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补助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

张仪华 赵永旗 王园

【摘 要】 以2012—2017年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检验了政府补助对企业创新能力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创新具有促进作用，且相比企业策略性创新，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的实质性创新促进作用更强。进一步研究发现，财务冗余在政府补助与企业创新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企业财务冗余会正向加强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研究结论有利于政府合理配置资源，有选择地发放政府创新补助，充分发挥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创新的激励作用。

【关键词】 政府补助； 企业创新； 实质性创新； 财务冗余； 策略

【中图分类号】 F224.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2）23-0064-07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指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战略支撑”，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是调整我国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我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在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进程中，企业将创新成果市场化，能够推动国民经济发展。在市场化的引导下，我国企业逐渐成为研发创新活动的主力军。但是企业的创新活动不同于其他活动，风险高且需要大量资金投入，而一般企业面临较强的融资约束，这就导致企业难以开展技术创新活动。由于企业创新活动具有外部性的特点，会导致企业创新活动得到的私人投资收益低于社会收益，严重打击企业进行创新的积极性，引发“市场失灵”。政府通过这只“看得见的手”进行干预，重新分配资源，对企业进行补助，可以纠正企业创新行为导致的“市场失灵”问题，进而调动企业创新的积极性。

目前许多学者对政府创新补助是否推动企业创新仍然存在争议。一些学者认为，政府补助能够激励企业进行创新[ 1-6 ]。因为政府补助缓解了企业进行创新的资金压力，分担了风险，调动了企业进行创新的积极性，从而能够直接促使企业追加研发资金的投入，促进创新产出。企业获得政府补助，就是向外部传递信誉良好的积极信号，可以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资，间接地促进了企业创新。还有一部分学者认为，政府补助在一定程度上会挤出企业自身的研发投入，从而降低研发活动的产出，抑制企业的创新[ 7-9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大部分学者在研究政府补助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时，采用的是一般性的补助总额，其中包含了非创新补助，从而影响其实证分析的结论稳健性，产生一定的分歧。鉴于此，本文尝试剔除政府补助总额中的非创新补助部分，通过采用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构建多元线性回归来实证分析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并深入探究企业内部财务冗余是如何影响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二者之间关系的，以期能为更好地发挥政府创新补助政策的激励效应提出建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

资源基础理论观点认为，企业的本质是各种资源的集合。企业能够正常运转，需要得到各种资源的支持，企业取得并保持竞争优势最重要的来源就是企业的资源。企业的创新活动需要很多资源的支持，如充足的资金、先进的设备以及勇于创新的决策者等，这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充足的资金。企业只有拥有足够的资金时，才能维持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进而开展研发活动。企业进行创新研发活动时会面临极高的风险，并且需要大量的成本投入，会严重影响企业进行创新的积极性[ 10 ]。此外，由于企业研发活动的外部性特点，使得企业创新成果带来的收益无法为私人投资者独占，从而导致企业进行研发创新的动力不足，甚至出现免费搭便车的现象[ 11 ]。这些都会使企业不愿意增加研发投入，造成研发投入水平低于市场理想水平、“市场失灵”的现象。

政府创新补助是政府无偿拨付给企业的资金，能够提高企业研发创新的积极性。一方面，从新古典学派创新理论考虑，政府通过无偿拨付补助的方式为企业的技术创新提供了重要的资金来源，缓解了企业在进行创新时面临的融资约束压力。政府无偿拨付补助的方式不仅降低了企业研发创新活动的成本，还分担了企业研发创新活动的风险，使企业真正从研发活动中获益，极大地调动了企业创新的积极性。另一方面，从信号传递机制的角度考虑，当企业获得政府创新补助之后，就向外界发出了一个有利的信号，即企业的研发创新活动得到政府认可，从侧面反映出企业的信誉良好，以此来吸引外部投资和银行贷款，达到缓解融资约束压力的效果[ 12 ]。当有更多的資金用来研发投入，市场失灵的情况就得以纠正，企业的创新能力进而得到提高。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

H1：政府创新补助能够促进企业创新。

企业的创新动机分为两种，一种是实质性创新[ 13 ]，另一种是策略性创新[ 14 ]。实质性创新是企业希望通过研发创新活动来提高企业的核心竞争力；策略性创新仅是企业为了迎合政府的某些创新行为，从而获得一些政策上的利益。本文研究的政府补助是政府专门针对企业的创新行为而发放的创新补助，而且政府创新补助的发放不是盲目的，政府会对企业的创新项目进行系统考察、评估，在达到政府制定的标准时，企业申请的政府创新补助才会发放。能达到政府创新补助标准的项目一般都是有风险的基础研究或者应用研究[ 15 ]，这些研究都属于能够推动技术进步、增强企业竞争优势的实质性创新。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相比策略性创新，政府创新补助更能够促进企业实质性创新。

