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结合”维度的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实现方式〔*〕
2022-12-15汪盛玉余亚斐
汪盛玉, 余亚斐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2)
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重要体现。与西方福利国家的理论见解〔1〕根本不同,国内学者一方面聚焦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发生转化,以“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互相推动为演变逻辑,主张进行渐进式、探索式分配制度改革,从而助力实现共同富裕;另一方面主张坚持以民生建设为导向,做强做大做优国有经济,使政府的投入和政策向普惠型转变,强调共同富裕的实现只能建立在生产资料公有制主体地位的基础之上。显然,共同富裕生活何以可能,是一个从理论到实践都已经成为学界高度关注的热点问题。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以下简称“两个结合”),〔2〕是习近平总书记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讲话(以下简称“‘七一’讲话”)中首次系统阐发并进而写进《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的新论断之一,揭示了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把握时代、引领时代的科学方法论。在此意义上,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标指向,不可脱离中国具体实际的内在要求,更不可脱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滋养涵育。简而言之,“两个结合”为如何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生活提供了直接指引。
一、“两个结合”重要论述的时代要求
“两个结合”重要论述,学界有将之表述为“两个相结合”重要论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两个结合”,等等。“两个结合”重要论述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原创性理论贡献之一。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无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抑或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都在不同场合以不同方式进行了论述。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我们从来认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必须同中国具体实际紧密结合起来,应该科学对待民族传统文化”,“中国共产党人始终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继承者和弘扬者,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都注意汲取其中积极的养分”。〔3〕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强调:“我们要以更加宽阔的眼界审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发展的现实基础和实践需要,坚持问题导向,坚持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聆听时代声音,更加深入地推动马克思主义同当代中国发展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不断开辟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让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放射出更加灿烂的真理光芒。”〔4〕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指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守中华文化立场,立足当代中国现实,结合当今时代条件,发展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协调发展。要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5〕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社会主义并没有定于一尊、一成不变的套路,只有把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同本国具体实际、历史文化传统、时代要求紧密结合起来,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总结,才能把蓝图变为美好现实。”〔6〕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七一”讲话中指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把握时代、引领时代,继续发展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7〕
结合习近平总书记的系列论述,学界就“两个结合”重要论述的内在逻辑关系有这样几种代表性见解:1.相互贯通论。这种观点指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前者突出实践基础,后者突出文化基因。2.并行发展论。这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之间是相对独立、各有规律的实践过程。3.分化派生论。这种观点指出,尽管“两个结合”中的任何一个结合都是以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为前提和背景的,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中派生出来的,离开了第一个结合,就不可能有第二个结合。4.有机整体论。这种观点认为,自2021年“七一”讲话正式把两个结合放在一起,我们就需要把二者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二者相互依存、相辅相成,彼此的契合与作用生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持续内生动力。这种探讨表明,学术界对于“两个结合”重要论述的引领意义有着深度关切和积极期盼。其中,有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两个结合”重要论述的时代要求。笔者看来,这里的“时代要求”需要紧紧聚焦“两个结合”所指向的两个对象即“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体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的根本遵循。
