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田野调查的我国撒拉族民族民间医药发掘整理研究方法初探△

更藏加，尕藏措，三智加，扎西东主，周则，普毛措，和慧莲，斯那白珍

1.西南民族大学 药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2.成都中医药大学 民族医药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7；

3.青海省藏医院，青海 西宁 810007；

4.青海大学 藏医学院，青海 西宁 810016

撒拉族是我国56 个民族中人口极少的少数民族之一，主要生活在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及毗邻地区，由于撒拉族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导致缺乏民间民族医药的记载。与传统医药宝库中的中医药和藏医药不同，其没有形成其独特的传统医药体系，但在长期与自然界斗争的实践中，积累和总结前人的诊疗经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撒拉族民间医药文化。对撒拉族民族民间医药进行抢救性挖掘整理研究，不仅是2017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科学技术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中医药现代化研究》（2017YFC1703900）的研究内容之一，也是西南民族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基金项目“撒拉族民族医药抢救性发掘和名词术语整理研究”的研究内容。

1 撒拉族民间医药发掘整理研究的必要性

随着现代医药的不断发展和国家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政策的落实，基层医疗政策法规不断健全，卫生条件不断完善，邻近乡镇的民族民间医药却处于自生自灭、替代覆盖、无法生存、后继无人的境地，医疗活动不断萎缩，有的撒拉族民间医生年事已高，加之该民族无文字，更无相应的书籍，如不及时抢救，随着现代医疗的普及，撒拉族民族医药将濒临失传。因此，必须加快发掘整理步伐，提高调研和收集工作效率，抢救濒临失传的撒拉族民族医药相关信息。

2 调查研究方法

撒拉族民间医药研究首先要通过实地调研收集原汁原味的关键信息，对其进行保留、传承和保护。对于民族医药挖掘整理通常采用实地调查、人物访谈、专题座谈、问卷调查、资料收集等研究方法，而对于只有民族语言没有文字的撒拉族来说，全面调查和收集民族医药文献信息是一项困难而艰巨的任务。由于撒拉族民族生存环境具有“大分散、小聚居”的分布特点[1]，加之撒拉族先民在土库曼斯坦迁徙过程中，不断吸收其他民族的文化元素，导致了同一县内的撒拉族之间存在生活习俗、方言、观念差异性，以上因素均给调查工作带来众多困难和不便。

2.1 熟悉撒拉族分布，绘制调研区域地图，掌握该民族文化与传统习俗

撒拉族主要生活在我国西北地区，主要居住地为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及毗邻地区，也有从商散居在全国各地的情况[2]。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是我国唯一一个撒拉族自治县。2010 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资料显示，撒拉族总人口数为130 607 人[3]。据文献资料记载，撒拉族先民初来循化时，人口并不多[4]，原住在撒拉克（今土库曼斯坦境内）的尕勒莽和阿合莽兄弟，带着撒拉族170 户族人离开此地东行，形成了今天的发展规模[2]。

撒拉族拥有本民族语言，但没有本民族文字[5]。初到循化地区的撒拉族人，长期与邻近的藏族、汉族交流，汲取了其文化精髓，使得撒拉族文化在传承中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区文化，呈现出了其传承性、唯一性及延续性。在撒拉族民族聚居地均存在散在的民间医药活动，每个村寨除了国家配备的乡村医生外，一般为本民族老者在民间从事草医活动，当地人们通称其为“阿禾热禾瓦库子”，他们基本没有把救死扶伤作为专属职业，且都无诊治记录、无专用医药书籍、无经验记录和手抄本。在长期的实践中，他们通过不断总结长辈经验，防病治病，充分利用当地的药用生态资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民间医技医术，为当地群众的医疗健康提供免费的技术服务，所用药材多为自制自用，且通过家族传承和师徒传承进行延续。随着国家农村新型合作医疗政策的推广实施，撒拉族民间医生的行医活动受到限制，前来就医的患者和技术传承人越来越少，在交通信息较为便利的县城周边地区撒拉族民族医药濒临消失。为此，本课题组为了确保收集资料的客观真实性，调查之前，将撒拉族分布情况绘制成图表，掌握要调查的区域特点，合理安排调查日程，掌握各地撒拉族的习俗，并且调查区域应覆盖撒拉族聚集区90%以上。除此之外，调研人员应尊重当地民俗文化和宗教信仰，以避免访谈时触及到受访者的忌讳和禁忌。