（二）财务冗余对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之间关系的影响

财务冗余是一种流动性极高、非常灵活的财务资源，企业可以轻松部署这些资源来协助企业运营以实现组织的目标。财务冗余会为企业提供冒险机会，促进其主动制定战略计划，在环境动荡影响的情况下保护企业免遭破坏，促使企业尝试具有风险但有前途的项目，所以财务冗余会促进公司的创新和创造行为[ 16-17 ]。例如进行政府导向的研发项目，这些项目的特点就是高投资和高风险。然而，在企业的日常经营中，资源并不能很顺畅地流向创新，尤其在处于资源约束中，企业首先要保证自己正常运营，才会把资源用于创新活动[ 18-19 ]，所以当企业存在财务冗余时，说明企业能够正常运营。此时，企业为了长远利益的考虑，会积极争取政府补助，在接受到政府创新补助后，研发创新活动的资金充足，会极大调动企业创新的积极性。

很多学者认为财务冗余可以缓解企业应对内外部环境变化的压力，从而有利于企业创新[ 20-21 ]。虽然财务冗余的存在会增加企业的经营成本，但是财务冗余可以通过促进组织内部合作来促成组织创新，同时也能缓冲外部环境冲击[ 22 ]。一方面，企业的财务冗余可能会向潜在的外部投资者发出信号，即企业的管理人员审慎，有足够的财务资源进行最佳投资，从而吸引外部创新投资，促进企业创新研发活动的开展[ 23 ]。另一方面，企业的财务冗余会使企业勇于承担研发投资，追求创新的风险[ 24 ]，所以企业才会更加积极利用政府创新补助，加大创新投入。此外，由于企业有足够的财务资源来进行最佳投资，因此财务冗余使得政府创新补助出现“挤出效应”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更利于企业开展创新活动。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3：

H3：财务冗余对政府创新补助促进企业创新具有促进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为了避免数据的错漏以及变量缺失值的影响，在收集数据时，综合使用了CSMAR、同花顺数据库以及巨潮资讯网披露的上市公司的年报数据。由于国泰安数据中上市公司与子公司专利的数据只更新到2017年，因此本文选择的样本区间为2012—2017年。为了保证数据的准确性和严谨性，在数据搜集时做了如下处理：（1）由于金融行业的账户处理与一般行业有较大差别，剔除金融行业数据；（2）由于ST和PT类公司的数据可靠性比较差，剔除此类异常的公司数据；（3）排除主要变量存在缺失值的个体。最终得到2 675家样本公司11 145个观测值。考虑到政府创新补助和财务冗余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具有滞后性，所以本文在研究时，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使用2013—2017年的数据，其余变量使用2012—2016年的数据，并针对连续变量进行1%和99%百分位的缩尾处理，避免极端值的影响。

（二）变量定义

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企业的创新活动最直接的成果是专利，专利具有严格的审核标准而且数据比较容易获得，很多学者采用专利的申请数量来衡量企业创新，因此本文也以专利申请数量来衡量企业创新。企业的专利分为三种：发明专利、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发明专利的技术含量较高，难度较大，反映企业高质量的创新；而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技术含量较低，难度较小，反映企业低质量的创新。为检验政府创新补助究竟是促进了企业的高质量创新还是低质量创新，本文借鉴黎文靖等[ 25 ]学者的经验，将企业创新划分为实质性创新与策略性创新。实质性创新反映企业高质量创新，用发明专利的申请数量加1取自然对数来衡量；策略性创新反映企业低质量创新，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的申请数量之和加1取自然对数来衡量。

解释变量：企业获得的政府创新补助。由于CSMAR数据库中只有一般性政府补助总额，并未直接有政府创新补助的数据，因此本文借鉴郭玥[ 10 ]的研究，利用关键词检索的方法来确定与企业创新活动有关的补助，设置的关键词有以下四种：（1）技术创新类关键词：研究、研发、创新、技术开发等；（2）创新成果类关键词：专利、新产品、知识产权等词汇；（3）创新人才和技术合作类关键词：引才引智、博士实验室、巨人计划、海外工程师等词汇；（4）高新技术或战略型新兴产业领域专有名词类关键词：蛋白、肽、机器人、云计算、数控等词汇。借鉴大多数学者的经验，以政府创新补助与营业收入的比值来衡量企业获得的政府创新补助。

调节变量：财务冗余。本文借鉴Cleary[ 26 ]、毕晓方等[ 27 ]的度量方法来度量财务冗余，同时为了将财务冗余和政府补助划清界限，避免多重共线性的影响，从财务冗余中减去政府补助总额（未剔除掉政府创新补助）。最终衡量财务冗余的方式如下：

财务冗余=（货币资金+交易性金融资产+应收票据净额+0.7×应收账款净额+0.5×存货净额-短期借款-当期政府补助总额）/资产总额-该指标同年同行业平均值。

控制变量：选取公司规模、公司年龄、财务杠杆、成长能力、股权集中度、市场势力、总资产收益率和薪酬激励以及行业和年度虚拟变量作为本文的控制變量，变量定义见表1。

（三）模型设计

为了检验本文的研究问题，设定了以下模型：

其中i代表公司，t代表年份，control代表控制变量，？着代表残差项。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展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政府创新补助占营业收入的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7.7854，标准差为1.2764，说明政府对不同企业拨付的创新补助差异较大，即存在倾向性；均值为0.6588，中位数为0.1754，说明大部分企业收到的创新补助较少，政府的创新补助政策具有一定针对性。专利申请总数（pt）的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8.8642，标准差为1.6656，说明A股企业的创新能力差异较大；实质性创新和策略性创新的均值分别为1.18和1.2058，说明相较策略性创新能力，目前A股企业的实质性创新能力的整体水平较低。财务冗余的最小值为-0.4081，最大值为0.4111，说明A股企业之间财务冗余存在较大差距；均值为0.0004，中位数为-0.0034，说明A股企业的财务冗余水平普遍较低，有超50%的企业财务冗余未达到行业均值。

