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递观”到“仪式观”: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传播学路径
2022-12-27李明德
◇赵 琛 李明德
2014 年,习近平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和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提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此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被列入党的十九大报告和《中国共产党章程》,并进一步提出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实体的主观意识,是人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本体的认知和反映[1],本质上体现为一种群体认同意识[2]。在探讨“共同体”问题时,我们不能忽视“传播”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重要作用。
一、问题的提出
传播是各民族借以拥有共同目标、信仰、渴望和知识,并实现群体信仰的途径。符号是传播的基本要素,信息的传递需要在对符号的“编码”和“解码”过程中实现。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内容需要通过传播完成对各民族共享的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的“编码”和“解码”,通过信息传递构筑起认同自觉,团结中华民族于一体,使共同体成员在传播过程中理解和应用各民族共享的符号、象征和标识,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上升为自觉层面。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语言符号以各民族的语言、方言等为基本元素。而非语言符号涵盖的范围更加广泛,包括不同民族的衣着、容貌、表情、举止、动态等形体符号,也包括基于中华各民族的自然、建筑、民俗、工艺、宗教、神话等提炼出的视觉符号,比如特定的颜色、象征性的图案,还包括历史人物、英雄角色、雕塑、绘画、音乐等象征符号。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通过传播这一社会过程,实现了群体对共识符号的认知、理解和交互,进而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上升为理性自觉。
此外,在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认知的基础上,通过传播形成了将中华民族共同体中的不同个体“召集”起来的仪式,实现了共同体成员群体信仰的共享,进一步增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群体信仰主要是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符号,通过传播将具有共同意义的符号建构为成员对中华民族群体信仰的共享。群体信仰共享的内容主要包括认知信仰和价值信仰,分别体现在群体成员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共同认知和价值共识当中:共同认知是对中华民族历史、知识、艺术、科学、宗教、常识、神话、语言等方面的群体认知,而价值共识体现为基于共同的民族意识形态、民族想象力、语言体验、民族信仰和行为的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信念和价值观的一致性态度和观点。通过符号化的传递和群体信仰的仪式化,传播表征了中华民族历史、符号、价值的基本秩序,阐明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规律、结构和意义,进一步铸牢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随着互联网和新媒体的飞速发展,新媒体平台成为西方国家传播社会思潮的重要阵地。通过介入新媒体平台的民族舆情事件,一些西方国家将民族发展中的阶段性问题扭曲甚至上升为政治问题和意识形态问题,大肆传播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极端主义、宗教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等危害国家和民族主流价值观的社会思潮。同时,境内外暴力恐怖势力、民族分裂势力、宗教极端势力为了实现政治目的他们通过培育新媒体意见领袖的方式,在新媒体平台上制造民族对立舆论,妄图消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随着信息传播形态的演变,社会认同的表征发生变化,互联网时代无边界、不确定、分延扩散的高级层次社会认同超过地域或血缘,指向更具内在建构性的意义认同[3]。
应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面临的一系列挑战,“传播”发挥着积极作用:首先,新媒体推动了传播模式的改变。过去传播过程中的受传者在网络空间被赋权,同时作为传播者和传播对象的受众在民族共同体意识形塑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在公开发表意见参与公共舆论的过程中,群体的力量有利于稀释负面力量,控制不良情绪的蔓延,为化解矛盾赢得缓冲期,同时为共识的凝聚和行为的改变带来了可能。其次,新媒体时代大众化的意识形态叙事提高了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力,媒介通过对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加深了受众对主流价值观的认知,有利于共同体成员对主流意识形态的理解与接纳,进一步铸牢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1989 年,美国传播学者James W.Carey 在其著作《Communication as Culture》中提出了传播学新的范式——“传播的仪式观”,以区别于20世纪70 年代之前美国主流传播学范式“传播的传递观”。“传递观”和“仪式观”作为传播学的两种范式,揭示了从信息的传递到通过仪式化的传播使共同信仰得以生成、维系并上升为认同自觉,最后实现信仰共享和群体认同的传播过程。因此,本文将从传播学的“传递观”和“仪式观”切入,探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传播学路径,尝试拓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视野。
