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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叙事的回归母题

2022-12-27陈海红

关键词:奥德俄狄浦斯母题

陈 珍,陈海红

(青海民族大学a.外国语学院;b.教务处,青海 西宁 810007)

维多利亚中后期,随着英国殖民政策的进程,许多人到帝国殖民地寻求发展或实现财富梦想,这种母国与殖民地之间日益频繁的人口流动不同程度上引起了家庭动荡,构成了社会不稳定因素,产生了诸多社会家庭问题。以柯林斯的《白衣女人》、布雷登的《奥德利夫人的秘密》和伍德夫人的《东林怨》为代表的惊悚小说以及哈代《还乡》为代表的威塞克斯小说艺术地再现了这一时期英国的社会现实,其中主人公从英属殖民地返乡的“殖民回归”反映了殖民开拓引起的社会家庭矛盾以及人们面对社会变革时的身份焦虑和身份危机。这些小说以人物的出乎意料的回归事件来谋篇布阵,这种回归式叙事隐含了俄狄浦斯返乡的神话母题,以置换变形的文学手法借鉴和模仿了古希腊神话悲剧《俄狄浦斯王》的返乡母题,其基本结构呈现为以下模式:长期出走——认定死亡——意外回归——激化矛盾——平息矛盾——故事落幕,这种程式化的叙事结构常常以神秘失踪或被认定死亡或讹传死亡的人物的“意外回归”为核心轴,围绕回归事件掀起情节高潮,从而引起情节突变和人物命运逆转。“意外回归”使回归者陷入身份危机,使人物关系混乱失序,这种回归事件通常控制文本的叙事节奏,规定人物的命运轨迹,最终将叙事引向悲剧。像《俄狄浦斯王》一样,维多利亚中后期回归叙事的悲剧收尾常与结婚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主人公的回归激化人物间的情感矛盾,小说进而以婚姻和死亡化解矛盾,故事最终落下帷幕,回归叙事手段在19世纪60年代盛极一时的惊悚小说和后期小说中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一、回归叙事的母题渊源及文学呈现

荣格和弗莱是原型理论的重要人物,荣格认为,原型“是无数同类经验的心理凝结物”,[1]弗莱指出:“原型是一些联想群”,即“那种在文学中反复使用,并因此而具有了约定性的文学象征或象征群”。[2]在创作过程中,作家无意识地把文学创作和个人的艺术审美在一定程度上苑囿在本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框架之内,所以文学作品中或多或少总能找到该民族共有的心灵遗留物或精神遗存。荣格和弗莱原型理论从文学本源上为文学互文提供了理论依托,文学母题从源头上揭示了西方文学的人文渊源。维多利亚文学的回归叙事很早就植根于西方文学,是西方婚恋故事的一种传统表现形式,在西方文学史上有很深的渊源,从西方古典文学和民间文学中可以找到回归叙事的源头和脉络,早在古希腊神话中就有回归母题,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的海上阔别和家中的苦等、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中主人公忒拜国王子重返母国,就属于早期西方文学中的回归式情节模式,形成于中世纪的《罗马人传奇》也是一部经典的兄妹乱伦、亲子娶母的堕落与回归式的叙事。作为兄妹乱伦产物的男主人公,自幼父亲被杀,母亲被赶出王国,流落到一个孤堡,男主在婴孩时被渔民从水中救起,在修道院长大后,投奔了十字军,他乘坐的船恰好被风暴吹到了母亲所在的城堡,他打败了篡权者并顺理成章地娶了自己的母亲。维多利亚中后期,回归叙事体现了俄狄浦斯式的神话母题,叙事结构、情节脉络、悲剧命运与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形成契合。从某种意义上讲,维多利亚中后期的回归叙事就是神话叙事技巧在现实主义文学中的承继和发展,也是民族集体无意识的文学再现。

