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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后备军”的党团关系百年演进及启示
——从政治与组织关系角度的考察

2022-12-29上官酒瑞康毓婷

青年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党团青年团共青团

上官酒瑞 康毓婷

一、问题提出与研究视角

共产党与共青团的关系是中国政治结构体系的重要方面。《中国共产党章程》与《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章程》都明确规定:“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先进青年的群团组织,是广大青年在实践中学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学校,是党的助手和后备军。”[1-2]共产党对共青团的领导是根本,共青团作为学校、助手和后备军的三重定位,都必须在党的领导下进行。这是在百年来党团关系发展中不断探索形成的。

党团关系的历史研究已有较多成果,主要为三方面:一是党团关系史的总体研究。如《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共青团关系史略》将党团关系作为独立知识领域,全面梳理了建团到党的十八大两者关系的历史演进过程,体现了鲜明的史学研究特征[3]。二是党团关系的区域史研究。如毕晓敏对上海建团初期的党团关系的研究[4],张丽红对广东省早期党团关系的研究[5],揭示了党团关系的时空特征与地方形态。三是党团关系史的理论建构。如康晓强通过历史梳理,分析党团关系史的逻辑主题为政治组织化与组织政治化、青年组织化与组织青年化、群众组织先进化与先进组织群众化[6]。这些成果对于深入研究党团关系是有价值的,不过都是将共青团的三重定位作为“一个对象”“一重关系”进行整体研究,对学校、后备军、助手分别进行研究的并不多。

其实,共青团作为学校、助手、后备军的三重定位的历史生成、理论面向、实践要求都是有差别的,它们分别从不同层面展示了党团关系。作为学校、助手的定位与其他群团组织的定位就有交叉,如工会就被列宁认为也是“一所学校”,《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会法》中也有相应规定;欧美同学会章程明确其是做好留学人员工作的助手。比较而言,后备军的定位是共青团独有的,也最能揭示党团关系的历史发展、现实特征与未来走向。

共青团作为后备军,源于共产党自成立起就确立的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以及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奋斗的远大理想,源于共产党将近代以来中国一盘散沙式的原子化社会组织起来的需要。换言之,共产党为初心使命、理想目标奋斗必须依托强大的组织体系,这不仅包括党自身组织,也要通过党的“传动装置”将社会组织起来,尤其是组织广大青年,为党塑造一代又一代可靠后备军与优秀接班人。这就是组织延续之于政治的意义。如果说政党的使命是政治,那么其生命则在于组织。马克思主义政党更是如此,列宁就曾强调:“任何政治问题都可能是组织问题,反过来说也是一样”[7],这与亨廷顿基于比较历史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即“组织是通向政治权力之路”,“谁能组织政治,谁就能掌握未来”[8]。故,从后备军定位理解党团关系,其本质就是政治与组织关系。关于这一点,胡献忠提出了“政治组织结构性联动”[9]的理论框架。不过,虽然党对党团关系的塑造是决定性的,但团也是适应性变量,二者关系是双变量互动建构的;政治与组织关系不只是结构性联动,有更丰富的内涵,与时代环境、社会主要矛盾、党的主要任务等相关。基于此,在建团100周年的历史坐标上,本研究以共青团后备军为主线,以政治与组织关系为视角,分析百年来党团关系的历史变迁,并阐明加强党团关系建设的经验启示。

二、党团关系的历史变迁:以后备军为主线的分析

自建党、建团以来,共青团作为共产党的后备军,从创建、改造、取消到试建、重建,再到停止、恢复、发展、改革,二者关系受制于政治与组织关系的规定,在不同发展阶段的历史磨合探索中不断变迁,逐步在政治原则、信念、要求、目标上成为一个政治组织共同体。

(一)创建后的共青团后备军与党团关系的矛盾张力

共产党诞生于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那时,中国社会仁人志士挽救民族危亡的各种方案,如梁启超的“新民团体说”,孙中山的“宗族团体说”,梁漱溟的“集团生活说”,毛泽东的“民众大联合”等,都聚焦于将社会组织起来这个政治主题。政党是改造社会最强有力的组织化力量,中国只有创建最先进的政党,才能开启最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共产党的诞生正是将社会组织起来、凝聚起来,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化解整体性危机的刚性需要。

