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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伴当“候鸟”

2022-12-29李国选

军嫂 2022年12期

北方大雪纷飞时,南国春意盎然季。

2022年10月底,我和老伴再次启程,由辽宁沈阳前往广西北海,第六次开启过冬的“候鸟”生活模式。

之前,考虑老伴的身体原因,我们都是选择乘坐火车前往。但当下乘火车用时太长,于是我们决定乘坐飞机。出乎意料的是,老伴乘机并无特殊反应。飞行途中,她还高兴地说:“咱这‘候鸟’这次是真的飞起来了!”

老伴的身体每况愈下,和她年轻时所承担的生活重负有直接关系。1974年的“五一”劳动节,我俩结婚。那时候,她在本溪,我在沈阳。因为不够随军条件,我俩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她只能在周末来沈阳,我们在我的单身宿舍团聚。我们的家当只有摆在走廊里的煤油炉和小铝锅、铁大勺,可谓是一穷二白。

结婚第二年,她有孕在身,不幸赶上辽宁海城地震,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连续几天躲余震,过度紧张和劳累导致早产。出院后,在我姐姐家坐月子,好不容易孩子满月了,她却又得了肾炎。1978年,她随军到沈阳,当时儿子快3岁,女儿刚出生。虽然一家人团聚,可我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要下部队,她每天先送儿子去幼儿园,再抱着女儿乘公交车上班。女儿送到工厂的托儿所,上下午各有段喂奶时间……生活的艰辛自不待言。

1980年,我到当时的解放军后勤学院学习一年半,她独自撑家。后来,我又调驻锦州某部,举家搬迁。那段时间,我每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在家只是个“油瓶子倒了不扶的人”,家里的一切事务又全都压在老伴身上。1987年,我调到沈阳军区机关,全家又搬回了沈阳。如此几番折腾,老伴身心疲惫,身体素质明显下降。

1991年夏天,她做了大手术,之后是痛苦的化疗、放疗。后来,她又得了高血压病,需要常年吃药调理。伴之而来的是血管狭窄,上了支架,可最后她还是患上了心衰。

2004年6月,我退休了。念及老伴这些年的辛劳,面对她多病的身体,我愧疚地说:“老伴啊,从现在开始,我要回报你,让你过上舒心的晚年生活。”

老伴轻叹一声:“你能包揽家务,减轻负担,却不能让我冬天舒服地喘气。”

我安慰她:“咋不能呢?咱们也做‘候鸟’,去南方过冬啊!”接着,我向她介绍了我看到的一些北方老年人去南方过冬的消息,其中最令我动心的是,患心肺和呼吸道疾病的人在南方过冬,身体能得到改善。老伴听完说:“那当然好了,可是要花钱呀!凭咱的工资收入,还敢花钱买享受?”又打趣道:“做啥‘候鸟’,还是在老窝待着吧!”

2012年,党的十八大胜利召开后,军人待遇得到很大改善。作为退休干部,我的退休金也不断提高。先前被搁置的“候鸟”计划又在我心里萌动。

2016年,我对老伴说:“这回咱们这对‘候鸟’该展翅南飞了吧?”节俭惯了的老伴却有些迟疑。

我又发动了儿子、女儿劝说老伴。孩子们说:“您为咱家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落下一身病。现在咱们赶上了新时代,家里的条件也宽裕多了,我们都支持,您应该好好休养、调理啦!”

老伴有些动心了。

我和孩子们趁热打铁,打开手机,向老伴介绍起网上提供的南方几个理想的城市及消费程度。经过一番比较,我们一致认为地处北部湾的广西北海,三面环海,属于亚热带气候,适合老伴这样的心衰患者过冬。

接下来,我们就开始着手做各方面准备。考虑老伴的身体不适合乘飞机,我决定坐火车去北海,并预订了软卧票。可老伴顾虑花钱多,不同意。

我劝她:“常言道,穷家富路。咱平时手紧一点,出门手松一些,免得遭罪。再则,你这老军嫂年近古稀,还没有睡过火车软卧,这次一定要你感受一下。”