《俄狄浦斯王》由诸多巧合促成了最终的悲剧结果,返乡途中的俄狄浦斯在路口碰巧与生父狭路相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手打死了身为国王的父亲及所有宫廷侍从,唯独留下了日后得以揭开真相的当初违命救了俄狄浦斯的宫廷奴仆,俄狄浦斯破解斯芬克斯之谜,解除了忒拜国的祸患,因而被忒拜国民拥立为新王,巧合在实现俄狄浦斯命运中发挥了扭转叙事方向的作用。在维多利亚中后期回归叙事中,诸多非理性事件和行动靠巧合方式串联起来,巧合在情节过渡上发挥了润滑链接的作用。在《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回到英国的乔治在寻妻路上正好遇见了好友罗伯特,奥德利夫人纵火企图烧死罗伯特,后者幸好换了房间,得以幸免。《东林怨》中的伊莎贝尔碰巧遇车祸毁容,才能秘密地在自家做家庭教师。哈代以《苔丝》《无名的裘德》《还乡》《卡斯特桥市长》为代表的长篇小说也以巧合情节见长,《卡斯特桥市长》中,亲眼目睹亨察德酒后卖妻的卖粥妇多年后因行为不轨,在法庭上受审,审讯她的正是市长亨察德,卖妻丑闻的揭发使他顷刻间身败名裂,该情节还形成了戏剧反讽或索福克勒斯反讽,[3]即像《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寻找给王国带来灾难的罪人时所产生的讽刺性艺术效果。巧合手法也表现在人物关系上,《白衣女人》中的安妮正好是费尔利先生的私生女,是劳拉同父异母的姐妹,帕西瓦尔和福斯科公爵也正好利用姐妹俩长相相似的这个情况展开了一场窃取遗产的犯罪行动。裘德的表妹淑正好嫁给了他的老师菲洛特桑,这样的巧合使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在人物塑造上,维多利亚回归小说情节取胜的叙事模式削弱了人物的发展和塑造,人物常屈从于情节,受到情节的制约,为情节所左右,使人物丧失了真实度和灵活度,沦为评论家E.M.福斯特所谓的“扁形人物”。

回归叙事在叙事结构和理念上属于传统的“偶然与巧合”手法,偶然因素引起事态变化,进而导致悲剧,一系列巧合事件环环相扣不断演进,最终促成悲剧结局。在小说情节建构上,主要由意外事件来决定情节走向及人物命运,这种非自然的基于偶然性的逻辑使故事脱离了现实轨迹,削弱了作品的客观性和真实性,使其蒙上了传奇色彩或神话意象,这也是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受到学术界诟病的原因所在。另外,回归叙事常用“置换变形”来实现对母题的借鉴和模仿,俄狄浦斯故事中,神谕代表了神祇的旨意,俄狄浦斯及其父母的悲剧乃命中注定,天意使然,神话中以神谕为载体的天意在《还乡》中被哈代置换成了以荒原为媒介的“内在意志力”,在两个故事中,“还乡”或“回归”都是一种不祥预兆,意味着灾难的降临。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中所出现的回归常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凯旋而是悲剧,在叙事上发挥着悲剧导火索的作用,主人公的回归意味着悲剧的开始,因此,在维多利亚回归小说的结局往往是悲剧的,而且是希腊式的家庭悲剧、亲情悲剧。

二、回归叙事的文本建构:意外回归——矛盾冲突——叙事转折

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多采用回归式叙事结构,以人物的意外回归来建构小说,从历时性角度看,这一时期最具影响力的有以柯林斯的《白衣女人》、布雷登的《奥德利夫人的秘密》和伍德夫人的《东林怨》为代表的惊悚小说以及哈代的威塞克斯小说,这些小说在叙事结构上都存在一个共同的特点,以回归情节作为文本叙事的核心轴,人物回归的时间决定故事的演进节奏。在这些小说中,人物失踪或被认定死亡后,奇迹般地再现,或长期在外,却意外回归,致使人物命运逆转、情节突变,继而导致悲剧的现象是小说故事结构的一个重要模式。《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的乔治、《白衣女人》中的沃尔特、《东林怨》中的伊莎贝尔、《远离尘嚣》中的特洛伊、《无名的裘德》中的艾拉贝拉、《苔丝》中的安琪、《塔上二人》中的克里夫、《还乡》中的克林、《非常手段》中的曼斯顿妻子、《卡斯特桥市长》中苏姗母女的出现以及传言遭遇海难的纽森等人物的神奇再现是推动情节发展、驱使人物在复杂的突变中走向悲剧或遭遇极具讽刺性的结局的决定性环节,它最大限度地使人物关系复杂化、紧张化,激化矛盾冲突,改变了人物命运和情节发展的方向,使其走向高潮并达到悲剧的顶峰。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常用人物的“意外回归”来制造情节突变,以此推动情节的发展,相继改变人物的命运轨迹,收到跌宕起伏的艺术效果。意外回归直接导致人物的身份选择障碍和认同混乱,在回归之前,一切风平浪静,回归将打破这种短暂的平静与和谐,激化人物矛盾,重置人物关系,同时将故事推向高潮,因此,在文本叙事上这种殖民回归发挥了情节推动器的作用。