1920年,中国共产党的先驱们在筹备党的早期组织时,就参考苏俄青年团组织情况,强调要把进步青年组织起来。陈独秀提出:“要组织一个社会主义青年团,作为中共的后备军,或可说是共产主义的预备学校。”[10]同年,上海共产主义小组作为党的最早组织一经成立,陈独秀就派最年轻的成员俞秀松组建了社会主义青年团。随后,北京、广州、长沙、武昌等地也相继成立了青年团,但由于种种原因,不少团组织陷入停顿。1921年7月,共产党创立后就着手加强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恢复整顿。1922年5月,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通过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纲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章程》等文件,并规定:“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为中国青年无产阶级的组织,即为完全解放无产阶级而奋斗的组织。”[11]特别是由一些远赴欧洲勤工俭学的有志青年组建的“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加入国内青年团后,积极团结和教育旅欧勤工俭学学生和华工,为“党、团组织培养了许多干部”,如周恩来、赵世炎、蔡和森、李维汉、陈毅、聂荣臻、邓小平等人回国后都成为“党、团组织的杰出领导人”[12]。历史表明,最初青年团创建的动议就是培养后备军,虽然正式成立时未提及,但的确已从革命任务与性质上规定了团带领的青年是无产阶级的重要力量。这是因为,“通过五四运动,中国青年发现了自己的力量”[13],这是组织起来的力量,是后备军力量,是社会内生的政治组织需求。

由于共产党成立之初的活动是秘密的,而团是公开的或半公开的,所以党的一些工作要以团的名义来完成。这造成了党员、团员身份混淆,工作上“党团不分”及情绪不满,尽管青年团二大关注了该问题,但是党、团对团的定位分歧没有解决。1925年1月,党的四大召开并通过了《对于青年运动的议决案》,批评了青年团内存在“第二党”倾向,指出:“S.Y.分子的青年化固然可用机械式的办法尽量把超过年龄的团员送入C.P.,并且以后不再介绍超过年龄的入团。然而中心的问题还在S.Y.怎样在青年运动中吸收多数的青年的分子加入,在数量上尽量扩大S.Y.组织”[14]。随后,团的三大召开,讨论通过了大会宣言,决定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改名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消除青年团内部分青年的思想偏差以及“第二党”倾向。1926年7月召开的青年团第三届中央第二次扩大会议上,意见不一、争论激烈,会议最后通过的《宣传问题决议案》规定:青年团是“在共产党之下的青年群众的团体”,“同时是列宁主义的学校,必须教育一般团员明了列宁主义,为党的后备军”[15]。这是团的正式文件中第一次明确将团作为后备军的定位,此后党团关系趋于缓和。

但是,大革命失败尤其是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让团内的不满情绪进一步高涨,出现了两种错误倾向:一是“先锋主义”,主张以团代党;一是“取消主义”,主张把青年团改名为“青年共产党”。在全国各地,基层党团关系的张力日显,甚至引发了冲突事件。于是,1927年底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两次召开常委会,纠正团的错误倾向,虽然未明示团为党的后备军,但规定“党应经常指导兼团的党员、增强对于团的政治影响”“团应当经常供给党以必须的积极分子”[16]。在随后召开的团的五大上,党团关系第一次写入团的章程:“中国共产青年团是无产阶级青年独立的组织,在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指导之下工作,服从他的章程和纲领。”[17]党团关系张力告一段落。

归结而言,建团后,党、团对团的认识分歧及关系矛盾,是由于党的理论准备不足,加之借鉴共产国际经验、国共合作等复杂形势共同造成的。党虽然也在不断纠正青年团中出现的错误倾向,但基本是问题导向的,具有“自发性”特征。即便如此,青年团作为后备军还是党团关系的主线。共青团向党输送3000名以上的超过23岁的团员,他们加入党组织后,使一些原来基础薄弱的地方共产党组织(江西、安徽、山西等)得到了加强,一些没有建立党组织的地方(福建、四川、陕西、辽宁省等),也开始有了党组织,为此后党领导、发动新的反帝反封建斗争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必要的群众基础和坚强的人才支撑[18]。这和当时的政治与组织关系相辅相成,推动党团关系在矛盾磨合中进步。

