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空间与气候小说
2023-01-03刘英朱新竹
刘英 朱新竹
引 言
气候变化是“解域化”的环境危机。“解域化”(deterriotrialization)是德勒兹(Gilles Deleuze)和伽塔利(Felix Guattari)在《反俄狄浦斯》(Anti-Oedipus:CapitalismandSchizophrenia)中反复使用的术语,指的是打破一个特定领域或领土或边界,它可以是一个特定的知识领域,也可以是欲望这样一块特定的生理区域。同时,“解域化”也被广泛用于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全球化进程对“地方”的影响。而就今天土地被不断侵蚀、生物多样化缺失等其他环境问题的影响愈见深广而言,气候变化的影响和后果不仅溢出当地的地理边界,也远远超出了气候和环境领域本身。这就是气候变化的“解域化”。然而,气候变化的影响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人们总是认为发生在南北极等遥远地方的气候变化与日常生活关系甚微。近年来出现的 “流动性转向”和后结构主义地理,强调空间关联性、关系空间,以及流动性在地方、区域、国家与全球空间生产中的作用与意义,或可为理解和认识气候变化的解域化和跨空间关联提供一个新的理论视角。
当今气候小说时有所见,但目前的生态批评尚未对文学作品中气候的空间维度做出深入探讨。美国文学批评家、洛杉矶加州大学的厄休拉·海瑟(Ursula Heise)2008年出版《地方感与地球感》(SenseofPlaceandSenseofPlanet),对生态批评过分重视地方性、缺乏全球环境视野的做法提出批评。关于气候小说的空间批评为何缺席,澳大利大迪肯大学的生态批评家蒂莫西·克拉克(Clark, 2011:11)在其《文学与环境:剑桥导论》(TheCambridgeIntroductiontoLiteratureandtheEnvironment)一书中,分析了如下原因:以往生态批评目光短视,将地方性作为环境批评的唯一立场,但是全球气候灾难的诱因是分散和弥漫的,其影响也是时空分离的。由此,海瑟和克拉克都提出以“解域化”和“生态世界主义”这两个关键概念,作为生态批评的新出发点,希冀能够更符合气候变化的跨边界跨时空特性。
气候变化、关系空间与流动性
那么,气候变化与上述之流动性转向、后结构主义地理、生态哲学以及关系空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在21世纪出现“流动性转向”之前,“流动性”一词主要出现在社会学文献中,通常是指“社会流动性”(social mobility),即个体社会经济阶层的升降或社会群体集体地位的变化(Lipset,etal., 1995: 1-2)。随着“空间转向”在 20世纪后期兴起,空间流动性和社会流动性的相互交织成为流动性研究的焦点,“关系空间”遂成为流动性研究的关键词。
“关系空间”早在1973年就出现在大卫·哈维(Harvey, 1973:13-14)的《社会正义与城市》(SocialJusticeandtheCity)中,哈维指出绝对空间、相对空间和关系空间的重要性,提出以基于实践的空间研究替代抽象的空间哲学,从牛顿的绝对空间转向了关系空间。哈维在《正义、自然和差异的地理》(Justice,NatureandtheGeographyofDifference, 1996)中对“关系空间”与流动的关系进行分析,哈维将马克思主义、后结构主义和过程哲学相结合作为分析空间和社会的方法,提出既要关注永恒也要重视流动(flux, flow)。对于“关系空间”与流动性的更系统讨论最早出现在多琳·玛西(Doreen Massey)在1991年发表的论文“全球的地方感”(The Conceptualization of Place)中。玛西将“地方”定义为动态的、开放的、不断生成的和关系性的空间节点,认为“地方”被人、物、资本、思想的流动所渗透。“关系空间”概念的正式提出是在玛西(Massey, 1995: 67)的论文“地方的概念化”中:各个尺度(scale)的空间(地方、区域、国家)都不是隔绝独立的,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构成关系空间,关系空间是资本流动、人口流动、物品流动、信息流动的产物。基于此,多琳·玛西(Massey, 1998: 28)在“权力几何和时空政治”(Power-Geometries and the Politics of Space-Time)中提出了“关系空间”的两个基本命题:1)空间是相互关系的产物,这些相互关系跨越从地方到全球之间的所有空间尺度;2)空间不是封闭和固定的,而是随着各种关系的展开而不断生成的。
