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乡村特色产业,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
2023-01-05万俊毅
万俊毅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发展乡村特色产业,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目前,我国乡村常住人口仍有约4.98亿人规模,低收入群体仍主要是农村居民,共同富裕的短板弱项仍集中在农民农村。发展乡村特色产业被赋予多维目标,其中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既是短期着力追求的重要目标,更是产业高质高效发展的长期导向。
一、乡村特色产业是农民增收致富的重要载体
产业兴旺是解决农村一切问题的前提,产业兴则百业兴,产业旺则乡村旺。乡村产业既要与城市产业协同发展,又要区别于城市产业成长路径,要走以第一产业为根基的特色发展之路,才有可能实现增产、增收、增值和增效的多维目标。乡村产业立足农村大地,植根农村社会,不仅包含农业,也包含乡村加工业和服务业。我国乡村地形地貌多样和资源禀赋迥异,不少纯农区和多数偏远乡村不具备发展加工业和服务业的条件,只能发展因地制宜特色种养殖业,这些地方的乡村特色产业就是特色农业。不过,随着功能拓展和链条延伸,特色农业并不单单指种养殖业,也表征为利用种养殖资源“接二连三”融合发展的产业。鉴于目前产业增收的难点在纯农区和相对偏远乡村,产业致富的重点对象是低收入农民群体,本文的乡村特色产业主要指向特色农业。
乡村特色产业除具有一般产业的规定性外,通常产品品类特殊、品种出色、品质优良,与最适宜的地域环境分不开,承袭独特的种养农艺、加工技艺和地方文化,是被赋予品种、地域和文化特色的产业。它是人类经济社会活动作用于自然界的产物。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受特定地形地貌、土壤类型、水利条件、气候特征、作业环境等影响,人类动态选择适合特定地域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动植物进行种养殖活动,以此周而复始进行“天人合一”的社会再生产活动,反复迭代形成特色产业,推动人类繁衍和社会发展。
不同时代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政策诉求存在差异,特色产业在不同时代被赋予差异化的经济社会发展任务。“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特色农产品“丰衣足食”功能的有效利用是历朝历代政策的共同诉求。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日益向好,特色农产品的多功能利用与高价值开发空间增大,对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的贡献与日俱增。
从乡村特色产业与农民增收致富的内在关联看:乡村特色产业兴旺,农民务工机会增多,增加工资性收入的机会就多;特色产业带旺地方种养殖业,农民增加经营性收入的机会增多;特色产业带动农村资源价值提升,农民获得财产性收入的机会增加;特色产业兴旺还会带来更多项目投资机会,农民直接或间接获得的转移性收入可能增加。因此,乡村特色产业是农民增收致富的有效载体,但关键前提在于产业自身要获得高质量发展。
新时代赋予乡村特色产业多重任务。乡村特色产业不仅要实现高质量发展,而且要为当地农户带来实实在在的增收效果,并且能够动态赋能农户以保障农户实现长期增收和致富。
二、特色产业属性内生农民增收的现实困境
乡村特色产业的产品需求弹性比传统的一般农业要高,被视为缓解传统农业比较效益低下的有效方案,进而被期望能够长期增加农民收入。全国各地“你追我赶”发展乡村特色产业的实践表明,特色产业促进了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也顺应了各级政府的考核要求。然而,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乡村特色产业发展领域出现了三类明显失调现象,一是部分地方挖掘“特色”不够,特色资源未被优势化利用,致使特色产品销售不畅,甚至少数地理标志类农产品也出现滞销现象;二是不少地方的特色产业发展不错甚至很好,但是所在地的特色产业从业者与经营农户并没有出现预期的增收效果;三是部分地方特色产业发展和农户收入保障情况都还好,农户以获得固定收益的分红方式参与其中,但是除此之外并不参与特色产业的相关经营活动,即农户没有被赋能反而可能在经年累月中被“去能”。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典型事实反映出的农户增收窘境甚或赋能难题,与各界期望和政策初衷存在偏离。为什么乡村特色产业发展领域出现事与愿违的现象?
