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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空间建构
——以浙江实践为例

2022-12-21谢中榜

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2年6期
关键词:空间服务文化

谢中榜

(中共温州市委党校文化与社会学教研部,浙江温州 325013)

创新是推进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动力,但是创新往往具有不确定性,又通常以个案的方式呈现,不易从中抽离出普遍性规律,而从空间建构的视角出发,可以比较全面地解析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内在机制。

一、问题与视角

以标准化促进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是当前我国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核心内容。这一举措旨在弥合区域、城乡与人群之间的公共文化服务落差,保障人民享受文化福利的机会均等、过程均等等权益。标准化强调技术理性与目标治理,它的重心落于服务内容、管理流程的规范性与制度化。因此,在实践中,标准化很容易被误认为整齐划一、标准量纲的静态设置,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抑制地方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主动性,但从历时发展的角度看,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内容、形式与手段又总在不断地丰富发展,全国和地方的服务标准也都会实现逐年跃升。那么,促使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动态提升的驱动力从何而来?

“基本”并非公共文化服务的全部,国家鼓励地方政府以高标准、多元方式为社会提供优质的文化产品与服务。如果说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是国家要求的“规定动作”,那么非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多为地方政府的“自选动作”,而后者在创新实践方面更活跃。非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无论在投入方式、文化设施建设,还是在服务机制、管理机制建设方面,都具有高度灵活性和自主性。国家通过竞争性项目来激励地方创新,然后总结提炼创新经验并在全国各地进行横向扩散,为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标准化、均等化发展注入新理念、新内容和新范式。如浙江省的公共文化服务创新一直走在前列,目前已有8 个创新样本入选“国家公共文化示范项目”,其中“文化礼堂”“城市书房”等实践经验已上升到国家层面,并给予推广。目前,我国“国家公共文化示范项目”已先后开展了4 批,有205 个地方性创新项目通过了评估验收①根据文化旅游部发布的4 批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项目创建名单整理出此资料。参见:《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项目)创建工作领导小组关于公示第一批创建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项目验收结果的公告》[EB/OL].[2021-05-24].https://www.mct.gov.cn/whzx/bnsj/ggwhs/201903/t20190329_841115.htm;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项目)创建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关于公示第二批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项目)创建资格评审结果的通知[EB/OL].[ 2021-05-24].https://www.mct.gov.cn/whzx/ bnsj/ggwhs/201903/t20190329_841134.htm;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项目)创建工作领导小组关于公布第三批创建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项目)名单的通知[EB/OL].[2021-05-24].https://www.mct.gov.cn/whzx/zxgz/gjggwhfwtxsfqcjgz/201507/t20150731_796730.htm;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项目)创建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关于第四批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项目)名单的公示[EB/OL].[2021-05-24].http://zwgk.mct.gov.cn/zfxxgkml/ggfw/202105/t20210531_924877.html。,但这些项目形态不一、各自为阵,能否此从中提炼出普遍性的创新经验,创新的内生性机制是什么,外部条件又是什么?对于这些问题,学者已经展开思考并形成一些理论成果。一方面,从“体系”“体制机制”“模式”等制度建构层面探讨公共文化服务的创新;另一方面,从实践案例中提炼“供给”“参与”“效能”等方面的改革经验。同时,“政府创新”“治理”视角颇受关注,研究者往往借助“项目制”“目标治理”“成本—收益”等分析框架,阐释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深层驱动机制。公共文化服务创新是系统性、全局性的事务,的确需要关注制度结构的适应性调整,但同时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又是十分具体的实践工作,不能脱离其所处的现实环境。因此,我们需要找到一个中观层面的理论基点,而空间生产的分析框架又为这一问题的研究提供了有效视角。列斐伏尔在《空间:社会产物与使用价值》一文中提到:“社会主义社会中的个人有接近一个空间的权利,以及拥有作为社会生活与所谓文化活动等之重心的都市生活的权利。”[1]57这是具有启发性的。实际上,大多公共文化服务的基本问题都可以化约为空间问题:基本文化权利之一体现为公共文化空间的无差别进入;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的核心问题之一是场馆设施空间分布的公平性;鼓励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就意味着官方与非官方主体在空间生产层面具有平等地位。为此,本文拟借用空间分析的方法,以浙江省的公共文化服务创新为样本,探讨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表征样态、生产机制及其驱动力,并归纳提炼促进公共文化空间建设的可行性举措。