美国塞达维尔大学的J·默道克(Murdoch, 2006: 21-22)2006年出版的《后结构主义地理:关系空间指南》(Post-StructuralistGeography:AGuidetoRelationalSpace,SagePublications)从后结构主义理论探讨了“关系空间”的4个特点:1)空间不是容器而是过程,空间由关系生产,空间是关系的;2)空间是不断变化和生成的;3)空间由不同关系构成,这些关系在空间相遇并可能产生矛盾;4)空间是开放的不是封闭的,是动态的不是静止的。该书关于行动者网络理论与关系空间的论述对于气候小说的空间批评也具有启发意义,尤其是关于人类和非人类行动者的聚合与跨空间的关系(Murdoch, 2006: 193)。在拉图尔行动者网络影响下,对关系空间的物质性也逐渐得到重视。
2006年兴起的“新流动性范式”主动借鉴关系哲学、过程哲学和后结构主义理论,进一步分析空间与流动性的关系,代表学者蒂姆·克雷斯威尔(Tim Creswell) 和约翰·厄里(John Urry)等在《流动性、空间和文化》中提出以“关系唯物主义”弥补哈维理论对物质性的忽视。随着后结构主义和后人类主义进入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地方”越来越被视为异质的、开放的、过程的、动态的、关系性的空间。
那么,气候变化与“关系空间”之间有何关联?美国生态哲学家蒂莫西·莫顿(Morton, 2013: 21-98)在《超级物:世界末日之后的哲学与生态》(Hyperobjects:PhilosophyandEcologyaftertheEndoftheWorld)中列出了超级物(hyperobjects)的5大特性:1)黏性(viscosity),类似“蜂蜜状”的性质,它附着于人类之上并跟随人类社会的变化与之互动进而改变自身状态;2)非本地性(nonlocality),代表一种跨地域的广阔思维方式,使人类无法完全感知从而无法进行简单因果联系;3)时间弯曲性(temporal undulation),捕捉到了超物体与行星间的时间框架而非与人类之间的时间尺度,由此超越人类的认知能力;4)相性(phasing),超物体所展现的仅为自身的一部分,而观察者需要在更高维度的层次上才能对超物体进行认知;5)物体间性(inter objectivity),描述了超物体是无法直接被体验的存在,观察者需要通过中间者才能感知其存在。超级物不仅指物体(object),还包括事件(event)和现象(phenomenon)。气候变化完全符合超级物的几大特性:气候变化是行星范围中的事件(时间弯曲性),不局限于某一地区或国家(非本地性),由人类活动引发并深刻影响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黏性),并通过影响其他生物或物体来呈现自身存在(物体间性);同时人类无法在当下对其进行感知,唯有通过更高层次的时间与空间维度才能理解气候变化的全貌(相性)。莫顿的“超级物”概念不仅是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反抗,也是对生态批评过度重视地方性、忽视全球维度的警示。作为解域化的代表,“超级物”概念瓦解了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地域主义,促使人们从跨人类与非人类、跨尺度关系空间的视角重新思考气候变化。
