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
2022-12-29宋子祥史紫千
赵 娜 宋子祥 李 珮 史紫千
1 引 言
自2017年以来,国家发布的各项纲领性文件(2017-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十四五”规划、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等)中反复提及“数字化转型”、“数字经济”等词汇。中国的数字化产业蓬勃发展,2022年整体规模跃居世界第二。企业作为经济发展的微观主体,其数字化转型不仅是推动新基础设施发展的需要,也是实现产业升级、提升发展效率的需要(孙国强等,2021[1])。然而实践中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困难重重,根据麦肯锡Analytics Quotient(AQ)数据库显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成功率只有20%,即使是高技术公司的成功率也仅为26%。当下的研究多以成功企业为范例论证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积极经济后果(涂心语等,2022[2];洪俊杰等,2022[3]),缺乏对数字化转型与企业财务风险之间影响机制的探讨,为弥补该研究不足,本文将基于信息不对称理论、融资约束理论、委托代理理论,从赋能效应、规模效应以及信息效应三个方面剖析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机制。
严格意义上企业风险涵盖了企业经营过程中内部与外部、可控与不可控的所有致危因素,本文出于现实意义将企业风险的定义范围限定在企业的可控条件上,诸如自然灾害、能源危机、国际金融危机等不可控因素被排除在本文的研究范围外。在可控条件下,企业风险发生的原因主要来自企业管理层决策失误导致的资不抵债、资产流动性不足、经营性亏损等问题。不难发现,这些问题一旦发生往往会对企业的存续产生影响。因此,本文选择将研究视角集中于可控度高、可辨识度强、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囊括各种因素的企业风险。而在这些风险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企业财务风险,因为高层管理者可以直接决定企业的资产配置方式从而直接影响企业面临的财务风险程度,而且其主要通过会计报表识别,具有较高的标准化程度,可信度较强且易于理解,同时其内涵也覆盖了债务违约、支付股利造成流动性危机等多类风险。
目前,我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关键工序数字化率已经达到了55.3%,并且根据工信部发布的《“十四五”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发展规划》,2025年,企业的关键工序数控化率要达到68%,企业经营管理数字化的普及率要达到80%,工业互联网平台普及率要达到45%。可以预见,数字技术的应用对企业经营的渗透将会更加深入。然而,数字化转型的实施具有明显的周期长、投资大、不确定性高的特点,这些特性无疑会加重企业的经营负担和提高企业的财务风险。但是现有研究普遍认为企业数字化转型可以提高企业的创新绩效(余薇等,2022[4])、降低融资成本(车德欣等,2021[5])、为企业提供新商业模式转变机遇(钱雨等,2021[6])。那么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经营的积极影响是否可以覆盖其负面影响成为亟待解决的研究问题。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在学术上,多数学者的研究聚焦于数字化转型的积极经济意义,如价值共创(魏冉等,2022[7];李树文等,2022[8])、社会责任(赵宸宇,2022[9])、提高经营效率(黄漫宇等,2022[10])等方面,在数字化转型的风险研究领域方面,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债务违约(王守海等,2022[11]),缺少对于企业财务风险的研究,本文将以信息经济学为基础,采用最小二乘实证检验的方法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机制,以此来弥合数字化转型的风险研究领域的理论缺口。在实践上,本文在检验数字化转型对财务风险的影响效果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了其中的作用机制,为政府与企业进一步丰富数字化转型成果规避财务风险提供了参考。
2 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2.1 文献综述
为了进一步厘清数字化转型与企业财务风险之间的关系需要对数字化转型的内涵做清晰的界定。目前学界对数字化转型内涵尚未形成共识。国内学者李载驰(2021)[12]从主体、技术范畴、转型领域和转型效果四个方面归纳数字化转型的内涵,将数字化转型定义为:通过结合信息、计算、通信和连接技术,使转型主体的各方面属性(包括但不限于运营、产品、管理、商业模式、生产流程等)发生重大变化,从而达到改进主体目的的过程。国外学者Vial(2019)[13]通过语义分析法提炼权威期刊中与数字化转型相关的研究成果,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旨在清晰地说明分析单位、转型范围、转型过程以及预期结果的数字化转型定义:通过组合信息、计算、沟通和连接技术触发实体重大变化并改进实体的过程。本文认为Vial(2019)[13]的论述更为全面,因此将其作为本文讨论的数字化转型的内涵定义。