(二)改造重建后的共青团后备军与党团关系的曲折发展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在中共苏区中央局领导下,苏区成立了少共中央局,并完成组建“少共国际师”的任务,在反“围剿”中,补充了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发挥了后备军作用。但是,由于这段时期党内错误路线干扰,给党团关系造成了巨大损失。于是在抗战前夕,中共中央决定将共青团改造为群众性的青年抗日救亡组织。1936年9月20日,中共中央北方局在《关于青年团的决定》中指出:“根据国际与中央的指示,共产主义青年团即行取消”“所有各地各支部的青年团的同志们,即行设法全部介绍入党”[19]。当年11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专门讨论共青团改造问题,并作出《关于青年工作的决定》,明确提出改造共青团的具体措施是“大批吸收过去的青年团团员加入共产党”,未能入党的团员,“应该成为党的支部周围的积极分子,不再组织团的支部或团组”[20]。显然,这种决策还是后备军的政治关系逻辑。

到1937年2月,根据地各级团的领导机关基本结束了团的工作,而在党的领导下,建立了西北青年救国联合会,主要是发展青救会工作,引导全国各界青年团结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下,为全民族抗战贡献力量。道理在于,日本入侵中国尤其是华北事变后,中日之间的民族矛盾已上升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成为当时的“最大政治”,党团关系当然要服从服务于统一战线。当时对青年团实施改造的要求是:“彻底改变在青年运动中的工作方式,抛弃一切第二党的关门主义的工作方式,采取青年的、群众的、民主的、公开的方式。”[21]这说明,党团关系调适是由政治关系、政治环境深刻变化决定的。西北青年救国联合会先后创办的14期“安吴青训班”,被称为抗日干部的摇篮,培训了1.2万余名学员,其中有上千名优秀青年发展为党员,使党得到了新鲜血液,壮大了后备军力量,并投身至抗日救亡运动。各根据地青救会也发展起来,如晋察冀边区通过组织青年在各种学校、培训班接受培训,让村一级干部中的工农青年干部比例大幅提高。

经过抗战,约占全国解放区人口1/5的青年,深刻认识到共产党领导的重要性,积极要求加入党组织,但当时能够吸纳入党的青年只有四五十万人。因此,党重建共青团工作被提上议事日程。在时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任弼时提议下,中央青委于1946年6月27日起草的《关于成立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建议草案》提出:青年团是一个“政治性、教育性的基干组织,是青年群众的先进分子的核心组织”。它“以新民主主义相标榜,凡在思想上接近共产主义,坚决跟着共产党走的,又一时不能入党的优秀青年都可以加入,在党的各项事业中领头去干,不是与党并列,是介乎党与一般群众组织之间的党的后备青年组织”[22]。此后,中共中央先后召开两次座谈会讨论建立青年团问题,后备军还是党团关系的重要方面。比如,有参会人员提出:“为党培[养]后起的一代,教育青年从两方面教育(生产,阶级),教育不止是文化的,应是政治的、思想的及组织教育,为党输入后备。”[23]据此,中央青委着手重建青年团试点工作。1946年11月5日,中共中央向各解放区发出电报《中共中央关于建立民主青年团的提议》。各解放区纷纷响应建立青年团,广大青年在党领导下投身革命,成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生力军,特别是在国统区开展第二战线斗争,为解放后青年团的建立作了充分的干部与组织准备。