从经济学视域考察,特色产业本质属性可以归纳为产品相对稀缺性、投入要素专用性和社会行为嵌入性。
(1)产品相对稀缺性。乡村特色产业其实就是地方独特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被优势化利用的适应性产业,与地域环境、地域资源和地域文化分不开。受独特种养农艺、特殊加工技艺和地方文化制约,乡村特色产业的产品数量相对有限,即使地方政府全域推广生产,特色产品的供应数量仍然有限。不过,从产品的使用属性看,纵然极具特色的农产品,也有满足消费者口味与营养健康的替代品。因此,特色产品的稀缺性有限,呈现相对稀缺性。相对稀缺性产品的市场交易价格较普通产品的要高,因而要求生产者具有较高的市场交易能力,加之独特资源优势化利用需要生产者具备较高的资源编排能力,这些无疑提高了农户涉入特色产业的能力门槛。
(2)投入要素专用性。乡村特色产业投入要素的资产专用性常常不低,一旦产品不能获利出售,则生产者面临较大的亏损。更为糟糕的情形是,因特色产品对生产者的使用价值较一般产品要低许多,如果生产者不能实现产品的社会化生产,则风险进一步被放大。另外,专用性投入加剧产品信息不对称,乡村特色产品的自然属性和被消费者认可的社会属性不容易被价格信号表征出来,要借助较高的销售能力才能实现其价值。此外,特色产品并非生活必需品,一次性交易规模往往有限,因而交易频率相对较高。这些提高了生产者营销特色产品的能力门槛,而农户营销能力通常不足,即使是市场化主体也经常遭遇产品滞销困局,乡村特色产业经营主体面临的交易不确定性较大。
(3)社会行为嵌入性。特色产业植根于乡土社会中,血缘、亲缘、族缘等村庄社会因素难免嵌入其中,而嵌入的村庄社会因素必然影响特色产业生产、加工、销售活动以及再生产过程。特色产业离不开特定地域,种养殖业及其延链发展受到耕地保护、生态涵养和环境改善等诸多政策影响,产业在地域上的分布空间实际上也是乡村生产、生活、生态融合场所,涉及较多的利益相关方。多种社会因素嵌入、多类主体利益关联,使得原本比一般农业复杂的特色产业生产过程和再生产活动更加复杂,乡村特色产业经营主体面临的生产复杂性、交易复杂性较高。农户参与特色产业经营的能力门槛因嵌入性社会行为而提升不少。
毋庸置疑,特色产业的本质属性内生了农户涉入其中的较高能力门槛,使得特色产业发展与农户赋能增收目标难以市场化兼容。
三、特色产业带动农民增收致富的市场缺陷
特色产业的经营主体主要有涉农企业、农民合作社和农户三类。受土地权利、组织属性和“为农兴农”政策导向等影响,涉农企业、农民合作社和农户在特色产业生产、加工、销售诸多环节的分工优势不同,仅仅依靠单类型主体很难在特色产业经营上取得优势,必须在产业链上开展有效合作,才能获得多主体产业协作的合作剩余。
仅就农户而言,农户拥有的自然资源禀赋、社会关系网络和家庭人力资本并不相同,在代际传承的经营活动中分化明显。物质资本、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较为丰富的农户大多选择非农谋生,2021年全国有超过2.9亿人的农民工总量就是鲜明例证。在以农为业、以农为生的农户中,各类资本相对丰富的农户或者创业成立公司、或者牵头组建农民合作社,或者以家庭农场方式,比较自主地从事特色产业经营活动。他们往往就是农村能人,理论上可以成为其他农户的致富带头人。土地、劳动力、技术、资金等投入要素相对有限的农户,通常会被市场化主体挟裹摄入特色产业经营体系。而资源禀赋贫瘠和人力资本不足的农户则不被市场化主体所青睐,只能分散从事特色农业和粮食作物种植。
不仅如此,在特色产业链上从事分工生产活动的农户,如果投入的要素资源多一些,经营能力强一些,从合作剩余中分享到的收益就多一些,倘若注重积累和遇上多年顺年,就有可能踏上富裕之路,其中不少农户会蜕变为农村能人。假若连年失利,即使是市场化主体中的农村能人也有可能沦为其他主体挟裹卷入特色产业链的分工参与对象,更不用说一些分工参与农户被挤出特色产业经营体系。这即是说,特色农业经营领域的农户分化并不是静态的呈现,而是处于不断的动态重构之中。
优胜劣汰的市场逻辑总体上使得小农户获得的挤出效应超过溢出效应而遭受排挤,涉农企业和农民合作社等市场化主体主动联结的多是资源禀赋较优或者经营能力较强的农户。姑且不说农业产业化联盟中的农户因处于弱势地位而接受不利分工,可能使得其利益不易保障,来自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和多个渠道的数据显示,中国仍有近1亿农户没有进入到农业产业化经营体系之中。在特色农业经营领域,受产业属性带给农户更高的参与门槛约束,游离在产业化经营体系之外的农户比例比一般农业的要高。