二、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空间表征

场馆设施是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核心内容,但空间问题并不是当前政府关注的焦点,因为“公共文化空间”的提法在官方文件中并不常见,但如果去总结分析各地的创新案例,就会发现,公共文化服务理念、手段、管理流程等方面的革新,最终会形诸于空间形态,如浙江的“文化礼堂”“城市书房”“文化驿站”等,这些新型的公共文化空间是物质空间、社会空间与精神空间的聚合,同时,空间感、参与感和认同感在其中形成动态交互,构成了文化创新的空间场域(如图1所示)。人在利用空间进行文化创造的同时,空间也在塑造人的文化身份和价值认同。因此,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具有显著的空间表征样态,它既是物质空间的形态更迭,又是文化活动及其社会关系的变革,更是人类精神世界不断演化的展现。

图1 公共文化空间的三重结构

首先,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在物质空间层表征为差异化。在极速城市化的当代社会,空间商品化的现象普遍存在,如高楼大厦不断向空中延伸,地下空间被大量开发,充分榨取空间的经济价值。列斐伏尔认为,资本主义全球化扩张的逻辑是空间均质化,即“抽象空间”的无限蔓延,表现为无处不在的城市化和商业化[1]50-54。千篇一律、结构雷同的城市建筑群拔地而起,而传统的建筑空间要么从地表消失,要么沦为一处盆栽式的城市景观,使文化的空间性不断弱化,空间的文化感逐渐失落。虽然图书馆、博物馆、大剧院等公共文化场所已经成为城市的标配,但这些建筑空间依然摆脱不了模式化的窠臼。与之并存的是文化的快餐式消费,而精英文化在流行文化冲击下退守到狭小的专业领域。面对诸种现象,通过发展文化产业,解决了传统计划体制下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不足的问题,但随着深度嵌入全球经济一体化,文化商品化、消费主义扩张引发的社会问题也令人担忧。新型公共文化空间通过差异化唤起人们的文化空间感,开启文化空间的美学营造。一方面,“微空间”成为公共文化空间的主打样式。“微空间”是指把空间尺度缩小到具体的、与日常生活实践更贴近的空间[2],相比传统的文化场馆,其更具有空间上的亲和力。以温州“文化驿站”为例,其平均面积为212 平方米,且大多在190 平方米至240 平方米的范围内①资料来源于温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编制的《文化驿站资料汇编》(属内部资料)。,这样的空间可容纳50 人左右,更适合开展小型的艺术沙龙和分享会活动。另一方面,公共文化空间强调美学格调与文化内涵。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广泛汲取文化消费空间的优点,如“诚品书店”“太古汇”等美学消费空间的营造模式,赋予公共文化场馆更丰富的意义和象征。温州市制定了《“城市书房”服务规范》②参见:胡海荣,仇杨坪,等.“城市书房”服务规范:DB3303/T010—2018 [S].温州:温州市质量技术监督局,2018。,对公共阅读空间的美学要求提出了地方性标准,即外观和室内设计宜结合所在区域的人文精神与生活风格,营造家居式阅读环境[3]44,体现文化建筑优雅精致的氛围特点。“城市书房”大多选址于交通便利、环境相对安静的社区周边,并大面积地使用通透的玻璃来自然采光,装修风格与时兴的人文书店相似,营造出良好的阅读环境。