(一)在指导性资源上更好地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一方面,按照实践的要求和特点、实践的新进步新进展来赋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以新的内涵表达和话语方式。一切从实际出发,就是一切要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个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出发。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但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我国是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需要紧紧围绕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理解马克思主义最基本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比如,我们所说的中国式现代化就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
另一方面,汲取中国具体实际所体现的文化因素和民族精神滋养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亲和力、影响力和感召力。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则国运兴,文化强则民族强。文化蕴含着人类的智慧、价值追求和审美情趣,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文化作为社会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种观念形态的社会存在,无论先进的还是落后的文化都能在社会存在中找到其根由。我们需要大力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因为凡是适应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代表人民群众长远利益、顺应人类文明发展趋势的文化,都能起到促进社会进步和发展的作用。诚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中华民族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遇到了无数艰难困苦,但我们都挺过来、走过来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培育和发展了独具特色、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为中华民族克服困难、生生不息提供了强大精神支撑。”〔8〕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无论在理论逻辑上还是在实践逻辑上都需要遵循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机制,以优秀传统文化滋养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中国化、时代化。比如,乡村振兴战略提出建设“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农村,需要我们在科学把握文化与文明的彼此贯通关系中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乡风文明建设的引领作用。调研显示,乡风文明意味着乡土、乡人、乡风三者一体化建设,它不是外在体制简单运行的必然结果,而是人的精神需求深层次推进的过程,需要聚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如何通过乡人从而能够在乡土落地生根。因此,乡风文明建设需要找到新时代村民的主体内化路径,努力提升乡村建设主体的精神境界、人文素养,着重引导新时代村民处理好相信自己、约束自己、规范自己之间的关系。基层治理部门尤其需要大力维护乡土文化的本色、尊重乡土人文的底色、传承乡土习俗的特色、坚守乡土主题的红色、建构乡土空间的绿色。〔9〕
(二)在本源性资源上用中国自己的话语体系和行动方案证明“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行”
一方面,用中国自己的话语体系讲好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故事。比如,对待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做到既坚持又发展,我们不仅能够从传统文化中找到案例,也可以从当今中国具体实践中找到鲜活的例子。以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相统一的范式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基本精神。解决中国实际问题做到尽力而为量力而行,这也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重要品格。无论相对贫困治理,还是乡村振兴战略、全体人民共同富裕,都需要坚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道德价值理论中国化的重要成果,蕴含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国家、社会与公民三个层面的要求,与中国自古以来倡导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志向相协调,与人民创造历史的群众史观相映照,既体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又继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同时也吸收了世界文明有益成果,实现了中国特色、民族特性、时代特征的有机统一。
