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官员寻医研究

刘 四 昊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寻医一词除了寻找医生这一字面意义外，在宋代，官员因病请假也被称为寻医。宋代的休假制度在继承前代的基础上有了自己的创新与发展，官员的假期可分为公假和私假，公假有十日一休的旬假以及各种节日假，私假则有婚假、丧假和病假等。另外，个别官员有时还会被皇帝或上级奖励额外的假期，寻医便是宋代对官员请病假的一种委婉称呼。就已知材料而言，寻医一词作为请病假的代称最早出现于唐朝，唐代名臣颜真卿在为曾任东川节度使的杜济撰写的神道碑中便提到杜济因“不幸感疾”而“请寻医于晋陵”[1]，晚唐诗人李商隐也曾为彭阳郡公令狐楚代写《为彭阳公兴元请寻医表》[2]。寻医兴起于唐，但其大量出现于史料中则始于宋代。目前，学界对宋代官员的公假研究较多，对各种私假的涉猎则相对较少①。其中，针对宋代官员的病假问题尚未有专文研究②，下文试图对宋代官员的寻医问题进行具体深入的阐述。

一、宋代官员的寻医类型与政府应对

尽管宋代官员向朝廷提出寻医时都会声称自己是因患病而请求寻医治疗，但并非所有提出寻医的官员都出现了身体问题。根据宋代官员寻医原因的差异，可将寻医分为因病寻医、强制寻医和诈病寻医3种类型。面对这3种不同的情况，宋政府也相应采取了不同的措施。

(一)因病寻医

显而易见，因患病无法正常工作，需要“解所居官，许令寻访医治”[3]和“以救残喘”[4]是官员们提出寻医的最常见原因。患病官员除了通过私人途径治疗疾病外，政府也会为部分官员提供医疗服务。景德四年(1007)，宋真宗发布诏令：“自今两省五品、尚书省四品、大将军、刺史以上，知杂御史、诸司使被疾，请告三日已上者，入内侍省遣将太医诊视之”[5]1478，就规定达到一定品级的官员患病请假后，政府会派出太医为其诊治。宋仁宗天圣年间，政府又对相关规定进行了补充和完善：“诸在京文武职事官病患者，并本司奏闻，以内侍领翰林院官就加诊视。其在外者，于随近官司申牒，遣医为疗。内外官出使亦准此”[6]，这一规定不仅使享受政府医疗的官员范围有所扩大，同时在外地的官员患病后也可以向附近的官府提出申请，政府会派医生为其治疗。

除了普遍性的规定，个别官员在寻医期间还会得到皇帝的特别关照。如真宗大中祥符年间，丰州防御使王承美患病，“承美初被疾，遣中使挟太医视之，令日候其起居，附驿言状”[5]1808。宋真宗不仅派出太医为他诊治疾病，还要求记录其每日的身体情况，通过驿站发给自己。除此之外，一些官员在患病期间皇帝还会赐予御药，如宋仁宗时的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范仲淹和以太子太师官职致仕的杜衍均享受过这一特殊待遇：“初，仲淹病，帝尝遣使赐药存问”[5]4146，杜衍“及被病，帝遣中使赐药，挟太医往视”[5]4469。另外，一些重臣勋贵在寻医期间皇帝会亲自登门查看其身体情况。如宋真宗时，“保平节度使、同平章事、驸马都尉魏咸信判天雄军，被疾召还，上幸其第省视”[5]2074。有时皇帝还会给患病的官员加官进爵：“殿前都指挥使、忠武节度使曹璨被疾，上亲幸其第临问。壬申，命翰林草制，改节度河阳，加同平章事”[5]2162，宋真宗为了表示对曹璨的恩宠，特别授予他“同平章事”的尊荣。

