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四化”同步与产业链现代化路径创新※

2022-12-18吕永刚史立凡

现代经济探讨 2022年3期
关键词:四化工业化产业链

吕永刚 史立凡

内容提要:推进“四化”同步发展、促进产业链现代化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动力。“四化”同步发挥终端需求引致效应为产业链现代化创造巨大市场空间,发挥区域空间聚合效应为产业链现代化构筑多元功能平台,发挥要素协同配置效应为产业链现代化改善要素配置效能。新形势下,要提升“四化”同步的安全质态,守护产业链现代化的安全基石;拓展“四化”同步的产业业态,增强产业链现代化的竞争优势;创新“四化”同步的组织形态,提升产业链现代化的主体优势;优化“四化”同步的空间样态,丰富产业链现代化的应用场景;营造“四化”同步的创新生态,完善产业链现代化的发展环境。

一、 引 言

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是中国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内在要求,也是应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变局、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举措。产业链是指各产业部门间基于一定的技术经济联系而客观形成的链条式关联形态,包括价值链、企业链、供需链及空间链等维度(吴金明,2006;盛朝讯,2019)。产业链水平是综合衡量一个经济体产业基础能力、运行秩序、治理效能以及控制力与竞争力的指标。近年来,面对国内经济转型和应对外部风险挑战的需要,中央统筹发展与安全,高度重视产业链问题。2018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把握加快经济结构优化升级新机遇,首次提出“提升产业链水平”的重大命题,将打造更富韧性、更富竞争力的产业链作为经济化危为机的制胜关键。2019年中央财经委第五次会议提出,充分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和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攻坚战。“产业链现代化”作为中国特色的经济术语,与“现代化经济体系”“新发展格局”一脉相承,构成推进经济现代化的重要动力和目标。产业链现代化指价值链各环节实现价值增值、企业链上下游分工达到有序协同、供需链连接富有效率和安全均衡、空间链区域布局有序集聚扩散(罗仲伟和孟艳华,2020),可界定为产业基础能力提升、运行模式优化、产业链控制力增强和治理能力提升的现代化过程(刘志彪,2020),在主体层面包含创新能力更强、附加值更高、更加数字化、更加可持续等维度,在结构上包含更加安全可靠、更加公平、更加协调顺畅等维度(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课题组,2021)。中共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提出,要积极发展新动能,强化标准引领,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中共十九届五中全会着眼“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提出要保持制造业比重基本稳定、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锻造产业链供应链长板、补齐产业链供应链短板。随着国家和各地围绕产业链密集出台政策举措,产业链现代化建设进入全面推进期。

从本质上分析,产业链现代化属于经济现代化范畴,是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下推动经济现代化的重要途径。“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马克思,2009),工业化是人类物质生活中具有革命性的生产方式,现代工业、科技和技术革命的推动力,引起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社会的大转变(罗荣渠,1988)。经济现代化是工业化所推动的发展过程,绝大多数国家的经济现代化都始于工业革命,并随着工业化的加速和不断深化而演化(金碚,2019)。在欧美现代化进程中,工业化与城镇化相互促进,前者创造供给,创造高能级产业势能,后者提供需求和高级要求,推动传统经济向现代经济增长轨道转变,在此过程中,农业逐步被现代工业和技术所改造,带动农业生产率提升,促进农业人口向城镇的集聚,由此形成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协同发展(黄群慧,2021)。随着人类从工业社会转向信息社会,信息化赋予传统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以全新内容,发达国家经历了以信息化为新引擎的“二次现代化”,发展中国家则同时面临推动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农业现代化的任务。中共十八大把握信息化大势,提出“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道路,推动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工业化和城镇化良性互动、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相互协调,促进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形成了新形势下推动经济现代化的目标任务和主要路径。中共十九届五中全会着眼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目标,明确把“基本实现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建成现代化经济体系”作为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之一。实现产业链现代化是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的题中应有之义。在打好产业链现代化攻坚战的过程中,“四化”同步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问题。“四化”同步与产业链现代化的相互关系是什么?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中处于什么地位?相互之间的影响及作用机理是什么?本文拟对“四化”同步促进产业链现代化的动力结构、作用机理与实践路径进行分析,为高质量推进“四化”同步发展、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提供参考。

