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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希德 为国奉献一生

2022-12-15宋小芹

中国新时代 2022年12期
关键词:推荐信复旦大学半导体

|文·宋小芹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大雁:在寒风萧瑟万木凋零的严冬,不得不离开家园。如今春回大地,我要振翅飞回祖国故园,去耕耘、去奋斗。”

1995 年7 月30 日,在北京市怀柔区,谢希德(右)与林兰英出席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中国政府代表团工作会议

她生于军阀混战的贫穷旧中国;求学于日寇侵略,民族灾难深重的岁月;怀着科学救国的抱负,学成于万里海外;又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历尽曲折毅然返回祖国,无私忘我地投身于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之中。

她的一生,见证了中国从一个贫穷落后、任人欺凌的旧中国,到当今飞速发展,昂首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新中国近百年历史。

她就是我国半导体物理学科和表面物理学科开创者之一,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位大学女校长——谢希德。

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谢希德,1921 年出生于福建省泉州市。父亲谢玉铭是一位毕生奉献教育事业的老学者,亦是有贡献的科学家。谢玉铭在美国留学时因精确测定了氢原子光谱的结构,被杨振宁誉为“与诺贝尔奖擦肩而过”的人。出生于书香门第的谢希德,从小就在父亲的书房畅游、耳濡目染,励志成为“中国需要”的科学家。1931 年,10 岁的谢希德,就在北平《曙光季刊》上发表儿童诗歌《早起》,如诗中“快快起”所喻,谢希德从小就是志向远大、勤奋上进的女孩。

1938 年,谢希德以全班第一的成绩毕业于湖南长沙福湘女中。但此时,谢希德遭遇了她人生的第一场磨难:高中毕业的谢希德本已被湖南大学录取,却因患骨关节结核病而休学。当时的中国医学界还不能治愈结核病,得了这种病,轻者长期卧床,重者会终身瘫痪,谢希德因此开始了以医院为家的日子。在湖南湘雅医院,她的腿被绑上石膏,不能动,不能下床。据说,这是当时通行的疗法,给腿打上石膏,是为了让病菌坏死。谢希德腿上打着石膏,硬生生在床上躺了4年。4 年后,她靠着自学考入了厦门大学数理系。

1946 年,当谢希德完成了在厦门大学数理系4 年的学业正式毕业后,她的父亲便提出希望她出国留学。1947年8 月10 日,谢希德乘船漂洋过海赴美深造,在美国史密斯女子文理学院,师从研究生院院长安斯罗教授攻读硕士课程。1949 年10 月1 日,正在美国攻读硕士学位的谢希德听到了新中国成立的消息,振奋不已。那一年,她28 岁。

然而,谢希德迫切回国的想法因抗美援朝战争不得已而暂时搁置。那一特殊时期,理工科中国留学生难以离开美国,她又继续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但她一心“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想法不但没有变过,还更加浓烈。于是,谢希德同正在英国攻读博士学位的未婚夫曹天钦商量,以与未婚夫完婚的理由,先赴英国,从美国脱身,再从英国返回祖国。1952 年,谢希德与曹天钦在英国完婚后,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报效祖国的归途。

直到晚年,回忆当年回国,谢希德记忆清晰:“一到深圳,感觉就到了家,轻松了许多,这趟回国路走得不容易。车站里奏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不由得欢快、激昂起来。”“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大雁:在寒风萧瑟万木凋零的严冬,不得不离开家园。如今春回大地,我要振翅飞回祖国故园,去耕耘、去奋斗。”

白手起家潜心科研

夫妻俩回国后,曹天钦进入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理生化研究所,筹建中国人自己的生化实验室。谢希德则来到复旦大学,担任物理学系和数学系的基础教学。她成为了复旦大学物理学系的开拓者——她先后开设了光学、理论力学等基础课程。每开一门课,总是她进行探索,等到上了正轨,她就让给别的老师上,自己又去开辟新的课程。