气候变化和关系空间理论对以往强调“边界性”地域主义批评构成一种极大挑战。罗伯特·戴诺托(Dainotto, 2000: 9)在《文学中的“地方”:地域、文化与社群》(PlaceinLiterature:Regions,Cultures,Communities)中提出“地域文学寄托了一种不受历史变化干扰的世外桃源情怀”。二氧化碳数据表明,化石燃料的过度消费带来的全球气候变化跨越了民族国家边界,发电厂、汽车和其他燃烧源所排放出的碳气体在全球范围内流动,其表现出的流动性不再局限于源排放地区。二氧化碳分子作为世界流动的分子,导致地球变暖,改变全球气候,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人类生存空间,改变了人口流动、物品流动、信息流动甚至资本流动的方式。同时,气候变化影响着特定地区的生物多样性,改变了动植物的组成,破坏了该地区的整体生态系统。这种情况促使人们认识到人类与所有生命形式的相互联系与依赖,认识到任何地域都不是孤立存在而是相互关联。上述关于气候变化、关系空间与流动性的理论论述为我们考察气候小说对全球气候变化和关系空间的表征提供了有效的概念框架。
《飞行行为》中的流动与“关系空间”
长期以来,我们对气候变化的了解主要通过气象学家的论述,但比吉特·施奈德(Schneider, 2020: 82)认为专家型的气候话语过于抽象:“人们能观察到天气变化,却感受不到气候变化,因为根据气候的现代定义,气候是长期测量和观察统计的结果。另外,人们只能体验当地天气,却感受不到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因为后者需要人们具有全球意识”。但对气候问题的高度抽象化会阻碍人们认识到自己就是气候风险的行动者、施动者和受害者。因此,迫切需要抽象化知识以外的其他方式提高人们的全球气候意识。
作为对这一时代需要的回应,气候小说以文学具象化的叙事方式向人们展示,人口流动、动物流动、信息流动构成了地方与全球的跨尺度空间关联,只有以“关系空间”意识替代地方性视野,才能认识到:由于人的流动、物的流动等各种流动,我们的生活方式会影响到遥远的其他地方,同时全球变化也会影响我们的当地环境,也能体会人类与非人类、自然与文化的相互交织。相较于气候的科学话语,气候小说胜在通过气候变化的具体化和具象化让读者深刻感受到气候变化的空间维度。
严格意义上的气候小说(cli-fi)指以全球气候变化及全球变暖为主要描述对象的小说。海登·加布里埃尔(Hayden Gabriel) 和格雷格·加拉德(Garrard, 2012: 117)指出,以往人们常常认为气候文学只有两种类型:“模仿型(模仿气候变化的虚构小说)和警示型(传达应对气候变化紧迫感的非虚构类作品),其实气候文学可以根据气候变化的规模和空间尺度进行不同类型的创作”。艾德琳·约翰逊·普特拉(Adeline Johns-Putra)的《文学和文学批评中的气候变化》(ClimateChangeinLiteratureandLiteraryCriticism, 2011)将许多经典作品从气候小说的角度进行重新解读,并将其归入到气候小说范围之内。因此,本文讨论的气候小说不仅包括科幻小说,也包括对气候变化进行表征的现实主义小说,特别是地域文学。
具有代表性的气候变化小说包括:布鲁斯·斯特林(Bruce Sterling) 《恶劣天气》(HeavyWeather, 1994)、大卫·布林(David Brin)《地球》(Earth, 1990)、金·史丹利·罗宾逊 (Kim Stanley Robinson)的气候变化三部曲小说《雨的四十个征兆》(FortySignsofRain, 2004)、《零下五十度》(FiftyDegreesBelow, 2005)、《六十天计时》(SixtyDaysAndCounting, 2007)以及保罗·巴奇加卢皮(Paolo Bacigalupi)的《溺水的城市》(TheDrownedCities, 2013)、《发条女孩》(TheWindupGirl, 2009)和《拆船工》(ShipBreaker, 2011)、芭芭拉·金索芙(Barbara Kingsolver)的小说《飞行行为》(FlightBehavior, 2012)和斯蒂芬·阿姆斯特丹(Steven Amsterdam)的《意料之外》(ThingsWeDidn’tSeeComing, 2009)等。由于全球变暖、温室效应等气候变化具有“慢性暴力”的特点,即 “一种缓慢地发生在视线之外的暴力,一种在时间和空间上具有延缓性、分散性的破坏性暴力”(Nixon, 2011: 2),如何反映这种空间延缓和分散性对气候小说写作提出挑战。
