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小象莫莉，三万网民在行动

彭宁铃

一头亚洲小象用长鼻卷起一只小巧的口琴，象馆内很快响起了悠扬的歌声。小象两颊凹陷，眼神有些呆滞，它想伴随音乐欢快地跳舞，但它的右前脚被一根铁链拴住，只能挪动几步。吹完一段曲子，它结束了表演，嘶鸣一声，转过身似乎想走，但右前脚的铁链锁住了它。

这是去年9 月的一段“ 网红”视频，视频中的小象叫“莫莉”，曾是一头“明星小象”，2016年出生于云南昆明动物园，两年后被交换到河南焦作市森林动物园。

当它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已是去年8月，有游客发现，5岁半的莫莉在焦作市森林动物园内表演吹口琴、金鸡独立、吹气球、站立等活动，还有驯象员拿着象钩在一旁威胁它。小象莫莉疑遭虐待的视频很快上传到网络，并引发广泛关注。

莫莉的命运牵动着广大“象粉”和动物保护人士的心。今年4月24日，演员陈乔恩转发莫莉受到伤害的微博：“看到小象浑身是伤非常心疼，它不该被如此对待。拒绝动物表演，请不要虐待动物，请救救小象莫莉。”

“看到莫莉被迫表演，就像看到不会说话、被拐卖的孩子，非常可怜。”“小象莫莉”超话主持人小宣表示，“拯救小象莫莉”行动一直在继续，“我们一直希望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让莫莉能离开河南去其他省份的城市动物园，规范管理。”

“象公主”沦落为“表演象”

大象纪录片《二十一世纪的大象》中提到，大象是所有哺乳动物中怀孕时间最长的，达22个月之久，哺乳期可长达4年，一头小象仅学会如何使用鼻子就要花6个月时间。

2016年3月20日，小象莫莉在母亲“莫坡”的肚子里待了22个月后，在昆明动物园内降生。她的父亲亚洲象“中波”于1998年经野外救助从普洱来到昆明动物园，后成为园区内亚洲象种群头领。

莫莉是昆明动物园繁育的第三代亚洲象，一出生便受到广泛关注。出生后的第4天，央视新闻频道曾以“昆明动物园亚洲象家族喜添千金”为题进行报道。“小象重约70公斤，是位小‘公主，大部分时间在妈妈肚子下面钻来钻去玩耍，饿了就会去吃奶。”

一年后，小象莫莉在父母陪伴下，在人群欢呼声中，度过了一周岁生日。“莫莉”这个名字是昆明动物园向社会公开征集的，“莫莉”与茉莉同音，象征着纯洁与迷人。动物园还为莫莉制作了小象雕塑，为它的定名颁奖。这一天的亚洲象馆人山人海，莫莉在父母的陪伴下，吃到了一份由甘蔗、胡萝卜、西瓜等食物做成的蛋糕，四面八方的游客们则围着它，集体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莫莉一定不会想到，仅在半年后，它就要开始适应断奶、拴脚链、进运输笼、离开母亲的命运。2 0 1 8 年， 为了“ 调整血缘”，昆明动物园从河南省沁阳市的天鹅湖公园引进一头雄象“九班”，而莫莉作为交换生，“肩负着亚洲象种群建设的特殊使命”，经过吊车吊装、长途奔波，于当年4月15日抵达了九班的家乡。

3年后，昔日的小象“公主”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2021年8月，游客发现莫莉在焦作市森林动物园、周口野生动物世界、沁阳市和生森林动物乐园等地进行动物表演。视频显示，莫莉脚上拴着十多厘米的铁链，表演吹口琴、吹气球，拱起前足站立、金鸡独立等杂耍。一位动物保护志愿者提供的视频显示， 在练习“金鸡独立”时，驯象员手里拿着象钩，用尖锐的一头威胁莫莉，并用木棍敲打它的腿。

另一名志愿者提供的资料显示，莫莉在河南省的动物园里吃的是西瓜皮、干草，游客付费后还可以骑在莫莉背上，这种行为可能对幼象的脊椎造成伤害。

小象表演是否合法

“莫莉吹的口琴音调节奏都非常准确，让我学也未必比它吹得好，我不敢想象它经历了什么才学会。如果不看它的身体，只看脸，无法相信那样憔悴、眼神空洞的它只有五岁半，跟幼儿园的小朋友差不多大。”小宣说。

两年前， 小宣成为“ 象粉”，在她眼里大象是“有灵性的动物，像不会说话的人”。去年8月底，在网上关注到莫莉疑似被虐待的事后，小宣成为微博超话“小象莫莉”的主持人。超话的三万多粉丝为了扩大小象莫莉的关注度，每当明星或大V发布莫莉相关的微博，就会自发分享到群里。他们还会在网上查资料，搜集该动物乐园涉嫌虐待动物的证据。

有律师表示，虽然我国的《野生动物保护法》第二十六条规定了不得虐待野生动物，但没有明确具体惩罚措施，现有法律尚未明确规定何为“虐待野生动物”的具体行为。世界动物保护协会野生动物项目经理郑钰则提出，野生动物表演看似轻松愉快，但这些表演活动以及和游客的亲密互动行为，违背了动物的天性，动物表演的背后是动物的痛苦和创伤。而河南民生频道记者实地探访的视频中显示，象馆前一块牌子写着“大象互动体验”：大象投食20元/份，骑大象拍照50元。

“野生大象绝不会让人类骑在它的背上，更不要说表演等其他非自然行为。”郑钰指出，所有在野外捕获的大象和人工繁育的大象后代，都会在幼年时经历残酷的训练过程，使它们能够从事骑乘和表演活动。

5月18日上午，“ 莫莉” 和妈妈“莫坡”在一起

图中的雌性幼象名为OonBoon，画面真实记录了它接受摧垮训练的过程

2021年5月27日，云南15头野生亚洲象向北“流浪”至玉溪峨山县

2013年7月，我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出台的《全国动物园发展纲要》明确指出“杜绝各类动物表演”，要求动物园能够切实为动物提供适宜的生活条件，保障其健康生活和繁育等规定。2020年，青岛森林野生动物世界宣布永久停止动物表演，“用动物科普课堂代替”，获得一致好评。

“帮助它回家”

此前，云南15头野生大象一路向北迁移引起广泛的社会关注。而此时，《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届缔约方大會也已在中国云南昆明举办，“小象莫莉”的命运更是引发了关于生命权利、生物伦理、生物多样性的反思。

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政研室于4月29日下午召开了“小象莫莉与反野生动物虐待”在线讨论会。会上，有专家提到，沁阳天鹅湖生态园利用大象行为应当事前得到野生动物保护主管部门的批准，网友购票观看小象莫莉进行倒立等危害自身安全的表演，有权知道小象莫莉在练习这些技能时是否受到虐待。

好消息是，在专家和众多网友的共同关注和努力下，经过科学评估和综合研判，为了给“莫莉”提供更好的生活和成长条件，昔日的“象公主”已于5月16日回到了昆明动物园，园方会对它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和隔离观察，希望“莫莉”能在昆明动物园重新找回昔日无忧无虑的生活。

至此，三万多名网友发起的“ 拯救小象莫莉” 行动终于告一段落。有网友评论说：“没想到真的救回来了，努力就会有希望。”而拒绝动物表演、拒绝虐待动物的讨论，则远未结束。

栋梁//摘自《看天下》2022年第5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