从1952 年到1956 年,谢希德先后主讲6 门基础课和专业课,她善于组织课程内容,讲课切合学生实际,由浅入深,信息量大,条理清晰,语言流畅,使学生们深得教益。“上谢先生的课,脑袋里就好像一张张彩色的图出来了,上光学课的感觉就是非常的形象、生动。”谢希德当年的学生,现为复旦大学物理学系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王迅回忆说。当时,这些课程在国内都还没有相应教材,于是谢希德亲自编写讲义,每隔一两周就发放给学生。等到课程教完,一本本兼具系统性、理论性、实用性的教材也诞生了。

1956 年,国家制定了第一个发展科学技术的12 年规划,开始半导体方面的人才储备。不久,我国第一个半导体专门化培训班在北京成立了,这个培训班的主任是黄昆,时任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副主任就是谢希德。

接到北上的任务时,谢希德心中异常兴奋。可当她准备踏进家门时,一种无名的忧虑又涌上了心头,因为那时,儿子曹惟正才刚刚出生5 个月。那天跨进家门,她看见曹天钦正抱着啼哭的儿子哄他,于是试探着说,“北京最近要搞个半导体物理联合专门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惟正的。”在丈夫的支持下,谢希德义无反顾地奔向新的岗位,从此开启中国半导体从无到有的“破冰”之路。

“我们国家半导体的研究起步比别人要晚,在这关键的时刻,我不能拖国家的后腿。”在谢希德看来,就是要通过自身的努力,“迅速把世界科学最先进成就介绍进来,快速补足短缺而急需的门类”。

白天,谢希德不辞辛苦地从宿舍奔往教室;夜晚,她不知疲倦地翻译外国文献,起草讲稿,同教员们一起研究教学方案,辅导作业,还要抽出大量时间编写教材。1958 年,谢希德与黄昆合著的《半导体物理学》问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成为我国半导体物理专业学生和研究人员必读的标准教材和基本参考书。“很多人是读着黄昆、谢希德合著的《半导体物理学》,进入半导体科技领域的。”复旦大学微电子学院的李炳宗教授回忆道。

更为重要的是,经谢希德等一众老师培训的300 多位学者,日后分别成为两院院士、大学教授和企业工程师,在科研一线和生产一线,将半导体技术薪火相传,成为中国“芯”的第一批宝贵人才。

1958 年,谢希德完成培训班任务后又回到复旦大学,重新组织力量,建设半导体物理学科。很短的时间内,复旦大学在原有物理学系和物理二系的基础上迅速建立8 个研究室。叶令正是这个阶段被抽调至谢希德手下工作,她记得,谢希德作为学科带头人,每天忙于筹建新专业、组建新团队,工作节奏非常紧张。

她还于1958 年创办了中国科学院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在谢希德精心指导和组织下,坚持应用技术和基础研究并重,培养了一大批人才,为研究所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平时生活中,谢先生非常端庄、稳重、平和、宽容,但遇上工作,她却只争朝夕。”叶令是谢希德的学生,也是同事。1978 年她从仪表局的一家工厂调回复旦大学工作,就职于表面物理研究室理论组。一方面离开专业好些年了,另一方面自己又并非半导体物理专业出身,这让叶令感到胆怯,有点放不开。得知她的困难,谢希德立刻开出一张书单给她查缺补漏,勉励她“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长期紧张劳累的工作,损害了谢希德的身体健康。1966 年,谢希德被诊断出乳腺癌,但她并没有停止思考和开拓新领域。

大胆创新培育人才

1983 年,62 岁的谢希德被任命为复旦大学校长。每天早晨,她总是先到物理楼的研究室,再步行到校长办公室。途中,偶尔会有教师希望谈谈分房子、评职称的事,把她拦住。正在摄影实习的新闻系进修生,也会把她当作练习的对象。她给复旦大学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民主之风。

1996 年11 月21 日,谢希德获香港科技大学荣誉理学博士学位后讲话

作为新中国第一位高校女校长,谢希德高瞻远瞩、大胆开拓。她力排众议,率先在国内打破综合大学只有文科、理科的苏联模式,增设了技术科学学院、经济学院、管理学院等多个学院。复旦大学从1978 年年初的14 个系31 个专业,发展到1988 年的27 个系63 个专业,发展成为兼具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技术科学和管理科学的多科型综合大学。