随着解放战争顺利推进,1948年9月8日至13日,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作出了在1949年上半年召开全国青年代表大会、成立全国青年联合会和正式建立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决定。1949年1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建立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决议》。4月12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任弼时作报告强调:“青年团的基本任务,是要领导并鼓舞全体青年团员及广大青年,在各种不同的实际工作中进行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进步,以便能为中国新民主主义的革命事业,培养出千千万万有高度政治觉悟又有坚强的实际工作能力的优秀的革命后备军,源源不断地补充到各种工作岗位去,推动革命事业前进,建设起确实比旧社会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的新民主主义社会,并且准备将来进入社会主义的社会。”[24]中共中央对大会召开十分重视,发来贺电称:“过去和现在的经验都证明,青年团是党的有价值的助手和后备军”[25]。朱德总司令出席会议开幕式和闭幕式,并发言总结近30年青年团的贡献,指出:“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应该继承过去的青年运动的光荣传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做团结教育广大青年的核心,做中国共产党在各个工作中的助手和后备军。”[26]这次大会重建共青团,在党团关系发展史上意义重大,明确了“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需要青年运动的推动和配合,青年运动需要青年团作为核心,青年需要青年团成为学习共产主义的学校和青年具体利益的代表者和维护者,中国共产党需要青年团成为其助手和后备军。因此,青年团是其他组织和团体无法替代的”[27]。这里,青年团后备军的性质与职责定位,是对党团关系历史发展的经验总结。

新中国成立后,党对党团关系的认识日益深化,愈加清晰了团的发展方向。1953年6月,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将“后备军”的提法正式载入团章。同年10月,中共中央又发出《关于加强党对青年团的领导给各级党委的指示》,其中重要一点就是:“必须注意加强团的组织建设,加强党对团的思想、政治领导,使团充分发挥其作为党的后备军的作用及使团有可能源源不断地向党和国家输送干部。”[28]在党的领导下,青年团在加强自身建设的同时,带领青年积极参加党的各项中心工作和国家建设事业,既是攻坚克难的突击队,也是生生不息的后备军。1956年党的八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写入“党同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关系”一章,明确规定:“共产主义青年团是党的助手。”1957年5月15日至25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根据八大党章,决定将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改名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与以往历次大会相衔接,依照次序加以排列,下一次团的全国代表大会定名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邓小平代表党中央致祝词指出:青年团的任务,“就是在党的领导下,用共产主义的精神教育青年一代,团结全体青年积极参加建设社会主义的劳动,以便尽快地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工业国,为将来实现共产主义准备条件”[29]。在党和国家号召下,共青团不断加强组织建设,并根据党中央培养千百万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要求,确定了“为全体青年革命化而斗争”的工作方针,积极投身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但是,由于“左倾”路线的错误,尤其是“文革”的发动,共青团工作被迫停止。

诚然,共青团重建后,尤其是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后,党对共青团的定位更多强调助手这个维度,但是也提出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即培养后备军任务。因为,党执政后,面对复杂的国际国内环境,如何巩固新生政权和党的领导基础,如何在东方这个大国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推进社会主义建设,需要以问题为导向,组织和动员青年解决治国理政中的一系列问题。这样的政治要求决定了党团关系的重心与形态。邓小平多次对团工作的强调能说明这一点,比如他提出,青年团的工作方法要不断适应时代发展和任务要求,“总是在党的方针政策下,动员教育青年参加社会主义建设”[30]。至于后来,由于政治路线错误、政治环境变化,共青团工作遭遇曲折也就不可避免。

(三)恢复改革中的共青团后备军与党团关系的创新发展

“文革”结束后,1978年5月4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召开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的通知》,高度认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共青团工作:“建国以来,共青团……把全国各族青年紧密团结在党的周围,在各条战线上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向党输送了大批优秀干部,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培养了接班人。”[31]当年召开的共青团十大提出,要“加强团的建设,一项迫切的任务是要慎重选拔、精心培养年轻干部,建设好团的干部队伍”“不仅关系着当前团的工作的开展,而且团作为党的后备军,也将对今后党的干部队伍的素质发生影响”[32]。这虽然没有写入大会通过的团的章程,但肯定了青年团后备军的定位。随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党团关系也逐渐步入正轨。到1982年底,共青团新发展了2600万名新团员。“4年中,有270万名优秀团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一批共青团干部被输送到党、政府和其他部门工作”[33]。对于当时干部年轻化的战略要求而言,其意义无论如何估量都不过分。