《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失去父亲资助、断了经济来源的乔治·泰尔波尔前往澳大利亚寻求财富,杳无音信,三年半后出人意料地返回到了母国,他的回归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打破了已有的平静,扰乱了原有的人际生态,使奥德利夫人内心充满了危机感,乔治到奥德利庄园后的神秘失踪引起了好友罗伯特对庄园新女主人奥德利夫人的怀疑,为了维护既得利益,保住已通过婚姻取得的社会地位,女主人公便发起了一系列攻势,因为她的身世秘密一旦公开,她将失去现有的一切。奥德利夫人经过精心策划把乔治推下了枯井,进而放火企图烧死已怀疑并追查自己的罗伯特,最后真相大白,奥德利夫人关进了疯人院,矛盾得到化解,人物身份再次定位,新的秩序再次形成,新的人际生态再次确立,一切归于平静,小说落下帷幕。《奥罗拉·芙洛埃德》中,奥罗拉消失一年后的回归掀起了情节上的一系列悬念,最终导致了与泰尔伯特的分手。《白衣女人》是柯林斯惊悚小说的开山之作,其中,男主人公沃尔特的回归也是引起情节转折的要因,沃尔特联手玛丽安,成为战胜帕西瓦尔为首的邪恶势力的决定力量。史蒂文森的《巴伦特拉加德少爷》中,男主人公詹姆士的两次“死而复生”及其引起的兄弟矛盾构成了小说文本的情节主线。从叙事结构上看,以上这些小说的叙事皆因主人公的回归发生逆转,最终激化矛盾冲突并将叙事引向善恶有报的程式化结局。

弗莱学说中的关键概念是“置换变形”,认为神话是文学的原型,神话为文学提供了可供模仿借鉴的最元初的模式,文学的所有模式都是“移位的神话”,是神话的各种变体。有些小说文本虽然没有典型的回归情节,也不存在《俄狄浦斯王》那样鲜明的他国与母国概念,但在叙事功能上还是属于回归模式,属于原型理论的置换变形,如《绿荫下》中的范茜、《林地居民》中格蕾丝从城里返乡,《非常手段》中曼斯顿妻子的“死而复生”,《东林怨》中的女主人公伊莎贝尔与情人私奔后又重归前夫卡莱尔家。意外回归必定打破原有的人际生态和伦理秩序,进而引起不可回避的矛盾,为了恢复稳定的秩序或确定新的人际关系,建立新的人际生态,必定会发生你死我活的碰撞,因此,回归叙事常以结婚和死亡收尾,即批评家米勒所谓的“打结”或“解结”的收尾方式,这种方式符合人际生态的发展逻辑,死亡与结婚体现了破与立的循环关系,死亡为新的结合创造了客观条件,先弑父再娶母就是俄狄浦斯返乡母题的叙事逻辑,伊俄拉斯之死成就了俄狄浦斯娶母成婚的乱伦悲剧。中世纪的《罗马人传奇》也遵循了死亡与结婚的叙事模式,男主自幼父亲被杀,经过一番周折最终“回归”并娶了寡居的母亲,完成了回归乱伦的轨迹。哈代以《远离尘嚣》为代表的九部长篇小说都以结婚或死亡的方式收尾;以《还乡》为代表的五部小说以结婚收尾,其中还存在婚姻和死亡共有的现象。例如,在《远离尘嚣》中,特洛伊的意外出现激怒了博尔伍德,后者失控枪杀了特洛伊而进了监狱,最后,小说以奥克和巴斯谢芭的婚姻而收场。《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以奥德利夫人被送进疯人院后罗伯特和乔治的妹妹的结合而收尾,《白衣女人》以帕西瓦尔之死为劳拉和沃尔特的结合创造了条件,维多利亚回归叙事的结尾基本呈现出这种程式,即玛格丽特·奥莉芬特所谓的“皆大欢喜的婚礼”和“放着紫丁香的坟墓”的结尾,[4]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对此等程式化结尾颇有微词,[5]李维屏在《英国小说艺术史》中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6]