其次,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在社会空间层表征为交互性。空间生产与社会关系再生产就如硬币的两面,人们在进行文化创造的同时,也将自身社会关系投射其中。传统的公共文化场,如图书馆、博物馆等,偏向于“静态”的一面,而新型的公共文化空间则更注重参与者、文化与空间的整体性。一方面,公共文化空间与社区之间产生了新的链接。2019年,浙江省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提出“未来社区”的设想,旨在创造理想人居空间和新型的社区关系。目前,全省已有2 个批次60 个“未来社区”试点项目启动创建,社区公共文化空间的概念正在被付诸实践①参见:浙江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浙江省首批未来社区试点创建项目建议名单公示[EB/OL].[2021-01-24].http://fzg gw.zj.gov.c n/art/2019/6/27/art_1599544_35384152.html;浙江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浙江省第二批未来社区试点创建项目名单公示[EB/OL].[2021-01-24].http://fzggw.zj.gov.cn/art/2020/7/15/art_1599544_50737991.html。。从空间视角来看,未来社区是通过优化空间结构功能来重构人的社会关系,包括人与人、人与社区的关系,可发挥促进社会交往的空间功能。2020年,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发布了《高质量打造未来社区公共文化空间的实施意见》(浙文旅公共〔2020〕1 号),对未来社区公共文化空间的内涵、布局、运行机制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另一方面,公共文化空间与新型社群形成了良性互动。网络社群是一种基于社交网络的新型社会组织,群内成员以共同兴趣和志愿为联系纽带,通过网络空间召集各种活动,其中以文化活动最为常见。如温州的“读书联盟”就是此类新型网络社群,长期活跃于“文化驿站”“城市书房”等多个公共文化空间,2019年共开展沙龙、朗读、讲坛等活动2 365场,线上线下参与人数超过15 万人次②资料来源于温州市民政局编制的《2017年文化类社会组织汇总表》(内部资料)。。此外,温州还有其他34 个文化类的网络社群,其中流行音乐、曲艺、图书馆创客类社群数量较多③资料可参见温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2019年度的工作总结和业绩报表。。网络社群的组织结构可去中心化,人与人、人与空间也可建立新的交互关系,实现新的交往价值与意义。

最后,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在精神空间层表征为象征性。精神空间是物质空间和社会空间的内化形式,是个体的思维图式和具象空间,直接影响人的存在感与归属感,从广义上说,它具有意识形态性。列斐伏尔认为:“意识形态只有通过干预社会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生产,从而在其中占据了身体,才能达到一致性。”[3]44新型的公共文化空间注重通过象征性重建共同体,尽可能将国家、民族和地方意涵渗进空间实践中,让主体在空间阅读中获得社会文化价值。一方面,赋予公共空间和文化建筑人格化的特征。如“宁波帮博物馆”以近代甬商创业为主题,将“实业报国”的家国情怀与“艰苦奋斗、玉汝于成”的地方性精神熔铸在建筑空间中。目前,浙江省内由宁波帮捐赠并命名的博物馆、图书馆等文化场馆有30 多个,已成为传播爱国爱乡精神的驿站④相关内容由宁波博物馆提供。。另一方面,新的公共空间凝聚着传统记忆与人文精神。传统的居住格局在城市化进程中逐渐瓦解,村庄及其传统文化亦随之消散。2014年至2018年,温州市龙湾区共有34 个整村、17 788 间房屋被征收,总面积超过330 万平方米⑤资料来源于2015年至2019年的《龙湾年鉴》,并经过整合计算而得出。参见:孙作材.龙湾年鉴[M].北京: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2015:144;孙作材.龙湾年鉴[M].北京:线装书局,2016:136,138,144,172;孙作材.龙湾年鉴[M].北京:方志出版社,2017:141。。在这个过程中,有大量没有纳入文化保护范畴的传统建筑消失了,而温州的“青灯石刻博物馆”相关人员进行了新探索,将城中村改造中保留下来的部件重新嵌入到博物馆建筑中,并进行数字化编码和归档,使参观者通过手机扫码来了解空间历史和城市记忆。此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空间化也是重建想象共同体的重要举措,如嵊州越剧博物馆、温州南戏博物馆都营造出以参与者为中心的开放式舞台,通过空间符号化实现戏曲传承和技艺展示,改变传统民间艺术的空间传播形式。

