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真的“正确”吗

奈奥米·奥雷斯克斯 红猪

这场新冠肺炎危机使许多科学家举起武器保卫自己的事业——在这样一个时代，科学确实需要有人保护。但在和疫苗反对者及其他否定科学的势力斗争时，有些科学家却说出了一些并不正确的话。

他们的一个常见说法是科学是正确的。别的不必多说，我们一旦发现了世界的真相，一切就结束了。谁要是否认这些真相，谁就是无知，是愚昧。借用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斯蒂芬·温伯格的说法：“虽然科学理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社会共识，但它毕竟与其他类型的共识不同，它不依赖于文化，它是永恒的。”但事情并非如此。只要对科學史稍有了解，你就能举出许多反例。科学家往往认为某类问题他们已经解决，后来却发现这些问题依然需要重新考虑。例如，地心说、板块固定说和传染病起源说等。

科学是一个学习和发现的过程。有时我们会发现，我们自认为正确的观念，实际上是错的。科学中的有些结论已经牢牢确立，我们或许自信可以不必对它们再做反思。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认为热力学三定律会在短期内受到质疑。但话又说回来，20世纪初，就在量子力学和相对论即将问世的当口，物理学家也不认为他们即将重新思考自己的研究基础。

另一个常见的说法是科学之所以为真，是因为科学家使用了“科学方法”。但是关于科学方法究竟是什么，我们始终没有达成一致。有人说是经验主义，即对世界加以观察和描述；还有人说是实验方法，即用经验和实验来验证假说；最近又有一个著名科学家声称，科学方法就是避免欺骗自己相信假的东西是真的、真的东西是假的。

这几种看法各有优点，但要是将其中的某一种等同于科学方法本身，那它们都不够格。实际上，科学方法会因领域而不同，随时间而变化。许多科研上的做法，都是为了避免一厢情愿和自我欺骗而发明出来的，特别是统计学里的显著性检验，但这并不构成“科学方法”本身。科学家曾经激烈争论哪些方法是最好的，但我们也都知道，激烈的争论很少能争出结果。

在我看来，科学家犯下的最大错误，在于宣称这件事非常简单，言下之意是谁不明白谁就是傻子。但科学并不简单，自然界也不简单。这种不简单，正是科学传播的难处之所在。

我们的工作很难，也常常难以对人解释。我们努力了解并描述自然界，但努力并不一定能取得成功。我们是人，所以常常失败。好在失败之后我们还能站起身来，拍掉灰尘，重新投入工作。

长安小陀螺//摘自《环球科学》，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