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奋进又团圆
2022-12-29冯卓怡
2022年,我第一次有机会享受到政策规定的夫妻异地探亲假,计划着回娘家看望父母。爱人南哥比我提前休假,从高原下来在广东我娘家等我。假刚休一半,我们就收到了惊喜。
7月的一个午后,南哥接了个电话,挂断后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通知到了,叫我准备一下。”我会心一笑,南哥接到的是选调交流进京任职的通知。
我事无巨细地帮南哥捋了一遍该准备的事项,大到要办理哪些手续、涉及单位哪些部门,小到要了解清楚报到时间和地点、落地的防疫政策、打包寄运行李等。
说着说着,我一拍脑门:“是不是该给爸妈报个喜啊?”
我俩来到客厅,让我妈妈拨通了婆婆家那边的视频通话,我们召开了个“临时发布会”,南哥煞有介事地说:“亲爱的家人们,我的休假要提前结束啦!”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之时,我及时把话接了过来:“南哥要到北京工作了!我们要团圆了!”
时隔3年,我们将再一次实现同城相聚。
一
2012年国庆节,我和南哥确定恋爱关系后,在新疆喀什人民广场的毛主席像前拍下了我们俩的第一张“官宣”合影。
那时,我参加共青团中央的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到新疆喀什工作了一年多。在这段时间里,我与军校毕业分配到这里的南哥相遇相识相恋。
这一年年底,志愿服务期即将结束,为了理想,也为了南哥,我计划留疆工作,报考了乌鲁木齐的公务员岗位。没想到,我考了第一,不久便进入乌鲁木齐市直机关单位工作。
我们2013年6月结婚,南哥休完婚假后,我们在乌鲁木齐贷款买的房子还未交付,我便暂时继续住在当地婆婆家,南哥则回单位驻地了。从此我们一个在南疆,一个在北疆,隔着天山相望。自从到乌鲁木齐入职以后,每次一放假我就飞往南疆,三五天后又得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我想过要办理家属随军调动,2013年10月,《军人随军家属就业安置办法》出台,但是配套的落地细则尚未完善。公务员带编制跨地区调动,不仅要有空余编制的单位愿意接收,还要原单位同意放人,尤其是跨地区调动,要来回多番协调。不过,公务员从边远地区调往省会城市,能走遴选、选调之路,而从省会城市调往边远地区,身边几乎未有人这样办过。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2014年夏,机缘之下,我志愿调往南疆工作的申请引发了媒体的关注。
接受采访时,记者们的疑问大多聚焦在“为什么不想办法把爱人调到乌鲁木齐?”“为什么你想从大家趋之若鹜的首府机关调往边远地区去?”
在我看来,如果南哥调动,希望是出于组织需要,而且是到他自己有能力、有本事、有资格能到的单位去,而不是我们为了自己的小家团圆而去“想办法”。对我自己而言,奋斗的路径有很多条,有人努力往大城市走,也有人愿意往小地方去。我还很年轻,正好可以陪爱人在边疆“墩墩苗”。
“也许大家没必要将此举比作是‘逆行’,反倒可以看成是我的‘回家之旅’——回到自己的第二故乡继续服务当地,实现自己的价值和意义。不是每朵花都要长成玫瑰才漂亮嘛。”我坦率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在我眼里,喀什是个充满发展机遇的魅力之城,只是人们对它的了解太少。我在志愿服务期间通过深入体验风土人情而深深爱上了这座小城,它有着独特且可爱的一面。
最终,在社会各界的殷切关注和各级领导的热心关怀下,我顺利依规办理了随军随调,不仅保留了公务员编制,实现了夫妻团聚,而且调入了自己心仪的单位——喀什市委宣传部,继续发挥自己的才能,为边疆建设贡献一份力量。
正因为我当年走过了整个随调过程,因此对工作调动流程比较清楚。虽然,军队和地方工作不一样,但也有共通之处,所以,2022年轮到南哥要办理手续时,我便能以过来人的经验“指点一二”。
二
2014年7月,我回到喀什,向单位报到。当时南哥正随部队野外驻训,南哥的领导关爱地批了他几天假,让他迎接我、帮我安顿。我们利用这短短的几天,自己动手整装南哥在部队家属院分到的公寓房:深度清洁、刮腻子、修理门窗,找师傅安装热水器、木地板和新马桶,组装新买的床……除了新买的床外,整间屋子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可盖着婆婆亲手缝制的床上四件套,守着南哥,心里乐呵呵的,这就是我和南哥两人的第一个小家。
