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技术背景下构建税收治理框架的底层逻辑

◎文 龚琴

税收是国家财政的主要来源和调控经济、调节分配的主要手段，税收治理体系也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区块链技术可支撑大规模涉税数据上链、下链，提高跨部门、跨地区、跨层级业务的协同共治能力，在可控、可管、可享的基础上，平等、互利地进行数据的自动交换，推进税收征管的数字化升级。当下，区块链技术正逐步运用于税收治理实践中，在税收治理信息生态链、税收治理信息平台和税收治理架构的构建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在税收治理实践过程中，大数据技术的重要性与日俱增，通过“数字赋能”，可推动税收治理现代化进程。“数据治税”是数字经济时代开展税收治理的重要手段与方式，有利于缓解因信息不对称而导致的征纳间的纠纷。区块链技术是一种大型、分布式、多方共享的数据库。区块链技术给社会的发展带来了重大影响。在大数据背景下，对税收治理能力和税收治理水平的提升带来了全新的机遇与挑战。

区块链技术的原理及税务应用实例

区块链概念最早由中本聪于2008年提出。在他撰写发表的《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一文中，论述了一种基于加密技术而非信任关系构建的电子货币系统。点对点的网络通过添加时间戳的方式可生成交易的时间顺序，使交易形成一条不断延长的链条，通过该链条可观察追溯交易事件的发生序列。这种不可逆转、可追溯的交易流程可保护交易双方免受欺诈。在中国区块链技术的第一个官方指引《中国区块链技术和应用发展白皮书（2016）》中，区块链被定义为对分布式数据存储、点对点传输、共识机制、加密算法等技术的集成应用。

特殊的数据库组织形式，使得区块链技术具有四个特点：去中心化、公开透明性、可追溯性以及智能合约机制，能够较好地适用于税收征管工作。

近年来，在电子发票、纳税服务、税收风险管理等方面，税务部门内部、税务部门与政府部门，以及与大型的集团、企业公司之间进行了区块链技术应用项目的有益尝试与探索。

2017年6月，房产交易与不动产登记一体化办理平台（以下简称一体化平台）在南京市税务局率先推出。该平台借助区块链技术，联通财政、房管、自然资源、公安等政府部门，帮助房产交易与不动产登记实现了数据共享、业务协同。2018年8月，深圳市税务局上线了区块链电子发票系统，深圳国贸旋转餐厅开出了全国首张区块链电子发票。随后，在2019年11月至2020年7月，相继上线了“深圳四部门信息情报交换平台”“自然人信息共享智慧平台”“税务-产业联盟链”和“区块链破产事务办理联动云平台”。区块链技术在税收治理实践过程中实现了多场景的应用。

区块链技术适用于税收征管的契合性分析

一是去中心化与税收征管中的信息对称理念相契合。区块链上的每个节点的地位平等，可以单独储存完整的数据且能互相验证，杜绝了某个节点对数据恶意改动的可能，确保了数据安全。区块链中的相关涉税部门以及纳税人就是相对平等的一个个节点，其突破了原有的行政体制思维束缚，畅通了信息交换渠道，形成了一种新的信任协作机制。

二是公开透明性与税收征管的规范统一的理念相契合。写入区块链的信息事先设计统一的数据模型，信息一旦被录入系统，便会被永久保存，很难被篡改、删除，除非篡改人能够同时控制系统中半数以上的节点。每个节点的税收数据都是规范统一的，通过公开的接入端口，任何人都可以进行数据查询，实现了数据的公开透明、真实完整。

三是可追溯性与税收征管中链条清晰理念相契合。交易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节点都实时复制一定时间内全部的交易数据。这种不断重复进行数据复制的记录方式，实现了交易按时间顺序对历史的连续追溯和对未来的无限延伸。能保证涉税数据的真实完整，提高涉税数据的采集能力，从根源上防止纳税人对数据的篡改，减少虚开发票，提高纳税遵从度。

四是智能合约机制与税收征管中简便高效理念相契合。收入确认或履行纳税义务的判定条件事先以代码方式嵌入区块链，一旦触发收入确认和纳税义务发生的条件，可以保证及时履行相应义务。