2.2 合理设计调查问卷内容，不同方法交叉使用，灵活运用调研技巧

首先，撒拉族民间医药涉及的调查内容较多，本课题组密切结合地方民族文化特征，明确了调研侧重点，反复讨论和修订调研实施方案和问卷调查表，最终通过相关专家和本课题组成员的论证。对于撒拉族民族民间医药调研，本课题组最终确定调研内容涉及有无相关文字记载、诊断方法、医用器具、饮食起居、药物疗法、特色外治、宗教疗法、专业术语、单味药材、复方制剂、常见诊法、药食禁忌、养生保健措施、适宜技术、经方、验方、药材品种等相关信息。调查范围应是熟悉当地民族医药的人员、撒拉族民间医生、乡村医生、懂草药者、撒拉族普通老人及地方患者等。由于现存的撒拉族医药活动相对集中在交通不便利的边远山区，加之受访者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许多调研对象对“撒拉族医药”的概念比较陌生，调查人员密切结合实际，采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有层次、系统地引导话题。其次，针对调研过程中遇到的关键问题，及时进行专题座谈，一般参与人员应是熟悉当地民族医药的人员、撒拉族民间医生、乡村医生、草药采集者、普通撒拉族老人等。调研之初，由于受宗教戒律和营业执照的限制，许多受访者一开始不愿接受访谈，并一直否认自己在行医，称自己不懂医术，访谈陷入了被动和僵局。针对以上问题，本课题组对所涉及的撒拉族基本概况、撒拉族民间医药、诊疗应用情况等相关问题对调研人员进行了短期的培训，必要时寻求当地卫生健康相关部门等的协助极为重要。因为受访者比较信赖和听从地方工作人员、村委会、村卫生工作人员，并且调研开始前一定要将来意向受访者说明，这样交流访谈时比之前方便很多。另外，由于当地民间医生以为调研是在追查他们的非法行医，因此，受访时想方设法避开自己的处方和药物的话题。遇到此类情况，调研人员要有耐心，不可强行索取，需要用放松的话题切入，要表明学习传承民族文化的用意，应该灵活运用访谈技巧[6]，消除受访者心中的顾虑。受访者一旦建立信任，就会主动介绍自己的名方和医术。

2.3 多途径、多渠道收集更多珍贵资料

撒拉族除了有当地卫生行政相关部门进行社会调查外，没有医药相关的书籍文献。因此，对该民族的民间医药调研应从其民族文化的文字史料，撒拉族形成、饮食文化、特色产业、节日活动、宗教习俗及发展历史等方面去调查，结合人文社会科学的相关研究报道，从中寻找撒拉族医药相关足迹。本课题组调研期间收到来自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文化和旅游局工作人员馈赠的《撒拉族》《撒拉族文化概览》《简明撒拉族文化》《我的撒拉乡》《撒拉族古建筑》《撒拉族服饰》等珍贵书籍和文化资料，虽然以上文献资料目录中没有撒拉族民间医药，但本课题组认为，收集这些计划外有价值的资料，往往能给撒拉族民间医药调研带来意外的收获和惊喜。另外，调研期间要高度重视撒拉族名医、文化人士、地方人士的口述资料。通过协商来完成撒拉族文化的图文和纪录片，对有代表性民族医药及有价值的实物通过拍摄来实现电子存档。

2.4 临时添加当地民族文化友人和医药工作者参与到课题研究中

由于调查收集的资料几乎以口述为主，加之文化和习俗的差异，语言交流障碍也是撒拉族民间医生调查的一个难点。因此，尽量找懂撒拉族语言和风俗且有医药知识背景的友人参与到课题研究的实践中来。本课题组在循化撒拉族自治县清水镇对民间医进行访谈时，因该镇撒拉族老人比其他乡镇更为保守，尤其是当工作人员打开相机准备拍摄时，受访者极其不配合。翻译人员如果不懂医学知识，许多有价值的医药信息在翻译过程中被无意删减。后来调研人员寻求乡镇卫生职能各部门的协助后，安排有交流经验的民族医生当翻译，交流起来方便多了，能够挖掘出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另外，实施调研前应事先准备好相应单位的介绍信，以公对公。本课题组通过开具单位介绍信联系地方相关部门，前往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通过乡村医生把每个村的60 岁以上的老人都召集到村卫生室，结合调研目的和调研内容进行简单宣讲，之后的调研工作以乡村医生和村委会为线索，在当地有威望人员的协助和安排下完成了全部工作。调研人员务必熟悉和掌握撒拉族民族医药、民族文化、当地习俗、宗教信仰等，这些都是民族医药调查研究的奠基石。