二、 培植现代化动力:“四化”同步与产业链现代化的共性特征

现代化是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根本性变革。现代化具有极高的壁垒性,从突破“贫困陷阱”和“低水平均衡陷阱”到实现经济起飞,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到跻身高收入经济体行列,如何培植强劲且可持续的动力引擎,是一个国家或地区能够实现现代化的基本条件。根据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工业化为主引擎,经济现代化构成现代化的核心驱动力。经济现代化的过程是实现现代经济增长的过程,在经济增速上达到古代社会无法企及的高度,同时以工业化为主引擎实现经济结构的现代转型。以索洛经济增长模型为代表的新古典增长理论(SoLow,1957)、强调内生增长的新增长理论(Romer,1986;Lucas,1988)、重视“创造性破坏”的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Schumpter,1990)以及演化经济理论等流派,从不同视角阐释了现代经济增长的动力机制,揭示了经济现代化的多元动力特征。马克思主义高度重视制度对于经济增长的作用,一方面充分肯定资本主义制度下资产阶级创造了生产力增长的奇迹,另一方面深刻剖析“资本主义生产的作用及其界限”(马克思和恩格斯,2009)。同时,马克思高度重视技术对于经济增长的作用,系统阐述了技术通过提高劳动者的能力、促进资本积累以及改进劳动资料特别是生产工具,在提高生产力上发挥巨大促进作用。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全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推动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这是事关现代化建设全局的重大战略课题”。在经济现代化语境中,“四化”同步发展的根本价值在于为中国经济现代化寻找到了可靠的动力机制。“四化”同步的动力机制包含两个维度,“四化”中每一“化”的动力培育以及“四化”互动形成的结构效应。与西方现代化进程中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信息化“串联式”发展不同,中国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是叠加发展的“并联式”发展过程。“并联式”发展,意味着在同一时空场域下,“四化”之间可以协同互补、相互支撑,增强现代化的动力;特别是信息化的强大赋能作用,得以塑造欧美早期现代化所不具备的后发优势;同时新型工业化、新型城镇化等新理念、新路径的实施,有利于规避传统发展路径的时代局限。新中国用几十年时间走完发达国家几百年走过的工业化历程,早期的农业积累为工业化提供宝贵的生产资料和资金来源,快速城镇化带来的“人口红利”成为嵌入全球分工体系的竞争优势基础,从城乡分立到城乡一体化、城乡融合则大大拓展了工业化、农业现代化的制度空间和市场空间,在“时空压缩”情景下创造出的经济奇迹,成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强大生命力的印证。“四化”之间发展不平衡不同步是中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重要体现,但差距也是潜力。中国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尚未完成,新型工业化和新型城镇化带来新目标、新动能、新空间,信息化方兴未艾,农业现代化短板仍未消除,推动“四化”同步发展蕴藏巨大的成长空间,是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后发优势所在。推动“四化”同步旨在挖掘蕴藏在“四化”之间的结构优化效应,通过激发潜在的需求以拉动供给,用更充沛有效的供给满足需求,形成动态优化的供需匹配,形成经济现代化的重要动力源。

中央布局产业链现代化有其深刻的时代背景。当前全球产业竞争进入“链时代”,百年变局与世纪疫情交织,全球不确定不稳定因素明显增加,国际分工从追求效率优先转向注重安全可控,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呈现区域化、本土化收缩趋向,产业链成为世界各国战略竞争主战场(盛朝讯,2022)。近年来,国际产业竞争的重心从微观层面的产品竞争逐步向中观层面的产业链竞争转变,考验着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产业链协同整合力、整体竞争力。美国等发达经济体纷纷出台产业链政策,通过国家干预强化其在全球产业竞争中的有利位势。随着中美战略博弈持续深化,中国面临来自产业链供应链的压力和冲击陡增,亟需快速增强产业链韧性,以现代化为导向筑牢产业链基础、提升产业链竞争力,培育自主可控、韧性安全的现代产业体系,牢牢掌握经济现代化的战略主动权。推动产业链现代化以先进制造业、现代农业以及高质量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为主要对象,与“四化”同步息息相关,共同构成经济现代化的动力系统。制造业产业链现代化离不开工业化与信息化的深度融合,以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推动中国制造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农业产业链现代化离不开信息化渗透融合和制造业带动支撑;在工业化与城镇化的互动中,都市圈和城市群推动城镇化高级化演进,成为创新策源地,推动制造集群向创新集群升级,成为制造业产业链现代化的现实形态。