三、回归后的身份迷失、身份危机、伦理悲剧

俄狄浦斯身份危机作为文学母题是西方文学以不同形式再现的恒久主题,是西方文化集体无意识的重要内涵,作家自觉或不自觉地会拷贝或借鉴这个主题。维多利亚回归叙事中,回归者在回归后陷入身份迷失的困境,“我是谁?”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他们,从主观角度,长期的不在场会造成他们自我身份的认知障碍,在陌生的旧环境里,他们会遭遇无所适从的尴尬,找不到个人的社会定位,回归事件造成人物的身份危机,在纷繁迷乱的人际关系中人物很容易陷入身份认知上的困境,面临伦理危机带来的心理焦虑和伦理选择引起的精神困惑。《东林怨》中的伊莎贝尔隐姓埋名重返东林,被认定死亡的她失去了本属于她的妻子、女主人和母亲的身份,取而代之的是家庭女教师的身份,置身于“妻却不妻”(a wife,and not a wife)[7]21、“母亦非母”的尴尬处境,这种不伦不类的人物关系给女主人公心理投射的阴影和精神上造成的伤害过早地夺去了她的生命,新的社会语境中身份的不确定性造成人们心理危机和精神障碍,这种伦理危机对伊莎贝尔来说是致命打击。在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的返乡使人物关系混乱,造成了俄狄浦斯“亦儿亦夫”、伊俄卡斯特“亦妻亦母”的伦理危机,伊莎贝尔的夭折影射了伊俄卡斯特的羞愧自尽。伦理身份的混乱使伊俄卡斯特和伊莎贝尔丧失了生存的勇气,因此,他们的悲剧也是伦理悲剧,当然维多利亚小说的回归式悲剧在悲剧效果上无法与古希腊悲剧相媲美,悲剧的诱因并非完全是不可抗的命运所致,而是更多渗透着人为因素,艺术感染力上无法让人产生亚里士多德提出的“恐惧与怜悯”之情,艺术效果上达不到贺拉斯的“崇高”境界。