二、两种传播学范式下的相关概念阐释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反映一个主权国家各民族的共同政治价值取向[4],关于其内涵学界目前看法不一:三点论中有学者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包括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概念认知、认同归属和理论解读[1];还有学者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由各族人民的认知体验、价值信念和行为意愿三个要素关联共存而成[5];六点论学者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包括历史、心理、社会、制度、政治、文化等六种意识[6]。但是,目前学界关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是认同问题”[7]的共识,其实质都是将“认同”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的核心。而传播学理论中的“传递观”和“仪式观”正契合表达了从认同自觉到共识凝聚这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认同)的社会过程。
传递观和仪式观是James W.Carey 对传播范式的两种定义。他认为,“传递观”定义下的传播指的是信息在空间中得以传递和发布的过程,它强调传播的“传送”或“把信息传给他人”。在传递观中传播被看作一种过程或技术,以传播技术为中心,更远、更快地扩散、传送、散播知识、思想和信息[8]15。同时,James W.Carey 提出了“传播的仪式观”的概念,认为传播不是指信息在空中的扩散和传达信息的行为,而是指在时间上对社会的维系和共享信仰的表征[8]18。在“仪式观”中,传播被认为不仅仅是实现了信息的传递,而是以一种“仪典”的形式使受众作为参与者,共同分享经验,并且通过符号或语言重新理解、建构甚至改造事实,以此培育共同的价值认同的过程。
“传递观”和“仪式观”两种传播学范式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并不是对立的,而是并列关系。首先,通过信息的有效传递才能完成主体传播与客体接收的过程,实现群体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知、理解和交互,并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推动共同体意识上升至更加自觉的层次。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这当中离不开传播主客体、传播内容、传播渠道和媒介技术在信息扩散中的作用。其次,根据“传播的仪式观”理论,传播的仪式正是“共享信仰的表征”,这种表征体现在通过传播这一“仪式”将共同体成员“召集”起来实现民族认同的共同行为。此外,通过传播这一仪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是群体共同信仰的“表征”,同时又为共同体现实“提供表征”:共同体成员在传播中表现出来不同的民族认同行为可以让同一信仰以不同的形式存在,进而产生不同的现实,以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再塑。因此,“传播的仪式观”启发我们在铸牢共同体意识中应当在本质上从传播“仪式性”的意涵解读社会秩序中“认同”的凝聚,从而实现深层信仰的共享,更深程度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作为传播学的两种范式,“传递观”和“仪式观”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路径,“传递观”主要揭示了信息传递和传播技术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作用,为实现共同体认知分别提供了共识信息和共识场景;“仪式观”则进一步凝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价值共识,以“仪式”化的传播表征作用于共同体成员的行为期许。
三、“传递”与“仪式”:传播与共同体意识的内在逻辑
(一)通过信息传递构筑认同自觉,实现意识控制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础是在民族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形成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理论方面的基础知识、实践经验与体验的认同自觉。基础知识包括中华各民族的历史渊源、民族面貌、政治信仰、宗教文化等内容,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基础知识在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传递是认同自觉形成的前提;实践经验主要指中华民族在历史中形成的变迁历程和现实经验,中华各民族从形成、维系、抗争到迭代的实践经验的传递是认同自觉形成的心理基础;认知体验是一种对共同体社会的笼统认知,着重于共同体成员对当下民族生活及各民族之间关系的感受与体验,这种认知体验离不开在信息传递中形成的“拟态环境”的影响。