在改革开放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面临的主要任务是,继续探索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使人民摆脱贫困、尽快富裕起来,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充满新的活力的体制保证和快速发展的物质条件”[34]。这样的任务决定了党的政治路线、政治道路、政治方向,也决定了党团关系的变迁。为适应新时期新要求,各级共青团坚持党的基本路线、坚持发展是执政兴国第一要务这个“最大政治”,团结带领广大青年积极投身经济建设与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中。1982年,依据党的十二大通过的新党章重新列入“党和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关系”一章,以及共青团十一大通过的团的章程都作了重要修改:“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先进青年的群众组织,是广大青年在实践中学习共产主义的学校,是中国共产党的助手和后备军。”[35]这就是目前共青团三重定位的起点,其中重要方面即为后备军,而且根据党中央指示,把“推荐优秀团员作党的发展对象”写入了团章。这为共青团作为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政治和战略定位夯实了基础,对新形势下开展青年团工作意义重大。

如果说党的十三大报告提出共青团作为“桥梁和纽带”,主要是赋予助手这个定位以新的具体内涵,那么作为后备军其新的具体内涵,就是推荐优秀团员加入共产党。这让党团关系的发展有了战略着力点与工作抓手。1992年,中组部与团中央联合召开座谈会,领导人讲话指出:“发展优秀青年入党,是培养接班人的重要内容。推荐优秀团员作党的发展对象,是共青团发挥党的助手和后备军作用的一项光荣任务”“党建立共青团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形成自己强大的后备军。推荐优秀团员作党的发展对象,为新时期共青团向党输送后备力量找到了一个具体形式,是实现党的建团宗旨的体现,是优良传统在新形势下的继续和发展”[36]。随后,中组部和共青团中央联合发文规定:“今后28周岁以下青年入党,一般应从团员中发展;发展团员入党一般应经过团组织推荐。”[37]这明确了共青团“推优”是党组织发展青年党员的主要渠道,共青团员是党组织发展青年党员的主要来源。随着这项工作深入开展,团员中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队伍逐渐壮大,团员入党的数量逐年递增,截至1997年底,就有392万名共青团员光荣入党。

改革开放前进一步,党的事业就前进一步,党团关系与青年团后备军建设也前进一步。1992年党的十四大报告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经济体制改革目标,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宏伟目标也日益明确。在党的领导下,根据共青团十三大提出的任务,我国青年工作战略发展规划的总目标为:“始终把培养和造就千百万跨世纪的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和接班人作为自己全部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在适应、服务和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的过程中,加快共青团起核心作用的青年工作的改革与发展。”[38]如果说这里的建设者主要从党的助手而言的,那么接班人就主要从党的后备军而言的,前者着眼于当下,后者聚焦于未来,两者相辅相成,统一于党、团的共同事业中。据统计,从1998年到2002年,全国共有299.5万名优秀团员经团组织推优入党,共青团员已成为党组织发展党员的主要来源,推荐优秀团员作为党的发展对象工作得到进一步加强[39]。同时,适应改革发展任务,共青团开始实施“跨世纪青年文明工程”“跨世纪青年人才工程”“服务万村行动”等,在稳步推进团自身建设及党和国家事业发展中取得了良好成效。