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中被认定死亡的人物意外回归后,在“母国”随即失去存在感和社会身份,处于“死而无亡”(dead,yet not dead)[7]71的状态。在《俄狄浦斯王》中,被伊俄拉斯因忌惮神谕抛弃了的俄狄浦斯奇迹般地活着,也是一种“死而无亡”或“死而复生”的状态。《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的乔治、《东林怨》中的伊莎贝尔、《米德尔顿·庞弗雷特》(MyddletonPomfret)中的朱利安·科森和《潘丹尼斯》中的阿莫里均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对于陷入身份危机的回归者来说,像俄狄浦斯一样自我放逐是息事宁人、回避矛盾、维持现有短暂人际和谐的重要途径。由于他们长期不在场,她或他们会被现实所抛弃或遗忘,成为现实不接受的局外人,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存在,一个破坏共同体和谐的冒失的闯入者,回归者的出现或再次在场破坏了原有的人际秩序,打破了新形成的人际生态,对新的伦理秩序的挑战,他们只有两个选择,死亡或再次消失,以维持原有的人际生态和伦理秩序。奥德利夫人原名海伦·麦尔顿,婚后丈夫乔治·泰尔波尔去澳大利亚长时间音讯皆无,不甘寂寞的泰尔波尔夫人便以露西·格雷厄姆的身份担任道森先生家的家庭女教师,之后华丽转身为奥德利夫人。为了掩人耳目,她和父亲利用长相接近的玛蒂尔德之死给自己制造了一起假死案,偷梁换柱,以此来埋葬她的历史,与回归者划清界限。奥德利夫人随着故事的不断演进,经历了一系列身份变更:海伦·麦尔顿、海伦·泰尔波尔、露茜·格雷汉姆、奥德利夫人、泰勒夫人。《白衣女人》中的劳拉与安妮之间存在同样的身份混乱。《东林怨》中的伊莎贝尔同样经历了数次身份变化,每一次身份的变化与不同的人生状态相呼应。因此,惊悚小说中的意外回归事件造成了当事人及相关人物的身份错乱和认同焦虑,“我究竟是谁?”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人物。如果有我是谁的自问,那么同样就有他(她)是谁的考问。对于罗伯特,奥德利夫人的身份更加蹊跷,朋友之妻、婶娘长辈?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中的这种“身份缺失”反映了维多利亚人面对社会的飞速变化而产生的身份危机、身份缺失,身份定位引起的困惑和焦虑也是殖民主义带给人们的心理阴影和精神苦痛,这种自我迷失与哈代在《苔丝》中所表达的“现代主义的创痛”在学理上有着内在联系。

维多利亚中后期回归叙事的一个典型模式是主人公从英属殖民地的意外回归,从而契合了主人公从异乡回归故里的神话母题。《奥德利夫人的秘密》中的乔治、《潘丹尼斯》中的阿莫里和《无名的裘德》中的艾拉贝拉来自澳大利亚、《苔丝》中的克莱尔来自巴西、《塔上二人》中的克里夫来自非洲,《白衣女人》中的沃尔特来自拉丁美洲,以上回归都与殖民地有着密切联系,麦伊雅·麦克里维在《重婚情节:维多利亚小说中的惊悚与传统》中把此类模式化的回归称作“殖民回归”。从文学与现实关系分析,殖民回归是维多利亚社会殖民扩张引起的社会家庭矛盾的文学写照,维多利亚中后期是英国殖民扩张的鼎盛时期,在原有的澳大利亚、加拿大、加勒比海、好望角等殖民地基础上,1840年开辟了新西兰,1842年和1858年相继增加了香港、印度,尤其是后三十年,1875年收购了苏伊士运河,陆续开拓了非洲、东南亚、太平洋殖民区域,每年有大批的人到新开拓的殖民地,殖民外出成为一个时代符号,殖民扩张造成了许多重婚现象,引起了许多家庭问题,影响了社会婚姻家庭的稳定。殖民回归情节是维多利亚社会现实的文化表征,它从婚姻家庭的角度反映了殖民扩张带给英国国民的心理隔膜,揭露了维多利亚殖民政策对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含蓄地批判了英国殖民政策的社会危害。殖民地及殖民现象是维多利亚文学经常提及的话题,萨义德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中以《名利场》《简·爱》和《远大前程》为例,指出小说家热衷于讲述印度和澳大利亚等殖民地故事的倾向是十九世纪英国的文学时尚,[8]殖民话题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一个热点话题,殖民出行是维多利亚社会的普遍现象。殖民地经历象征了与现实难以融合的过去,殖民地被当作人物规避现实、隐藏逃遁的归宿,殖民回归式悲剧是对英国殖民政策的人文批判。

维多利亚中后期小说在叙事结构上延续了俄狄浦斯神话的返乡母题,小说围绕人物的“意外回归”来构建小说叙事,这种传统的程式化叙事以人物的“意外回归”为轴心,围绕回归事件来掀起情节高潮,从而引起情节突变和人物命运逆转。人物的回归控制故事的叙事节奏,规定人物的命运轨迹,导致人物的身份危机,“意外回归”引起矛盾冲突最终导向人物悲剧,因此,这种回归不是凯旋的前奏,而是灾难的导火索。另外,“殖民回归”承载着维多利亚时代大英国殖民扩张的文化信息,极富艺术针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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