尽管宋政府会为患病官员提供医疗服务，但毕竟只有小部分官职较高的官员才可以享受些待遇，大部分官员在患病期间还是主要依靠私人途径治疗疾病。

(二)强制寻医

被上级强制要求“寻医”的官员大致存在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该官员身体抱恙，无法胜任现有工作。如熙宁八年(1075)，宋神宗在接见内殿承制冯士安时，因“察其病不任事故”，便下令免去其差遣，让其前去寻医[5]6560。同样因身体原因而被皇帝免官寻医的还有宋徽宗时期的刘得臣和方里：刘得臣“垂拱殿朝见拜跪艰难”[7]5155，方里“于献官奠酒讫，读祝文差漏，多不成句”[7]5155，两人都被徽宗命令离职寻医。第二种情况是官员犯错，上级以一种较委婉的方式解除其职务。政和三年(1113)，官员辛朴因诬告同僚而被免官寻医：“尚书省言：‘访问河北路寺马承受焦公衍到博州兴弟子奸滥等事，下京西转运司差官体量，并无奸滥等事，元系前权知博州辛朴具到’”，宋徽宗“诏朴令寻医”[7]5155。南宋大儒朱熹在和弟子讨论对本路宪司吴公路的处罚时，弟子提出：“若是吴宪待崇安宰，虽当一付之法，还亦有少委曲否？”朱熹回答道：“如恩旧在部属，未欲一寘于法，亦须令寻医去可也”[8]，强调即使吴公路因与县令有旧交不能对其依法处置，至少也应以寻医为名免去他的官职。

(三)诈病寻医

官员提出寻医，有时不是因自身患病，而是将寻医作为推脱工作和逃避责任的托词。如宋仁宗庆历七年(1047)，荆湖南路兵马都监刘贻孙为了逃避剿杀蛮贼的任务而诈病寻医，最终被上级发现而被降职：“西上閤门使、荆湖南路兵马都监刘贻孙责授安远行军司马，岳州安置。本路安抚使崔峄言猺贼未平而贻孙輙托疾求寻医也。”[5]3859

还有一些官员在任期内因公私事务触犯法律，在即将败露时向政府提出寻医申请，希望通过离职以逃避惩罚，这种行为与官员为推脱工作而申请寻医相比情节更加严重，社会影响也更加恶劣。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右正言刘安世在弹劾路昌衡的奏章中便指出其在熙宁年间担任相州安阳知县时“不修士检，丑声流闻”，等到“本路监司将行按发”时，路昌衡便“遽乞寻医，因得幸免”[5]10248。更有甚者，犯罪官员在寻医离职后不久便会得到新的职务，甚至官职还有所提升。如北宋官员李康在担任建宁令时“在事多不法”，当被人揭露“其擅赋民造船等事”后，李康“即日移病寻医”，由于李康“多亲戚有力人居朝”，在寻医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就迁长沙令”，虽然朝廷最终“诏书追毁康告敕”，但此时李康早已上任多时[9]。

官员们在犯罪后通过申请寻医而成功逃避惩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上级监察机关的纵容：“知县寻医，多是在任有公私显过，监司、郡守未欲按治，勒令寻医。”[7]4342为了打击这一现象，宋政府对放任犯罪官员寻医而去的监察官员采取了非常严厉的惩罚措施，这些人一般会被处以降两官勒停和限制居住的惩罚：

(乾道二年七月)诏知峡州吕令问降两官，鄂州居住。坐夷陵知县韩贽胃赃污不法，令问不能举劾，纵其寻医而去，故有是命[7]4955。

(乾道二年九月)诏左朝奉大夫、知建康军府王佐，特追两官勒停，建昌军居住，坐上元知县李允升犯赃不能举劾，纵其寻医而去，故有是命[7]4955。

除了严厉惩治有监察责任的官员以外，针对诈病寻医的官员，宋政府也作出了规定：(乾道二年)“‘乞自今后因监司、郡守按劾及百姓论诉、已经体究事在有司者，不许寻医。’逐部看详欲依所乞。从之”[7]5156，明确指出有疑似犯罪行为的官员在被调查时不准以寻医为名离职而去。朝廷允许官员寻医的本意是为了让他们修养身体以尽快恢复工作，有的官员却以寻医为借口逃避罪责，这与宋政府的初衷背道而驰。

二、宋代官员的寻医流程与寻医时的待遇

宋朝对官员寻医的申请流程以及寻医时的待遇作出了明确规定。

(一)宋代官员的寻医流程

不同级别的官员申请寻医的程序并不一致。熙宁三年(1070)，宋神宗对京朝官的寻医流程作出规定：“京朝官等乞寻医、侍养，依致仕条只令逐州军勘会，如别无规避，即其保明，本处放离任讫，各申所属差人承替。通判以上差遣，即候朝廷指挥。”[7]5154京朝官以通判为界限，通判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决定是否可以离任寻医，其他官员在被相关机构审核并保明确实患病之后即可离开。另外，宋代归明人官员的寻医申请不论其品级高低均需由中央审核决定。元祐六年(1091)，宋哲宗下诏：“诏今后应归明人乞寻医侍养致仕之类，令所在具奏听旨”[7]5171，这反映了宋政府对归明人官员戒心较重，因此他们的寻医审批流程更加严格。