三、 “四化”同步促进产业链现代化的作用机理

当前,以内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加速构建,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等环节的有序衔接和畅通循环,有助于在高质量发展轨道上推动生产与消费、供给与需求之间实现动态匹配,为产业链现代化构建坚实的国内基础。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是经济结构调整升级、从要素驱动阶段转向创新驱动阶段的内在需求,表明中国在高质量供给能力显著提升、大国市场优势加速形成、要素市场化改革深入推进的新形势下,业已具备协同推进产业链现代化的现实条件。“四化”同步发展作为后发追赶型经济体的现代化路径,培育现代产业体系是题中应有之义,蕴藏着促进产业链现代化的主体结构和动力机制。

1. 终端需求引致效应:“四化”同步为产业链现代化创造巨大市场空间

终端需求主要指生活类消费品需求,区别于作为生产环节一部分的生产性消费品需求。终端需求是居民收入水平、消费偏好的集中体现,是反映社会消费力的显性指标。新中国成立以后,实施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城乡居民收入和消费受到抑制,消费品市场长期存在短缺现象,需求带动产业发展效应不显著。改革开放初期,伴随农村改革的启动和城镇化步伐加快,满足区域市场的终端消费品制造业一度繁盛,涌现出一大批区域性轻工业品牌,形成了需求与供给的积极互动。但居民消费水平整体上处于较低水平,加之国内市场分割问题突出,制约了内需市场的发育,大量民族工业品牌竞争力不强,在其后更加开放的市场竞争中萎缩或被淘汰。在“大进大出”的外向型经济导向下,中国充分发挥国内综合成本优势积极开拓发达国家市场,推动了工业化的迅猛发展。进入经济新常态以后,中国经济开始朝着形态更高级、分工更复杂、结构更合理阶段演化,消费结构从模仿式排浪式消费向个性化多样化消费转变。从动力机制分析,国内城镇化的高阶演化驱动社会终端需求规模与结构发生根本性变化,成为促进消费结构升级的关键因素,进而引致国内产业链整体升级。

在规模上,城镇化成为大国市场效应的加速器,推动国内产业链水平提升。国内外经验表明,“城镇化创造需求”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提出“扩大内需的最大潜力在于城镇化”。改变城乡二元结构,加速城镇化进程能有效提升居民消费水平(雷潇雨和龚六堂,2014)。中国城镇化率已越过高速增长阶段,2021年末全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64.72%,比2000年增长28.5个百分点。市场是最稀缺的资源,超过9.1亿的常住城镇人口释放强劲的居民消费力,是涵养大国市场的可靠支撑。大国市场的规模效应是推动产业链创新的重要途径,能为高水平原始创新提供足够激励,让更多创新主体敢于突破渐进式创新、追随式创新的路径依赖,敢于开展激进式创新创造垄断优势以获取“熊彼特租金”;在数字化浪潮中,大国市场具有的巨大规模效应,让数字经济获得了宝贵的应用优势,成为在新赛道赶超发达国家的战略依托;利用“母市场效应”使国内市场成为“练兵场”,让企业率先经受国内市场竞争的严苛考验,为锻造国际竞争力创造条件。

在质量上,新“四化”同步促进需求升级,引致国内现代产业链构建。较之早期的“四化”同步,新“四化”同步强调新型工业化和新型城镇化之新,体现了“四化”同步具有自我更新力和前沿引领性。其中,新型工业化策应终端需求对品质、低碳以及彰显个性化等要求,通过智能制造、绿色制造、柔性生产,促进生产流程、产品形态快速迭代,实现更高水平的供需匹配。在价格机制上,终端需求的结构性变化,会提升中高端产品的相对价格水平,为制造业升级打开新的利润空间。新型城镇化坚持“人的城镇化”的价值导向,在城镇化空间拓展、城市更新、城市功能提升、城乡公共服务均等化等行动中,更加尊重市民的利益与诉求,将推动城镇化从根本上超越传统“物的城镇化”的局限性,释放巨大新兴需求,成为激发产业链现代化的内生动能。尤为重要的是,“人的城镇化”与人的现代化本质相通,将让新型城镇化成为释放人的需求和培育现代人的战略平台,为产业链现代化创造需求空间与主体力量,成为中国式现代化赖以凭借的关键路径。

