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界与公众对科学家精神的认知比较研究

马健铨 中国科协创新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何光喜 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9月的科学家座谈会上指出，科学成就离不开精神支撑，科学家精神是科技工作者在长期科学实践中积累的宝贵精神财富。科学家精神是科学共同体广泛认可、共同遵循的价值理念，是促进科技事业健康发展的强大精神动力。科学家精神是科学精神的时代化、人格化，既是特定历史时期科技工作者中的杰出代表所具备的优秀品质，也体现了不同历史阶段社会对于科技界的期盼[1]。由此，科学家精神在不同群体中有着不同的映射，在科技界内部，科技工作者作为科学家精神的承载者和践行者，科学家精神体现为科技工作者的职业精神，或者说是当前社会希望科技工作者应该具备的精神品质；对外则体现为公众对科学的理解以及尊重科学家、崇尚科学的社会氛围。不同群体对于科学家精神存在感知差异，比较科技界与公众对于科学家精神的认知及其影响因素，对于从不同角度更加全面地理解科学家精神、在全社会营造鼓励好奇心与科学探索的创新友好型环境有着重要意义。

2020年，中国科协创新战略研究院和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分别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面向科技工作者和社会公众的问卷调查，全面了解科技工作者和公众对科学家精神和作风学风建设相关问题的认知和态度。本文基于调查的相关数据，从不同角度分析当前科学家精神弘扬的现状及存在的问题，以便为树立科技界广泛认可、共同遵循的价值理念，营造全社会尊重科学、尊重人才的良好氛围提供有针对性的建议。

1 科学家精神的弘扬初见成效，整体向好

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就弘扬科学家精神发表重要讲话，相关政府部门也出台了多项政策举措。2019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 《关于进一步弘扬科学家精神 加强作风和学风建设的意见》(简称 《意见》)，明确提出当代科学家精神的内涵，即胸怀祖国、服务人民的爱国精神，勇攀高峰、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追求真理、严谨治学的求实精神，淡泊名利、潜心研究的奉献精神，集智攻关、团结协作的协同精神，甘为人梯、奖掖后学的育人精神。《意见》出台以来，国家和相关单位以荣誉奖励、展览宣讲、编写丛书等多种形式开展了科学家精神的宣传教育工作。

整体来看，科技工作者和公众都对政府当前弘扬科学家精神的措施予以认可。科技工作者对于科技界弘扬爱国、创新、求实、奉献、协同、育人这六个方面的科学家精神的现状表示认可的比例分别为84.2%、85.5%、81.7%、67.8%、81.6%和70.8%。超六成科技工作者认为 《意见》发布以来科学家精神的各个方面都得到改善 (认为六个方面有改善的比例分别为72.9%、71.6%、70.2%、60.6%、70.7%和63.0%)。超过四成 (44.0%)的公众认为政府弘扬科学家精神、惩戒科技界作风学风问题的力度大，超过六成 (61.7%)的公众认为与三年前相比，科学家具备科学家精神的情况有所改善。调查结果充分反映了弘扬科学家精神的各项措施在过去一年中得到有效实施，并已初见成效。其中在相当程度上受到2020年我国疫情防控取得良好态势的影响，提升了科技界的信心及社会公众的正面认知。

2 爱国创新已成为科技界的精神引领，求实、奉献和育人方面还有待加强

目前，爱国、创新已经成为科技界的精神引领，得到科技界和公众的一致认同。科技工作者对于爱国精神和创新精神高度认可，认为具备爱国精神和创新精神的比例超过八成 (84.2%、85.5%)。调查显示，科技工作者对其职业生涯所追求的长远目标中，选择比例最高的为 “创造新知识”(47.1%)；对于科技工作者应具备的条件，选择比例最高的为 “通过科研创造国家利益”(42.3%)，说明爱国、创新精神已经成为科技工作者从业的价值引领。公众对于科学家的信任和能力评价也得到进一步提升。超过八成 (82.9%)的公众认为我国科学家是值得信任的，其中认为完全值得信任的比例从三年前的14.8%上升到38.7%。83.6%的公众认为我国科学家科研能力强，其中认为非常强的比例增长明显，达到46.7%，与三年前相比提升了15.5个百分点；70.6%的公众认为我国科学家的科研能力与发达国家相当甚至更强，其中有36.8%的公众认为我国科学家的科研能力水平更高，比三年前提高17.5个百分点。

相对而言，科技工作者和公众都认为当前科技界缺乏奉献精神，此外，公众对于求实精神评价较低，而科技工作者则表现出对育人精神的不认同。近四成科技工作者认为科技界不具备奉献精神，近半数的公众认为科学家缺乏甘于奉献的精神 (49.3%)、不安心做科研 (48.6%)。48.7%的公众认为科学家在研究中存在弄虚作假问题，17.1%认为该问题严重；44.5%的公众认为我国科学家研究脱离实际需求。科技工作者对于科技界的求实精神评价较好，但是约三成科技工作者认为科技界不具备育人精神。