我像蚂蚁搬家一样,精打细算地把这个家攒起来。沙发是网购的;冰箱和洗衣机是国庆节打折价买的;炉灶、抽油烟机和橱柜是我量好尺寸,跑了建材城、大巴扎(集市)、家电批发市场货比多家置办的……驻训期间,南哥每月可以回家一趟,每次回来他都能发现新惊喜。他说,那阵子他应该是全团最期待回家的人,因为一回到家就感觉日子暖乎乎地冒着幸福的热气。
想到我俩工作在驻地都比较稳定,我们规划着在这个边疆小城长期定居。随着来团聚的家属越来越多,公寓房会越来越紧张。我们攒够了首付,2016年在喀什人民广场边上按揭买下了属于自己的小房子,计划房子装修后便搬出家属院。这里距离我单位就5分钟的脚程,虽然只是一套老旧小区的二手房,面积不大,均价甚至还有点偏高,但我们俩都满意得不得了。因为这儿有更深层次的纪念意义——我俩第一次合影就是在家门口这个广场上。
有了在家属院公寓“白手起家”的经验后,我改装起自己这套小房子更是得心应手。南哥负责出大钱、出劳力,我负责出小钱、抓具体,从量房、画设计图,到找装修团队,并沟通、谈价、远程监工,再到网购全屋家电、家具入户安装,全由我一手操办。
小家有了崭新的模样,来暖房的朋友们赞叹不已,争先恐后地排队想预约我帮他们“爆改”房子。2017年春节,婆婆和母亲在我们新家一起过年的时候,也是赞不绝口。
调回南疆后,我对工作得心应手,南哥的事业也是稳中有进,还立了三等功。那一年,我们都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风平浪静地过下去。
三
没想到,计划跟不上变化,没过多久,南哥所在单位接到了整建制移防到西藏高原的命令。
何去何从?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必答题。
是“想办法”找机会换个不用上高原的单位?还是服从命令收拾行囊铁心跟着队伍走?我们选择了后者。
我们不是别无选择,而是选择如此。因此,随着变化,我们又恢复了两地分居的状态。
至于我?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顺应变化。我感到未来充满了未知,自己也还有探索新的可能性的激情,于是,在南哥的支持下,2018年初,我干脆辞去了市委宣传部的公职,开启了自由探索之路。同年,南哥在我的鼓励下考取了某军校的研究生。
接下来的两年里,我做了很多自己想做但一直没有时间去做的事情。譬如:我想考北大的研究生,就疯狂地啃专业书、背各种理论知识,刷考题卷子;想要留学,考托福就狂练口语、听力,背高分作文模板,联系母校的教授写推荐信……还有尝试自媒体、自学插画、自学各种软件。我成了一名“数字游民”,一边作为自由设计师在网上接一些单子,维持着一定的收入,一边合理“摆布”自己的时间,像一块失水的海绵一般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各种技能和知识。
我积极进取的心态也影响了南哥。2019年他考取了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证书,2020年又通过了全国专利代理师资格考试。
然而,对比之下,遗憾的是我始终没有收获一张属于自己的入学通知书。
有朋友说,南哥的“考运”比我好。“一考便过”或许有运气的成分,但我知道背后有他的辛勤汗水。备考的那两年,驻训点帐篷里的行军床,戈壁滩上的小马扎,休假回家路上的卧铺铺位……只要休息时间能找到个坐着看书的地方,我们家这位“考霸”都在争分夺秒地复习。
也有朋友们说,也许是我的目标定得太高,三十出头的人要学会认命,不要总想蹦着向高难度挑战。而我却认为,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做难事必有所得。