2. 区域空间聚合效应:“四化”同步为产业链现代化构筑多元功能平台

产业链现代化包括产业主体、要素、结构、生态等多个维度的现代化,且在特定空间范围内生成与发展。产业链现代化与全球产业分工不同,不会在不同空间同时展开。不同经济体的产业链发展处于不同阶段,发达经济体实现产业现代化并维持动态更新,进入“产业链时代”则会强化其产业体系的链式集聚力、控制力和引领力。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完整的产业门类,产业体系正瞄准自主可控向全球产业价值链中高端攀升,已进入产业链现代化的全面推进期。一些欠发达经济体系尚未突破产业链现代化的“阈值”,产业形态仍处于前现代阶段。因此,产业链现代化是一个典型的空间现象,区域产业布局可视为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的空间投影(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课题组,2021)。从全球现代化进程看,发达国家产业链现代化首先表现为现代区域的要素集聚和产业集群发展,各类战略性资源要素在特定空间的高度集聚成为区域现代化的温床。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中,英国曼彻斯特及周边区域大量集聚新型工厂、产业工人,伦敦银行业兴起,信贷创新为棉纺织业投资和扩大再生产提供充裕资本支持,这些产业革命和现代化核心区具备在全球配置资源的能力,并牢牢掌握控制权,获得强大的产业动能。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以纽约为核心的美国大西洋沿海城市群成为美国乃至全球现代化新的核心区,纽约在商业、文化、科技、教育、研究等领域虹吸全球优质资源,跃升为全球金融中心以及全球性服务、管理控制中心,占据全球产业链制高点。在信息革命中,美国硅谷及周边地区虹吸全球科创人才和新锐创业者,尤其是形成强大的风险投资网络,极大地缩短了从科技创新到产业化的距离,蓄积起高度领先的产业现代化势能,作为全球创新枢纽,引领全球产业链现代化的演进方向。

在特定区域板块推动“四化”同步发展,引导工业化与信息化融合、工业化与城镇化协同、工业化与农业现代化互动、信息化向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渗透,促进制造业、农业以及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在城乡区域空间中汇合融通,形成多元嵌套式复合产业空间,为拥有多样化空间尺度和生态位的产业链式聚合提供空间平台。在这一空间平台上,各类市场主体、生产要素、社会资本、信息知识等围绕区域产业链流动汇聚,产生促进区域产业优化布局与分工的邻近效应、集聚效应、网络效应,并释放与外界的枢纽联通效应,以增强区域供应链韧性、提升区域产业链的完整性和创新性,从而塑造产业链现代化的区域形态。中国作为一个大国经济体,“四化”同步在不同区域板块呈现不同的发展进程,形成梯度发展与差异化发展交汇叠加态势,产业链现代化也呈现不同样态。例如,江苏在历史上创造了以农村工业化带动城乡一体化为标志的“苏南模式”,并在持续创新中不断丰富拓展内涵,创造了中国先发型现代化建设的生动范例。当前,苏南地区基本完成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城乡一体化程度全国领先,“四化”同步进入了高质量互动阶段。在产业链层面上,苏南地区突出创新引领,打造具有苏南特色和竞争优势的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积极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产业科技创新中心的主枢纽。比较而言,苏北地区“四化”同步发展仍处于做强长板、补齐短板并重的加速期,产业链现代化进程处于“量的扩张”与“质的提升”的双重突破期。

在特定区域板块推动“四化”同步发展,需要不拘一格打造类型多样、结构多元的平台空间,以更好适应区域内不同空间单元、不同产业形态特点,满足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的需要。产业链现代化的核心指标是自主可控,基础动力是创新驱动。特定区域板块以“四化”同步促进产业链现代化,关键是释放“四化”同步发展中的创新动能,把“四化”互动化作构建区域创新体系的强力支撑。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体学习时提出,“我们要推动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必须及早转入创新驱动发展轨道,把科技创新潜力更好释放出来,充分发挥科技进步和创新的作用。”在以创新为导向的“四化”互动中,特定区域要围绕主导产业和具有潜在优势的新兴产业、未来产业,引导创新要素向相对密集的中心城市、产业园区、创新楼宇、数智平台等创新载体集聚,形成高能级、强辐射的区域创新网络,让各类市场主体能在搜索、交易、试错成本更低的条件下开展创新协同,开展更紧密的创新协作,培育壮大由先进制造业、现代农业及产业数字化智能化所构筑的区域创新集群。