“传递观”曾源自地理和运输,是一种思想、信息、知识的扩散行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往往通过“传播”完成信息的传递和扩散,通过“传播”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的基础,在信息的传递和交互中,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走向更加自觉,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信息传递为什么能够构筑认知自觉?第一,信息传递是实现认知自觉的必要前提。认知自觉体现在不同民族和群体之间形成的对中华民族认知的自觉性,这种自觉性不是自发形成的,需要通过信息的传递、交流和沟通才能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所蕴含的思想、信息、知识的传播和交流,丰富了群体成员的知识体系,减少了由于信息传递不畅导致的各民族之间的分歧和摩擦,成为认知自觉建构的必要前提。第二,信息传递为实现认知自觉延伸了意义空间。通过传递可以实现共同体成员对信息本身的充分知晓和理解,使具有共同民族价值和意识形态倾向的传播内容进入共同认知的意义空间,为群体之间相互理解并实现认知自觉奠定基础,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群体信息交互中意义空间的延伸。第三,信息的传递形成了认知自觉的“拟态环境”。提供共识是大众传播的一项重要功能,大众媒介通过对新闻和信息进行有选择性的筛选和报道,将具有共识价值和意识形态倾向的信息重新结构化后传递给受众,形成在大众媒介影响之下群体共识的“拟态环境”,对共同体成员的认知自觉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回顾历史,“信息传递”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方式主要来自两个层面:一是从媒介形态的演变来看。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早期阶段是通过口耳相传完成族类意识的传播,但这种口头媒介传递的信息具有不确定性和易逝性,不易保存,这种意识的传递仅存在于群体之间的人际传播之中。后来,借助石刻、壁画、甲骨、器物、雕塑等时间媒介,民族的历史记忆有条件被完整保存,民族内部通过时间媒介完成了知识的记录和传递。但是,无论是口语媒介还是时间媒介,受到地理位置和语言环境的影响,群体对基于中华民族及民族之间形成的共同体意识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随着电报、纸张、电视、广播、网络等空间媒介的出现,通过具有流通性的报纸、著作、教材、电视节目、影视剧、新媒体等媒介,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知识体系和实践经验才实现了空间范围内的流通与传递。通过“传播”,受众的知识积累不断更新,对各民族的认知逐渐清晰,并在传播的“拟态环境”中不断感知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价值体系和文化内涵,形成共同体成员在群体中的正面体验,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有效途径。
二是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与发展的历史阶段来看。从维新运动到辛亥革命这一阶段处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萌芽阶段,当时的精英群体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萌芽的先导,通过著书立说,创办报纸等途径传播中华民族之根本,廓清中华民族之血缘,传达中华民族之忧患、国家之复兴和民主之共和等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思想。比如,梁启超最早通过著书传播了中华民族“自始本非一族,实由多数民族混合而成”[9]的基本概念。但是,由于清末民初以来书籍、报纸等传播媒介大多为精英人士所掌握,共同体内的其他成员接触和使用大众媒介的条件受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受到传播渠道的阻碍。直到五四运动时期,随着以报纸、杂志为代表的大众媒介走进平民的视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通过“传播”实现了更加广泛的交流、交融,民族认同在“传播”中被进一步铸牢。五四运动中,全国涌现出各类传播社会思潮的报刊400 多种,例如《国民》杂志办刊宗旨中就有“灌输国民常识”之义,面对日本侵略者的阴谋,李大钊在《国民》上倡导建立民族自决主义。此外《每周评论》《新民丛报》《民报》等报刊在五四运动时期通过传播民族共识,深化了群体对民族命运共同体的理解和认同,进一步铸牢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当下,主流媒体通过互联网传播民族思想、信息、知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在“万物皆媒”的助力下走向新的发展阶段。
“传递观”不仅包括信息在空间上的传递和位移,James W.Carey 还指出了“传递观”所蕴含的控制性,即传播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从传播过程来看,信息的传播经历了传播者将带有意识性的传播内容,通过特定的传播渠道使信息抵达受众并产生一定传播效果的传播链,其中信息的传递受到传播者主观意识的控制。
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进程中,传播的控制功能主要体现为传播者对信息传递的主动干预和影响。第一,在共同体意识内容的传递中,传播者通过主动干预传播过程,在特定的节点有选择性地选取最具价值的传播内容,可以实现铸牢共同体意识效果的最大化。第二,传播者通过把关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传递中的不良信息,可以有效过滤消解民族主流意识形态的负面内容,实现共同体认同的良性化。比如在社交媒体中,一些宣扬民族分裂和极端民族主义思潮的言论在网络平台传播,如果不加以控制,将进一步消解主流意识形态,瓦解民族共同体意识。传播者通过对负面言论和社会思潮内容的识别判定进行预警监控,可以有效实现对信息传播过程的控制,降低受众受到不良传播内容的影响。第三,通过有目的性的控制,可以将共识的分享更加精准地对接目标受众,有针对性地设定传播内容,并通过传播效果不断调试或进行信息反馈实现对信息内容的控制,有利于更精准地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