孩子们也随声附和,于是老伴也就不再阻拦。

2016年11月底,我和老伴登上了开往南宁的火车。一拉开软卧的包厢门,老伴惊诧得不敢迈步,脱口而出:“呀!这就是软卧啊!真阔气。”

头一回睡软卧,老伴心情激动,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吃了降压药,才得以入睡。

2019年1月,李国选和妻子王竹青在广西北海

第三天傍晚,我们到达南宁,那天的气温有30℃。一下火车,热气扑面而来,和沈阳的气温相差了近20℃。出了车站,我俩赶紧找地方换上夏季服装。

当晚,我们买好了次日去北海的动车车票,住进一家站前旅店,洗去一路风尘,一夜好睡。

按照之前女儿的预订,我们到达了北海的酒店,这是当地专为接待外地来过冬的老年人开设的一家“候鸟”酒店。酒店背临大海,面对渔港,紧邻著名的百年老街,自然环境壮美,文化氛围浓厚。

听服务员介绍酒店为四星级,老伴立刻瞪大了双眼,忐忑地问我:“这比五星级只差一级,咱得花多少钱啊?”

“阿姨,咱们这是‘候鸟’酒店,政府对我们有扶持,我们对你们有优惠,不算贵。”还没等我接话,服务员就抢着回答,让老伴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接着,服务员进一步介绍了酒店的设施、餐饮等服务的详细情况,又带着我们,把我们在酒店里生活将涉及的范围看了个够。

安顿就绪,该吃晚饭了。我把酒店为方便进出门的临时证件挂在老伴胸前,开玩笑说:“王竹青女士,特授予你‘候鸟’光荣称号。”

老伴双脚并立,郑重应答:“感谢新时代,拥抱新生活。”说罢,我俩相视大笑。

走进餐厅,只见里面几乎座无虚席,来自祖国各地的“候鸟”们面露喜色,操着南腔北调,边吃边轻声交流。

我俩刚落座,就听一对操北京口音的夫妇正和同桌交流。交谈中,得知这对夫妇是退休教师,妻子在援藏时得了哮喘病,一早在家还觉得喘不过气,中午乘机飞到北海,下午,她的呼吸就恢复正常。他们已在北海过了三冬,而且还买了房,即将准备入住。

又听他们同桌另一位来自黑龙江齐齐哈尔的张女士说,她得了心衰,已经来北海过了一冬,病情明显好转,现在是第二年来过冬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和老伴相互对视,心里祈愿也能交上好运。

就此,我和老伴的“候鸟”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清晨,我们沿着海边看日出,观沧海,数渔船,有心旷神怡之感;上午,我们逛老街,领略古风古韵,浏览特色商品,有眼界大开之快;午休醒来,我读书写作,老伴微信聊天,我俩偶尔还会玩两把扑克,下几盘军棋,乐在开心愉悦之中;晚上,我们散步逛夜景,看影视剧、体育比赛,尽享悠哉游哉情趣,生活自成规律。

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北海堪称亚热带植物园,到处树木葱茏,鲜花盛开,百鸟争鸣,与沈阳冬天的萧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徜徉花草树木之中,赏美景,闻花香,愉悦身心,成了我们的“养生项目”。

就这样,在北海生活了1个月后,老伴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睡觉时也可以随意躺卧,走路时步速加快,不再要求我“慢点”了。

老伴体力逐渐增强,我俩的活动范围也随之扩大,逛遍了市内的几大公园,游览了金滩、银滩风光,参观了港口码头,见识了海滨湿地红树林,还上了涠洲岛……实现了避寒、休养、旅游的多重梦想。

转眼冬去春来,5个月的“候鸟”生活结束了,临近清明,我俩返回沈阳。对于这次的移动式养老,我们心里满是欣慰,也确定了以后继续去北海过冬的模式。

从那时起至今,除了2021年因防疫“停飞”外,我们已经有6年都到北海过冬。

一天早饭后,我俩出去散步。按以往惯例,我在前面小步慢走,老伴在后面跟随。我俩时而欣赏路边的鲜花,时而观看树上的绿叶,兴奋中,我突然发现,老伴竟然走到了我前边,而且步履与往常比明显有力——

这种旁人察觉不到的情况,在我眼里却是破天荒的惊喜。

(作者为军休干部)

编辑/李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