基于区块链的税收治理框架构建

传统税收治理信息生态链的缺陷

相关专家汤晓冬、周河山曾提出“信息供给者-税务监管-制度”三因素模型的信息生态链。信息供给者主要包括纳税人和征纳双方之外的第三方涉税信息提供者，如机关、事业单位或企业个人等；信息是指涉税信息，包括会计信息、物流信息、资金流信息、产权信息等；税务部门基于监管需求是信息需求者，即信息人；信息环境是对涉税信息产生广泛而重要影响的制度环境。

税务部门在执法过程中对信息有着多元化的需求，且对信息的公允性有着较高要求。受固有思维影响，一些单位或部门出于自身利益考虑，认为享有信息数据的独占性，片面地认为数据的提供无法给本部门带来更多利益，在跨部门涉税信息交换时缺乏主动性。涉税信息的交换机制尚未形成常态化，沟通渠道不畅，交换过程中出现短期化，交换的层次、范围、次数有限等问题。涉税信息交换涉及到的部门多，每个部门的应用软件都是独立开发的，生成的数据口径、标准不统一，数据分散且碎片化，税务部门在归集、使用数据时具有一定难度。

制度环境对信息的完整性、可靠性和可比性也会形成重要影响。会计准则和税收法制在规范企业行为的同时也会提高企业的信息质量。但会计准则和税法均允许一定程度的估计判断，这种主观判断会对信息的公允性造成影响。法律法规是影响税务部门顺利获取涉税信息的重要因素之一。在法律法规缺乏明确规定的情况下，信息共享主要依靠“私人感情”维持，同时，部门之间的利益之争也会影响涉税信息共享。因此，涉税信息的加工、鉴定、共享成本高是形成传统税收治理信息生态链中信息不对称问题的主要原因。

区块链技术下涉税信息交换的优势

一是部门间的数据壁垒被打破。区块链所具有的去中心化特性让参与信息交换的每个单位都能够相对平等地被联系在一起，建立新的协作信任机制。参与单位事先就信息交换达成共识，智能合约机制判定条件达成后自动履行，避免了信息提供方和需求方之间进行繁文缛节的协调沟通以及人为干涉。

二是工作效率得到了有效提升。税务部门或有关单位需要相关涉税信息时，系统通过智能合约自动判别条件是否满足，如果满足则自动执行计划合约，完成涉税信息交换。在同一个平台上实现了数据共享、事项办理、资料流转存档和数据传递的自动触发，使得沟通协调成本大幅降低，税收管理效率有效提升。

三是数据标准得到了规范。同一区块链平台上的各个单位可使用统一的数据标准、数据交换统一规范，提高了数据的使用价值。同时形成了一种倒逼机制，进一步规范了成员单位提供数据的标准。

四是数据安全得到了保障。各个单位形成互信机制，按照统一接口、统一代码进行开发，遵循统一的规范和技术标准，可自行设置权限，对接区块链应用平台，实现安全、快速、准确的数据交换，达到防止数据篡改、追溯数据源等效果。

搭建区块链涉税信息平台

涉税信息交换主要的内容 。涉税信息交换内容主要来源于银行、财政、海关、公安、人社、民政、房管及其他相关部门。通过部门间的信息交换可以实时确认纳税人真实、准确的信息，有利于税务部门开展税务登记及相关税种管理，测算纳税人收入、成本、费用等数据的准确性，并且能够辨认纳税人享受优惠政策的资格，加强税收监管。

认证身份形成联盟链。首先，为每一个信息交换部门建立虚拟节点。第二，将节点的身份信息连接到区块链可信身份管理系统上，进行身份认证后在各个节点间建立起信任关系，可连接形成联盟链。第三，如果某个节点进行身份信息修改，可以发起修改申请等待联盟链中预选节点验证该节点身份信息。四是该节点的身份信息通过确认后，会进入可信身份管理服务器进行身份核实和权限校验，否则，该节点不能修改身份信息。

可信账户加载数据规则。对可信业务进行数据统计、分类，设计数据模型，并对数据规则及权限形成共识，录入区块链模块。在联盟链中，业务各方使用统一数据结构，节点之间不需要任何接口开发，将业务数据写入可信账户不会增加额外成本。