在数字化转型与风险的相关研究中,国内学者做出了如下贡献:黄浩(2018)[14]指出互联网信息的传导途径本身具有广泛性、快速性等特点,这些特性在给企业发展带来便捷的同时也增加了风险的传播速度。郭吉涛(2021)[15]通过实证研究说明了数字经济通过影响全要素生产率和信息不对称程度,进而影响企业的信用风险。同时,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不断深化、数字化治理水平的不断提高都会对企业信用风险带来影响。国外学者做出了如下贡献:宏观层面上,Brydin(2018)[34]研究发现数字经济重构了传统的金融体系与劳资关系并赋予了金融风险新的表现特征。微观层面上,Frynas等(2018)[35]研究发现数字化转型扁平化了企业的管理体系,压缩了企业内部交易成本并拓宽了管理者的市场信息来源渠道,进而减少了高层道德风险。Mowry(2015)[36]经研究发现银行利用数字技术升级了营业网点的办事模式,拓宽各网点业务的服务范围,提高了银行的内部资源配置效率,有效降低了其客户资源枯竭风险。
目前对企业数字化转型与风险关系的研究较少,且多聚焦于信贷风险以及数字化的信息外溢效应所导致的风险加速传导等方面,而鲜有学者关注数字化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机制。作为企业日常最直接的危机来源,通过何种方式降低风险对提高企业的存续时间具有重要意义。因此本文将依据信息不对称理论、融资约束理论、委托代理理论分析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以期能为企业制定风险规避策略、实现可持续发展提供理论指引。
2.2 研究假设
由经济增长理论可知,劳动、资本与综合技术水平三者共同决定了企业的产出水平,因此仅从单一的维度测算企业可能的经济贡献能力是不科学的,罗伯特·索洛在观察到产业内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并不是孤立于整体经济发展的外生原因后,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内生增长理论,并基于该理论首次提出全要素生产率概念。全要素生产率是企业资本投入、技术升级、管理模式改善、加大人才培养等要素的综合产出效率,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企业的生产经营状况,是企业长期竞争优势的来源和基础(易纲等,2003)[37]。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越高,说明企业在生产经营方面的效率就越高(杨汝岱,2015)[38],企业在技术创新、内部控制、公司治理、运营流转方面做的就越好,那么企业抵御相关风险的能力就越强。因此,本文认为全要素生产率是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重要因素。
其次,从宏观角度来看,企业的生产经营行为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以及区域信用环境的影响。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推动企业变革等决策是企业自身发展因素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区域信用环境交互作用的结果,因而本文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区域信用环境在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过程中起到调节作用。
根据上述分析,本文构建了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作用路径图。
图1 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作用路径图
(1)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作用效果分析
从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内在机理来看,数字化转型通过赋能效应、规模效应以及信息效应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①赋能效应。数字赋能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实现,一是让物理个体更加智慧,利用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实现企业技术和业务能力的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企业提升运营效率,增加企业的经济效益。二是通过将物理实体接入网络,实现更加高效的协作。范周(2020)[16]指出,数字技术以其去中心化的优势,推动企业管理组织模式和生产方式的重塑,有助于组织内部的信息共享和资源协同。这种新型的组织方式帮助企业从传统的组织架构向扁平化转型,极大提升企业沟通、决策效率。同时,数字技术还能为企业提供完整的监督反馈机制,在生产、销售、运营各个方面形成多维度的监管,帮助企业实现内部供给与外部需求相统一,这种方式能够更加有效地捕捉消费者需求的变化,使企业适时调整,有效节约企业的运营成本,降低企业财务风险。张新民和陈德球(2020)[17]指出,数字化转型跨界融合特征打破了传统部门、利益相关者间的边界,使得企业经营管理与公司治理信息以更加开放、共享的方式呈现。主要表现在对内有助于董事会、管理层、股东、债权人等公司治理信息的快速掌握,对外有助于消费者、客户、供应商等数据,对市场做出更加精准的判断。
②规模效应。数字化转型为企业创造了与其他企业共同协作的在线平台,拓展了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边界,为企业带来范围经济效益和规模经济效益。
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应用给企业纵向一体化整合带来便利。企业可以利用自身的行业优势,拓展产业链上下游业务,实现产销一体化,不断扩大企业范围经济效应,降低生产成本。另一方面,荆文君和孙宝文(2019)[18]指出,互联网等数字技术具有较强的网络外部性,当企业用户规模增加到临界值之后,便会通过马太效应为企业实现强者愈强的正向反馈,帮助企业节本增收,创造更好的经济效益。
③信息效应。随着数字化进程的推进,企业对信息的收集、分析和处理能力得到大幅提升,为企业在生产经营、战略决策等各个方面提供重要指引。信息效应的实现主要体现在信息收集和信息共享两个方面。
