当代媒介视域下女性形象的建构探析

白文婧

（作者单位：江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1 女性形象被建构的嬗变过程

媒体环境中的女性形象一直备受学界和业界研究者的关注，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一直受到国家意识形态和社会力量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呈现出不同的时代特点，传达了不同的女性价值观念。女性杂志是媒介环境变迁中对女性形象进行研究极具代表性的一部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具有代表性的女性杂志有《中国妇女》《家庭》《时尚伊人》《时尚芭莎》等，这些女性杂志中呈现出的女性形象，极为符合当时社会对于女性形象建构的需要和要求。

《中国妇女》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为宣传和发动妇女群众参加抗日活动而创办的，具有一定的政治功能。为了将个体更好地组织进社会化大生产，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政府推行了一系列将女性从家庭中解放出来的举措，如批判封建家长制、确立新《婚姻法》等[1]。结合当时特殊的时代背景，女性被去性别化，并与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紧密结合，杂志中塑造的“铁姑娘”形象是被建构的产物，即女性参加生产劳动，在劳动中证明自己的价值，成为社会的主流女性形象。1958年后，国家强调“勤俭持家”作为“勤俭建国”方针的重要补充，这时杂志中对家庭妇女的称呼变化为家庭主妇，一个“主”字，体现出当时家庭妇女地位的提升。1982年，《广东妇女》（1983年改名为《家庭》）创刊，代表着女性形象不再受意识形态影响，开始了新型、平等的家庭关系的确立，此时推崇的女性形象为“贤妻良母型”。1987年以后到20世纪初，《时尚伊人》女性杂志代表着消费型女性形象问世，即女性从家庭环境中解脱出来，这一时期较为推崇实现个体存在价值的女性形象，倡导女性消费和感性的生活状态。21世纪以来，社会倡导女性的独立自主权，女性话语权也越来越大，女性形象的建构权逐渐开始属于女性自身。但是，因为历史遗留等诸多复杂的原因，当代媒介视域下女性形象的建构仍然存在着一些问题。

2 当代媒介视域下女性形象的呈现和发展

2.1 现代都市剧中的新女性形象

近些年来，越来越多女性题材的电视剧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都市剧《三十而已》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引发热议。在电视剧中，三个女主角展现出迥然不同的三种女性形象：第一位女性——顾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家庭中充当“全职太太”的角色，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的同时，也不放弃对事业和经济独立的追求，在与丈夫一同创办的烟花公司中，表现得十分智慧果敢，努力为公司谋得利益，配合丈夫把公司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然有序。在遭遇丈夫出轨后，也勇于面对现实，理性处理问题，重新开始。“当代中国女性既被要求参与创造现代性的国家，又被赋予传承中华民族悠久文明的‘重任’，即保留和体现‘东方女性的传统美德’。”[2]她代表着比较完美的现代女性形象，既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是丈夫工作上的得力助手。第二位女性——钟晓芹，简单纯粹，虽没有太大的事业心，生活也较为普通，但是她在面对离婚危机时能够迅速成长，审视自我，也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价值。第三位女性——王漫妮，在两性关系中受到情感创伤，最终正视自己，明白想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必须靠自我强大起来。虽是三个所处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的女性，但殊途同归，她们所传达的都是通过成长蜕变，彰显女性自身力量，实现自我和解、独立自主等的女性价值观。这也是这部电视剧的编剧塑造女性人物形象的初心。

2.2 “她”题材综艺中的新女性形象

《乘风破浪的姐姐》是由芒果TV自制的一档关注“30+女性”成长，鼓励女性勇敢追梦的励志综艺。这档综艺风靡一时，引起不少热点话题讨论。节目旨在通过展示30位女性的真实状态和人生态度，打破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多维度、多角度呈现女性形象，因此吸引了大批女性受众的关注，取得了良好的传播效果，其对女性形象的呈现对于人们观照当下网络综艺中的女性画像具有重要意义[3]。30岁对于当代女性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关卡时期，这个时期的女性往往会将生活重心放在家庭和事业上，而忽视了自我的追求和发展。节目中的30位女性来自不同的生活环境，她们面临着家庭、事业、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压力和问题，但在节目中她们呈现出来的是积极向上、敢于突破和挑战自己、超越自我的女性形象。比如，节目中的蓝盈莹自出道以来，一直承受着非议，她将自己的态度和回应通过RAP（即“说唱”）表达出来，表现出敢于直面非议的无畏态度。52岁的伊能静走出母亲的角色、忽视年龄的束缚，用热舞勇敢表达自己。37岁的吴昕和38岁的张雨绮为了呈现更好的舞台形象，加强训练，表现出要突破极限、超越自我的人生态度。此外，各位姐姐在节目中相互鼓励、不言放弃，展现出女性之间的团结精神，更体现出丰富的现代女性形象。这档综艺对颠覆以往固化的女性形象、传达女性个体价值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2.3 自媒体短视频平台中的新女性形象

