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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国国立图书馆所藏《西汉演义》蒙译本版本考述

2022-12-31孙都尔

广西教育·D版 2022年7期
关键词:演义西汉刻本

孙都尔

(内蒙古师范大学 蒙古学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1500)

两汉系列历史演义小说问世以来深受广大读者青睐,也被各个少数民族读者翻译传播。海内外今存的《西汉演义》蒙译说明了此现象。本文对蒙古国国立图书馆所藏《西汉演义》蒙译本进行全面介绍的基础上对其底本来源略做考述。整理与研究《西汉演义》蒙译本,与其汉文小说的系统、种类、差异等问题密切相关,因此下文首先介绍《西汉演义》汉文小说。不足之处,敬请方家予以斧正。

一、《西汉演义》汉文版本演变

两汉系列历史演义小说之一《西汉演义》主要讲述了秦始皇统一天下后,项羽、刘邦反秦暴政及灭秦后楚汉相争的故事。西汉演义题材故事最早出现在元代杂剧中,尔后,至明清演变为小说流传,且小说种类较为丰富。据目前所知,《西汉演义》小说汉文本子共有7 种,学界把这些本子分为两大系统,一种是全叙系统,另一种是单叙系统。

(一)全叙系统

全系统泛指《东汉演义》和《西汉演义》两者共存的本子,包括6 种本子,最早撰写的是《全汉志传》,分为12 卷本和14 卷本两种。12 卷本为万历十六年成书的《京本通俗演义按鉴全汉志传》(下文简称“12 卷全汉志传”),《西汉演义》部分共6 卷61回。正文前有一篇序,紧接着罗列了每回的回目。上文下图,每半叶14 行,每行22 字。14 卷本为《全像按鉴演义东西汉志传》(下文简称 “14 卷全汉志传”)。其中《西汉演义》部分9 卷67 回。每卷回数不同,封面中心有书名《繍像東西漢全傳》,书名右侧有《鍾伯敬先生評》字样,下面钤有两枚藏印,字迹不清。正文前有一篇序,接着罗列了每卷回目。上图下文,每半叶13 行,每行23 字。嗣后出现《京板全像按鉴音释两汉开国中兴传志》(下文简称“两汉开国中兴传志”),共6 卷42 回。《西汉演义》部分4 卷28 回。封面上图下文,下文为《卤清堂詹秀閩藏版》和《按鑑增秿全像两漢志傳》。正文前没有回目,上图下文,每半叶11 行,每行23 字。流布最广泛的版本为《剑啸阁批评东西汉通俗演义》(以下简称“剑啸阁本”),共8 卷100 回,图19 页。正文每半叶10行,每行22 字,每回回末有总评。剑啸阁本《西汉演义》的部分内容收自明代甄伟创作的《重刻西汉通俗演义》,现藏于辽宁省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到清末民初盛行的本子有出自上海锦章图书馆的《绘图东西汉演义》(下文简称“绘图本”),其中《西汉演义》部分4 卷,100 回,每回回末有总评,与之版本形制高度相似的有《绣像东西汉演义》(下文简称“绣像本”),清光绪时期刻本,其中《西汉演义》部分4 卷,100 回,每回回末有总评。

(二)单叙系统

单叙系统指单独的《东汉演义》或《西汉演义》的本子。据笔者目前获睹资料,单叙《西汉演义》的本子仅有1 种,便是万历四十年成书的《重刻西汉通俗演义》(下文简称“重刻本”),作者甄伟,共8卷,100 回。此本正文前有一篇序,正文每半叶14行,每行30 字,现藏于日本宫内省图书馆。

参互对阅上述七种《西汉演义》的书名、卷数、回数,不难发现它们之间差异甚大。不仅如此,全叙系统里的12 卷 《全汉志传》、14 卷 《全汉志传》和《两汉开国中兴传志》之《西汉演义》部分的回数、回目、篇幅内容与剑啸阁本、绘图本、绣像本里的《西汉演义》部分迥然有别。而重刻本的回数和回目与剑啸阁本、绘图本、绣像本完全相同。