3 科技工作者和公众对于弘扬科学家精神认知的影响因素

科技工作者和公众对科学家精神的弘扬情况认知比较一致，在整体上认同科学家精神的弘扬情况，且对于科技界具备爱国、创新精神的情况评价较高，对于奉献精神评价较低，但对于求实精神和育人精神表现出一定的差异。这种差异主要是由认知基础造成的，其中认知水平和认知渠道是影响科技工作者和公众对于当前科学家精神弘扬状况判断的重要因素。

从认知水平来看，科技工作者作为 “内部人”，在一般性问题上具备基本的 “常识”，认知水平的差异主要来自其教育背景和从业资历。随着学历和职称的提升，对科研工作的了解越发深入，也就有更多机会去接触和了解科技界的一些 “潜规则”“默会知识”等，认知水平也会不断提升。从调查结果来看，在大多数问题上，拥有更高职称的科技工作者和高学历科技工作者的评价更为审慎。以爱国精神为例，认为科技界具备爱国精神的比例随着职称和学历由低至高依次递减，分别为初级职称87.8%、中级职称83.2%、副高级职称82.7%、正高级职称81.0%；大专学历86.9%、本科85.9%、硕士研究生83.3%、博士研究生81.5%。

公众作为 “外部人”，对于科技界的了解程度低，且往往认知相对片面，其认知水平的差异主要来自学历和科技相关新闻。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公众越倾向于认可政府对科学家精神的弘扬力度 (大专以上51.1%，高中47.7%，初中及以下37.8%)，在对于科学家精神不同维度的评价上，学历越高越倾向于认为该问题严重，同时近年来评价好转的幅度也越大。整体来看，公众对科学家负面消息了解程度并不高，尤其是对大部分负面消息没听说过的民众比例超过5成，但了解负面信息越多的公众对科技界科学家精神的评价越差。

从认知渠道来看，科技工作者一方面可以在日常工作及生活中通过学术交流、同事朋友等获取相关信息，另一方面可以通过媒体获取信息。调查表明，科技工作者对于本单位、本学科领域的评价略高于对科技界整体的评价，这可能是由于科技工作者更了解本单位、本学科的情况，而对于科技界整体的情况则主要通过媒体来了解。近六成 (57.7%)的科技工作者选择通过主流媒体获取相关信息，而公众获取信息的渠道相对单一，主要依赖于媒体，且这种信息的获取往往是简单化、零散化的。互联网 (83.7%)是公众了解科学技术有关消息的最主要渠道，其次是电视或广播 (66.8%)，使用报纸/杂志/书籍了解科技信息的最少 (32.8%)。调查表明，采用不同渠道了解科技信息的公众对科技界科学家精神的评价存在明显差异。相对而言，使用传统媒体，尤其是纸质媒介的公众评价更好，而使用新媒体的公众评价相对较低。这主要是由于不同媒介渠道传播的消息内容和倾向等都存在明显差异，传统媒体一般是单向传输，而互联网发布消息主体更加多元，且发布内容为了吸引流量更容易倾向于负面和极端。

综上，弘扬科学家精神需要从认知水平和认知渠道两方面着手，其中媒体对于科技工作者和公众都是弘扬科学家精神的关键环节。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媒体的作用发挥还不充分。媒体科学报道的数量、科学性、准确性均需提升，引导性、吸引力还要增强，与科技界的融合协作机制尚未形成[2]。调查表明，68.6% 的科技工作者认为目前媒体对科技界的客观报道过少，63.0%的科技工作者认为科学家与公众之间沟通不畅，71.3%的科技工作者认为社会对科技职业理解不充分。

4 结论及对策建议

一是科学家精神的弘扬已初见成效，但仍存在部分短板需要重视。无论是科技界的自我评价，还是社会公众对于科技界的评价，都体现了对于科学家精神弘扬力度的认同，且科技工作者和公众都认为科技界具备科学家精神的情况明显改善。说明弘扬科学家精神相关举措取得了较好成效，其中爱国、创新精神已经成为科技界的价值引领，求实、奉献和育人精神还有待进一步提升。

二是应进一步加强对科学家的正面宣传。确保媒体对科技创新的报导真实、客观、准确，建立正确的舆论导向，确保媒体报导的数量和质量。鼓励科学家与媒体开展合作，对报导的科技创新相关内容进行有效监督，监测报道内容的真实性、客观性和准确性。进一步加强对新媒体的管控，引导公众通过各类正规新媒体渠道获得准确、科学的信息。

三是增进科学家与公众的交流，提升公众科学文化素质。认知水平的提升有助于提升公众对于科学家精神的认知和评价，而公众认知水平依赖于公众具备的科学知识和科学文化素质[3]。建议开展全民科学教育和创新教育，鼓励科技工作者与公众进行交流，促进公众参与、理解科学，进一步提高公众的科学素质，充分利用新媒体等公众喜闻乐见的新技术形式，拓展科普内容，将科普对象向基层群体进一步下沉，促进全社会形成尊重科学、尊重人才、鼓励创新、包容失败的创新友好型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