(二)运用传播技术重建历史场景,调动价值共识
历史场景是中华各民族长期以来在一定时间和空间中发生的具体行为和生活经历的集合,共同的历史场景是建构各民族之间历史记忆的基本元素,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必要条件。建立在相同历史场景之上的民族,拥有共同的心理载体,有利于实现民族共同体内部的身份认同。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媒介技术的更替,人们通过传播技术进行独立思考的能力提升,媒介的发展促进人感觉能力的延伸,同时疏远其他感觉所造成的情感的分离,使个体开始逐渐脱离原有共同体,共有的历史场景不断被消解,进一步弱化了群体的价值共识。
“传递观”中将传播视为一种技术,传播技术是“传递观”思想的核心。当下随着传播技术的迭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历史场景被重建,运用先进的传播技术营造的历史记忆能够最大程度上唤起群体的价值共识,强化受众的群体认知。比如直播技术带来的现场感,在直播技术的时空范围内能够生动再现当下正在发生的场景,并通过转播存储的方式营造真实、生动的历史场景。通过对国庆阅兵式、抗日战争胜利周年庆、春节联欢晚会等活动的现场直播,使受众能够深刻感觉到自己亲身参与历史场景当中,调动身为中华民族共同体一员的价值信念,在感受共同的民族精神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同时,移动互联网时代下,社交媒体技术的更新实现了共同体成员在网络空间的深度参与和互动,增强了共同体成员的相互联系,进一步铸牢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比如,5G 时代下视频化成为未来发展的趋势,而融合了多种先进传播技术的短视频平台通过剪辑、拼接、特效等技术实现了UGC 模式下的群体参与与互动,受众作为传播者可以利用传播技术自行生成内容,也可以通过评论、点赞、转发和拍同款实现深度互动。随着计算机技术、大数据、5G、VR 等技术的发展,实现了历史场景的仿真复原和深度参与,在技术搭建的虚拟现实中能够使受众充分感知历史,模拟受众的感官系统,使技术成为凝聚社会共识的重要载体。
(三)依托传播仪式凝聚情感共识,驱动行为期许
“仪式”反映了一种象征规范的社会性秩序,不同的象征符号构成了“仪式”本身。安东尼·史密斯曾在《民族认同》中指出,人们需要借助象征符号、仪式和典礼的力量,将共同体中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联系在一起[10]。在 “仪式观”中,James W.Carey 将传播视为把人们召集起来的神圣典礼,是一种符号化的过程[8]18,而情感是人类的自然属性和文化属性,各民族情感交融有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1]。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进程中,我们时常需要通过共同的仪式强化受众的集体记忆,并通过被视为“仪式”的传播,借助特定的符号将集体记忆和认知在群体间实现传递,更大程度上唤起共同体成员的情感共识,增强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此外,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不能忽视意识对行为的能动作用。传播的“仪式观”通过对符号形式的建构、理解和应用,在凝聚共识中重塑了群体的共同信仰并反作用于现实,驱动共同体成员实现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价值认同的行为期许。
首先,传播的“仪式观”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作用体现在受众通过媒介接触行为,在传播形成的“拟态环境”中实现认同的凝聚。传播的仪式观认为,人们接触媒介本身是一种仪式化的行为,当读者通过报纸了解世界时,他们获取到的不仅是信息,而是一种“戏剧性的行为”,为了展示一个“易逝的社会过程”[11],并得到某种心理层面的确认和满足。因此,媒介通过信息的传递,提供了勾连民族意识的象征性“拟态环境”,受众在接触媒介的过程中,受到这种“拟态环境”的影响,在接触带有特定价值和倾向性的传播内容中,受众会潜移默化地形成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影响受众对现实的认知和理解,不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这种意识的“培养”中,大众传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其次,传播的“仪式观”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作用还体现在媒介的“议程设置”中。大众媒介通过提前设置议题和媒介事件的形式,通过“仪式性”的媒介行为和象征性符号,唤起群体的集体记忆,使受众在情感共鸣中实现国家和民族认同,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凝聚力。例如,纪念抗战胜利70 周年纪念日当天,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抗战胜利70 周年大阅兵的直播震撼人心,在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情感冲击中,实现了民族情感的凝聚;中国新闻摄影学会主办的抗战胜利70 周年摄影展,以照片的形式记录了受众对抗日战争的记忆和解读。这些通过议程设置的媒介事件背后,是由人物、服饰、地点、音乐、事件、装饰、头像、照片等象征性符号构成的集体记忆和共识,推动着受众从态度到行为发生主观改变,驱动受众对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行为期许。
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传播学路径