二、《西汉演义》诸文研究概况

近几年西汉演义题材故事逐步进入学术界视野中,其研究主要集中在版本和内容两方面。范丽华在《〈西汉通俗演义〉研究》[1]一文中指出《西汉演义》所有的版本不仅与唐变文和元杂剧中的西汉故事有着渊源递媗的关系,与《史记》也有着密切关系,它传承《史记》部分内容的基础上又虚构了新的内容。缪小云《〈全汉志传〉新探》[2]一文,介绍现存《全汉志传》的所有版本并辨析了它们之间的差异,表示《全汉志传》在两汉系列小说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孙亚萍的 《两汉系列历史演义小说研究——以〈西汉演义〉为主》[3]一文,对《西汉演义》现存的所有版本进行了源流考证,并从叙事艺术、形象艺术和语言艺术三个方面研究了它的创作思想。汪燕岗在《〈西汉通俗演义〉的成书》[4]一文中详细比较《西汉通俗演义》与《全汉志传》《两汉开国中兴志传》《平话前汉书续集》的部分内容,指出《西汉通俗演义》是以《全汉志传》为蓝本增编成书。大塚秀高的《全汉志传、两汉开国中兴传志研究绪论》[5]和《两汉开国中兴传志和全汉志传版本源流考》[6]两篇论文,围绕《两汉开国中兴传志》和《全汉志传》版本演变的所有过程展开了深细的论述。值得一提的是《西汉演义》译介研究尚未受到学界关注。

《西汉演义》蒙译本尽管在蒙古族聚居地流传广泛,收藏众多,极少数学术成果为我们提供了《西汉演义》蒙译本在蒙古族聚居地流播的情形以及其收藏数量和地点。最早由李福清在《中国章回小说与话本的蒙文译本》[7]一文中提及中国历史演义类小说蒙译本中有《西汉演义》的蒙译本。乌云娜的《清代蒙译汉小说版本述略》[8]称汉文小说《西汉演义》在清代曾被译成满、蒙古文。唐吉思在《论清代汉文作品的蒙译》[9]一文中称,《西汉演义》等讲史演义、战争故事和其他侠义类小说在不同地区的乌力格尔其(即说书人)手中有不同的蒙译本。聚宝的《蒙古国所藏明清小说蒙译本及其学术价值》[10]一文提到蒙古国国立图书馆和策·达木丁苏伦博物院藏有《西汉演义》蒙译本。细读上述成果可知海内外各图书馆还藏有多种蒙古族文人翻译的 《西汉演义》蒙译本。下文全面介绍《西汉演义》蒙译本在海内外收藏分布情况的基础上,对蒙古国国立图书馆所藏的一种《西汉演义》蒙译本底本来源进行初步探考。

三、《西汉演义》蒙译本的收藏分布

《西汉演义》蒙译本在国内外各图书馆的藏书量令人瞩目,根据国内外蒙古文古籍目录,具体收藏分布情况如下。

据国内推出的《中国蒙古文古籍总目》[11]著录,今国内藏有12 种《西汉演义》蒙译本。书名汉译为“西汉历史演义”的一种蒙译本收藏数量多、收藏地点最为分散。在中国国家图书馆、内蒙古大学图书馆、内蒙古民族师范学院图书馆、东北师范大学图书馆、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图书馆、内蒙古社会科学院图书馆、内蒙古日报社蒙文资料室和高力套 (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市扎鲁特旗乌努格其苏木)手中均藏有众多译本。另外,中国民族图书馆也有藏本,书名汉译为“西汉演义”,书高22cm,书宽25.3cm。民国时期手抄本,13 册,线装本,残。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书名“baraGun qan ulus-un bicig”,即《西汉演义》,书高24.9cm,书宽22.7cm。民国时期手抄本,12 册,线装本。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蒙古语文办公室藏本,书名 “baraGun qan ulus-un bicig”,汉义为《西汉演义》。书高26cm,书宽13.5cm。民国时期手抄本,线装本,仅存1 册。除此之外,内蒙古自治区社科院图书信息中心收藏5种、内蒙古图书馆藏2 种、内蒙古自治区图书馆和内蒙古赤峰市民族事务委员会古籍办公室各藏1种,均为残本。

据国外推出的《策·达木丁苏伦博物馆所藏蒙古文书目》,①蒙古国策·达木丁苏伦博物馆藏一种蒙古文抄本,蒙古文书名为“baraGun qan ulus-un bicig”,书名汉译为“西汉演义”。书高13.3cm 书宽19.6cm,10 册,民国时期铅印本。检阅《蒙古人民共和国国立图书馆亚洲部蒙古文图书及手抄文学作品目录》,②蒙古国国立图书馆藏有一种手抄本,蒙古文书名为“baraGun qan ulus-un bicig”,书名汉译为“西汉演义”,书高26cm,书宽25cm。共11 册,毛笔抄本,线装本。阅《巴戈利亚国家图书馆的蒙古文手抄本木刻本目录》③可知,德国巴伐利亚图书馆有一种蒙古文抄本,蒙古文书名为 “baraGun qan ulus-un bicig” 书名汉译是 “西汉演义”,书高26.5cm,书宽23.5cm,光绪二十八年钞本。

