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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论视角下《野性的呼唤》儿童译本中生态话语的翻译

2022-12-27赟,陈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诗学译者译文

刘 赟,陈 静

(杭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1121)

20世纪初,西方资本主义急速上升,工业和科技的发展颠覆了原有的社会秩序和生产方式。人们无视自然,肆意掠夺自然资源来填补自己对金钱的欲望,经济飞速发展的背后却暗藏生态危机。杰克·伦敦(Jack London)作为美国自然主义的开辟人之一,对这些现象深感不安,他把自己对生态文明的忧虑以隐喻的方式写进了《野性的呼唤》(又名《荒野的呼唤》)(TheCalloftheWild)这部小说中。在书中,作者从巴克(一条狗)的动物视角出发,对西方社会盛行的“人类中心主义”生态观进行了严厉的批判。本文以安德烈·勒菲弗尔(Andre Lefevere)为代表的操纵派改写理论为支撑,通过描述性研究的方法分析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年出版的《野性的呼唤》儿童译本中有关生态话语的翻译,着眼于意

形态和诗学观这两大因素对译者翻译时产生的影响,探析此类改写对原著生态观的传递和对译入语儿童读者所产生的影响。国内目前还没有从改写理论出发研究《野性的呼唤》中译本,更缺乏对其儿童译本的研究。本次翻译研究不仅能够填补这块空白,还能为其他译者今后在翻译儿童生态文学时提供一些可借鉴的改写方法。

一、理论框架——操纵派改写理论

20世纪80年代,安德烈·勒菲弗尔(Andre Lefevere)和苏珊·巴斯内特(Susan Bassnett)为代表的文化学派提出了“文化转向”,为翻译理论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1]

勒菲弗尔早在1981年就认为“翻译是再生产,是折射”(reproduction,refraction)。[2]他于1992年发表的《翻译、改写和文学名声的操控》(Translation,RewritingandManipulationofLiteraryFame)标志着勒菲弗尔操控理论的正式提出。勒菲弗尔在该书中提出了“改写”(rewriting)这一重要概念。他指出,“翻译是对原文的改写。所有改写,不论其目的,都反映了某种意识形态和诗学,从而操纵文学在特定的社会里以特定的方式起作用”。[3]

文学翻译作品最后的呈现通常是由两大因素决定的:译者的意识形态和译者所处时代处于主流的诗学(ibid)。在勒菲弗尔看来,意识形态对翻译的控制比诗学更大。本文主要研究意识形态和诗学对译者产生的影响,因此下面对这两个因素展开叙述:

“意识形态”(ideology)源自希腊文idea(观念)和logos(逻各斯),即观念的学说。[4]在任何一个社会团体中,都有一套意识形态体系,由该团体成员共同的认识、思想、信仰、价值等决定。在勒菲弗尔看来,译文是为特定的意识形态服务的。译文不仅受译者个人的意识形态影响,还受社会和赞助人的意识形态影响。意识形态限制文学形式、主题的选择和发展,它决定译者的翻译策略和对原文内容的理解。在意识形态的操纵下译者会采用删除、增补、改动原语文本等手段来改写译本。[3]

诗学由两部分组成:一是文学写作手法,文学分类,主题等,二是文学在整个社会系统中起到(应起到)的作用。翻译一方面在诗学的形成、发展和演变中扮演着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勒菲弗尔认为译者所采取的翻译方法是在一定诗学因素的制约下而进行展开的。不同历史时期主导的诗学会对文学作品及其改写产生不同的评价。(ibid)。

总的来说,勒菲弗尔将翻译放在了一个广阔的文化背景下来研究,注重不同文化间的交流和相互作用。他打破了原文本的权威,强调译作的独创性,提升了译本的地位,让人们对传统翻译理论有了新的思考。

