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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送我上青云》的女性生存书写

2022-12-18

西部广播电视 2022年2期
关键词:青云困境家庭

张 岩

(作者单位:曲阜师范大学)

《送我上青云》是导演滕丛丛执导的影片,讲述了主人公盛男在经历身体上的病痛和工作、家庭上的苦闷等一系列的不公与打击,抗争无果后选择与世界和解的故事。影片从创作风格来说是标准的文艺片,从题材来看是以女性视角叙述的一部电影,其对女性群体的生存之路进行了多角度的探讨。

近年来,较多女性题材电影引起了社会大众的广泛关注。例如,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呈现了韩国年轻已婚女性的困境;电影《剩女》聚焦单身女性的理想抱负与情感问题……这些影片反映出对当代女性的深切关怀,也饱含着对社会的批判性反思。电影《送我上青云》将目光投向社会中的一位普通女青年,汇集家庭、事业、金钱、生死等多重社会元素,将束缚女性群体的沉重枷锁一层一层地剥开,同时将现实的困境凝结成纵身一跃的跳板,探寻女性生存之道。电影中,女主人公盛男在经历一次次的希望与绝望后,最终以自己的方式与世界和解,为观众剖析了生存的不易,也流露出重新生活的勇气。影片集文化桎梏、性别偏见、欲望表达、金钱地位等思考于一身,聚焦社会话题,关注时下现状,进一步突显对生存主题的思考。

1 生存之困

无论在中国还是在国外,女性的生存困境常常处于一种镜像的围困与迷惘之中[1]。现如今,相对于男性来说,女性群体的生存处境更为复杂,职位、薪酬、生育等早已光明正大地将她们围困,她们被命名为母亲、妻子或是女儿,却很少拥有自己的身份,而“女强人”“女汉子”这类词汇,也或多或少具有讽刺的意味,重重矛盾在华丽外表的装饰下呼之欲出。

从影片本身来看,盛男一直处于极度的矛盾与挣扎之中,为了自己的理想选择北漂,多年的奔波后依然囊中羞涩,自己所信仰的职业被权力与金钱打压,身体也被病痛折磨。事业与个人的健康,这两件事构成了影片的叙事动力:一方面,盛男为了凑齐手术费不得不接下为富商的父亲写传记的工作;另一方面,她担心手术后会失去快感而开启了寻求爱欲之旅。两重矛盾的加持,令盛男急于冲破这一道道枷锁,陷入了与残酷社会的挣扎中,与之同行的是挥之不去的经济窘迫、家庭规训,以及文化与认知的冲撞。

盛男面临着多重且难以逾越的困境,影片如抽丝剥茧般层层深入问题本身,体现了对女性的人文关怀及对生存意义的思考,并通过对盛男生存方式的探讨,一层层地剖析社会中的矛盾点,将女性的抗争与无奈真实地诉说在影像中,以此进一步反思造成女性困境的原因,以期找寻生存之路。

2 生存之法

在生存困境的压迫之下,是继续骄傲地坚持自己的信仰,还是审时度势地卑躬屈膝?影片从不同的角度讲述了盛男的反叛与妥协,在家庭矛盾、理想幻灭与情欲得不到释放的过程中,盛男从愤怒到与自我和解,逐渐走出一条生存之路。

2.1 传统文化藩篱下女性群体的抗争

我国的传统文化所塑造的典型女性形象是以家庭为中心的贤妻良母,影片中的盛男恰好完全与之相悖,她独立、叛逆、与传统抗争,不再按照固有的定义履行“义务”。

第一,自我认知的构建。盛男最初的生存之法是她的独立意识,她有自己的事业追求,身为记者,她从不藏污纳垢。她具有高学历,做事方法特立独行,希望脱离家庭的困扰,想以一己之力拥有理想的生活。一般来说,一个人生病时,家人会是首选的依靠,但盛男的做法是逃离家庭。盛男追求自由,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不被“他者”的思想束缚,从而也有了更加尖锐的反叛色彩。