她抓教师队伍建设,采用破格提升的方法,鼓励学科带头人脱颖而出,促进青年教师拔尖;她注意发挥教师在教书育人中的指导作用,推行导师制,聘任知名教师对学生实行“一对一、一对多”培养;她设立“校长信箱”“校长论坛”“新闻发布会”沟通校内各方面情况,使存在的问题得以及时解决;她强调教育要实现交叉型、复合型人才培养……

改革开放之初,谢希德就意识到复旦大学与国际接轨的重要性,并逐步加强复旦大学开放性交流合作的力度。她本着“送师生出去,让知识回来”的宗旨,与国外机构和院校积极联系,亲自为学生撰写、打印推荐信。多年累积,由谢希德书写的推荐信达上百封。

只要获得谢希德的认可,无论是否是本校学生,她都会认真写下一封长长的推荐信,且信中绝无千篇一律的空话套话,每一封都写得非常真实而全面。学生中流传着这样一件小事:有学生怕给谢希德添麻烦,提前自己草拟了推荐信,却遭到了谢希德的批评,她说,“这虽然要占用我不少时间,但看到他们每个人写的自我介绍,大多数是多才多艺的全面手,对我是一种乐趣。”

复旦大学物理学系教授资剑心里,永远记得一桩事:1994 年年底,他从德国回来后,想申请基金开启科研生涯,谢希德爽快地答应为他写推荐信。不料,谢希德的爱人曹天钦去世。资剑请她不要写了,找其他老师写,或者自己写个初稿,谢希德改改再签个名。没想到在曹天钦追悼会次日,谢希德就把推荐信给了资剑,满满几页,全是手写的,她说“我亲自写对你更有帮助”。资剑说:“先生在巨大的悲痛中为我写这封推荐信,我没齿不忘。”

1996 年10 月31 日,谢希德(左)为获得第七届“中国十大杰出青年”称号的土家族山寨女教师宋芳蓉颁发奖杯

建言献策贡献余热

1998 年,谢希德第4 次癌症复发,她被确诊为乳腺癌晚期,一次次手术、化疗,令她受尽折磨,然而生命却在一次次砥砺中坚韧而发光。

她住院期间唯一的要求是要一部电话,让她接通便携电脑。因为腿不能弯曲,她只能站立工作。她每天接发很多电子邮件,处理大量的事务,直到发生急性心衰和呼吸衰竭,抢救之后,再也无法站起,才不得不停止工作。

“一个共产党员,一个科学工作者,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要战斗,就要为党的科学事业奋斗不息。”

谢希德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去世前,她仍在会见外宾,为北京大学高教研究所提供办学教育的意见。

1999 年9 月3 日,《文汇报》刊发的《谢希德病榻审改科普小品》一文,如今读来亦让人感慨。当时,谢希德在华东医院已住院1 年多,仍担任杉达学院的名誉校长和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每天要处理许多事务,接待一批批来访的客人。而那一次记者去采访,是因为获得一个线索:她答应帮忙修改两篇科学小品,且同意担任新世纪版《十万个为什么》的编委。“写科普文章有相当大的难度。”谢希德认为,科普文章要用通俗的语言,把基本的科学知识告诉给青少年和普通的老百姓,在短小的篇幅里将事情写清楚,把道理讲明白。“这次,她修改两篇关于微电子技术和集成电路的文章,也像做科学实验一样,没有丝毫马虎……有一个地方,作者为求形象生动,用‘指甲大小’四个字来描述一个微小的面积概念。谢教授说,男性的手指甲和女性的手指甲相差很大,即便是一个人,小指和大拇指也是不能比的,所以把它改成了‘一平方厘米’这样较为精确的写法。”

2000 年3 月,谢希德去世。在去世之前一段日子,谢希德和丈夫曹天钦一样,写下了身后将遗体献给医疗事业的承诺。

很多人还记得,在她去世前,谢希德参加的最后一次教师节晚会,谢希德和几位著名的科学家并肩站在宽阔的舞台上,台下坐着全市教师代表和青年学生。

当主持人问她:“是什么力量使您冲破了重重阻挠,毅然回国,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事业?”

谢希德对着麦克风说:“我、爱、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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