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地装订成现代经书（六首）

◎毛青豹

山丹秋后

这是几个月来我见到的最蓝的天

大楼是歇脚的苍鹰

从它身上卸下和煦的旋律

秋后的柳树逗弄色彩斑斓的词儿

夕阳，渐渐远去的歌声

祁连山，一把闪光的利刃

寒意在远处逡巡

兰州老街

如同忽遇桥洞另一侧倒影的风景

如同哪个高人写下的一首古诗

我们都有幸被当词和音符填了进去

爬在小船玩水的孩童

是母亲用满脸灿烂钓起的锦鲤

旋转的水车是仕女弹响的琵琶

于是，我看到了苏轼

看到了秦淮河边一位下马的将军

我还邀请了一位我不愿说出姓名的人

对饮了半夜

……

走进兰州老街

我便是醉卧在了清明上河图中

峡口古城

一只后来的手印落脚了城楼

穿越西域的声声驼铃

已在时间的西风里干裂

幸有锁控金川，天现鹿羊

石燕高飞，石硖封云，日勒翻影的遗誉

像摩崖石刻收藏着它

游人惊叹的眼光一次次

刺激，粉刷着它

尚存余温的记忆勇气

一只羊群漫过山坡

仿佛一段历史在演绎穿越

也像一朵祥云的帽子

戴在了城池顶上

我分明感到一种缺憾

被春风渐渐补上

东 沟

一只鹰

——一位

扇着耳瓜帽和皮袄的老汉

从一棵沙棘树上斜身飞起

——它放牧着东西沟的群山

村子是生锈的农具

一群童音冻僵在河沟里

秋杨发出求救的信号

一个护林员赶着一枚落日

吹着西风的口哨

渐渐淹没在山坡后

大湖湾水库

圣人遗失的一本经书

我还未来得及细瞻

一个个不同形体的文字

便跃出书面

年轻的佛塔敲响夕阳的钟声

虔诚的树木拉着我充当形容词

编进了经文

绵延的山脉，一根线

——把大地装订成

现代经书

山丹军马场

我总以为

祁连山的冰雪，一直

和马场滩的一只狐狸有着纠结

月光下汉朝的服饰翩翩起舞

霍去病挥动的刀光剑影

依然在草丛里泉水叮咚

一列飞驶的列车

仿佛划过时空的流星

马群遗留的嘶鸣，更像

发光的金卷缀满每一棵树梢

潮湿的记忆每每孤寂

祁连深处一泄而来的绿浪

飘荡着虎豹原始的吼声

草原有着阳光冲动

无论岁月多么蹉跎

我总是喜欢扶起祖辈的犁铧

翻出土地新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