(一)建立畅通的信息传播机制,发挥传播的良性控制功能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依赖畅通的信息传播机制,从传播者到受众形成传播→反馈→调试→再传播的闭环传播链,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借助基础知识、实践经验与认知体验等基本要素通过畅通的传播链有效抵达受众。同时,面对不良信息、负面社会思潮和其他噪音的影响,要以受众为中心,实现对传播过程的有效引导,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蕴含的主流价值观抵制负面信息,发挥信息传播的良性控制功能。
从传播者角度,代表党和国家的主流媒体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角色。主流媒体作为党和国家的喉舌,在信息传播中具有权威性。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涵盖的内容较为多元和复杂,需要代表党和国家的主流媒体进行有效的信息整合,并通过权威渠道公开发布,保证信息传播的真实性和权威性。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一般受众成为信息传播的来源之一,互联网时代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借助个体的力量实现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即受众通过发布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范畴内的微博、微信、短视频等内容,传递爱国主义行为,个体的传播将影响共同体“拟态环境”中的群体认知。同时,要积极培育新媒体平台中的主流意见领袖,进一步提高传播内容的关注度,增强传播效果,提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
2020 年8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指出,要深入开展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西藏地方和祖国关系史教育,同时挖掘、整理、宣传西藏自古以来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事实,引导各族群众看到民族的走向和未来,深刻认识到中华民族是命运共同体,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因此,要将中华民族发展和改革的历史和各民族交往史作为传播重点,运用互联网思维积极创新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文化内容,加强对中华各民族各领域发展现状和成绩、社会发展面貌以及风土人情、生活习惯、历史事实的科普性报道和深度报道,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的文化认同。同时,爱国主义作为中华民族精神的基因,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内容,要积极利用新媒体平台打造一批适应媒体融合生态下反映爱国主义的精品内容,通过传播主流意识形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此外,从传播渠道上,要利用好新媒体,尤其是当下最具代表性的短视频平台,实现受众的深度参与和互动,推动建立信息传播的反馈机制。
同时,要积极引导信息,通过对相关信息的及时公开,对诋毁民族发展、损害民族情感等方面的网络谣言和虚假信息进行介入与管控。另外要通过新媒体平台,积极传播主流价值观,营造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和谐共存的民族形象,引导舆论,发挥信息传播的良性控制功能,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良好的信息生态。
(二)实现传播技术与共同体意识的有效连接
传播技术的更新与运用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加速器”,通过先进的传播技术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的重现和历史场景的重构,使受众通过技术直接接触生动的意识符号,唤起族群对共同场景的历史记忆,深刻体验并参与到共同体成员的集体意识中,激发人们的情感共鸣,为具有差异性的共同体成员提供相互连接的纽带,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
要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提高受众对历史场景的体验感和参与感,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更具直观性、通俗性、互动性。当下,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和大数据等技术不断突破,比如通过VR 技术建立虚拟场景,使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象征符号被虚拟场景还原,受众可以通过沉浸在VR 技术中感受由虚拟场景建构的历史记忆,重现历史场景,并通过亲身体验的形式,唤起受众作为共同体一员的情感共鸣,进一步确定“自我”的身份认同,实现“自我”与历史场景下“客我”的对话与互动,完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个体内部传播与形塑的过程。此外,大数据技术的发展也为共同体成员寻求民族认同的一致性提供了渠道,通过大数据技术对中华民族群像的数据搜集描绘出各民族共享的共同体符号,比如相貌、身材、性格、生活习惯等,使受众通过符号的传播建构起个体与共同体连接的纽带,进一步激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感召力。