短视频平台的“井喷式”发展，使越来越多的用户参与其中，也给越来越多的独立女性提供了表达自我的机会。例如，一位名叫“Vivi可爱多”的自媒体UP主（uploader，指在视频网站、论坛等上传视频音频文件的人）在短视频中以母亲的身份自述，认为“母亲这个角色并非只有牺牲，女性除了有‘母亲’这个身份，也还存在别的角色”，传达出女性应抛弃牺牲型人格的价值观念。还有一位UP主“Alex绝对是个妞”，她通过视频传达出美有千姿百态，女性应自己定义自己的独立女性观念。自媒体时代，女性拥有了更大的表达自我的话语权，实现了从“非自主性”表达到“自主性”表达的跨越，这一变化对激起女性意识的觉醒有积极作用。

2.4 媒体为女性发声

除了女性自主发声，媒体也在为女性摆脱形象建构而不断发声。例如，2022年三八妇女节当天，多个女性相关话题盘踞微博热搜榜，《人民日报》的官方微博首发的话题“ 女性的角色首先是她自己”引起热议。《人民日报》的官方微博用一则视频阐释了“女性成为其他身份之前，首先得是自己”“愿你成为更好的自己”的女性价值观念。随后，还在当天发起新的话题“乡村振兴她力量”，赞扬投身乡村发展的女性建设者和参与者，彰显出对女性的褒奖与肯定，鼓励社会女性重拾信心，勇于实现自我价值。同时，《时尚芭莎》也联合抖音呼吁聆听女性声音，引爆妇女节热点话题，并邀请6位不同年龄、不同圈层的抖音女性创作者，发掘她们的别样人生，阐释女性之美。“从毛晓彤的自信果敢，到阿兰的恣意潇洒；从潘晓婷的极致人生，到石原里美的勇敢追梦；从疯产姐妹的初心不变，到马姐的追求真我”[4]，无不体现着现当代媒介鼓励女性寻找自我、勇做真我的价值观念。

3 对当代媒介视域下女性形象建构的思考

3.1 当代媒介视域下女性形象建构中存在的问题

3.1.1 消费主义仍存在于女性形象的建构之中

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使女性主义思潮的产生。近年来，女性话语权、女性权利越来越受到社会尤其是女性群体的重视。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实现自我价值、拥有独立自主的权利才是新时代女性真正要实现的目标。但是，距离女性权利的真正实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在人民对物质生活需求和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增长的当下，消费主义也在持续膨胀，在这个进程中，女性形象的建构仍然没有摆脱传统束缚，甚至深受消费主义因素的影响而带有消费色彩。

“在需求和满足原则面前人人平等，在物与财富的使用价值面前人人平等（但在交换价值面前并不是人人平等，而是被分化）。需求是从使用价值来考虑的，人们已建立起一种客观效用性或自然目的性的关系。而在这种关系面前，并不存在社会的或历史的不平等。”[5]例如，在都市剧《三十而已》中，顾佳内心充满了对上流圈层的渴望，她想尽办法挤进太太圈，甚至为了真正融入太太的圈层，拜托王漫妮为其购买限量版的奢侈品包。王漫妮也对优越的物质生活充满了欲望，所以才会掉进梁正贤的情感圈套。虽然最终她们都重新审视了自我，回归本真，但剧中的消费主义现象还是存在的。而且，在《三十而已》或是与其相似的电视剧中，广告植入也带有二次消费色彩，如购买顾佳同款项链，购买王漫妮同款外套等。消费主义强调的“不只是对某一特定商品的消费”，而是“对一系列商品的消费”。总之，“商品不再是简单的个体，而是被整合成了一个整体，它们暗示与召唤着其他商品”[6]。媒介引导观众购买剧中女主的同款商品，甚至为其配套的一系列商品持续买单，以此形成同化错觉。通过同化外在的形象特征，让女性找到内心的同化归属感，从而达到社会对“独立”女性形象建构的大众认同。