如果官员在路途中或外地患病需要寻医，《庆元条法事类》对其申请流程作出了详细规定：

诸命官应赴阙及之官，若得假并出京或离任之类，限内有疾故而疾已安、事故已毕者，具月日经所在州自陈，验实给公凭。仍报本任，无本任者，报差注所属[10]212。

官员们如果在路途中生病，病愈后需要向自己所在州报告自己的情况，地方政府在核实后发给患病官员公凭，官员凭此向所属机构证明自己是由于生病未能按期到达。

官员们如果在外地生病请求寻医，根据品级的不同其申请流程也存在差异。对此，《庆元条法事类》中也有记载：

诸下班祗应乞寻医、侍养、随侍、随行指教在外者，经所在州投状，勘会无规避，保明报殿前司[10]210。

诸副尉在外乞寻医、侍养、随行、随侍、守坟者，职事无绾系，非入重格，召保贰人经所在州投状……验实申尚书刑部[10]210。

下班祗应和副尉同为武官，当其在外地申请寻医时，需要去当时所在州投状说明情况，并在当地政府验实后向相关机构申报，这是他们申请寻医过程中的相同点。不同的是，副尉相在外申请寻医时还需要确保自己“职事无绾系，非入重格”，并且还要两名保人作为担保。由于下班祗应比副尉的官阶高，因此可以推测，南宋时期官员在外申请寻医时，高级别的官员更受政府信任，他们的申请流程也比低级别官员更加简单。

官员申请寻医并非都会被政府批准，宋徽宗时期曾发布诏令：“两浙、江东路贼发，应知州、通判，应州县等官，并不得陈乞致仕、寻医、侍养，并请假离任。已陈乞及离任者，令本路监司疾速勾还本任。托疾致仕者，令中书省记录，候贼平取旨。”[7]8326这条规定说明在战乱等一些特殊情况中，官员多不被允许因寻医离职，已经离任的也要追还本任。

(二)宋代官员寻医的时长与收入

宋代官员因寻医获得的病假时长一般最多为100天。若官员寻医百天病假已满而疾病尚未痊愈，就需要向上级机关申请延长病假。如北宋理学家程颐在元祐七年(1092)的《申河南府乞寻医状》中便提到自己虽然被授予“左通直郎、管勾嵩山崇福宫”的职位，但“为患腰，跨拜受未得”，所以准备“候痊损日谢恩就职”，而“次今来已满百日，未得痊安”，为了避免“久稽朝命”，所以“欲乞寻医，谨具申西京留府，伏乞依条施行”[11]。尽管官员的病假时长最多为100天，但也存在特殊情况，一些皇亲国戚和国家重臣会得到皇帝的特别照顾，他们不需要自己提出申请，皇帝便会主动为其延长病假。如元丰七年(1084)，神宗对仁宗曹皇后的胞弟曹佾作出特批：“济阳郡王曹佾在病假百日，特给宽假。”[5]8359另外，有极个别官员寻医请假的时间竟长达数十年之久。如范祖禹在推荐曾公亮之子曾孝纯的札子中提到：“孝纯不磨勘已二十余年，寻医已十余年。”[12]当寻医时间过长时，有的官员会自己主动申请致仕。如王安石的少时好友孙侔便向政府提出：“寻医已二十二年，乞致仕。”[5]7503孙侔最终以通直郎致仕。

官员因寻医请假超过百天便停发俸禄，但皇帝有时为了表示对一些大臣的优待，也会专门发布诏书，让其依旧领取原来的薪俸。宋太宗时的礼部侍郎李至“以目疾罢知政事”，宋太宗“特给俸钱十万”，而李至以“端坐私室而享厚禄”而“不自安，遂置而不敢請”，宋太宗又于雍熙四年(987)下诏“月给本官全俸”以优待李至[13]。淳化元年(990)，“镇国军节度使钱惟治病满百日，诏有司仍给俸料，惟治上表辞免，诏不许，以钱俶之子示褒宠之也”[7]4569。元祐元年(1086)，司马光在因病请假百天后便不再领取俸给，临朝垂帘的高太皇太后在两日内以皇帝的名义两次发布诏书，宣布司马光的诸般待遇一切如旧：“十八日，宰臣司马光特赐告治疾给俸如故”[7]1766，“十九日诏，新除尚书左仆射司马光见为足疮在假，闻自今年四月不请诸般请受，可勿住支”，“仍录此付光”[7]1766，以示恩宠。官员寻医，相关活动的赏赐也会因缺席而减半。元祐元年，太师文彦博便向朝廷提出，自己“明堂大礼以在病假不获陪祠宿卫”，因而请求“锡赐乞依例半给”，朝廷最终答应了文彦博的请求[5]9513。