另一方面,用中国自己的行动方案诠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路径选择。其一,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重在“一个主题”。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之一,也是贯穿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始终的中心任务,民族兴为人民,民族兴靠人民,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就是实现和维护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道路。其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要明确“两个关键”。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引路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铺路,成为社会主义事业增添活力的内驱动力。路在脚下,贵在持之以恒。其三,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要抓住“三个举措”。不忘本来(传承文明)、吸收外来(借鉴经验)、面向未来(开拓新路)所承载的社会主义事业包容性发展、开放性发展、持续性发展,说明中国式现代化的基质在于善于学习借鉴各种文明的精华,从而不断开拓创新、勇往直前。其四,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要做到“四个坚持”。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首要原则,坚持从中国具体实际出发是关键选择,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是核心内容,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民族本色。其五,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具有“五个特征”。社会主义建设以合乎中国实际的话语体系彰显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开放性、发展性,指引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的稳步发展,展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滋养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所具有的中国内涵、中国气度、中国风范。
指导性资源即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是分析解决现实问题的理论自信;本源性资源即中国具体实际所承载的民族精神是解决现实问题的文化自信,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和中国具体实际才能有效破解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其中,包括扎实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
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与实践遵循
人是社会性存在物。共同富裕作为人的社会性需要,满足这种需要的首要前提在于经济社会建设及其物质基础保障。同时,优秀传统文化提振人的勤劳勇敢智慧成为实现富裕生活的主观条件。促进客观条件与主观条件高度有效融合的重要基础在于社会发展确保人们在各项活动中的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过程公平、结果公平。因此,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既呈现出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人相互合作与和谐共存的应然性要求,又彰显了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条件创设可能去维护人与人彼此向善向上与同向同行的实然性作为。进言之,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既具有“属于谁、为了谁”的理论内涵,又具有“怎么看、怎么办”的实践内涵,前者表征着“共同富裕”的应然与合理化创设;后者体现出“共同富裕”的实然与践行性价值。
(一)属于谁、为了谁: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贯穿于中国共产党人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改革开放以及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全过程。当代中国之所以有足够的底气去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因为中国共产党人始终维护人民的主体地位、始终确保公有制经济的主导地位。
一方面,“全体人民的富裕”是社会主义富裕生活的理论本色。资本主义社会开启现代文明新坐标,创造出比以往社会更高更好的富裕生活,但是这种富裕不是属于全体人民的,而是属于少数财富集团的。“资本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是资本主义富裕生活的真实写照,这在根本上违背了社会历史的发展规律。社会历史是劳动人民辛勤劳动的历史,是人民群众为社会发展不断积累财富的历史。因此,消灭剥削、消灭压迫,实现每一个人的全面发展是符合历史本来面目的要求,这正是科学社会主义的任务。进而言之,科学社会主义要求最大程度地体现出人民性。“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不仅强调主体是“人民”,而且凸显主体就是“全体人民”,这说明社会主义能够创造条件满足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生活的需要。社会主义的共同富裕在实质上就是属于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性与人民性相一致的共同富裕。
另一方面,“全面发展的富裕”是社会主义富裕生活的理论旨归。全体人民富裕的最基本要求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不愁、不忧、不匮乏,人的片面发展、畸形发展逐步得到纠正和克服。在最基本要求的基础上,较高层次乃至高层次要求逐渐得到体现和实现。也就是说,人民富裕生活的“富裕”水平不断提升,随着物质财富充分涌流、社会发展水平不断提高,“富裕生活”的最终落脚点在于人的需要得到满足、人的能力得到提升、人的社会关系得到和谐、人的个性得到丰富,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10〕这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高阶要求和提质增效规律。全体人民富裕生活没有停留于人的单向度发展,而是提供条件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换言之,社会主义的富裕生活就是要为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而不断创造条件的生活。
