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探寻的未知

舒 吾

很多奇异的故事都来自假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未知，也许你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象：如果被一只抹香鲸吞入腹中还有机会幸存吗？有人做过这样的模拟假设，倘若你躲过它锋利的牙齿，穿过狭窄的喉管，轮番进入它的四个胃中，在这时你会被它的高浓度胃酸腐蚀，经过肠子的高压排出体外。倘若这个进入鲸腹的生物能够经受住胃酸的腐蚀，或者说，它生存的环境正巧与胃液相当，那它是否可以一直在鲸腹之中存活下去。假使真有这样的生物存在，要知道它是否能真的存活下来，需要将鲸腹刨开。

也许这令人想起物理学家薛定谔的思想实验，但如果把这个想象放置在人的身上，一切会变得复杂和难以预测得多。《酸鱼》诞生在这样的想象之下，在这个小说的故事层面上，米米似乎扮演着薛定谔实验中“猫”的角色，在故事的结尾，“猫”的生死终于浮出水面。然而，在更深的程度上讲，张磊、米米、“我”在彼此眼里都是不可探寻的未知，他们无法从对方的行为判断对方的想法。事实上，每个人都在私下过着秘密的生活，怀揣着隐秘的思想，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呈现在其他人的面前，换句话来讲，我们永远也无法体察一个人真正的幸福与悲哀，我们最真实的喜悦与痛苦也永远不能被他人得知。

这种未知将人与人用一种奇妙的方式连接起来，如同身处一个放置满毛玻璃的房间，可以看到事物的轮廓，却永远看不清楚它的真面目。这种奇妙的连接在彼此观察之中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诱惑，像塞壬的歌声般诱使人去探寻真相。有趣的是，它不像自然世界中的未知事物，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总有一天会揭开谜底，而在人心之间，永远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陌生河流。

我想起身边的一件事：一对恩爱的老夫妻，习惯于牵着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走到哪里都受到众人的羡慕与称赞。直到不久之前老先生去世之后，老奶奶才第一次吐露心声，她早已经厌烦他多年。这种情绪不能说完全没有外在表征，只是在她亲口承认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确认。

有人在亲情之中不断问询，有人在爱情之中不断试探。“你到底爱不爱我”和“面对危险救妈妈还是救爱人”，在爱情里俨然成了亘古不变的问题，也是永远不可能找到真正答案的问题。这也许正是人的情感的魅力和危险之所在，这种丰富性和复杂性是不可殆竭的书写源泉，是宇宙中深不可测地、且永远流传着的未知。鱼是否还活在她的身体里，她是否真的爱他，只有剖开她的内部才知道。

我想这种探寻在写作中同样存在，无论是在作为读者还是作者，都有类似的感受。创作如同向宇宙之中的奥义无望地伸出一只手，但庆幸可以在中国人民大学创造性写作班与同学们一起探寻、碰撞与飞翔，感谢拜妮的耐心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