四、蒙古国国立图书馆所藏《西汉演义》蒙译本底本考证

(一)版本概况

蒙古国国立图书馆藏《西汉演义》蒙译本(下文简称“国立图书馆藏本”),蒙古文书名为baraGun qan ulus-un bicig,汉义为《西汉演义》。译者不详,翻译年代和地点亦无记载。此本馆藏的检索号次序杂乱,应为5539/96-5549/96。共11 册,100 回,每册回数5 至12 回不等。此本是线装手抄本,书高26cm,宽25cm。蓝色封面,布,题书名及索书号,内封上端钤有蒙古国国家图书馆藏印、正面题书名及册次,无序跋。正文部分淡黄色的绵纸,无框无线,首页上端钤蓝印为蒙古国社科院图书馆藏印。每半页15 行,每行字数8 至10 个不一。

(二)底本来源

考索《西汉演义》蒙译本的底本来源既是其多视角研究的基础,也是其版本史研究和传播史研究的瓶颈问题。如上文所述,《西汉演义》汉文本子种类丰繁,其间渊源关系颇为复杂。值得指出的是受客观条件限制笔者未及查阅全叙系统里的12 卷《全汉志传》、14 卷《全汉志传》和《两汉开国中兴传志》三种本子原书。有幸获读孙亚萍硕士学位论文得以窥见部分回目,将其与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的回目进行比对。发现国立图书馆藏本的回目与《两汉开国中兴传志》截然不同。与12 卷《全汉志传》、14 卷《全汉志传》对堪发现,有两处回目相对应,其余的仍存在略大差异。这一系列比勘证明了三种汉文本子与国立图书馆藏本在回数和回目方面存在偌大差异,故此三种汉文本子不在底本考察范围之内。

下面持剑啸阁本、重刻本、绘图本和绣像本与国立图书馆藏本进行逐字逐句的比对。为考虑普遍性和论据的说服力,笔者分别从五种本子的开端、中端、末端部分采撷6 条例文进行对比。

首先,国立图书馆藏本有3 条例文与重刻本和剑啸阁本如出一辙,而异于绘图本和绣像本。如绘图本和绣像本作“適将军公出”,重刻本和剑啸阁本作“知将军公出未回”,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译文汉义为“知将军公出未回”。故此处同重刻本和剑啸阁本。这五种本子中出现衡山王的名字时,绘图本和绣像本作“英芮”,重刻本和剑啸阁本作“吴芮”,而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的名字为“吴内”。很显然此处与重刻本和剑啸阁本高度吻合,笔者认为之所以有“芮”和“内”之差,是因为国立图书馆藏本译者误把“芮”读成“nei”而导致的。绘图本和绣像本将项羽称为“楚王”,而重刻本和剑啸阁本称为“霸王”。国立图书馆藏本与此对应内容为“霸王”,故此处亦同后两种汉文本子。

其次,国立图书馆藏本仅别于绘图本,同其他三种汉文本子的例文仅有一条。即绘图本作“以反霸王之势,使无复西顾之忧”,其他三种汉文本子和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内容均作“以分霸王之势,使无复西顾之意”。兹国立图书馆藏本同绣像本、重刻本和剑啸阁本。

最后,四种汉文本子间存在细微差别之处,国立图书馆藏本仅同于其中一种。如绘图本作“望南而去”,绣像本作“望南赶来”,重刻本作“从南小路赶来”,剑啸阁本为“望南小路赶来”。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内容汉义为“从南小路赶来”,故此处仅同重刻本。再如绘图本“帝起而嫚骂曰”,绣像本作“帝夫而嫚骂曰”,重刻本作“帝醉而嫚骂曰”,而剑啸阁本作“帝笑而嫚骂曰”。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译文汉义为“帝笑而嫚骂曰”,故此处同剑啸阁本。

上述例文中,国立图书馆藏本与绘图本相同之处无一条,与绣像本相同之处仅2 条,故可惜此两种汉文本子排除底本考察范围。可以看出国立图书馆藏本与重刻本和剑啸阁本高度吻合。为进一步确定其底本来源,笔者持三种本子再次细加对堪,并摘引其中数例引录如下。