三、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空间生产机制

浙江是我国公共文化服务发展领先的省份,提前一年实现了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嘉兴、鄞州、台州、温州四地成功创建“国家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图书馆总分馆”“城市书房”“文化驿站”等新型公共文化空间,相关创新实践经验已被纳入“国家公共文化服务示项目”并在全国推广。从空间生产的角度来看,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空间的实践路径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场馆建设“去中心化”,以促进公共文化服务的空间公平性。近年来,全国各地通过标准化建设,大力推进“三馆一站”、城市“15 分钟文化圈”和农村“30 分钟文化圈”的全覆盖。虽然公共文化服务的便利性和可及性有所提升,但标准化建设依然没有完全打破“中心—边缘”的不均等,文化资源分布仍存有较大空间落差,而浙江省另辟蹊径,通过空间的去中心化解决了公共文化场所分布不均衡的问题。首先,将中心变为枢纽,促进文化资源在系统内实现互通共享。2008年,嘉兴市开始探索建立城乡一体化的图书馆总分馆体系,即以市级馆为总枢纽,提升县、乡镇图书馆的基本设施,并对文献资源进行统一采购、编目和配送。城乡用户均可使用线上自助服务下单,选择距离最近的图书馆或流动服务点通借通还①在访谈中,据图书馆工作人员关于图书馆总分馆工作的经验介绍可知。,此举虽然没有增加新的服务场馆,但打破了中心与末端间的资源壁垒,促进了公共文化服务要素的自由流通。其次,创新场馆建设模式增加了“循环外”公共文化的空间存量。如温州市苍南县通过传统建筑空间属性和功能的转化,将大量闲置的宗祠、家庙改建成农村文化礼堂,开启了一条公共文化空间建设新路径。“十三五”以来,浙江省共建成农村文化礼堂17 804 家,500 人以上的行政村覆盖率已超过90%[4],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以传统空间功能转化的方式来建设。此外,宁波市以土地划拨、补助、贴息等方式撬动了社会资金参与博物馆建设,目前,全市76 家博物馆中有接近半数是非国有性质的②资料由宁波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提供。。最后,场馆设施网络向社区延伸,彻底打通公共文化服务的“最后一百米”。温州“城市书房”在吸收图书馆总分馆模式资源一体化优势的基础上,融入了社会资本筹建、授权挂牌、连锁运营等方式,将小型阅读空间移植到城市各个社区。目前,温州已建成“城市书房”88 家,建筑面积超过2 万平方米,累计接待读者900 多万人次③资料来源于温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2018年度的工作总结和业绩报表。。这些创新经验已在全国各地横向扩散和二次创新,如温州的“城市书房”模式在台州衍生出的“和合书吧”,在嘉兴又演变成“智慧书房”等④在访谈中,据文化局工作人员谈及的相关内容可知。。