时代在变迁、社会在变革、青年在变化,共青团后备军建设也要不断进步。在党的领导下,各级共青团组织不断适应新环境新要求,在做好经常性团员发展工作的同时,进一步加强推荐优秀团员作为党的发展对象工作,为党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血液。党中央也不断为共青团建设提出新要求。2003年,胡锦涛就提出“三个创新”,即共青团工作思路、工作方式和自身建设的创新。2008年,他提出各级团组织要发扬“党有号召、团有行动”的优良传统,“为实现党的任务努力奋斗,保证党的事业兴旺发达、后继有人”。2012年,在纪念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90周年大会讲话中,胡锦涛进一步提出“三贴近”,即共青团的工作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青年,重申“两个全体青年”,即力争使团的基层组织网络覆盖全体青年,使团的各项工作和活动影响全体青年,目的是努力做到“让党放心、让青年满意”。与此相应,共青团启动了“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培养工程”,集中开展“我与祖国共奋进”主题教育活动,稳步推进“青春建功新农村行动”“挑战杯”大学生科技竞赛活动等,以引导当代青年成长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合格建设者和可靠接班人,集中体现了后备军建设和党团关系发展新成就。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党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开启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朝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目标继续前进”[40]。如此新时代的“政治”规定了青年团后备军建设的要求、方向和党团关系发展的主旨。青年有担当,国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一代又一代有志青年接续奋斗。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新时代中国青年运动的主题,新时代中国青年运动的方向,新时代中国青年的使命,就是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同人民一道,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41]在2013年、2018年同团中央新一届领导班子的两次座谈中,习近平总书记都要求“把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作为根本任务”。他还提出共青团后备军建设,就是“为党的队伍和事业培养输送政治骨干”,培养“关键时刻能够为党冲锋陷阵的青年政治骨干”。特别是,中共中央出台《关于加强和改进党的群团工作的意见》,适应新时代青年工作规律,为推动共青团组织改革提出了一系列政策举措,并制订了《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年)》,相应地也推进了全面从严治团工作。这些为新时代青年团后备军建设明确了方向、提供了保障。

三、共青团后备军建设与党团关系发展的启示

2022年是建团100周年。中国共青团在百年生命历程中几易其名,经历了两次创立、一次改造,甚至是停止状态,由此与共产党形成了复杂历史关系,从矛盾张力到改造进步,从恢复发展到改革创新,但是作为后备军的定位始终是党团关系的主线。一部百年团史就是一部后备军建设探索的历史,也是一部党团关系磨合发展的历史,这也构成了百年党史、团史的重要方面。在这个时间坐标上,从政治与组织关系的视角,以后备军为主线审视百年来党团关系的演变,对于新时代更好加强后备军建设、推动党团关系发展具有重要经验启示。

其一,坚持党的领导是根本保证。在党、团创建初期,团发展中出现“先锋主义”“取消主义”“第二党”“闹独立”等错误倾向,直接导致党团关系矛盾紧张。这主要是因为对党团关系认识模糊,经历了从“指挥”“指导”到“领导”的过程。随着正确认识形成,坚持党的领导就成为后备军建设与党团关系发展的基本遵循。1959年邓小平曾指出:“共青团犯一千条错误都没有关系,但是有一条错误不能犯,就是脱离党的轨道。”[42]从党的八大、十二大党章,到十九大党章及相应的团的章程都明确规定了这一点。总之,只要坚持党的领导,后备军建设与党团关系就顺利发展,否则就遭遇挫折,这是历史的结论。

党的领导制度是我国的根本领导制度,党的领导要落实到国家治理的各领域各方面各环节,青年团也不例外。共同的政治基因,决定了党团组织关系的性质。政治性是共青团后备军建设的灵魂,坚持党的领导是安身立命之根本,也规定着党团关系发展的政治方向、立场、道路、原则等。在新时代新征程上,共青团要始终把自己置于党的领导之下,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坚定维护党中央权威,坚决贯彻党的意志和主张,更好承担起引导广大青年群众听党话、跟党走的政治任务。这也是党团关系更好发展的根本保证。

其二,坚持工作独立性是基本要求。党是青年团组织的创建者、权能的赋予者、发展的推动者,也是党团关系的塑造者。青年团归根结底只是党的“外围”组织,在类型学上两者还是有本质差异,不能等同,无论是青年团“闹独立”,还是党对团的独立工作空间挤压,在百年团史中都被证明是不可取的。在重建青年团的过程中,任弼时曾总结指出:“现在党的领导强了,青年团不容易犯第二党作风的错误,但如不预防,也会闹成与党不和。青年团的工作对象是青年,如果不研究青年的特点,不采用适合青年的工作方法,就不会有发展,就没有前途。”[43]毛泽东也曾注意到这个问题,并强调:“青年团对党闹独立性的问题早已过去了。现在的问题是缺乏团的独立工作,而不是闹独立性。”[44]随后,中共中央发出指示要求:“必须在党的统一领导下建立团的独立活动和加强团的系统领导。”[45]