“属于谁、为了谁”体现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理论本质与理论特色。如何将这种理论本色落到实处,让人民群众得到实实在在的获得感与幸福感,这需要认真研判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怎么看、怎么办”。
(二)怎么看、怎么办: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实践遵循
与以往私有制社会维护少数剥削阶级的根本利益不同,社会主义社会建立起维护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社会制度体系,从而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由应然转向实然,从理想变为现实。当代中国之所以有足够的勇气去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因为中国共产党人坚持理论联系实际、努力做到解放思想与实事求是相统一。
一方面,“差别有序富裕”是社会主义富裕生活的真谛。现实生活中有人主张全民收入“总值富裕论”或“均值富裕论”,都是比较注重经济发展体量上整齐划一的富裕论。其实,符合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共同富裕不是全民收入“总值”富裕、“均值”富裕,而是全民整体收入达到富裕水平(中等发达国家),收入差距保持在合理区间。同时,共同富裕不是平均富裕、同等富裕,而是普惠政策基础上的有差别富裕。承认富裕程度上的差别性,有助于促进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刺激经济持续发展。此外,共同富裕不是同时富裕、同步富裕,而是允许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先富带后富、先富帮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另一方面,“辩证发展富裕”是社会主义富裕生活的规定。现实生活中有人主张全体人民富裕“跨越论”或“超越论”(着重以第一次分配缩小居民收入差距),都是特别注重生产力发展而强调经济增长短期效应的富裕论。诚然,实现共同富裕的首要前提在于经济发展,但这是一项艰巨任务,需要长期积累,不可一蹴而就。同时,共同富裕目标需要分阶段完成,需要经历由低到高、由不均衡到均衡的发展过程。而且,随着人们美好生活需要的不断增长,共同富裕是一个动态过程,此外,共同富裕观念的确立、社会经济制度的完善、基础条件的改善、致富能力的提升等都是不断变化的。因此,“做好蛋糕”(效率)与“分好蛋糕”(公平)在动态中逐渐达到平衡。
“差别有序富裕”回应了促进人民共同富裕“怎么看”的问题,是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基础上,鼓励参与富裕生活创造的人们彼此保持你追我赶的干劲、钻劲、闯劲,激发富裕生活实现的内生动力,鼓励勤劳致富、创新性劳动致富,这种规约本身体现了共同富裕体系设计上的差异化、个性化,因而也最大程度地体现出人性化。“辩证发展富裕”聚焦着促进人民共同富裕“怎么办”的问题,要求做到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坚持循序渐进。既要避免无效率或者低效率,也要避免缺失公平或者违背公平,注重效率与公平相统一。
由上可见,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的共同富裕,是先富带动后富的差别有序富裕,是效率与公平相统一的辩证发展富裕,是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全面富裕。鼓励勤劳创新致富、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坚持循序渐进,是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基本原则。
三、创新性发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富民实践
为推进全面改革开放,邓小平同志明确指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1〕这说明共同富裕目标是坚守科学社会主义原则的理性选择与科学设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任务在于创造条件积累物质财富,为此必须始终把经济建设作为社会发展的中心。如今实施“十四五”规划,习近平总书记特别强调,“分阶段促进共同富裕:到‘十四五’末,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迈出坚实步伐,居民收入和实际消费水平差距逐步缩小。到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基本公共服务实现均等化。到本世纪中叶,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实现,居民收入和实际消费水平差距缩小到合理区间”。〔12〕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共同富裕”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促进共同富裕”进而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显示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好”。
第一,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据有关数据显示,“2021年,人均可支配收入最低的40%,就是20%的低收入组和20%中间偏下收入组的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比上年名义增长9.8%,20%的中间收入组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名义增长10.7%,分别快于全国平均增速0.7、1.6个百分点。”〔13〕总体上,2021年我国目前中等收入群体家庭收入增长快于总体。收入状况虽不是衡量社会财富的唯一标尺,但是社会主义条件下的收入理应体现“按劳分配”实质,为人民群众社会主体地位提供物质保障。同时,收入状况是人民群众关注度和认可度极高的一个指标体系。因此,需要顺应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发生转化相应地对城乡收入水平进行精准分析。一方面,结合巩固脱贫攻坚成果评估实践对容易返贫、致贫的情形进行干预和化解;另一方面,鼓励创新性劳动在生产中的广泛运用,通过分配体制的完善尤其对第三次分配的推广,提高知识性、能力型劳动者的收入水平。