信息收集方面,吴非等(2021)[19]指出,利用数字技术,企业可以将大量非结构化、非标准化数据转化为结构化、标准化信息,极大提高了信息的可利用程度。企业借助数字技术构建的数据挖掘系统和决策支持系统,掌握更加实时、动态的市场趋势、消费需求、资本市场等信息,使高质量信息服务于企业的经营决策,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信息共享方面,王可和李连燕(2018)[20]指出,数字技术的应用打破了企业边界,能够提高上下游企业信息共享的意愿和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企业可以实现全流程精细化管理,从而提升企业整体的经营管理效率,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具有抑制作用。
(2)作用机制分析
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影响企业财务风险,其影响主要从科技创新、经营效率两个方面进行传导。
在科技创新方面,郭家堂和骆品亮(2016)[21]利用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数字化转型有利于破解技术壁垒、对技术推动全要素生产率具有积极促进作用。盛明泉等(2020)[22]指出,创新的溢出效应能够提高企业科技知识存量水平,提升企业的整体科技实力,从而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因此,科技创新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降低企业财务风险的重要推动因素。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科技创新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有利于增加产品带来的附加效益,提升企业的利润率,使企业保持充沛的现金流,防治企业陷入债务危机等不利处境,从而有效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在经营效率方面,杨慧玲和张力(2020)[23]研究发现,数字技术的易用性和“赋能效应”能够重塑企业的资源配置和生产组织方式。企业通过数字化转型,使得劳动力、资金等传统生产要素与通过数字技术获取的交易信息、用户数据等新型生产要素相融合,不断提高企业资源配置的效率。罗朝阳和李雪松(2020)[24]指出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越高,说明资源开发利用以及资源合理配置的效率越高,有助于提升产品的边际产出,降低生产成本,提升经营效率,从而有效降低企业财务风险。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数字化转型以提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为传导机制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3)区域信用环境的调节作用分析
区域信用环境指区域市场主体以信用为基础进行经营活动的内部条件与外部条件的总和(张原等,2015[44])。依据现有学者的研究成果,区域信用环境的构成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经济环境、金融环境、教育环境、信息环境、政府信用环境、企业信用环境、个人信用环境(张原等,2015[44];张维迎等,2002[45];Malgosia,2008[46])。区域信用环境在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信用环境较好的地区,经济、金融与教育环境良好,为转型企业提供了良好的科技创新平台从而加深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程度(易靖韬等,2022[47]),进一步放大了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治理效果,同时,良好的政府、企业、个人信用环境也为企业善用数字技术提供了积极引导,因为市场主体一旦出现失信等行为,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迫使转型企业更加积极的利用数字技术公开投资者所需信息赢得信任,而不是利用数字技术自身存在的“黑箱属性”侵害投资者利益(谭九生等,2020[48])。
然而,较差的区域信用环境会弱化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作用。朱孟楠等(2020)[25]指出,由于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信息的收集和传播更加迅速,个体之间的信息交互形成了强大的社会舆论和社会影响。习明明(2020)[26]也指出,不同企业之间的行为还受到同伴效应和从众心理的影响。区域信用环境越好,人们的诚信意识往往越强,企业之间的诚信行为也会相互效仿,使得企业的信用机制不断完善,有利于企业与供应商、银行、客户之间形成良性的信任关系。企业在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利用数字技术帮助平台成员优势互补、实现资源交流共享,从而进一步提升企业经营效率,降低企业财务风险。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较好的区域信用环境对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作用具有正向调节效应。
(4)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调节效用分析