重刻本和剑啸阁本之间的差异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其一,重刻本和剑啸阁本对应的内容仅有一字之别。譬如,重刻本作“龙”、剑啸阁本作“麟”,而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内容译文为“麒麟”,故同后者。重刻本中出现“赢瘦牛羊”、剑啸阁本作“赢瘦牛马”,两种汉文本子存有“羊”字和“马”字之差,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字汉译为“马”,同剑啸阁本。其二,重刻本和剑啸阁本对应内容中出现的人名迥然有别。重刻本作“所存者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剑啸阁本为“所存者章邯三将而已”,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内容译文为“章邯等三人”,故与剑啸阁本一致。此外重刻本作“柴武”,剑啸阁本作“陈武”,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内容译文为“陈武”,亦同剑啸阁本。其三,重刻本和剑啸阁本之间出现的对应内容中的数字不一致。重刻本作“数日”,而剑啸阁本有具体数字“二日”,国立图书馆藏本与之对应的译文为“二日”,又同剑啸阁本。其四,重刻本和剑啸阁本间有些对应细节有所差别。重刻本中出现“楚兵忽然一夜退去者何也”,剑啸阁本和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的语句为“楚兵忽然退去者何也”,故两者亦同。重刻本作“霸王乃安抚宫眷”,相比之下剑啸阁本作“霸王入彭城安抚宫眷”。国立图书馆藏本对应内容译文是“霸王入彭城安抚宫眷”,故同剑啸阁本。

上举大量实例证明,国立图书馆藏本与剑啸阁本基本一致,与重刻本迥然有别。经过对5 种本子进行两层文本的参阅比对,不难发现国立图书馆藏本与剑啸阁本高度吻合,而与绘图本、绣像本和重刻本各有差异,故笔者初步认为国立图书馆藏本底本来源自剑啸阁本。

令人注目的是国立图书馆藏本并非一部忠实的译作,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剑啸阁本进行了创改删减,并使它拥有了蒙古族文学特有的韵味。对它的创改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其一,译者删减了剑啸阁本的序,回末总评以及文章中常出现的论赞诗。其二,为应和蒙古族读者阅读习惯,译者在翻译时为译作注入了民族文化的色彩。如把“营寨”一词翻译为“蒙古包”。此类例子不一而足,限于篇幅,不再罗列。由此可见,国立图书馆藏本是一部独具特色且受时人欢迎的译作。

五、总结

清中期至民国初期是蒙古族文人大量翻译汉族古代小说、戏曲的鼎盛时期,汉族古代小说的译介和传播获得极大的拓展,大量蒙译作品开始涌入蒙古族民众之手。《西汉演义》蒙译本即是这一时期汉文小说蒙译运动的产物。本文选取国立图书馆藏本介绍其版本特点,并通过层层筛选、排除初步考定其文献来源为剑啸阁本。而考索底本这一过程,不仅可以丰富《西汉演义》的版本系统,也能了解其被译成蒙古文后与原著之间的相同和差异之处,即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增删创改情况。国立图书馆藏本在文本增删方面虽与此前所阅其他《西汉演义》蒙译本并无差别,但其语言风格较为简略,文字间透露着显著的民族文化气息。

《西汉演义》以特有的历史演义、英雄传奇性的显著特点受蒙古族文人和读者的喜爱。从翻译学和传播学的角度来说,《西汉演义》蒙译本具有不容觑视的研究意义。因此国立图书馆藏本的研究不仅能够拓增西汉演义题材故事文体演变和发展的脉络,还能为清代蒙汉文学交融研究提供丰富的资源。全面搜集、整理、研究汉族古代小说蒙译本能够充分挖掘蒙译作品的文学文化价值,也能为蒙汉民族文学文化交融提供更多的新史料。

注 释:

①策·达木丁苏伦博物馆所藏蒙古文书目乌兰巴托[M].乌兰巴托:蒙古国出版,1998.

②蒙古人民共和国国立图书馆亚洲部蒙古文图书及手抄文学作品目录[M].乌兰巴托:蒙古国出版,1920.

③巴伐利亚国家图书馆的蒙古文手抄本木刻本目录[EB/OL].http://www.bsb-muenchen.de/fileadmin/pdf/handschriften/mongolisch_repertorium_c od_mongol.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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