(三)官员寻医时的其他待遇

除了为寻医官员提供俸禄以外，当官员因寻医离职时，宋政府还会派出公职人员护送其离开。治平二年(1065)，宋英宗便下诏：“命官寻医侍养许差送还公人如例。”[5]4943但该条史料过于简略，没有对“如例”作出解释，人们无从得知官员寻医离开时政府派遣的公人数量。不过南宋刑书《庆元条法事类》中对此有明确记载：如果官员在寻医途中无人接送，可以获得吏卒陪同，不同级别的官员获得陪同吏卒的数量也不同，其中，太中大夫观察使以上的官员可获15人陪同，数量最多；禁军副兵马使和副都头以及厢军都头和副都头人数最少，只能得到1名吏卒陪同。其他品级介于两者之间的官员可以分别取得10、7、5、3和2名吏卒陪同[10]203。另外，《庆元条法事类》中也提到官员在上任、致仕和进京途中政府会提供船只，提出寻医申请的官员在“不因奸赃罪冲替、差替、放离任”的前提下，可以获得上述情况中船只数量的一半离开[10]181。

当一些劳苦功高的官员因患病向政府提出寻医离职申请时，朝廷为了表示优待会授予其提举宫观的闲职，让其可以继续留在官府。但是此待遇并非所有官员都可以享受，仅限于资深官员。虽然绍兴二十五年(1155)朝廷短暂放宽了适用官员的范围，但到了绍兴二十八年(1158)，尚书左右司员外郎王晞亮向朝廷建议：“文武官实有疾病则许以寻医，悯其年劳则优以宫观，此旧制也。而绍兴二十五年十一月指挥，乃有州县官僚疾病日久者，许求宫观而去，则是合寻医人却得宫观，与旧制相戾。有司疑惑，莫知所承，乞删去。”[7]4490他的请求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寻医官员获得宫观职务的限制再次被重申。

当官员在工作调动之际患病需要寻医时，也可向朝廷说明情况，申请变更调动。宋仁宗天圣年间，主客员外郎、判三司度支勾院李宗谅在奏疏中提到其侄国子博士李昭迪在从汾州调到颍州时患病，希望皇帝将其任命改为“分司西京”，“且在私家求医”，“损日却赴西京”，宋仁宗答应了他的请求：“诏给假百日将治候痊损发赴西京”，允许李昭迪痊愈后再去新岗位任职[7]4260-4261。

官员在寻医期间除了享受政府提供的种种优待外，其行政活动也会受到一定限制。官员因寻医处于病假中便一般不再参与政府活动。如元符二年(1099)，宋哲宗下诏依从知宁化军王棫的请求，给予他提举宫观的职务。对此，曾布提出质疑：王棫在申请宫观的奏章中提到自己曾经“预建储之大议”，但当时“棫为閤门祗候，寻医，安得预此大议”[5]12123。尽管如此，国家高级官员在病假中可以用奏章的形式参与政治活动，如元祐年间司马光请求废除新法的奏章便大多在病假中完成。

宋政府针对官员寻医制定的种种措施既保障了官员寻医时的生活，又对其患病的真实性作出了审核，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维持政府的平稳运行。

三、宋代官员寻医后的任用

宋朝官员寻医期满后回到政府，对其的再次任用存在诸多限制。

(一)寻医官员朝参的时间限制

“朝参”意为百官上朝参拜君主。宋代规定，官员提出离职寻医之后，其朝参会被限制。至于寻医官员多久才能恢复朝参，宋代不同时期的要求并不一致。

庆历二年(1042)，宋政府对寻医京朝官恢复朝参的时间作出规定：“诏京师朝官以病乞寻医者，须一年方听朝参。”[5]3287宋神宗时期，寻医官员恢复朝参的时间被延长。同时，除京朝官外，寻医的大使臣也需要遵守相关规定。熙宁二年(1069)，朝廷发布诏令：“大使臣寻医侍养依京朝官例，其皇城使嘉州团练使刘永寿先乞侍养，候及二年许朝参”[7]5154，这也说明了寻医京朝官一年之后才能朝参的规定至迟在熙宁二年之前已经被改为两年。到了熙宁四年(1071)，宋神宗再次下诏：“三班使臣寻医侍养比文臣例候二周年方得朝恭”[7]5154，由此可见寻医后两年才能朝参的官员范围进一步扩大。