我们集中谈论美国作家芭芭拉·金索芙的小说《飞行行为》,它和斯蒂芬·阿姆斯特丹的《意料之外》一样,都展示气候小说如何反映全球气候变化与“地方”之间的关系,如何“将气候变化置于全球视野进行表征”(Mehnert, 2016: 64)。虽然《飞行行为》强调空间的关联,《意料之外》聚焦全球流动,但两者的共同点是都将气候变化超出了在地视野,表征了气候变化的跨尺度空间维度。
《飞行行为》的标题设置意味深长,因为该小说中进行飞行流动的是动物,而人却是固守一地的静止者。芭芭拉·金索芙通过将帝王碟(monarch butterfly)的迁徙习惯与小说人物的地方依恋并置对比,表达了后人类思想,即在文化全球化和生态全球化的时代,流动性的行动者不一定是人类。小说开始的时候,主人公岱拉洛比亚的生活范围狭窄得令人窒息,“婚后十多年从未在外度过一夜”(Kingsolver, 2012: 2),当她下决心冲出束缚奔赴山顶约会时,被山顶出现的奇异景观震撼,数以万计的大蝴蝶飞跃崇山峻岭迁徙至此,落在树上,漫山遍野被染成桔色,景色十分壮观。从未离开过家乡的岱拉洛比亚虽然在此时此地感受到景观的奇异,却不能理解其发生的原因。于是,她通过与外部世界的唯一连接通道—互联网去探寻为什么如此庞大的蝴蝶群会落户在此,她了解到帝王蝶的跨国、多代际的迁徙系统。尽管帝王蝶经过多年进化形成如此完备的自我保障系统,但气候变暖对其造成严重干扰,促使它们向更北部迁徙,便落在了小说女主人公岱拉洛比亚所住的地区(Kingsolver, 2012: 147)。岱拉洛比亚意识到自己的静止不动与蝴蝶的不断迁徙形成巨大反差,促使她反思自己的视野局限。尽管以往生态文学和生态批评一直强调对地方性的重视与环境意识的密切关联,却忽视了“地方”已经日益成为“关系空间”的趋势。该小说一反以往环境书写传统,表达出一种新的思路只有重视“关系空间”,才能正确认识和应对全球气候变化。
除了动物的流动,《飞行行为》还描写了人的流动如何引起思想和信息的流动,从而使地方空间变成“关系空间”。这里的蝴蝶事件吸引了众多来自外州甚至国外的生物学学者、学生、环保组织及其他群众,使从未离开家乡的岱拉洛比亚接触到不同地方不同文化的人们。她与一对墨西哥夫妇交谈得知,滑坡造成蝴蝶被迫离开,使得原本靠当地蝴蝶旅游业为生的人们跟随蝴蝶一起来到这里。帝王蝶在墨西哥文化中象征逝去孩童的灵魂,让她联想到痛失自己孩子的往事。小说在这里表达了人口流动带来的文化流动对地方的改变。另外,岱拉洛比亚还在山顶遇到来自英国的母女,她们通过国际广播公司电视采访岱拉洛比亚得知蝴蝶事件,于是来到这里参加对全球变暖的抗议活动。她们将用旧毛衣编织的蝴蝶送往世界各地,挂在树枝上作为对受到全球变暖威胁的蝴蝶的纪念。当“编织地球”的倡议活动在互联网发起后,地方空间也被编织进全球空间。
作为气候小说的代表,《飞行行为》展示了信息和思想通过互联网、电视等流动性媒介的流动与动物的流动、人口的流动、文化的流动等的相互交织,与约翰·厄里在《流动性》中提出的“新流动性范式”暗相契合,也与彼得·梅里曼(Merriman, 2012: 17)在《流动性、空间与文化》(Mobility,SpaceandCulture)中提出的“关系空间是资本流动、人口流动、商品流动、信息流动的产物”观点彼此呼应,同时以具象化的文学形式表征了流动性构成地方、区域、国家和全球跨尺度空间关联以及跨空间的气候变化。
气候变化时代“地方”的解构与重构
传统文学地理学强调地域特点,多关注地方性生物的特殊性。地域文学作家也多依靠描写生态指标,如天气、地形、季节和当地风俗等,来刻画地方情感,这是因为长期以来区域的地质、生物和气象属性是稳定的和相对静态的。然而,目前全球气候变化对地方的原有特征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地域主义所钟爱的生物群落独特性与自治性被全球气候变化改变”(Raymond, 2015: 716)。这种改变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气候变化破坏了旧有的地方性生态系统特征;另一方面,气候变化也创造了新的地方生态特征。因此,新地域主义者认为,不同地域为了适应不断变化的气候模式而引入高科技工业设备等,它们将会构成这一地区的特色景观,例如风力发电机、防洪装置或引水管道等。因此,不同“气候变化基础设施可能成为气候变化时代区域差异的核心标志”(Raymond, 2015: 727),形成气候变化时代的地方空间解构与重构的悖论。