政府的政策导向难以预期,政策执行标准弹性大引致不确定性提高(彭俞超等,2018[41];Le and Zak,2006[42])。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会抑制管理者过度自信(武翰章等,2021[43]),进而影响数字化转型的风险治理效果,李凤羽和史永东(2016)[27]指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高时,企业倾向于增持现金以抵御外部环境对公司业务的不利冲击。李增福等(2022)[28]也表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使企业的长期投资下降。因为在经济下滑,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不断攀升的环境下,企业自身面临的生存压力也会不断增加,所以企业更加倾向于采取保守的投资政策。同时,曲丽娜和刘钧霆(2022)[29]的研究表明: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增强不利于企业创新。因此,数字化转型作为一种高投入的创新活动,当经济政策不确定较强时,其资金供应将很有可能遭到削减,所以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作用就会被削弱。
而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低时,企业对于未来经济政策的预期会变得更加稳定(李增福等,2022[28]),金融市场的波动也会相对较小(吴永钢等,2022[39]),企业更加倾向于进行数字化投资和生产管理变革。此时,数字技术的推行一方面能降低信息不对称,提高企业的市场预期,另一方面也能为管理层的正确投资决策助力(吴武清等,2022[40]),以获得长久的经济效益。因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减弱将会增强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程度。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作用具有负向调节效应。
3 实证设计
3.1 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了2013-2020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数据为样本,并且对数据进行了如下处理:(1)剔除金融类公司;(2)剔除在2013-2020年中进行IPO上市的公司;(3)剔除关键数据指标缺失的公司;(4)剔除极端值的影响,对所有连续性变量进行1%winsorize缩尾处理。经过以上处理,得到了23940个观测值,并采用Stata16.0进行实证分析。本文的数据均来自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工具变量出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21》。
3.2 变量定义
(1)数字化转型(Dig)
本文借鉴吴非等(2021)[30]的研究,企业的年报中很可能会披露有关于数字化转型这类特征信息。因此,采用数字化相关词汇如“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数字技术”在年报中披露的次数衡量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
(2)企业财务风险(Risk)
企业的财务风险主要是由于外部经济环境和企业日常经营条件发生变化,所导致的企业在未来应收方面的不确定性以及可能导致的损失。企业的经营风险不仅受到经济政策波动、产业政策、法律制度等宏观因素的影响,还受到企业经营策略、现金预算、组织管理等微观因素的影响。
由于中国的金融市场相较于国外市场而言,有很多的独特之处,因而很多适用于国外企业的风险评估模型并不适合中国的企业。因此,本文借鉴黄贤环等(2018)[49]吴文洋等(2022)[50]在研究中使用的Z值模型,基于企业财务数据分析企业财务风险水平。根据模型计算得到的Risk值越大,则表明企业财务风险越大。
(3)中介变量
对于中介变量全要素生产率(TFP),本文采用LP法进行计算,因为在这种计算方法下,样本数据较为完全。在测算的过程中,本文基于柯布-道格拉斯函数,企业产出指标选用主营业务收入的自然对数,企业资本投入指标选用总资产的自然对数,企业劳动投入指标选用员工人数总和的自然对数。
(4)调节变量
①区域信用环境(CE)。本文借鉴《 2017 中国城市商业信用环境指数(CEI)蓝皮书》中披露的省份CEI 指数来衡量。基于此,本文将城市商业信用环境指数排名15名之前的省份定义为信用环境较好,将城市商业信用环境指数排名15名以后的省份定义为信用环境较差。
②经济政策不确定性(EPU)。本文借鉴Baker et al.(2016)[31]根据《南华早报》关键词搜索测算得到的指数,采取计算月度平均值的方式得到年度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标。
(5)控制变量
本文选取了对企业财务风险可能产生影响的其他重要因素作为控制变量,包括企业年龄(Age)、资产负债率(Lev)、企业规模(Size)、总资产收益率(ROA)、股权集中度(Shrl)、现金流比率(NCF)、产权性质(SOE)、两职合一(Dual)以及企业担保能力(Guarantee),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变量定义
(6)描述性统计
企业财务风险的均值和最大值分别为0.750和2.754,标准差为0.879,中位数为0.798,表明半数企业的风险较低。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标的区间范围为0~4.796,标准差为1.339,表明数字化转型程度在不同企业之间存在较大差异,数字化转型的均值为1.199,可见我国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整体偏低。其余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3.3 模型设计
为研究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及作用机制,本文构建了如下固定效应回归模型:
其中,Risk为企业财务风险水平;Dig为企业数字化程度指标;TFP为中介变量;Control 为企业层面控制变量;下标i表示企业,t表示年份,μ为行业固定效应,v为时间固定效应。模型(2)为基准回归模型,用来检验假设1和假设3;模型(3)、模型(4)为中介效应检验模型,用来检验假设2;模型(5)为调节效应检验模型,用来检验假设4。
4 实证结果与分析