3.1.2 女性形象的建构仍注重外在的条件和特征

在“她”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中，虽然倡导女性不被年龄限制、不被家庭束缚和不被社会定义的正向女性价值观，但其实节目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建构女性形象的固化思维。虽然她们都是“30+”的姐姐，但几乎都拥有女艺人的身份、极好的外形条件和生活条件，无法代表普通的女性群体，不能突显出大多数平凡女性“不需被定义美”“摆脱家庭中的负担情绪勇敢做自己”的观念，其所展现出的“美”仍旧是处于男性视角的身材窈窕、面容精致等。“乘风破浪的姐姐”是大众媒介中美丽与优秀的代名词，是功用性的客体，她们在媒介中的形象不是本来意义上女性身体的自然表现，而是通过节目的模拟程式被客体化的女性气质的载体[7]。她们所代表的女性在实现自我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还是依赖于外在条件和特征，没有摆脱男性对女性形象精致、美丽的需求和认可。

3.2 当代媒介视域下女性形象建构的策略

虽然社会和媒介已经为女性自主权发声，并且产生了一定的效果，使女性地位得到了提高，女性话语权有了一定的提升，女性自身也开始意识到独立自主、先成为自己再成为别人的重要性，但刻板印象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彻底消除的，为实现真正的女性解放，使建构女性形象的主动权掌握在女性自身手里，现代社会、媒介、女性自身都还需要作出更多的努力。

社会层面应从根本上消除“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维，给予女性正确的性别平等关系，鼓励女性走出家庭，走出母亲身份，在外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此外，女性在工作中，不应再被性别歧视所束缚，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应有发挥自身所长的机会。虽然我国陆续出台了相关政策维护女性职场权益，但仍需持续关注女性受到的职场歧视和区别对待的现象。

在媒体方面，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都应给予女性更多发声的机会，让女性勇于表达自我，以此带动更多的女性敢于维护自身的权利、提高自我解放的意识。同时，媒体也应制作出更真实、更具代表性、更贴合大众的节目来提高社会对女性问题的重视程度。大众传播媒介应强调女性的自我觉醒，反映其对婚姻、家庭角色的自我定位，表达女性自身的需求和面对的问题，而非男性视角下被男性启蒙的人生[7]。此外，媒体在女性主义热潮中，要做好平衡，不能为了取悦女性观众而过多地宣传女权，从而造成两性矛盾，产生负面的社会影响。

而作为女性自身，首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人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女性并不是社会或者男性的附属品。无论在家庭还是社会中，女性都应是独立的女性形象，首先成为自己，再成为所处环境所赋予的身份。其次，女性要有平等意识，不能活在追求男性认可的思维中。美没有定义，女性要有认可自我、超越自我的意识。再次，不能极端化女权思想，搞两性对立，凡事都打着维护女权的想法来伸张所谓的“正义”。女性形象的建构应该让女性自身去定义和实现，虽任重道远，但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在实现两性平等的基础上，女性只有树立属于自身的独立的形象，才能促进社会健康有序发展。

4 结语

随着时代的进步，从历史对女性形象的固化建构到现代鼓励女性认识自己、发现自己，呈现出了全新的女性形象。现代媒介视域下女性形象的构建正一步步朝着更独立、更平等、更和谐的方向发展。在人们被主流审美“同化”的年代，媒介的力量不容小觑，它引导和推动着女性独立自主思维的确立和发展，我们需要通过不同的声音、不同的答案、不同的机会和平台，让女性撕掉标签，成为真正的自己。“女性是怎样的”这个形象描述，应该掌握在女性自身手里。虽然短时间内，我们无法摆脱诸如消费主义、传统思维等因素对女性形象建构的影响，但通过社会、媒介、女性自身的努力，女性形象的建构终将摆脱束缚，而我们的社会也会因此而更加和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