第二,对性别的重新审视。影片中的盛男独立自强,并不想如母亲一般活在男性“凝视”之下,成为其附属,她以一种中性的状态建立自己的生存模式,将男性“凝视”掩藏在荒诞之下。比如,影片中对刘光明的塑造,将所谓对男性的讽刺与荒诞凝视推向极致,他书生意气,追寻“云”的踪迹,好似世俗之外的一个存在,盛男曾对他产生爱恋,他就像最初盛男“上青云”时的“好风”,同时他又是岳父拿来消遣的乐趣,只能借葬礼上对死者的三鞠躬获得尊严。另一幕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盛男对“剩女”这一定义的讽刺:“以27岁为起点,成为界定剩女的重要标准。不管你长得漂不漂亮,有钱没钱,只要过了27岁,没结婚的,一概都是大龄剩女。”“盛男”这个名字有着某种与男性较劲的意味,“剩女”与“剩男”两个互带讽刺性的寓意,对性别恶意重新进行了审视。

第三,中庸思想下直白的欲望表述。在孔、孟、儒家文化的熏陶之下,我们国家更倾向于克制内敛的中庸思想,欲望和需求要有节制,符合中庸之道,也就符合天理大道。传统的认知下,女性是没有欲望的,或者说是耻于表达,而电影中的盛男不羞涩于爱欲情愁,冲破固化的中庸与含蓄,直白表述,突破了主流意识观念与传统文化的束缚所导致的女性欲望的“不可说”与“不可见”,以此形成自己的生存之道。盛男对于金钱的需求与渴望、对于生死的恐惧与逃离,让她放弃自己的骄傲,放下高级知识分子的身段,去寻求活着的希望。

2.2 认知断层下两代人的相互反叛

当下生存环境中,认知上的断层是两代人难以互相认同的关键,尤其体现为长久处于文化隔离生存领域下的两种认知的碰撞,与电影《柔情史》《春潮》中母强女弱的母女关系不同的是,《送我上青云》呈现了一种女强母弱的二元对立关系。在影片中,为了突破生存困境,传统女性与新时代女性两代人之间进行着互相否定与共同反叛。

第一,新旧认知的冲撞。生存时空导致的巨大差异下,盛男具有叛逆与反抗精神,正义勇敢、刚正不阿的性格特征[2]。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且拥有独立自主意识的新时代女性,盛男对传统的家庭依附关系表示否定,尽力推翻家人之间的情感羁绊。站在盛男对立面的是妈妈梁美枝,她是生活在传统男性话语主导之下的典型传统女性,她恐惧身体的衰老与女性生育价值的丧失,努力想将女儿拉回自己的认知领域中。新的思想与旧的思维不停地冲撞,母女二人在互不认同的生存之法中进行着相互的反叛,而随着情节的推进,原本势不两立的认知似乎将母女二人推向一种共同的生存“逃离”。

第二,逃离家庭“牢笼”。盛男在影片中对原生家庭的痛斥与父母的失职,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为家与父爱的缺失。对于影片中父亲的长期缺位,母亲的固步自封,作为女儿的盛男在很大程度上与家庭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与父亲决裂、同母亲拌嘴,以至于最后的反叛与“出逃”,都是她挣脱困境的方式。“逃离”的一种解释为“侧重于秘密逃走撤退”,这一意象则与梁美枝的“离家出走”更为贴合。最初,梁美枝性格中所带有反抗色彩仅仅停留在为取悦男性审美而与年龄抗争,这次跟随女儿离家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叛。两人的同时出逃,是生存困境下一种反叛式的突围,也是脱离男性而“另谋生路”的一种女性意识的突破。

2.3 生存逆境下的无奈妥协

文化糟粕与代际隔阂所营造的思想与认知上的困境,在一定程度的反叛下获得诉求。同时,影片又更深一层地直击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和痛点:从精神困境中突围、从物质枷锁的胁迫中妥协,再一次书写了现实的残酷性。

第一,对荒诞社会的无力抗争。法国作家加缪在解释“荒诞”的含义时说:“当一个世界可以用一般的理论方式来解释时,即使这种解释有其失误的一面,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所熟悉的。但是,当一个世界突然失去了幻想和光明,人们就会把它当成一个怪物。”[3]荒诞最明显地表现为物质的繁荣与精神的式微,在千年未变的男权标准和性别制约下,金钱成为他们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以盛男、刘光明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他们卑微地生长。处于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为凑齐手术费,盛男不得不游离在职业信仰与生命健康二者之间的矛盾中,再加之父亲严重的道德缺失,她只有妥协,以寻生路。

