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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行宽教授从肝论治白塞病经验拾萃*

2023-01-04刘宁宁王小菊

光明中医 2022年7期
关键词:王老心脾肝胆

刘宁宁 王小菊 屈 波

白塞病属于慢性全身性疾病,临床常表现为反复发作的口腔和阴部溃疡、眼部炎症或皮肤损害,亦可见消化和神经系统受累[1]。临床特点可概括为口-眼-生殖器三联征。目前白塞病病因尚不明确,研究表明可能考虑与微生物感染、起居环境、遗传因素有关[2]。在中国,白塞病患病人数约有100万,患病概率为14/100000,多于中年发病,有一定病死率[3]。该病既能累及血管、胃肠、神经系统等人体重要部位,又因反复发作,需经常就医,给患者带来了身体、心理及经济的多重压力。

王行宽教授被评为首届全国名中医,全国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悬壶杏林50余年,学验俱丰,精通中医,旁谙西医,擅长治疗内科疑难病症。王老继承古学,结合临证经验,对于白塞病的治疗有着独到见解,提出“从肝论治”的学术思想,在临床取得很好疗效,今将王老治疗白塞病经验论述如下,以飨同道。

1 病名浅释

现代医家根据白塞病症状将其划分为中医“狐惑病”范畴,中国2020年白塞病的中西医结合诊疗专家共识中明确提出可归属中医“狐惑病”[4]。白塞病发病具有一定地域性,又被称为“丝绸之路病”,在中国历史记载中早已出现。成书于东汉年间的《伤寒杂病论》已首次提及“狐惑”病名,医家张仲景于书中形容到“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蚀于上部则为暍,甘草泻心汤主之”。条文中描述狐惑病的症状便有口腔以及二阴的溃疡反复发作,眼部不适,还可伴见夜寐不安、神情恍惚等兼症,甘草泻心汤为治疗主方,沿用至今。

该病名流传时间长,对于病名解读医家有不同的理解。现代医家大多写作“狐惑”二字,也有部分医家认为应该用“狐蜮”二字。中医有取类比象的特点,《医说》中描述该病为“以狐多疑惑也”,这样命名取“狐疑惑乱”之义[5]。也有学者认为“惑”是传抄中“蜮”字之误,医家唐宗海《金匮要略浅注补正》云:“狐惑二字对举,狐字着实……盖时蜮字之误耳”。目前现存最早的金匮全注本《金匮方论衍义》论述:“狐惑病,谓虫蚀上下也”,张景岳也在“虫病”篇章中表明“狐蜮”乃虫病[6]。王行宽教授认为“惑”当写作“蜮”也,与湿热毒邪相关,毒邪蕴结于肝、脾、心等脏,可循经熏蒸于目与咽喉,下泄至前后二阴。

2 病因病机阐述

《黄帝内经》有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疾病的发生发展乃多种病因共同作用的结果。王老认为狐惑患者素体脏腑亏虚,正气不足,后又因情志不畅、饮食失调或者起居失常等,导致脏腑失调,阴阳失衡发而为病。病机为肝胆疏泄失司,气机不畅而郁滞,脾运失健,痰热内生,致使心脾积热,久则酿毒,耗气伤阴,毒邪循经上蚀于口舌及两目,下泄于前后二阴。病性属虚实夹杂,主要于口唇、舌、两目及二阴等部位发病,与心、脾、肝三脏密切相关。

2.1 肝胆失疏肝与春相应,《说文解字》释义“肝,木藏也”,具有木之升发、调达之性,疏泄功能是肝脏重要生理功能之一。全身气机、精血津液、情志等都有赖于肝木疏泄正常。胆为肝之腑,能协助肝木调畅之功,“气贵舒而不贵郁”,肝气以升发为主,腑气以通降为顺,二者相互协作,一升一降,使全身气机调畅。《丹溪心法》曰:“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若肝失疏泄之力,胆失通降之能,致使气机郁滞。气郁不通,营卫不和,则体表失于温煦,出现恶寒发热等类似伤寒表证等症状。肝为刚脏,内寄相火,气郁日久化火酿毒,可循肝经传至人体其他部位。《灵枢·经脉》记载:“肝足厥阴之脉……环阴器,抵小腹……连目系,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肝经循行路线长,生殖器、舌咽及双目均有分布,在肝经郁火毒邪影响下,诸多部位可出现相应病变表现,如两目红赤、声音嘶哑、舌部及二阴溃疡等症状[7]。疏泄失常亦导致津液、血液等输布不畅,形成痰饮、瘀血等病理产物,病理产物又可作用于机体,加剧全身郁滞不畅,又成为致病因素。现代试验研究表明肝病患者有血液黏度增加和瘀阻倾向[8]。

2.2 心脾积热王老对于脏腑学说有深刻理解,他常强调思考病机时要多方位思考,抓住重点,把握整体,各脏腑病变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互影响的。《黄帝内经》道:“五脏相通,移皆有次”,肝之郁火移易于心脾两脏,致使心脾积热。肝脾两脏间有紧密联系,“见肝之病,知肝传脾”,肝木旺横逆侮脾土,致使脾运失健,胃气不和,水湿不化,加剧气机升降失衡,化生湿热之邪,因此可见不思饮食的症状,且脾在窍为口,其华在唇,因此口唇溃疡易反复发作。肝、心两脏在脏腑相生中属母子关系,王老在临床上阐述脏腑关系时亦常引用“肝气滞则心气乏”一句阐述两脏之间的关系。心者内寄君火,为一身阳气之主,位于体内阳之极,《黄帝内经》有云:“心恶热”,心脏易受其他脏腑火热之邪影响,心火易亢,心神受扰,则临床可见口舌生疮、夜寐不安等症状。