4.1 基准模型与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本文构建了固定效应回归模型进行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表3第(1)列结果显示,在不引入任何控制变量的情况下,数字化转型的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降低企业财务风险。第(2)列中,在引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这与本文假设1相符,即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企业财务风险越小。
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见表3第(3)-(6)列,其中,在不控制变量的情况下,第(3)列结果表明,数字化转型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企业会通过技术创新推动企业资源更加合理配置,优化经营生产方式,从而提高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第(5)列结果表明,全要素生产率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可以大大降低企业财务风险。在控制变量的情况下,第(4)列结果表明,数字化转型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全要素生产率越高;第(5)列结果表明,全要素生产率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全要素生产率越高,企业财务风险越小。此时,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回归系数不显著,说明全要素生产率在企业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过程中起到完全中介的作用,假设2得到检验,即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进而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表3 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基础回归与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4.2 调节效应检验
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调节效应检验结果见表4。
(1)区域信用环境
本文采用分组回归的方法检验区域信用环境在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过程中的调节效应。第(1)(3)列为在不控制变量的情况下,不同信用环境样本回归分析结果,由第(1)列结果可知,在信用环境较好的区域,企业数字化转型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在良好的区域信用环境能够增强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作用,由第(2)列结果可知,在信用环境较差的区域,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影响不显著。控制变量情况下的结果根据第(2)(4)列可以得出,在信用环境较好的区域,数字化转型抑制企业财务风险更显著,而在信用环境较差的区域,数字化转型抑制企业财务风险的效果则较弱,假设3成立。
(2)政策不确定性指标
本文采用交互项回归的方法,检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在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过程中的调节效应。在不控制变量的情况下,由第(5)列可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可在1%水平上弱化主效应,既在经济波动较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高的地区,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效果较弱,相反,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低,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效果越强。控制变量下的结果亦是如此,表4第(6)列中已列示出来,由此可知,假设4成立。
表4 调节效应检验结果
4.3 稳健性检验
(1)内生性问题——工具变量法
本文可能存在互为因果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即风险较高的企业会更加倾向于进行数字化转型,数字化转型不是降低企业财务风险的重要因素。本文采用工具变量法来缓解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研究结果见表5。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工具变量法
从第一阶段回归结果来看,工具变量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弱工具变量检验的F统计量为94.59,大于临界值16.38,即拒绝弱工具变量的假设,说明选择的工具变量有效。
从第二阶段回归结果来看,关键解释变量Dig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在排除内生性的情况下,本文的研究结论是比较稳健的。
(2)变更主要变量衡量方式
①更换企业财务风险变量
本文采用Altman等(1994)[32]的Z计分模型重新计量企业财务风险(Zscore),Zscore=(1.2*净营运资本+1.4*留存收益+3.3*息税前利润)/总资产。该指标的取值越大,则企业财务风险越小,检验结果可见表由表6第(1)(2)列,无论是否控制变量,数字化转型的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替换主要变量
