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声声忆童年
2022-12-27邱俊霖
文│邱俊霖
在故乡,每到丰收时节,打谷机“嗡嗡嗡”的震动声,便仿佛在我的耳畔飘荡。
我的童年是在外公家度过的,每当前往田地割禾的时候,外公都要将他的打谷机搬出来。那时的打谷机,是带着木制踏板和谷桶的脚踏式打谷机,最核心的部分是金属轴承、齿轮和滚筒,滚筒上整齐排布着金属弓齿,这些都是让收稻谷能够实现半机械化的宝贵部件。
外公总是耐心地先给齿轮打上一点油,仔细地检查滚筒、齿轮以及皮带等各个部位是否能正常运作,然后用脚蹬上一阵子,看打谷机是否运转灵活。一切准备就绪后,便戴上草帽,搬运着工具,向着丰收的稻田前进。
当时的打谷机很笨重,需要几个成年人抬。因此,为了省时省力,舅舅们往往要将打谷机拆分开来,将谷桶、滚筒等大部件逐个搬运到田间,再把打谷机组装起来。当时的稻田,田连阡陌,秋日的微风轻拂过来,都带着稻花的香味,而田间的稻穗随风摇摆,犹如金色的海洋荡起层层波浪,仿佛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到了田间,父辈们告诉我,打谷子是个体力活,于是我只好拿起镰刀割稻禾。起初,我觉得这还挺有趣,因为稻禾上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瓢虫。可时间久了,难免觉得枯燥无味。
而外公则踩着打谷机打谷子。打谷机的滚筒安装在谷桶的一侧,被一个半封闭式小木箱包裹着,小木箱的底部及向外的一侧是开放式的,这样,将稻禾放入木箱,脚踩踏板,在皮带的带动下,滚筒逐渐由慢到快,飞速转动起来。于是,弓齿随着滚筒转动,不断的搅动着稻禾,谷子便不断地脱落,并在小木箱的阻挡下“听话”地掉落至谷桶当中。
看着外公打谷子,我觉得打谷子似乎是一件简单且好玩的事。于是,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偷偷地跑到打谷机前,拾起一把稻禾,手持稻秆,将稻穗塞进小木箱,然后开始猛地踩起踏板来,滚筒“咕噜咕噜”地快速转动了起来,不少的谷粒瞬间便被打落到了谷桶里。
起初,我觉得颇有成就感。不过渐渐地,我开始跟不上踏板的节奏了,脚也被动地被踏板带着快速地上下起伏。打谷机的力量越来越大,仿佛在对稻秆进行着拉扯。我一时慌了神,手上一松,稻秆被滚筒一骨碌带进了打谷机里,绕了几圈后缠在了滚筒的轮轴上,打谷机霎时“停摆”,踏板也猛地一停,没有把握好重心的我向后一倒,一屁股跌坐在了稻田中。
长辈们见状立马上前教育了我一番,然后停下手中的活,蹲下身子清理轮轴上的碎稻秆。这时,我的心里有一些内疚。外公上前跟我说:“打谷子时脚不能停,手不能松。脚下太慢,滚筒不够力,手上没劲,稻秆便会被卷进去。打谷子的时候还要把稻禾摊开并不断翻转,谷粒才能打干净!”
原来看似简单的打谷子,不仅是一项体力活,更是一项技术活。后来,我跟着外公的步伐,和他一起踩踏板,打谷机的踏板顿时被踩出欢快的节奏,我打起谷子来也觉得倍加轻松了。很快,我的打谷技术得到了迅速提高。
在秋日的阳光下打谷子,金黄的谷子一层层地落满谷桶,舅舅们用扁担和箩筐将稻谷一筐筐地往家里挑。到家后,外婆把刚收割回来的湿漉漉的稻谷倒在坪里,然后用推耙一遍遍推平。晒出去的谷子,需要有人看守,一怕有鸟雀糟蹋,二则怕突来的雨水会打湿稻谷。收割的谷子必须晒足一周方可脱水。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经过许多次的锻炼,我的体力增强了许多,毅力和技术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脚踩着打谷机,手中不断翻转着稻禾,稻谷一粒粒地脱落至谷桶中。虽然打完谷子后异常疲惫,但我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欢快。
后来,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脚踏式打谷机变成了柴油动力的打谷机。再后来,时代发展,科技日新月异,老式打谷机被现代化的收割机替代了,只需要一个人操作,便可以完成收割、打谷、脱粒等一系列操作,种上几百亩稻田也不是什么难事,打谷子再也像过去那样辛苦了。
如今,那台破旧的老打谷机孤零零地放在小仓库角落里,木制的谷桶和踏板已经发霉,上头还挂满了蜘蛛网,皮带也早已断开,齿轮和滚筒则锈迹斑斑,弓齿脱落了不少。不过,用打谷机打谷子的往事却一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有时候,外公还是会把这台破旧的打谷机零部件拿出来看一看、研究研究,然后笑着说道:“别看这台机器如今已经不中用了,但在当年,我们能吃上香喷喷的稻米,可全指望着它呢!”
听了外公的话,童年时跟着外公打谷子的场景似乎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的确,打谷子的艰辛虽然早已消逝在了光阴的长河里,但打谷机的存在却曾经让我们吃上了香喷喷的稻米。每当我回忆起儿时打谷子的场景时,感觉虽累,却也感到无比满足。
所谓忆苦思甜,正是打谷机让我在劳作中体会到了粮食的来之不易,也让我倍加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