其二,转变文化资本的链接方式,激活公共文化空间的社会交往属性。一方面,浙江的公共文化服务注重引导社会组织与公共文化空间的对接,使文化空间资源得到了高效利用,化解了“建、管、用”脱节和“设施空转”问题,让人真正成为文化空间的主角。如2018年温州市成立了1 729 个乡村艺术团,其中1 648 个已入驻文化礼堂、乡镇(街道)综合文化站和村(社区)文化服务中心,这些艺术团全年共举办了4 440 场活动①;台州路桥推出了文化礼堂3年免租金的服务,吸引民间创意机构入驻,借助专业社会力量为农村居民开展文化服务活动⑤资料来源于在电话访谈中对方工作人员的工作方法成效经验的总结。。另一方面,浙江省还通过公共文化空间培育社会文艺力量。如“文化驿站”是一种小型化的文化分享、互动、交流空间,区别于传统的剧院等演艺空间,注重视觉化、时尚化、文艺性,吸引了大量年轻群体的参与。截至2020年1月,温州已建成71 家“文化驿站”,年均开展活动超过800 场①资料来源于温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2020年度的工作总结。。在长期的文化交流互动中,部分参与者逐渐成长为文艺积极分子和社团骨干。此外,浙江省还十分注重公共文化服务的网络空间建设,拓展了文化交往的时空界限。目前,浙江已建成公共文化服务大数据——“浙江智慧文化云”,实现了省、市、县三级资源与服务的平台对接。网络直播、即时通信、社交平台已成为日常文化活动中的常态化工具,打通了公共文化服务供需两侧的网络沟通渠道,拓展出新的文化交往空间和交往方式。

其三,把握文化引领的基本方向,增强公共文化空间的共同体属性。浙江省在推进公共文化服体系的建设中,始终将意识形态整合作为公共文化空间建设的重要内容,牢牢把握文化引领的方向。一方面,通过公共文化空间与思想阵地建设融合,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播。浙江将文化礼堂作为农村宣传思想文化工作的重要阵地,通过精神宣讲、思想道德教育、乡村记忆挖掘、文明风尚传播,为乡村共同体建设强化了精神纽带。还有些市、县将公共文化空间融入到党群服务中心建设中,发挥党建带动文化公共服务的独特优势。2018年,温州通过整合资源,建成了首批71 个“瓯江红”党群服务中心,其中有43 个与社区文化中心实现了资源互通②资料来源于温州市委组织部编制的《“瓯江红”党群服务中心建设工作经验总结材料汇总》(内部资料)。。通过此举,基层党建和文化服务实现了无缝衔接,有较多的社区党员成为文化服务志愿者,拉近了党群关系,促进了红色文化在基层的扎根。此外,浙江省还进行了“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将试点拓展到70%的县(市、区),已建成新时代文明实践所、站、点5 万余个[4]。另一方面,通过文化的本土化,凝聚公共文化空间的归属感。对于广大农村地区而言,乡村文化共同体重建不仅是文化场馆的建设,而且更需要接地气的文化内容和传播形式的传承。近年来,浙江各地尝试以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增强文化丰富性和亲和力,让公共文化空间真正成为农村的精神家园。如嵊州市通过“以奖代补”的形式,鼓励乡村文化礼堂根据村庄人群结构、习俗、文化传统特点量身定制文化内容。较多民间传统文艺被重新搬上舞台,还有一些普通话文艺作品被转化为方言版文艺作品,有效地将道德教化、文化传承、礼仪传习、法治宣传、科学普及等活动融入其中,增强了文化传播的生动性和趣味性。

公共文化服务创新是需要条件的,空间生产机制背后有着特定的生发逻辑,即国家与社会之间的一种良性互动关系。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先行地,浙江的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发展离不开国家主体性的外力支持,也离不开区域文化中孕育的社会主体性来驱动,二者间的建设性合作最终催生了新型公共文化空间及其生产机制。

国家主体性框架下的文化制度内生性演进,是公共文化服务创新强大的推动力。在城市化进程中,公共文化服务及其空间规划曾一度处于依附地位,但随着相关部门执政理念的转变,这种状况逐渐扭转。国家主体性强有力地推动着文化制度的变迁,为地方文化创新发展提供了制度空间、技术理性和价值指向。在此基础上,浙江省开始推进“文化大省”建设、文化建设“八项工程”和文化综合体制改革,相继出台了《中共浙江省委关于加快建设文化大省的决定》(浙委〔2005〕11 号)、《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行动计划》(浙政发〔2008〕51 号)、《浙江省基本公共文化服务规范》(DB33/T2079-2017)、《关于推进基层综合性文化中心社会化运营的实施意见》(浙政办发〔2016〕55 号)等系列文件,使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财政支持、产品与服务供给、绩效评价等多方面的政策逐渐成型,并进一步转化为强有力的改革创新动能。