2.3 气阴两虚王老治疗该病时虚实兼顾,患者虽全身各部多发溃疡、双眼红赤等一派火热之象,但内蕴正虚之机。肝调畅气机功能失司,中焦脾胃内有蕴热,化生水谷精微之力不足,加之体内火热之邪,阴伤气耗为久病必然结果,临床上久病患者或可见口干舌燥、神疲乏力之症。

3 治法方药

3.1 治法特色张仲景虽未在《伤寒杂病论》直言狐惑病的病因病机,然其指出“甘草泻心汤主之”。甘草泻心汤有辛开苦降,寒热并用,补泄兼施,能有清热燥湿、和中解毒之效[9],因此仲景以该方作为治疗主方,侧面佐证湿热是病机所在。王老结合多年临床经验,师古而不泥古,对于该病治则与方药运用有独到心得,认为此病肝失疏泄为主要病机,心脾积热亦是由此所致,治法亦紧扣病机,从治肝着手,以疏肝利胆、清心泻黄、益气养阴,兼引火下行为基本治则。

3.2 临证用药王老治疗狐惑病以甘露饮、柴芩温胆汤、泻黄散合导赤散等作为主方,全方由南沙参、北沙参、天冬、麦冬、生地黄、熟地黄各15 g,柴胡、黄芩、淡竹叶、牛膝、当归各10 g,防风、川木通、黄连各5 g,炒栀子8 g,赤小豆20 g,甘草3 g等药物组成。临证之时,不拘泥于处方之药,随患者兼证加减。

王老认为肝胆失疏,枢机不利,导致郁火内生为病机关键,治疗上应依据病机处方,临床擅运用柴胡、黄芩药对疏肝胆,清郁热。柴胡苦、辛,主入肝胆,既疏肝胆之气机,又清肝经郁热,黄芩苦寒,《长沙药解》评其“肝胆郁热之证,非此不能除也”,两药合用共奏清疏之效。现代实验表明二药合用时,煎剂中有更多有效成分[10]。王老以“多脏调燮”为临证特色,以达综合治疗之效。肝火移易心脾二脏,心脾火旺,湿热内蕴,日久酿毒。处方中生地黄、木通、淡竹叶取自导赤散,能清心养阴、利水通淋、引火下行;防风、栀子取自泻黄散,清泄脾胃积热,防风为风药,有“火郁发之”之效;味辛,“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此时用到辛味药有助肝脏疏泄;此方寒凉药众多,稍佐防风能防寒凉伤胃,顾护中州。此病治疗不可一味清热、散热,因顾及属虚实夹杂之证,兼顾气阴亏虚之机,处方上需气阴双补。方中南沙参、北沙参、天冬、麦冬、生地黄、熟地黄化裁于甘露饮,用药寒凉既清解火热之毒,又可防久病耗气伤津,顾护体内正气。《金匮要略》条文记载:“病者脉数无热,微烦……赤豆当归散主之”,赤豆当归散亦可用于治疗狐惑病,《金匮要略心典》评此方“赤豆、当归乃排脓血除湿热之良剂也”,认为该方可治疗狐惑病热胜于里,成痈化毒之证。赤豆甘酸平,有利水、顾护胃气、排痈肿脓血等效[11]。当归活血化瘀,补血润肠,与赤豆合用共奏化瘀排脓之功。全方合用使得肝疏泄功能得畅,郁火得散,心脾积热得清,气阴得补。

4 验案举隅 何某,男,36岁。2020年10月29日初诊。口舌生疮伴口唇肿痛,伴会阴部溃疡不时发作7~8年,口干渴,纳食馨,夜寐谧,大便调,舌偏红,苔薄黄,脉细弦数。处方:南沙参15 g,北沙参15 g,天冬15 g,麦冬15 g,生地黄15 g,熟地黄15 g,柴胡10 g,黄芩10 g,黄连5 g,升麻5 g,当归10 g,赤小豆20 g,淡竹叶10 g,川木通5 g,莲子心15 g,甘草3 g。14剂,水煎服,日1剂,分2次温服。

2020年 12月23日二诊。诉服上方后口舌生疮、唇肿痛、会阴部溃疡曾获缓解,近因感冒稍现,然其程度较前明显减轻,舌淡红,苔薄黄,脉细弦。处方:南沙参15 g,北沙参15 g,天冬15 g,麦冬15 g,生地黄15 g,熟地黄15 g,柴胡10 g,黄芩10 g,黄连5 g,升麻5 g,当归10 g,赤小豆20 g,淡竹叶10 g,川木通5 g,莲子心15 g,甘草3 g,牡丹皮10 g,赤芍10 g。14剂,水煎服,日1剂,分2次温服。

按:此病系白塞病,中医称为“狐惑”,恙由肝胆失疏,气阴两虚,热毒内蕴,移易于心脾,上蚀于口舌,下蚀于二阴而成。以疏泄肝胆,益气养阴,清热泄毒,引火下行为治法,患者二诊时口唇、会阴部溃疡均获减轻,前方有效,故续以前法,加以牡丹皮、赤芍之属以清肝凉血。

5 结语

王行宽教授将古籍经典与多年临证经验相结合,治疗白塞病擅从治肝论治,以恢复肝之疏泄为主,配合清泄心脾积热、补益气阴,虚实并治,标本兼顾,处方中疏、清、补三法并用,临床疗效确切,为白塞病的治疗提供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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