3. 要素协同配置效应:“四化”同步为产业链现代化改善要素配置效能

产业链是一种由相互联系的若干产业主体、节点、枢纽、网络相互链接融合而形成的具有特殊形态的生产结构。产业链现代化的目标,是要形成一种位势占优、竞争力领先的动态均衡,在此均衡状态下,产业结构趋向最优,由产业结构所决定的生产结构与高效顺畅的供给相匹配。在给定制度和技术条件的情况下,一个经济体的要素禀赋结构决定其生产结构。要素禀赋结构与生产结构相互促进、循环累积,推动产业结构持续演进。由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以及制度变迁等创新要素具有高度活跃性,一个富有创新潜力的经济体可以打破既有生产结构的约束,对现有生产要素进行超比较优势的创新组合,在局部塑造非对称性竞争优势,以在更高水平上实现新的供需均衡。为达到理想化的动态均衡,一个经济体不仅要形成活跃的市场主体、有序的生产结构、高能级的产业集群、富有韧性的供应链,还必须破除阻碍要素自主有序流动的体制机制障碍,提高不同要素资源的组合配置效率,带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近年来,受到技术模仿红利衰减等因素影响,全要素生产率显著下降,造成经济潜在增长率快速下滑。为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不仅要强化创新投入,以高水平自立自强和创新能力的整体提升来扩展生产可能性边界,同时也要向改革要红利,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以提升要素配置效率,进而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提升。鉴于建设创新型国家面临要素结构性错配、要素价格扭曲等体制性障碍,推进要素市场化改革攻坚有助于形成制度创新、技术创新的叠加效应,发挥提升全要素生产率的倍增器作用。

“四化”同步发展的本质是“四化”互动,既包括工业、农业和信息产业等产业间的互动,工业化与城镇化、信息化与城镇化、城乡融合发展等空间与场景互动,也包括资本、土地、劳动力、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之间的互动。改革开放以来,在工业化、城镇化与农业现代化的互动中,原有不合理的要素结构得到改善,农村富余劳动力向城镇和工业部门转移,城镇化则为工业化创造需求和高级要素,促进了生产力的解放。近年来,数据作为生产要素的重要地位日益凸显,成为改写传统生产函数的利器,发挥提高生产效率的乘数效应、参与各类市场主体价值创造的增值效应、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赋能效应,让信息化在“四化”同步发展中的关键作用愈发凸显。在“四化”互动进程中,信息化与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全方位、全时空、全链条渗透融合,将成为一个经济体强化产业竞争优势、促进产业链现代化的有效途径。

在从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轨的过程中,受到体制、历史等因素的约束,中国率先放开产品市场,要素市场化步伐则相对滞后。为增强出口竞争力、维持高速增长,政府运用“有形之手”对多类生产要素的价格进行了干预和调控,压低了工资、利率、土地和资源价格、环境成本、汇率,形成了有利于企业和资本利益的低成本竞争优势(徐长生,2020)。由于城乡二元分割体制尚未根除,土地市场、技术市场、知识产权市场、资本市场、数据市场建设仍存在结构性、体制性障碍,不同市场主体获取生产要素机会不平等,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到“四化”互动的效率与成果。在构建新发展格局的目标导向下,必须跳出对低成本竞争的路径依赖,全面校正要素价格体制性扭曲,真正发挥市场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才能筑牢高质量发展的微观基础。要素市场化的短板所在,也是要素市场化改革红利所在。当前,“四化”同步发展已进入集成创新阶段,依靠制度创新逐步消除要素价格扭曲、要素流动受阻等体制机制问题,有利于改善要素配置效率,形成支撑产业链现代化的生产结构。

四、 “四化”同步促进产业链现代化的路径创新

对于中国这样的后发追赶型大国经济体而言,“四化”同步发展的实质是构建庞大供给与超大市场规模相互支撑的供需动态平衡,打造一个涵盖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环节的经济循环体系,成为增强发展韧性、锻造经济现代化动力的可靠依托。在新发展阶段谋划“四化”同步发展,要着眼高质量的“四化”和“四化”间的高水平互动,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打造安全韧性的供应链体系,推动工业、农业实现现代化转型,促进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依托城镇化培育现代化服务业,形成促进产业链现代化的有效路径。