建立智能合约机制 。通过智能合约可实现或改善不同涉税信息交换场景的应用。例如，纳税人在办理税务登记时，可通过区块链平台将税务部门实名登记信息与公安部门身份认证信息进行比对分析，实时确认身份信息的真实性。

数据存取的共享机制。当数据需写入可信账户时，先通过业务节点向联盟链进行全网广播，如达成共识同意写入数据，获得写入权限，可将数据写入各节点中的数据库。以上情形，若审核未达成共识，则会删除相应数据。当可信账户进行数据查询时，数据查询方将所需查询数据的条件形成密文。通过数据查询方的业务节点输入条件密文，采用智能合约机制向联盟链进行全网广播，经全网共识确认数据查询方的权限后，可以进行数据查询。

构建区块链下税收治理框架

纳税遵从。纳税不遵从的成本主要包括税收滞纳金和罚款，以及声誉损失成本。区块链中记录的涉税信息详尽完整、相互印证，提高了信息提供方之间涉税信息的重合度，防止出现虚假信息。区块链中记录的交易数据能够取代传统的申报表，税款计算和缴纳过程被专业的税务软件取代，从而极大地简化甚至消除了纳税人的纳税申报和税款缴纳工作，可在较大程度上减少甚至消除无知性或懒惰性纳税。

纳税评估。纳税评估的难题在于，在进行评估时对信息的多样化需求，与获取信息的被动性、及时性和信息质量的可信性、准确性之间的矛盾。运用区块链技术，借助大数据思维，纳税评估流程形成信息转化路径、方法，利用数据挖掘技术，进行数据深度加工，可提高对数据的利用程度，形成纳税评估报告。利用区块链技术还可获取更多指标的对比数据，建立多维度纳税评估指标体系，如利用历史数据，区分不同税种、行业、地区等因素，分别建立不同的指标数据库，作为评估依据。

税款征收。税款征收主要包括税款的计算、税款缴纳、税收优惠等内容。区块链技术使得与企业相关的所有交易数据都能够被完整地记录于系统中。在完成纳税申报的基础上，通过结合智能合约设置税款征收条件。条件一旦形成，系统自动计算应征收的税款并自动扣缴。同时也可在条件中嵌入惩罚机制，如果发现纳税人等违反相应规定，系统会自动执行对其的处罚。同时，区块链技术是开放的，税务部门的操作也是开放和透明的，这将方便纳税人和社会各界对其进行监督。由此可见，区块链技术可以降低偷逃税的比例，促进税收公平，最大程度地降低了税务机关执法风险。

税务稽查。借助区块链技术，可完整追溯链上所有涉税信息，实现对发票管理、纳税申报和税款征收的实时监控，大幅减轻了税务稽查的工作量。选案难是税务稽查中面临的问题。在区块链技术的支持下，通过智能合约设置相关参数指标的预警值，对纳税人信息进行识别和采集，一旦所采集到的信息超过预警值就会被列为异常对象。税务部门可以再次分析判断企业的申报是否存在疑点，及时开展纳税评估进而确定是否将其列入稽查范围，这也使得税务机关的取证更容易。另外，还可通过智能合约进行指标设定，根据设定指标自动触发系统选择符合条件的案子，从而减少税务机关在稽查方面投入的成本，降低了执法风险。

纳税信用评级。税务机关每年度开展纳税信用等级评价，向社会及时公布信用等级红黑榜。通过“黑名单”将涉案金额达到一定程度的税收违法案件信息予以公布并通报至相关部门，共同实施监管和联合惩戒。虽然“黑名单”会定期进行公布，但由于信息不对称、纳税信用的共享范围不广，因此，纳税不遵从所带来的声誉损失成本相对较低。区块链技术应用于纳税信用评级，会使整个评定过程更加公开透明，提高了评定结果的可信度。区块链上会准确无误地记录下纳税人的每一笔交易和纳税申报情况，定期进行纳税人信用评定。纳税人一旦出现了税收违法信息，该信息会在区块链上实时公开且不可篡改，违法行为能有效地进行公示，与之交易的相关人员也能进行查询，增加了纳税人的失信成本，这将使纳税人有意识地减少逃税行为，与此同时也会降低税务机关的稽查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