第二,增进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在马克思看来,尽管资产阶级创造了史无前例的生产力,但却是一种没有人民性的生产力,“虽然有这种进步,但这个平等的权利总还是被限制在一个资产阶级的框框里。生产者的权利是同他们提供的劳动成比例的;平等就在于以同一尺度—劳动—来计量。但是,一个人在体力或智力上胜过另一个人,因此在同一时间内提供较多的劳动,或者能够劳动较长的时间”。〔14〕“这种平等的权利,对不同等的劳动来说是不平等的权利。它不承认任何阶级差别,因为每个人都像其他人一样只是劳动者;但是它默认,劳动者的不同等的个人天赋,从而不同等的工作能力,是天然特权。所以就它的内容来讲,它像一切权利一样是一种不平等的权利。”〔15〕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中,看似“劳动决定论”,看似“分配公平论”,但是这种财富没有真正回归到创造这种财富的人民群众身上。社会主义社会的富裕生活首先是社会生产力得到高度发展才有可能,同时,人民群众作为创造社会生产力的主体力量拥有相应的社会身份、社会认同与社会职责是至关重要的内容。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是属于人民的富裕,既维护人民的主体地位,又需要人民参与其中共建共享社会发展成果。
第三,扩充公共文化服务内容。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是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共同富裕。在物质生产水平得到提高的前提下,人们对于精神生活的期盼越来越强烈。公共文化服务所涉及的精神文化产品供给、文化基础设施配备、文化教育资源创建、文化生活氛围营造等内容,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精神文化生活水平制约人的幸福感以及人们对富裕生活的认知与维护。因此,一方面,全社会大力宣传精神文化生活,创新形式开展各种文化服务活动;另一方面,政府以文件和政策鼓励专业性人才,重点关注乡村社区精神文化生活,定期帮扶和培育乡村文化产业发展。
第四,实现示范区高质量带动。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内在要求。地区差异、群体差异等综合情况决定了共同富裕之路需要分阶段逐步实现。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在根本意旨上努力通过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制度创新、文化创新取得阶段性进展、打造标志性成果、创造普遍性经验,为全国各地走向共同富裕提供了典型样板。在此基础上实现先富带后富、先富帮后富,推动共同富裕的目标落地落实落细。
社会主义事业是属于人民的事业,共同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而是全体人民的富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不是仅仅停留于美好愿景的期盼和诉求,更重要的是从中国具体实际出发的伟大实践。
四、创造性转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富民思想
共同富裕具有深厚的文化基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共同富裕提供了学理根据和智慧支持,为新时代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提供了借鉴。
第一,共同富裕具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应的哲学基础。心学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哲学根基,在本体论上,此“心”指天心;在伦理学中,此“心”为仁心;在政治学中,此“心”为民心。在中华传统天人合一的整体思维下,民心据于天心,依于仁心,以此奠定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哲学基础。一是,养民富民就是遵从天命、顺从天心。天心、天命表现为民心,“天以民为心,民安乐则天心顺,民愁苦则天心逆。”〔16〕人主顺承天命与民心以养民、富民。二是,性善与爱民存在着内在的逻辑关系。管子曰:“爱民无私曰德”,〔17〕黄宗羲曰:“志仁者从民生起见”,〔18〕可见,爱民是人性修养的重要工夫和目标,性善论奠定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伦理学基础。三是,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善政的重要特征和主张。在中国古代政治思想中,善政原之于本心,是善性的自然扩充与发用,“圣人之养民,非求用也,性不能已”,〔19〕善政要求国家治理者节制私欲,舍利取义,立其本心而行民生之事。以上三点在哲学上为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提供了学理支持。遵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义理逻辑,能够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寻求共同富裕的本源性资源,为扎实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提供历史经验与方法借鉴。
第二,共同富裕是中华传统民本思想的具体要求。“民本”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重要的思想因子,在中国古代社会中,民本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民生和社会正义,在逻辑上呼吁着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一是立君为民。荀子认为,“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20〕把人民看作政治的主体,人民的利益高于君王的利益;而道家之所以有“无君”的思想,也是针对君王不能“为民”而发。所以,只有树立起“为民”的观念,共同富裕才能落到实处。二是民为国本。民为国本是立君为民的必然推演,在民、君与国的三者关系上,孟子主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21〕这不仅是大多数中国古代思想家的共同呼声,更是对中国悠久历史发展规律的深刻反思与总结。所以,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固国之本。三是政在养民。政治的重心在于养生、惠民,在于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在中国古代政治思想中,存在许多从国家治理方面对实现共同富裕举措的阐述,如制民恒产、轻徭薄敛、节用裕民、知足者富、分配公正、惠民养民、治国必先富民、王者藏富于民等,这些为新时代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提供了智慧支持。需要指出的是,古代民本思想是君权制和等级制下的民本,民本难以保障人民作为政治主体的地位,只能发挥君王维护统治的工具性作用。所以,民本并不能使共同富裕走向现实,这是中国古代社会民本思想的历史局限性,从中也可以看出新中国促进共同富裕百年奋斗所实现的历史飞跃。