实现传播技术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有效连接,一是要充分利用传播技术进行民族历史场景的建构,积极学习、开发和利用新型媒介技术,探究其实现虚拟场景升级与连接的可能性;二是要充分利用媒介技术实现人与共同体意识行为交互的场景化,通过身临其境的感知和体验,搭建民族历史场景与共同体成员共鸣的连接平台,运用技术为凝聚情感共识赋能;三是要实现虚拟技术与人际关系之间的有效连接,让技术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之间建立联系,实现深度互动,进而推动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亲密行为。5G 时代下传播技术步入新的发展阶段,未来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必须实现与5G 技术的充分连接,通过开发5G 技术辅助下的相关产品,积极探索5G+历史、5G+文博等形式,使共同体成员通过技术感受身份认同,深度参与铸牢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例如湖南省博物馆结合5G 技术打造的智慧博物馆,通过3D 全息视频拍摄、3D 全息直播演出、5GXR、NGIE 技术,使博物馆的传播脱离了空间局限,受众只需带上固定设备即可完成游览;同时,5G 技术高度还原了文物原貌和历史场景,为受众提供了“亲密接触”的机会,使受众作为个体参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意识、情感、经历和体验,加深了共同体成员的身份认同和原生意志。
(三)在“仪式”中实现价值符号的共享和再生,强化民族共识
在传播的“仪式观”中,传播过程是作为信仰共识的仪式,以符号形态传播集体记忆,强化共同体内的民族共识。首先,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要充分利用媒介的议程设置,培养共同体成员的价值认同。主流媒体可以利用重要的历史事件和时间节点,设置传播相关议题,包括中华民族精神、历史事件科普、民族历史溯源、民族英雄人物等相关内容,在重要的节点上进行多维度的报道。因此,要加快推进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融合,整合多个传播平台的资源和优势,有倾向性地选择和报道体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相关内容,凝聚全媒体的力量加强对中华民族核心价值观的传播。通过新媒体平台建构的“拟态环境”,受众可以体会到共同体意识形塑的信息环境,从而潜移默化地加深个体成员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知和态度,进而驱动个体的期许行为。
同时,传播的“仪式观”强调了符号在信仰形成和共享中的作用。因此,大众媒介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要充分理解和应用已存在的代表集体记忆和身份象征的视觉符号、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比如,在中华民族意识共享的“仪式”中,可以借助国歌国旗、长江黄河、标志性建筑、英雄人物、音乐作品、专著画卷等象征符号,在传播中完成对群体身份认同的回溯,调动共同体成员的历史记忆和爱国情感。此外,媒介要积极在有限的符号基础上创造新的符号表征,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符号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的延续与更新。在传播的“仪式观”中,这种符号的再生产性使“共识”得以不断修正,最终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创新和发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得到进一步完善。
结 语
传播在形塑共同体中具有重要作用,提供和推动认同的形成是社会传播的重要任务。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问题本质上也是传播学需要解决的问题,无论从理论维度还是实践维度,没有“传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就没有“抓手”。近年来,学界围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从概念界定、理论释析、形成与发展、本质属性、实践路径等方面进行了多维度的学术阐释与研究,既往视角多从社会学、民族学、政治学、历史学和哲学等学科层面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进行路径探究,本文则从传播学视角为如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新的思路。同时,全媒体时代下本文就如何利用好“传播”这一抓手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路径启示。
本文从“传播观”和“仪式观”两种传播学的基本范式切入,探究了两种传播学范式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传播学路径,两种范式以并列的关系共同作用于铸牢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研究结论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通过传播完成对各民族共享的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的“编码”和“解码”,通过信息传递建构、理解和应用具有中华民族共同意义的价值符号,构筑起认同自觉,在传播中形成共同体成员对中华民族历史、艺术、科学、宗教、常识、神话、语言等方面的群体认知和基于共同的民族意识形态、民族想象力、语言体验、民族信仰和行为之上的价值共识,并通过传播进一步提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自觉性和凝聚力。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通过“传递”完成了认知自觉的构筑和意识的控制,并通过传播技术重建历史场景,调动价值共识;通过“仪式”重构了共同体成员价值认知的基本秩序,增强了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在传播过程中进一步铸牢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