美国“新地域主义文学” 代表作家安妮·普鲁(Annie Proulx)的小说《船讯》(TheShippingNews, 1993)和《老谋深算》(ThatOldAceintheHole, 2002)虽然都聚焦偏远地域,但探讨的是全球资本流动对当地人们赖以生存的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经济生活的影响。保罗·巴奇加卢皮的《怪柳猎人》(TheTamariskHunter, 2011)、本·勒纳(Ben Lerner)的《10:04》(10:04, 2014)以及理查德·鲍尔斯(Richard Powers)的《回声制造者》(TheEchoMaker, 2006)则将话题引向空间区域景观的重构,在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下,特定区域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及景观构建随之改变。在区域特征与气候变化相互作用下,区域空间特征也在不断开放生成。
以保罗·巴奇加卢皮的《怪柳猎人》为例,该小说描绘的“救命稻草”引水运输系统在干旱地区留下的工程痕迹,很可能会成为上游有水阶级所在地区和下游乞水阶级所在地区的决定性区域特征。故事发生在加利福尼亚州由政府控制的一块土地上,在那里水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稀缺液态黄金,人们为了获取水资源想尽办法。通过水资源的争夺,在加利福尼亚州形成了两个经济阶层:水资源过剩的阶层、水资源缺乏的阶层。有水的人控制着一切。保罗(Bacigalupi, 2011: 174)写道:“问题是 440 万英亩英尺的水应该顺流而下到加利福尼亚。水在那里,只是人们无法触碰到它”。因为拥有水的人是上层阶级,而其他人必须在酷暑中劳作才能拥有取水的资格。在故事中,气候变化导致的地方性缺水严重改变了当地空间区域特征,改变了该地方的经济结构与社会结构,同时破坏了该区域原有的生态特征河流的样貌。原本在土地上自由流淌的河流变成了被巨大管道包裹的“救命稻草”引水系统,这是有水阶层为了防止水源蒸发并进一步掌控水资源所设计的工程。在该小说中,气候变化在区域空间中对于水资源流动的重塑是通过过渡方式逐渐取代了旧有的地域特征,改变了人们对居住地的认知。应对气候变化而修建的基础设施改变了文学作品对地域特色的理解与描写,这些叙事也促使读者反思以往地域主义的僵化思考方式,走向新地域主义,认识到地方的动态性、开放性和生成性。
结 语
大体来看,气候小说从20世纪90年代起步,尝试对气候变化进行文学再现,相比于聚焦于个体、家庭和国家的传统小说,气候小说展示了地方、区域、全球跨尺度空间的相互生态关联,反映了气候变化的跨时空性。随着世界范围的气候变化问题、生态循环问题、公共卫生问题等日益突显,建立全球网络、协同合作治理势在必行,气候小说对“关系空间”、地方的动态发展空间与气候变化的独特表征参与了气候变化全球治理的工程。21世纪是生态学世纪,我们在当下关注自然,保护环境,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张林,2017:79)。气候变化的现实威胁正在步步紧逼,极端气候事件频频发生,治理气候变化问题需要超越民族、地区和国家的意识形态,甚至超越单一的人类种族的边界。这项任务需要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的共同努力。就此而言,气候小说的面世或许只是一个微薄的努力,但是它在多边主义人类共同体构建的“认知图绘”(cognitive mapping)中,应该能够找到自己的一个独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