弥补市场缺陷,需要政府有效作为,但政府作为决不是要取代市场运作,而是要精准设计激励相容的引导政策。乡村特色产业支持政策的着力点应在为农户赋能上,着重点应是引导市场主体有机衔接更多低收入农民进入产业体系,进而推进特色产业更高质量和更具包容性发展。
四、推进乡村特色产业“为农兴农”包容性发展
乡村特色产业发展必须兼顾三重目标:既要地方特色产业发展质量高,又要保障农户参与特色产业的应有利益,还要在特色产业发展中有效赋能农户。如此,才能在推进乡村特色产业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征途中,合力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
(1)推进乡村特色产业高质量发展。首先,优化特色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顶层设计,聚焦农业多种功能、乡村多元价值挖掘特色资源,加强特色产业研发、生产、加工、销售、品牌、体验、服务等各环节规划,实现错位发展和差异竞争。其次,推进特色产业发展与村庄建设、生态宜居统筹谋划和同步建设,不断丰富和发展特色农业“+人文”“+体育”“+旅游”“+体验”“+生态”“+康养”等融合业态,推进产园、产村、产镇和产城融合。第三,构建国家、省、市、县、镇、村六级联动的特色产业平台体系,建强特色产业集群、产业强镇和“一村一品”等平台。第四,培育壮大一批特色产业链“链主”企业,规范提升农民合作社,盘活利用闲置的种养殖资源,缓解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自然资源约束。第五,实施乡村特色产业提升行动,扶持政策要精准聚焦品种培优、品质提升、品牌推广和标准化生产等具体难点堵点环节发力,集成应用精益生产和精深加工技术、“区块链+数字技术”、农业全产业链绿色高效技术等赋能特色产业,提升特色产业全产业链环节增值空间。
(2)促进乡村特色产业赋能小农户。一是注重发挥扶持政策和绩效考评的引导作用,激励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社会化服务组织在发展特色产业过程中,强化对农户生产经营能力、产品加工能力和销售能力的帮扶培养,提升“干中学”效应。二是加大高素质农民培育和农村实用人才培训力度,提高农民培训的针对性和有效性,突出特色产业质量安全、绿色发展和数字信息化手段应用等培训内容。三是鼓励从事特色产业经营的农民成立专业协会甚或产业联盟,加强经验交流和实现抱团发展。四是培育现代精勤农民,激发农户尤其是弱小农户发展特色产业的内生动力。
(3)激励多类主体有效带动农户。首先,促进特色产业主体融合发展,组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小农户和社会化服务组织既分工又协作的各类产业化联合体,通过订单生产、就地务工、股份合作等方式带动小农户摄入特色产业。其次,完善特色产业联农带户利益机制,探索因产品品种、因地和因人制宜的双向入股、按股分红与二次利润返还等模式,支持小农户以生产要素入股农民合作社和龙头企业,把乡村特色产业建成实实在在的富民产业。再次,建立健全扶贫项目和产业项目资产长效运行管理机制,把难以明确到个人的项目资产原则上明确到村集体经济组织,资产收益重点用于帮扶脱贫边缘户和弱小农户。最后,培育壮大新型集体经济,发挥集体经济连户扶弱作用。普惠性支农政策要加大投入力度,稳步提高农户的转移性收入。
(4)完善特色产业赋能增收的体制机制。深入推进抓党建促乡村特色产业发展,落实落细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政策。深化制约土地流转、城乡人才和资金流动的制度改革,激发更多生产要素向特色产业领域聚集。出台更加科学的税制结构,合理调节包含特色产业“链主”在内的过高收入,激励三次分配资源更多投向特色产业赋能增收领域。推进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加大农村公共服务保障力度。不断完善乡村特色产业发展制度和体制机制,加快建立精准包容性指向的赋能增收政策体系,有效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