（二）相关性分析

对模型中主要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得到政府创新补助分别与企业专利申请总数、实质性创新和策略性创新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113、0.138和0.051，初步表明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之间是存在正相关关系的，即政府创新补助能够促进企业创新；相较于策略性创新，政府创新补助更能够促进企业的实质性创新，验证了H1和H2。另外，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并不高，最大值仅为0.56，这说明多重共线性的问题对本文的威胁不大。

（三）回归结果及分析

表3列（1）—（3）分别报告了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创新产出总数、实质性创新和策略性创新影响的回归结果。由结果可以看出，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H1成立。

比较表3列（2）和列（3）发现，政府创新补助对实质性創新影响的回归系数为0.1337，在1%的水平上显著，且大于政府创新补助对策略性创新影响的回归系数0.0788，说明相较于策略性创新，政府创新补助更能够促进企业的实质性创新，H2成立。

表4列（1）—（3）报告了财务冗余对政府创新补助分别与企业创新产出总数、实质性创新和策略性创新之间的调节作用，可以看出政府创新补助与财务冗余的交乘项和企业创新之间显著正相关，说明财务冗余正向调节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H3成立。

（四）稳健性检验

为确保研究结论稳健且可靠，借鉴前人的研究经验，替换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的度量方式，将文中的被解释变量替换为政府创新补助/总资产，解释变量替换为专利授权数量，带入模型，结果表明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之间呈正相关关系，政府创新补助对实质性创新影响的回归系数为0.3864，大于政府创新补助对策略性创新影响的回归系数0.2631，说明相较于策略性创新，政府创新补助更能够促进企业的实质性创新。依然验证了本文的H1和H2。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政府创新补助与财务冗余的交乘项和企业创新之间呈正相关关系，依然表明财务冗余正向调节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验证了H3，这也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可靠性。

五、研究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在我国大力鼓励企业进行研发创新，力争打造世界超一流企业的背景下，政府对企业的创新补助已经常态化，企业要想取得并保持竞争力，就必须利用好政府补助和企业资源并不断进行创新。如何更高效地利用政府创新补助及企业资源促进企业创新，成为学者热衷的话题。本文以A股非金融上市公司为样本，构建多元线性回归方程研究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创新的关系；进一步地，以企业的财务冗余为调节变量考察对二者关系的影响，研究结论如下：

1.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创新有正向促进作用，相比于策略性创新，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的实质性创新促进作用更强。政府创新补助为企业的创新活动提供了必要的资源，不仅降低企业的研发成本，而且分担了研发风险。企业在获得政府创新补助后，也向外界传递了一个积极的信号，即企业的创新能力得到了政府的认可，能帮助企业吸引大量的外部投资，缓解融资约束，进而促进企业创新。政府对企业的创新补助主要是针对企业高风险、高技术含量的研发投资项目，鉴于政府补助能够降低企业创新的风险与成本，同时增强企业核心竞争力，所以企业更愿意把资金投入到实质性创新中去。

2.企业财务冗余对政府创新补助和企业创新的关系起到正向促进作用。其实企业资源并不总能很顺畅地流向创新，创新活动需要消耗大量资源，所以冗余资源就显得特别重要。当企业的财务冗余较多时，利于推动政府创新补助流向企业的研发活动，此时创新活动的资金充足，会提高创新活动的成功率，也就有利于提高企业的创新能力。

（二）对策建议

基于研究结论和企业创新现状，提出以下建议：

1.从政府方面来看，政府要合理地配置资源，有选择地发放政府创新补助，充分发挥政府创新补助对企业创新的激励作用。

第一，强化企业对研发补助的获得感。具体项目补助金额要据创新项目而定，加大投入力度，缩小企业研发投入和研发补助金额的差距，对企业研发投资进行有效补充。同时，政府研发补助要高效落实，切实缓解研发初期资金短缺的问题。

第二，项目评审时，杜绝倾向于短平快且回收周期短的项目，要注重项目是否在创新数量增长向创新质量与成果转化上有价值，是否能推动企业的实质性创新而非策略性创新。

第三，政府评定企业的创新潜力时，要考虑企业财务的真实冗余现状，对企业财务冗余调节政府创新补助和企业创新关系的程度有合理定位。

2.从企业方面来看，企业作为创新的主体，应当加强内部创新文化的培养，勇于创新，否则很可能迅速被行业所淘汰，只有大胆进行创新，才能促进企业获得持续发展的能力。同时，企业作为创新主体，不能过分依赖政府创新补助，要充分展现创新主体地位，防止政府创新补助与企业研发投入在企业创新中的作用出现“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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