宋神宗时期，虽然宋政府规定官员寻医后两年方得朝参，但也存在例外情况。有时朝廷为了表彰某些官员的行为，会缩短其寻医后朝参的时间。如熙宁三年(1070)，驾部郎中朱寿昌以寻医为名，弃官寻找自己幼年失散的母亲，不久朱寿昌找到了母亲，“知永兴钱明逸表其孝节，且言：‘寿昌称疾寻医弃官，而寻医法须二年乃赴御史台看验。乞不俟寻医限满，复其差遣。’癸亥，诏寿昌赴阙朝见。”最终，朱寿昌被朝廷授予了河中府通判的官职[5]5144。

在特殊情况下，寻医官员朝参的时间限制被大大缩短。如绍兴四年(1134)，宋高宗赵构在南逃途中发布诏令：“丁忧服阕及寻医侍养假满百日官如到行在，并许朝见、台参”[7]2483，寻医满百日的官员便被允许朝参，可知当时的朝廷多么落魄。但官员病假满百天便可朝参的规定毕竟发布于赵构逃亡时期，不会被长期执行，除了这条临时章程外，南宋政府对北宋时期寻医官员朝参的时间限制也作了部分更改：

诸承务郎以上及使臣在任，或已授差遣并待差遣限满应直注人，因病假满百日者，自落班簿后限壹年听朝参。(承直郎以下在任，因病假满百日者，准此)[10]107。

诸小使臣(校尉同)。应赴関而妄托疾故假满百日，或累次通满壹伯伍拾日者，所属并申尚书吏部，仍自落籍后限壹年方许朝参[10]107。

根据这两条史料可以发现，相较于北宋，南宋对寻医官员朝参的时间限制有所放松，部分官员在满足一定条件后，一年便可参加朝参。

(二)寻医官员复用时的审核与资任界定

宋代，寻医官员在病愈之后需要通过一定的审核才能重回朝廷任职。乾道三年(1167)，宋孝宗答应了吏部的请求，要求相关机构在确保寻医官员身体没有疾病的前提下才能为其依条注官：“勘会选人年六十、小使臣年七十以上及寻医年满人，并文学到部参选，每日翰林院主医官一员赴部诊视，委系文具。今措置，如遇有似此等人到部参选，从长贰当官体量精力不衰，别无疾病，许依条注授。”[7]5716显而易见，宋代对官员寻医后的再次任用十分慎重，他们需要经过专业医官和部内长官两次考核，确保身体无碍之后才能重新做官。

南宋时期，宋政府曾多次发布规定，强调官员如在任期间因寻医离职，则此任期不能被认定为完整任期：

(乾道二年)今后教官应堂除理当亲民人，须要实历知县一任，方许关陞通判资序(若在任未满二考，或寻医侍养，并不许理为任)[7]3295。

(淳熙十一年)照对本部京官在法虽知县资序人，须实历一任满，方合理当实历。其注文称：“若在任未满二考改移，或寻医侍养，并不许理为一任。”[7]3298

宋代官员凭借资历升迁，资历则以完整任期为计算标准。因此，宋代官员在任期内提出寻医申请时需要慎重考虑。

寻医是宋代官员请病假的代称。官员寻医的类型多样，宋政府也采取了相应的应对措施。宋代官员的寻医制度既有照顾患病官员身体与生活的一面，也有预防官员因寻医而影响政府运作的一面。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皇帝可以无视制度规定而给予寻医官员种种特权，这虽提高了宋代官员寻医制度的灵活性，但也增加了因权力滥用而影响制度权威的风险。宋代官员的寻医制度虽然存在瑕疵，但总体上是一种灵活与严谨并存且充满人性化的制度。

注 释：

① 张熙惟的《宋代休假之制与节假文化》(《人民论坛》，2018年第27期142-144页)主要侧重于宋代休假制度的确立与演变以及休假制度所带来的社会影响；孟月的硕士论文《宋代官员休假制度研究》(河北大学2016年硕士学位论文)归纳了宋代休假制度的形成、发展和演变的过程，总结了宋代官员休假的种类、特点和影响；许乐的《宋代官员休假制度述略》(《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报》，2002年第4期41-42页)将宋代官员的假期分为定期例假、节日假和婚丧病事假3部分进行论述。以上成果对宋代官员休假制度的研究内容侧重于旬假和节假等公假。

② 就目前笔者所知，只有宁欧阳和张亚洁的《宋代官员疾病与医疗问题探析》(《河池学院学报》，2018年第4期117-122页)中的部分内容提及了官员患病后政府所提供的医疗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