1. 提升“四化”同步的安全质态,守护产业链现代化的安全基石

中国产业发展面临复杂严峻的安全形势,实现本质安全是产业链现代化的基础和前提。在推动“四化”同步发展过程中,要坚守安全底线,改进安全质态,筑牢产业链现代化的安全之基。一是以“四化”互动挖掘拓展产业发展回旋余地,选择发展条件相似的区域整体推进“四化”同步,在全国打造一大批差异互补、相对完整的产业链式聚合的空间单元,增强极端情境下的产业链弹性与韧性。二是推进“四化”同步与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对接,发挥新型举国体制的制度优势与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对照《工业“四基”发展目录》所列重点领域,引导企业深耕制造业核心基础零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和产业技术基础,锻造核心技术支撑的基础创新力和“独门绝技”,针对“卡脖子”威胁形成可置信的反制能力;在数字化智能化浪潮中,积极拓展工业“四基”内涵,把芯片、工业软件、操作系统、数据库、人工智能算法等产品或技术,纳入产业链现代化的必争之地。三是把握发展与安全的平衡点。安全是发展的前提,而发展本身往往就是最大的安全。中国推动“四化”同步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四化”本身以及“四化”互动的薄弱环节,具有巨大的安全隐患。后发地区要尽快补齐“四化”同步中的突出短板,防止“产业基础要素供给瓶颈”“信息鸿沟”以及农业现代化滞后效应成为产业链现代化的阻碍因素。

2. 拓展“四化”同步的产业业态,增强产业链现代化的竞争优势

针对制造业占比持续下滑、关键核心技术缺失、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话语权和控制力不强等突出问题,着力培塑产业竞争优势。一是推动工业化提质增效,精准实施“一群一策”,着力培育高能级产业集群;推动国家和区域科技创新共同体建设,构建重大科技项目接续支持机制,推动更多科创成果率先在后发追赶地区开展产业化应用;实施区域产业创新示范,强化政策创新与政策协同,赋能先进制造,融通产业循环。二是推进信息化升级赋能,实施乡村产业数字化应用示范工程,集中要素培育,推进数字技术、装备与农业全产业链的深度融合,打造智慧农业高地;深耕制造业数字化,针对制造业量大面广现状,积极探索成本可负担、适用性强、易于操作的转型路径,以智能工厂为载体,增强市场适应力进化力,形成提升制造业核心竞争力的可靠支撑。三是强化现代农业竞争力,深化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开展粮食生产功能区和重要农产品生产保护区建设政策集成探索,提高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优质农产品产出率和单位耕地面积产出价值;推进乡村一二三产融合,探索构建融合主体、融合平台利益联结机制,加强农业与现代产业要素跨界配置,打造农业全产业链发展样本;推进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建设,带动提升区域农业品牌美誉度、附加值。

3. 创新“四化”同步的组织形态,提升产业链现代化的主体优势

推动“四化”同步发展,离不开各类主体的奋发作为、协同并进。一是优化“四化”发展市场主体,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完善产权保护制度,构建亲清政商关系,建立企业减负长效机制,培育更加活跃更有创造力的市场主体,壮大“四化”同步发展根基,同步优化产业链现代化的主体结构。二是培育“四化”发展新型主体,积极培养具有高度整合力、竞争力、引领力的链主型企业,大力培育“专精特新”企业,抓住国家反垄断重构市场经济秩序的机会窗口,拓展“专精特新”企业成长空间。在国内市场需求快速崛起的时代背景下,有条件的“专精特新”企业可以尝试拓展产业链,生产直接面向市场的终端产品;加强C2M等模式应用,通过互联网将消费者同生产线连接在一起,敏捷柔性生产符合用户需要的定制化产品,满足用户品质化、差异化、个性化的消费需求,形成产业链现代化的优势领域。三是推动智造平台功能集成,打造集聚高端要素的平台枢纽,在智能工厂建设中加强应用牵引、整机带动,加快基础关键技术和重要产业工程化攻关,推动基础创新成果的率先应用;支持平台型企业、制造业龙头骨干企业组织全球优质制造资源,构建具有大规模、分布式、多品种制造能力的智能工厂;推进智能工厂功能拓展,加强横向链接与纵向集成能力建设,形成促进产业现代化的高能级、专业化功能平台。