浙江区域文化中孕育的社会主体性,是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内生驱动力。区域文化对人具有稳定、持续的影响,社会主体性在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中的能动作用是客观存在的。如果没有社会文化的活力和韧性,只有国家主体性,也难以带来中国发展的奇迹[5]。浙江发展始终能走在时代的前列,得益于文化底蕴之深厚、人文精神特质之明显,即浙江人对生存发展的强烈诉求,勇于创新的精神和聪慧灵巧的学习能力,以及历史传统中积淀起来的商业文明的价值观念[6]。浙江省人口众多,公共文化空间不足、服务资源短缺的问题原本十分突出,这就意味着其需通过不断改革,才能满足人们对公共文化服务的开放性、多样性需求。“敢为天下先”的浙江人善于将现有的创新经验移植到文化领域,探索新的公共文化服务发展路径。因此,浙江公共文化服务的创新发展离不开浙江文化和浙江精神的强力支撑。

国家主体性与社会主体性的建设性合作,最终表征为社会力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文化体制改革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文化产业供给的“到不了位”与文化事业供给的“不到位”的现状依然存在,这需要社会力量的参与来解决边缘性的难题。浙江省的社会资本网络较为强大,民间公益文化事业发展相对较快,以地级市温州为例,截至2017年6月,全市共有8 200 多个登记在册的社会组织,其中社会团体3 400 多个(文化类社团411 个),民办非企业单位4 800 多个①资料可参见温州市民政局提供的《2017年度各县(市、区)社会组织分类基本情况统计表》。,而温州公共文化服务领域的创新无不体现了政府与社会力量的良性互动。如较多“城市书房”“文化驿站”是由社会组织提供场地或出资建设,然后由政府提供统一的文化配送项目服务;温州市图书馆法人治理结构改革成效显著,理事会已促成多项文化惠民服务,在实践过程中又得到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②在调研过程中,据文化局工作人员的工作经验介绍可知。。有学者认为,改革开放初期,温州私营企业家的自发组织与地方政府部门之间的良性互动关系是“结盟”或“合谋共商”[7],而如今这一传统又在公共文化服务领域得到了延续,更恰当地说,这是政府与社会组织走向共同治理的合作过程,最终实现双赢的效果。

有学者认为,2005年至2020年是我国公共文化服务的转型期,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从“全面覆盖”粗放型建设阶段进入了以“效能效益”为目标的内涵发展阶段[8]。站在新的起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时代命题亟需得到正面回应:如何满足人民对美好文化生活的更高期待?如何发挥社会主义文化制度的优越性?浙江公共文化服务的创新经验可为全国同类地区提供借鉴和示范,为国家制定相关政策提供科学依据和实践样本,这对未来阶段的改革探索具有启发性。其一,要把创新作为促进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动力。政府应积极营造宽松的制度环境,鼓励各种文化创造、创新和创意活动,为公共文化服务创新提供强有力的政策支撑和服务平台,这样才能够为社会提供更丰富、更优质的文化产品与服务。其二,要把品质作为实现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方向。在公平、效率两大问题基础上,必须思考公共文化服务发展的进阶性问题即品质问题。人们应主动关注公共文化服务与美好生活的交叉领域,牢牢把握社会、文化与科技发展的趋势与特点,主动探索建构高品质的公共文化空间,如“未来社区”的公共文化空间、“文旅融合”的公共服务空间等。其三,要把人民作为推动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发展的根本力量。社会主义国家生产的文化空间是区别于资本主义消费空间的社会福利空间,正如列斐伏尔所谓的“从支配到取用的转变”,“使用优先于交换”[1]44。这就要求政府能够再一次把视域下移,以“公共需求”为出发点,“公共价值”为导向,“公共支持”为基底,充分地展现人的社会主义本质属性、生命力量和生存样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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