失败了就爬起来,我保持着读书、跑步、健身、学习的习惯,我在蛰伏着,在期待着一个厚积薄发的机遇。然而,命运并不会因为我乐观积极,就停止对我进行“毒打”。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我意识到,重返职场以增加经济收入和提高抗风险能力的必要性。在相继经历了考研失利、留学遇阻后,我的求职也格外不顺。无论我之前积累了多少丰富的工作经验和成绩,精心准备的简历似乎也不值得让人多看一眼。5月的一个深夜,一向坚强的我在处处碰壁后终于忍不住崩溃。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何时才能触底,我在日记中写道:“希望自己记住今天,等到哪天再翻开这一页的时候,发现‘就此揭过’了,到将来再跟他人谈起时,我会轻松愉快地说,‘那时候那一关,我差点以为自己过不去了,但好在,总算是过去了。要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在这里跟你们吹牛啊’。”
四
事实也的确如此。
2020年下半年,我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开奖时刻”。在好友的建议和南哥的支持下,我报考了军队文职,经过一波三折的延考、面试、体检、政审,最终如愿被解放军驻北京市老干部服务管理局某综合服务保障中心录取。
南哥和我,一个在祖国的边疆,一个在祖国的心脏,相隔万里,成为最远又最亲的战友。
2021年4月,我正式到新单位报到,已经两三年没上班的我有点怯生,好在领导和同事们都很热心地帮带,而且在南哥的远程助攻下,我很快上手并熟悉自己的业务工作,很好地适应和融入单位这个大家庭。没过多久,我就在单位迎来了南哥“来队探亲”,南哥一来便爱上了我们单位温馨融洽的环境氛围。
“感觉你在北京也不是‘漂着’的,在这里也有一个家,看到这里的爷爷、奶奶,还有兄弟姐妹们都对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原来南哥这回探亲还有这层用意。
那天晚上,我们沿着大街散步,边走边聊,感叹着这次分离就不知何时再团聚。我们一个文职人员,一个现役干部,目前有没有文职人员跨单位交流任职的政策尚且未知,现役干部想要从边疆调到北京来工作,那难度简直不敢想象。
然而,机会和变数一样,也是说来就来。
南哥在北京的休假还没结束,就接到单位通知,全军交流选调开始了!他战友知道我在北京工作,很热心地帮南哥筛选了几个在北京的合适岗位。经过我俩反复考量和商议,南哥最终报了解放军某政法单位的选调岗位。
岗位设置的条件虽多,但南哥全部符合,甚至连岗位没要求的资历,南哥也具备。即使这样,我们双方的领导都善意地建议我们考虑这样报是不是太冒险了,担心我们会白白错失掉这次难得的选调机会。他们觉得这个岗位竞争较大,或许南哥改报其他岗位成功的可能性更大、更稳妥。
不管他人怎么说,南哥总是无条件地相信我。我认为,我们作出的选择是基于多方面的综合权衡和分析。我相信,这个岗位是最适合南哥的,他也是这个岗位适合的候选人。
整个选调过程复杂又漫长,要经历严格的层层筛选、推荐、考核、考察。直到2022年初,选调的事似乎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同事们都来安慰我:“现役干部选调本就不易,即使没成也不用灰心。”我倒是乐观地认为,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不到最后一刻,内心还是要存点念想。
南哥回到高原后,我担心他的状态不好,经常在电话里鼓励他保持沉着和定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时光不负有心人。后来,便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我们真的把别人口中的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十年来,我们经历了两度分离,如今实现了两度团圆。上一次,是我随他,从省会城市调到边陲小城。这一次是他“随”我,从西藏高原来到首都北京。随着近年来一系列关于军人家属随军安置的利好政策相继出台落地,相信越来越多军人家庭的团圆也将指日可待。
过去的十年,我们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了边疆,未来的十年乃至更长的岁月,我们将把担当和奋斗奉献给军队,这大概就是“双向奔赴”的意义。
(作者单位:解放军驻北京市老干部服务管理局某干休所)
编辑/吴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