二、生态话语定义

生态语言学(ecolinguistics)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研究的是“语言与生态之间各种各样关系的问题;进一步说就是从生态的角度研究语言(系统)和语言使用(实例)”。[5]生态话语归属于生态语言学研究的范围中。生态话语指“影响着人类行为,也影响了整个生态系统”的话语。[6]亚历山大和斯提比在2014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指出特定话语会对人类行为以及他们对整个生态系统做出的行为产生潜在的影响,生态语言学家十分有必要分析此类话语。[7]

《野性的呼唤》中有许多描写自然环境的话语,杰克·伦敦也将自己的生态观融入文本之中,其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呼声势必会对读者产生一定的影响。本文着眼于分析原文中有关生态的话语和蕴含作者生态观的话语在儿童译本中的翻译;探索译者在意识形态和诗学观的影响下是如何操控译本,帮助儿童读者塑造积极的生态观念。

三、讨论与分析

(一)意识形态对翻译生态话语的影响

在西方,人类中心主义生态观由来已久,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它强调人对自然的权利。工业革命的发展更是让人类中心主义在西方达到顶峰,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无节制地开发环境资源,占用自然领地。杰克·伦敦为代表的自然主义流派却对此深感不满,在《野性的呼唤》这本书中他呼吁人与自然应和谐共处,严厉谴责了人类妄图征服自然,虐待动物的行为。与西方不同,我国自古就倡导“天人合一”的自然理念。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环境保护意识日益清晰。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因此,《野性的呼唤》所倡导的生态理念与我国主流生态观相符合,但是考虑到读者是心智还未完全发展成熟的儿童,译者在翻译时还需对原文做出一些修改,从而更好地帮助儿童读者去理解作者想要传达的生态观,培养他们保护自然,善待动物的意识。

例1:

原文:After a particularly fierce blow,he crawled to his feet,too dazed to rush.He staggered limply about,the blood flowing from nose and mouth and ears,his beautiful coat sprayed and flecked with bloody slaver.[8]60

译文:巴克又挨了狠狠一击后,慢慢地俯下身子,此时的它已经头晕眼花了,饥渴和疼痛使它无法再次飞快地冲过去。它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身子,鼻子、嘴巴和耳朵里流出的鲜血溅到美丽的毛皮上。[9]13

伦敦在《野性的呼唤》中用第三人称的手法,描写了大量动物的心理活动,凸显了动物丰富的精神世界。这与西方人类中心主义观念产生了冲突,因为他们认为意识是人类特有的。译者沿用了伦敦的叙述手法,赋予了动物思想情感。上文中译者采用了增译的手法,是因为“饥饿和疼痛”才导致巴克没法冲出去,让儿童读者意识到动物和人一样也有感觉。伦敦在文中多次描写狗遭到人类毒打,其实隐隐透露了自己对人类虐待动物的不满。译者在儿童译本里保留这些话语的目的是让儿童读者体会到人类有时候对待动物的行为是残酷的,以此来唤醒儿童心中的同情心。但书中一些较为血腥的描写人类殴打狗的画面,因儿童译本中不宜出现暴力元素,译者对此做出了删减。就如上文中“sprayed and flecked with bloody slaver”,直译应该为“血沫溅得到处都是”,但考虑到该句会在儿童脑海中留下不好的画面,译者就省略了该句的翻译。

例2:

原文:It seemed the ordained order of things that dogs should work.All day they swung up and down the main street in long teams,and in the night their jingling bells still went by.[8]78

译文:它们带着逆来顺受的表情,做着各种繁重的工作,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些工作似的。这些狗的脖子上都挂着铃铛,白天它们排成一队在大街上跑来跑去,脖子上的铃声就丁零零地响起来,直到深夜,街道的寂静依然会被清脆的铃声打破——那些勤快的狗还在辛苦地劳作。[9]48