显然,强调党对青年团的领导,这是由青年团后备军的政治属性决定的,但领导不是“包办一切”,更不是实现团的“党化”;强调青年团工作的独立性,这是青年团群众性、社会性角色的要求,要保持独立空间和独特工作方式,不能“束缚手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青年团必须更好平衡政治性与群众性,把握青年运动的时代主题与方向,深入基层、走近青年,洞察新时代广大青年群体的新变化新要求,探索新时代青年成长、青年运动的新规律,更好代表、组织和团结好青年,为党建设好后备军队伍。

其三,坚持不断赋新是重要条件。由政治规定的组织关系形态,不能一成不变。因而,亨廷顿认为,适应性是政治制度化的主要标准,“组织和程序的适应性越强,其制度化程度就越高;反之,适应性越差,越刻板,其制度化程度就越低”[46]。百年团史中,党对青年团的政治属性认识是总体稳定、基本不变的,对青年团的使命定位则是随着政治环境、社会情势变化不断调适的。有学者认为,一部共青团发展史就是一部其组织形态的变迁史,“在国家市场化转型与社会体制改革中不断获得新的规定性,集中表现为共青团组织形态的范式变革与现代建构”[47]。而且,从建团初期的后备军到今天学校、助手、后备军的三重定位,从最初的社会主义青年团到共产主义青年团、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再更名为共产主义青年团,都能说明组织适应政治变化的规律性特征。

共青团作为党的后备军这个定位,也要与时俱进不断被赋予新内涵。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青年团后备军建设的使命是培养革命人才,壮大革命队伍,甚至在抗战时期,为了服从于全民族抗战的政治要求,青年团被改造为抗日救亡组织。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团充分发挥后备军作用,向党和国家输送干部,组织动员广大青年投身我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为将来实现共产主义准备条件。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共青团后备军建设就是发展优秀党员入党,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培养接班人、建立人才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后备军建设就是围绕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主题,为党的队伍和事业培养建设者和接班人,输送政治骨干。正是这样的适应性变迁和不断被赋予新内涵、提出新要求,共青团后备军建设才被注入动力,持续释放活力。这也是新时代不断推动党团关系良性发展的必备条件。

其四,坚持从严治团是基础工作。政治与组织关系意味着,组织作为能动性变量,需要在组织体系、组织能力上满足政治要求。“与西方政党不同,中国共产党与其青年组织——中国共青团在意识形态、工作范畴、队伍建设、接班人培养等方面形成密切的结构性联动,从而构成了由‘从严治党'到‘从严治团'的政治逻辑、历史逻辑和现实逻辑”[48]。如果说共青团要承担起为党不断培养接班人、后备军的职责使命,需要党为其赋权、赋能,需要有相对独立空间与政治资源,那么青年团为此就必须加强自身建设,不断提升组织青年、代表青年、动员青年的能力与潜质。这是从历史中得出的结论,也是党团关系创新发展的要求。

围绕新时代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重大时代课题,党提出并推动全面从严管党治党取得了历史性成就。而围绕推进共青团改革和全面从严治团,党也提出了一系列新要求,习近平总书记就新时期群团工作改革创新多次作出重要批示指示。特别是加强共青团政治建设,要强“三性”即切实保持和增强共青团组织的政治性、先进性、群众性,也要去“四化”即大力去除机关化、行政化、贵族化、娱乐化倾向,更要高度重视全面从严治团。“团的干部,必须坚定理想信念。团干部应该最富有理想,要带动广大青年坚定理想信念,自身必须坚定,打铁还需自身硬”[49],必须遵循“想得起、找得到、靠得住”和“信得过、靠得住、离不开”的要求。如果将这些归结到一点,就是要推动共青团加强自身建设,当好这个助手和后备军,这也是推动党团关系发展的基础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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