4. 优化“四化”同步的空间样态,丰富产业链现代化的应用场景

中国在推动“四化”同步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类型多样、结构多元的平台空间,成为容纳、支撑、促进“四化”同步发展的战略载体,为产业链现代化创造出丰富的应用场景。一是构建多元城镇化空间,以中心城市、城市群为核心,联动中小城市、乡镇,构建层次分明、有序分工的城镇网络体系,重点推进中心城区扩容提质、拓展功能,增强对新型工业化的支撑力、对信息化的聚合力、对农业现代化的引领力,为“四化”同步发展和产业链现代化提供强劲需求和综合服务功能。二是高标准打造城乡融合空间,发挥小城市、城镇连城带乡、服务农村的作用,通过全域整治、全域建设补齐功能短板,打造承载优质产业项目、吸纳农民就近城镇化的平台载体;健全城乡产业协同发展机制,高水平打造农村产业融合平台、特色农产品优势区和农业产业强镇,培育发展一批城乡产业协同发展先行区。三是构建多样化应用场景,如引导各地根据自身情况发布智能工厂应用场景和“机会清单”,重点聚焦新产业新模式新业态,结合园区升级、城市更新、产业集群打造、现代供应链创新、生态人文空间营造、创新创业生态体系培育等,形成一批适宜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机会清单”,吸引新资本、新项目、新主体进入,促进更多中小企业加快数字化转型;聚焦行业转型痛点问题,找准关键工业场景,以工业场景的数字化和解决方案的标准化促进工业互联网规模化推广,充分激发产业链现代化的潜能。

5. 营造“四化”同步的创新生态,完善产业链现代化的发展环境

率先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营造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为各类市场主体竞相发展提供稳定预期,完善“四化”同步的发展环境。一是深化“四化”同步集成改革,重点围绕制约“四化”高质量互动的要素资源配置瓶颈,深化推进要素市场化改革,推进土地、劳动力、技术等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协同构建要素市场一体化体制机制;建设普惠金融服务乡村振兴试验区,推动农村金融服务下沉;构建要素市场化交易平台,探索创新要素参与分配有效形式和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要素价值的实现形式,拓展“四化”同步的资源要素集聚转换渠道,为产业链现代化提供更强要素供给和更优要素资源配置方式。二是围绕“四化”互动推进产业创新生态协同共建,引导企业与科研院所联合构建融合创新中心,开展关键技术产品联合攻关,加速形成“大企业开放资源平台、中小企业融入链条用平台、大中小企业依托工业互联网融通创新、协同转型”态势,优化产业链现代化的创新土壤。三是完善公共服务平台功能,着眼产业规划、行业监管、人才培养、技术服务等公共管理服务领域,结合创新平台打造优化公共服务功能,构建政策联动、资源共享、精准对接、靶向服务的平台运作机制,营造适宜产业链现代化成长的综合生态。

五、 结 语

推动产业链现代化攻坚突破,是中国经济现代化建设重大而紧迫的任务,可积极发挥“四化”同步的终端需求引致效应、区域空间聚合效应和要素协同配置效应,为加速产业链现代化进程创造更强的需求空间、创新平台和要素支撑。在供给端,强化创新引领和信息化赋能,筑牢产业链基础,在“四化”同步中塑造产业集群优势和创新优势;在需求端,激发“四化”同步释放的强劲需求效应和“四化”不充分不平衡蕴藏的潜在需求空间,发挥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在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中的独特优势;在制度端,以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为重点,统筹推进“四化”同步集成改革,全面提高要素协同配置效率,有效破解制约产业链现代化的制度障碍。受到发展起点、发展阶段、发展路径、资源禀赋、制度文化条件等因素影响,不同国家在发展现代产业,推进经济现代化的战略谋划、政策选择、实践路径上不可避免存在差异,这正是经济现代化路径丰富性的客观表现,其中的典型经验教训是值得汲取的宝贵财富。中国是一个大国经济体,城乡区域发展不平衡仍较严重,在推动“四化”同步发展和产业链现代化进程中既要遵循经济现代化的一般规律,同时也要借鉴他山之石、因地制宜探索适宜的实践举措,形成新发展格局下经济现代化的有效路径。

猜你喜欢

四化工业化产业链
筑牢产业链安全
打造藜麦全产业链稼祺从“芯”开始
前工业化的市场和市场行为:考古学视角
“饸饹面”形成产业链
产业链条“链” 着增收链条
河南省“四化”协调发展评价研究
农村应急广播系统“四化”建设初探
工业化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协同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