2.5 调研人员应参与到当地民俗文化活动中

2019 年8 月12 日，当本课题组去街子镇波立及村时，恰逢撒拉族一年一度的郭尔邦节，乡村医生韩雅婷主动邀请我们去她家里做客，以撒拉族最特别的礼仪接待调研人员。在她家里，我们详细了解和感受节日文化，与撒拉族长辈一起畅所欲言。2019 年8 月19 日，当本课题组赴青海省化隆县甘都镇下四村时，当地撒拉族农民正在晒麦子，没时间配合调研。当时，课题负责人上前去接过扫帚帮他们干完活，之后他们不仅很乐意接受采访和调研，还协助乡村医生召集并完成对很多60 岁以上的老人的采访。因此，调研人员和受访者之间建立互信、互助、理解之上的互动至关重要。

3 撒拉族民间医药资料整理方法

随着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和国家农村新型医疗合作的推广实施，撒拉族民间许多宝贵的诊治方法濒临失传。因此，调研人员不仅要严格把关资料收集的各个环节，而且要保证资料的科学性、准确性、原始性。对于收集到的民间医药信息、调研报告、图文资料、数据资料要及时做到归类总结和分析，并及时进行整理存档和重点研发[7]。如何梳理收集的资料，挖掘富有特色的适宜技术和经典方药，并将其推广应用到临床上，不仅是撒拉族民族医药调研工作的基础，也是该民族医药可持续发展和深入研究的关键所在。总体来说，通过以下3 个方面来完成资料的整理和归档：首先，调研结束后，应及时、准确地整理调研资料。调研室务必保留原始语言和论述信息，不可随意增删。若采访过程中受访者跑题或交谈内容出现乱象时，调研人员不仅在现场要充当主持人的角色，让其尽快回到交谈主题上来，而且在整理资料时也可根据受访者的意思加以相应的整理。其次，注重调研资料的准确性和原始性，要反复核实相关资料，学会讨论、分析、思考，用科学的思路寻找资料间的关联性和可靠性。从中选取以多数人探讨的观点为准。再次，对重点人物的口述采访，应与图像拍摄相互搭配，密切结合撒拉族民族的习俗，对于不接受拍摄的受访者，寻求采集背影作为影像资料，并将口述录音资料转化成文字资料，通过专家组和本课题组多次考证筛选形成第一手资料。在临床实践方面，尽量做到条理有序，凸显层次感，尤其是收集特殊的诊断方法、治疗技术、炮制方法等宝贵的经验时，调研人员应做到多人随记，要求影像与文字记录同步，及时总结每一位受访者提供的信息。对有前景的诊疗技术、方剂配伍、炮制方法等应做到科学验证和准确判断，并积极申报专利，以保护撒拉族民族的知识产权。另外，为了调研报告的准确性，对每一位受访者，调研次数不得少于2 次，调研区间不能少于3 d，以确保数据的真实性。

4 结语

采用“田野调查”方法有助于工作人员获得第一手资料，但是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和撒拉族民族“大分散、小聚居”的分布特征，加上该民族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的现状，给调研工作带来种种困难。因此，撒拉族民族民间医药田野调查应做到事先踩点、多方协助、掌握时机、讲究策略，应尽可能地深入到每个村，抓住每一个实践细节。另外，调研中应针对受访对象展开多渠道实地采访。这样能客观准确反映出该民族民间医药的原始状况。在坚持从医药的角度发掘整理撒拉族民族医药时，尊重地方民间民族医生、患者、受访者的个人隐私、风俗习惯、宗教信仰。一定要深入了解撒拉民族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理清撒拉族民族医药的当地社会地位和作用，对于濒临失传且具有广泛前景的诊疗技术、方剂配伍、炮制方法等，应认真思考和科学疏导该民族医药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使其在临床妥善应用的基础上，开展现代科技的探索研究和发展传承。这样既能为撒拉族地区脱贫攻坚提供新思路，又能提高撒拉族农牧民的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