在书中,拉雪橇的狗是北方主要的交通工具之一。人们忽视了动物的生存权利,肆意支配狗拉沉重的货物,让它们没日没夜地工作,最终使它们劳力而亡。人类自认为自己是大自然的统领,可以掌控任何动物的性命,伦敦借此讽刺了人类自我中心主义。译者将“ordained order”译为“生来就该”,体现出人类的优越感,但是他仍误解了原作者的意图,他形容狗是“勤快”的。“勤快”在中文里是褒义词,这会让儿童读者误以为狗很乐意为人类效劳,人类差遣狗做事是正确的,但其实它们只是被迫工作到很晚。译者此处的改写就稍显不恰当,违背了伦敦人与动物应处于平等地位的生态观。

例3:

原文:The strength of Buck's gaze would draw John Thornton's head around,and he would return the gaze,without speech,his heart shining out of his eyes as Buck's heart shone out.[8]106

译文:每当桑顿发现巴克安静地看着自己时,他也会停下来回望巴克,用眼神将自己的情感传递给它。此时巴克的眼神和桑顿一样,他们沉浸在只属于他俩的情感世界中。[9]108

作者塑造的桑顿是一位倡导人与自然应和谐共处的正义者。他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巴克,巴克十分感激他的照顾和他成为了亲密的伙伴。伦敦通过描写巴克和桑顿之间的友谊表达了自己对人与自然应和谐相处的美好愿景。我国社会主义也极力倡导生态和谐理念,译者受该意识形态的影响在译文中凸显了此观念。原文中的“gaze”在中文里是凝视的意思,而凝视通常饱含着深情。陈思在翻译时改动了原文本,将“return the gaze”译为“用眼神将自己的情感传递给它”,“heart shone out”译为“沉浸在他俩的感情世界里”。笔者认为这处改写得较好,能在少儿心里勾画出“天人合一”的美好画面。若直译成“凝视”,小读者反而没法领悟人与动物之间的深厚感情。

例4:

原文:Six days of exhausting toil were required to cover those thirty terrible miles.And terrible they were,for every foot of them was accomplished at the risk of life to dog and man.[8]74

译文:跨过这条河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他们花了整整六天的时间。在这六天中,他们不仅要和大自然作斗争,要和死神搏斗,因为每前进一步,人和狗都冒着生命危险。[9]38

在杰克.伦敦所处的时代,西方人喜欢用“英里”做距离单位,这和我国当下通用的距离单位不同。笔者猜测陈思在翻译时考虑到儿童无法理解“英里”这个概念,更不能明白三十英里是段很长的路程,就在译文里省略了“三十英里河”这个称谓。但为了不影响后文的理解,他将原句改写为“跨过这条河是一次巨大的挑战”,更加直白地让小读者明白穿过这条河不是件容易的事。文中对北方恶劣环境的描述反拨了人类中心主义的自然征服观,这与我国倡导的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理念相一致。在伦敦看来北方是大自然威严和无情的化身,北方极端的气候阻挡了人类的脚步,甚至还会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陈思为了传达此类生态观,在本段增译了“要和大自然作斗争”这句话,让儿童读者能直接明白巴克他们之所以会面临生命危险,是因为人类妄图挑战自然,从而让儿童读者对自然产生敬畏之心。

从上述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译者在翻译时会受到个人意识形态的影响,对原文做出误译。除此之外,他们还要迎合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向儿童传递积极的价值观。杰克·伦敦在本书中提倡的生态理念与我国社会主义弘扬的生态观相符合,所以译者并未对原文生态话语做出很大改动,只在一定程度上将蕴含在文本中的生态观外显化,易于儿童读者理解。

(二)诗学对翻译生态话语的影响

作为动物小说的经典之作,《野性的呼唤》中的主题不仅顺应了文化发展的潮流,还能为国内当时和之后的儿童动物小说创作提供借鉴。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的《野性的呼唤》针对儿童读者,定位准确,译者在翻译儿童中译本时近乎完整地保留了其主题思想,但译文受到了汉语中主流诗学规范的影响,对原文的词汇、句法等做出了些许变动,以下将列举一些有关生态话语的例子。

例5:

原文:It was dawn by three in the morning,and twilight lingered till nine at night.The whole long day was a blaze of sunshine.The ghostly winter silence had given way to the great spring murmur of awakening life.This murmur arose from all the land,fraught with the joy of living.[8]101

译文:每天,太阳在凌晨3点就露出头来,直到晚上九点才恋恋不舍地落下山去。此时,春风和暖,万物复苏,所有的生命都在自己的角落中发出春的低语,整个世界充满了快乐。[9]97

该段描写的是北国初春时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色,杰克.伦敦用优美的语言来表达自然之美。整段话读起来朗朗上口,富有韵律。译者在翻译时采用了归化策略,用具有汉语特色的四字词:“春风和暖”“万物复苏”生动地描绘出这一景象。在翻译儿童文学作品时,译文语言要切合儿童个性,避免晦涩难懂的词语,以便儿童读者理解和接受。所以陈思将原文中的朝霞(dawn)和暮色(twilight),这两个抽象性的名词改写成太阳的东升西落,使情境更为具象。还在词汇上做了修饰性增补,如“露出头”“恋恋不舍”这些拟人修辞手法,缩短了译文和小读者之间的距离,具有童趣。

例6:

原文:In the fall of the year they penetrated a weird lake country,sad and silent,where wild-fowl had been,but where then there was no life nor sign of life—only the blowing of chill winds,the forming of ice in sheltered places,and the melancholy rippling of waves on lonely beaches.[8]118

译文:等到秋日降临时,他们进入了神秘的湖泊区,这里很少出现生命的踪迹,偶尔有一两只孤单的小鸟从天上飞过。[9]129

上文描写的是巴克随桑顿一起去寻找一个传说已久的矿藏,他们深入北方,开启了冒险之旅。伦敦用大量语言描述了他们沿路上的自然风光,刻画出大自然的神秘与未知。译文与原文相比,在句法上做出了很大的改动。原文整段话是一个复杂句,由多个从句组成;而译文则对该长句进行了拆分,增强了文章的可读性和接受性,符合儿童的认知水平。译者对原文进行了删减,没有翻译破折号后的解释性从句。该做法虽然不影响读者后续的阅读,却忽视了原文本的文学性和美学价值。对荒芜险恶的自然环境描写是伦敦短篇小说的重要艺术组成,译者省略的文字和荒原相关。在伦敦所处得时代,美国人因飞速城市化对文明感到焦虑,患有一种“荒原情节”,许多城市人想远离都市生活,回归荒野。而中国人大多向往田野间的“田园生活”,两者虽都推崇回归自然,但在意象上却千差万别。笔者猜测译者受所处社会诗学和审美意识形态的影响,觉得中国儿童读者无法理解美国人心中的荒原之美,就在此处做了略译。

该译文在整体风格上与原文略有不同:杰克.伦敦的语言干净简练没有浮华的修辞。但在翻译儿童文学作品时,译者考虑到受众群体是儿童,使用的语言则较为童趣。

四、结语

本文从改写理论出发,试图探讨译者在意识形态和诗学的影响下是如何改写《野性的呼唤》儿童中译本中的生态话语。研究结果表明因《野性的呼唤》原文中蕴含的生态理念与国内主流生态观相符,译者在翻译其生态话语时利用增译或者改动原文本的手法来凸显文本中社会主义弘扬的生态价值观以便儿童理解。但翻译作为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不可避免地会留下译者本人意识形态的烙印,译者受自己的价值观影响会误解作者的意图,对原文做出误译。除此之外,译者一方面受到国内诗学规范的制约,另一方面还考虑到儿童读者独特的心理特征,一般采取意译的方法对原文的词汇和句法做出改动。他们为了迎合译语读者的审美情趣,删除了与重要情节关系不大的语句。现下全球生态问题日益严峻,我们应该从小就培养儿童的环境保护意识。译者在翻译生态文学的儿童译本时,应注重生态话语的翻译,引导儿童树立正确的生态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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