②更换企业数字化转型变量
本文采用企业数字化转型虚拟变量(Dig_dum)衡量企业是否进行了数字化转型,由第(3)列可知,不控制变量的情况下,虚拟变量(Dig_dum)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第(4)列可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虚拟变量(Dig_dum)的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财务风险仍存在抑制作用,说明本文的结论稳健。
5 结论与启示
5.1 研究结论
数字技术的应用为企业生产流程优化,征信体系构建等都发挥了重大作用,有效降低企业财务风险。本文基于2013-2020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采用回归分析法,实证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影响。研究发现,数字化转型程度对企业财务风险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即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企业财务风险越低。本文进一步分析企业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机制,分析结果表明,全要素生产率在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过程中发挥中介作用,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则全要素生产率越高,进而能够有效降低企业财务风险。此外,区域信用环境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在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财务风险的过程中发挥调节作用。区域信用环境越好,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作用越明显;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低,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财务风险的抑制作用越明显。
5.2 研究启示
第一,从内部管理角度,企业应首先明确自身的数字化转型战略定位。正确的战略定位帮助企业明确数字化转型的范围和价值创造模式,指导企业在战略制定和数字技术上选取匹配的方案。其次,企业要保持数字化转型战略定位和战略实施的一致性。企业在制定好数字化转型战略后,还需制定与战略相匹配的转型计划并确保计划能够被严格执行。再者,数字化转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这其中涉及到各个部门,人员配置,企业文化等方方面面的改进,是一个历时较长且循序渐进的过程。唐继凤等(2021)[33]指出,把握好战略活动的节奏,对企业获取竞争优势具有重要作用。企业必须把握好数字化转型的时机,与上下游企业协同一致,以实现新的价值共创模式,提升企业经营效率,从而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第二,从人才培养角度,人才队伍的建设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基石。企业应当构建起数字化转型人才培养体系,为员工提供数字化、智能化实训,培养员工的数字化意识、提升员工的智能化素养。国家应当重视对数字化转型相关学科的建设,注重数字化转型学术性人才和实操性人才的培养,政策上鼓励海内外高端人才投身于数字化转型的研究。地方政府应完善数字化转型人才引育措施,为企业留住人才,为人才提供保障,从组织人员角度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第三,从政策激励角度,为促进企业数字化转型,政府应当加大对数据共享平台、5G网络等基础设施的资金投入,完成以数字化、智能化为支撑对能源、市政等传统基础设施的改造。同时,在政策上,政府部门应建立健全创新补助、税收减免等相关制度,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更加完善的政策保障和资金支持,既可以通过直接的专项资金补助政策,也可以通过设立专项基金,实现对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研发、推广等活动的支持,从而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第四,从全要素生产率的角度,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降低企业财务风险。依据经济增长理论,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取决于企业资源配置能力、技术水平、劳动力质量等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所以,企业在实施数字化转型时不仅要关注生产工具的数字化与管理工具的数字化,还要考虑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其他条件,如:利用互联网技术打造全新的商业模式,实现数字化营销;利用云计算技术增强企业实验室算力,加快研发进程,实现数字化研发;利用人工智能及虚拟仿真技术预测市场变化,基于更具前瞻性的预测数据制定企业的应对方案,实现数字化决策。同时还应注意,无论是生产、管理数字化还是营销、研发、决策数字化,其实施过程都将面临资源投入过多导致边际效益递减的问题,造成数字化对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的驱动力弱化,因此,企业必须保证合理分配数字资源,统筹兼顾、全面深入地强化自身数字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