第二,难以割舍的亲情羁绊。母亲梁美枝是盛男最大的感情羁绊,梁美枝深陷男权统治的藩篱却浑然不觉,她没有独立的认知能力,从始至终只有依附于丈夫或者女儿。盛男不想重蹈覆辙,自觉无家庭可依靠后选择离开,此时思想孱弱的梁美枝的投奔式追寻是盛男无法拒绝的,同时其又在众人不知情的议论下身陷囹圄。亲情的羁绊是女性生存现状下最难以论辩的一个困境因素,中华民族中最看重的优良传统之一——家风,是在传统以家庭为最小生存单位的文化下所形成的,这足以见得“家”在大众心里的地位。正如影片结尾,盛男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她笑着看向父母,选择宽宥,象征着诉求,这也是盛男从小所缺失的爱,回归亲情是她与世界和解的合理方案。

第三,逆境下的和解。这一和解包括与自我和解以及与他人和解。电影最后所呈现的盛男在断壁残垣悬崖边上的3声“哈、哈、哈”,其实也表征着她看透人生之后的一种坦然与豁达[4]。最初,盛男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身为女性,面对职场资源的不平等,却比男人还要刚强,她嘲笑母亲的愚蠢,也对李平的父亲(李老)为她提供的健康方案敷衍了事,但经过与自己父亲的决裂及目睹刘光明的滑稽人生悲剧等一系列事情后,她也在不断地成长,学着从他人的世界中看清和找到自己的位置,从矛盾与冲突过渡到宽宥与和解。在如此戏剧性的生存逆境之下,抗争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也不必陷入自我清高的死角,这种和解不是一种面对失败的逃避,它看似无力与无奈,却是以另一种方式迎风而上,直抵“青云”。

3 生存之思

每个人都渴望被认同、被关注、被尊重,也希望自己“所行皆坦途”,但每个人的成长中必定会遭遇不明所以的困境与无处不在的恶意,成长本身就是在不断地挣扎与妥协中慢慢走向释然的过程。古代社会,女性在政治、社会关系上都处于弱势的一方,她们几乎没有话语权,随着时代进步,女性被重视起来,在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各领域获得与男性平等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女性地位得到提高,她们有更多的机会去享用社会资源,而无法回避的是,她们仍然遭受着随处可见的隐形压迫,当下这个时代赋予女性的责任,相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性的分离和自主使他们的讨论总是围绕着公正、公平、准则和权利;女性则是围绕着人们的愿望、需要、兴趣和爱好,女性的道德发展意味着学会如何把他人的要求同自我中心的意象协调起来[5]。这一有显著差异的生存要求使女性在询唤个人价值时不停遭受周遭的批判,就前文分析所言,在为寻求生存话语权下的适时反叛给女性群体带来了一定的自由空间,但一味地反叛也极易走进对自我价值产生矛盾的死循环,寻求和解则更像是一条“生路”。盛男前期一直在同生活硬碰硬,好像“死磕到底”就是存在的意义,她矛盾、痛苦、疯狂,几度挣扎过后,现实仍然无所改观,心灰意冷,而似乎又是放弃的状态让她对家人毫无保留,尝试着和解,展开自我的救赎。

正如经典女性主义电影《末路狂花》中两位女主角在与不同男性之间的冲突中向死而生,突出了女性意识的觉醒及对自由的向往,《送我上青云》则是将走投无路时的自我和解发展成女性的自我救赎的一种生存方式。正如李老说的“爱欲是人的生死之门,从哪来,回哪去”一样,爱欲使人生生不息,充满对生活的希望,盛男也正是在经历生存困境的淬火锤炼后更加勇敢地直面生死,笑着走向手术台,并与自己和解。

4 结语

电影《送我上青云》集结了当今社会女性所面对的疾病、无爱、缺钱、大龄难嫁、爱人出轨等社会问题。作为一部“女性主义电影”,影片其实没有构建出一个单纯的讨论空间,对每个事件的探讨都浅尝辄止,过多的社会元素也使影片的叙事要素繁多,线索杂糅。但电影在表现女性自我探寻的道路上呈现出多种可能性,通过探寻女性在不同境遇下的生存之路,反讽与戏谑地刻画了现代女性既“荒诞”又“现实”的抗争与妥协的图景,分析社会矛盾,并给予女性群体人文关怀。

社会在进步发展,从影片顺延到生活,公众每每对于女性、女权问题的探讨,势必会激起一层浪花,而随着女性主义及性别文化的向前发展,之前不具有主导性的女性群体逐渐觉醒,开始追求自由、平权与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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