第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全面共同富裕理念独到而深刻。共同富裕是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全面共同富裕,这个理念在中华文化传统中具有深厚的渊源,体现为富、教与寿的三者统一。一是“治国之道必先富民”。〔22〕共同富裕首先体现在物质生活上的共同富裕。孟子有“有恒产者有恒心”〔23〕的论断,老子有“虚其心,实其腹”〔24〕的理论,管子有“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25〕的观念,这些与当代中国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路是一致的。二是“富”与“教”的统一。共同富裕不仅体现在物质生活的满足上,更加体现为全体人民精神生活的富足、充实与愉悦。物质的富裕往往导致人的骄奢,所以,必须要将“富”与“教”统一起来。孔子有“富之”然后“教之”的思想;孟子有“善教得民心”〔26〕的主张;荀子说:“不富无以养民情,不教无以理民性”;〔27〕王符有“民富乃可教”〔28〕的论说。可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既肯定了富民的重要性,又分别从道德修养与人生自由的不同角度阐述了精神富足的重要性。三是“富”与“寿”的统一。相对于物质与精神来说,长寿是更具综合性的富裕,全体人民的长寿不仅需要物质的满足、精神的愉悦,还需要生态的和谐、社会的安定、医疗科技的进步等。《尚书》言“五福”,首尚“寿”,“五福:一曰寿,二曰富”;〔29〕孔子也说:“政在使民富且寿”;〔30〕庄子曰:“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31〕《太平经》曰:“寿最为善”。〔32〕长寿是中国传统文化所追求的生命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共同目标,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应有之义。其中,人民富裕是治国理政的首要任务、以教民弥补富民之不足、将人民长寿纳入共同富裕乃至社会和谐考量的重要依据等思想,在今天仍有重要启迪作用。同时,共同富裕是建立在物质财富丰富、社会制度公平正义的基础之上,中国古代社会由于物质财富匮乏和社会等级制度,共同富裕只能停留在理想之中。
第四,适当借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关于共同富裕的两条途径。在中国古代社会,由于历史的局限,共同富裕只停留于理想,并未真正走向现实。但是古代的思想家们仍然就共同富裕的实现途径进行了有益探索。一方面,王者富民。在中国古代社会中,依赖政治的力量,尤其是贤能政治来推行共同富裕的理想是最重要的途径。在新时代的中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发挥政府在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中的统制力,正是古代“王者富民”“以政裕民”思想的创造性发展。另一方面,人民自富。人民自富是激发人民创造富裕的自主力。人民根据各自的特点,“和而不同”,有差异地实现富裕;政府充分尊重人民的自主力,减少不必要的干预,逐渐达到“我无事而民自富”〔33〕的良好效果。今天中国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不仅要发挥党和政府的领导作用,也要激发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主动性与创新性,实现共同富裕的可持续性。不能忽视的是,共同富裕在中国古代社会由于历史局限,只能停留于美好的理想。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经过百年奋斗,共同富裕从理想逐步走向现实,正在完成历史性的伟大飞跃。所以,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所取得的伟大历史功绩。
总之,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在当代中国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不仅因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亲”,而且因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好”。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路,是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体实际的道路。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到底是因为马克思主义行!因此,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扎实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需要深入进行、持续推进的时代使命和时代重任。
注释:
〔1〕西方福利学派、基本需求学派、能力学派观点不一,分别从生活水平的提升、基本需要意味着提高生活质量的先决条件、过上富裕生活表明人的能力得到发展等方面加以诠释。这些观点一定程度地启发人们去努力探寻富裕生活何以可能,但都未能从制度变革方面确保人的主体地位和平等发展的有效实现。参见Ekanem Abasiekong Etuk,Josephine Oluwatoyin Ayuk,“Agricultural Commercialisation,Poverty Reduction and Pro-poor Growth:Evidence from Commercial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Project in Nigeria”,Heliyou,Volume 7, Issue 5, 2021。
〔2〕〔7〕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13页。
〔3〕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9月25日。
〔4〕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7月2日。
〔5〕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1页。
〔6〕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7页。
〔8〕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页。
〔9〕汪盛玉:《“乡风文明”何以可能——基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的视角》,《理论建设》2019年第1期。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89页。
〔11〕《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3页。
〔12〕习近平:《扎实推动共同富裕》,《求是》2021年第20期。
〔13〕《国家统计局局长就2021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答记者问》,http://www.stats.gov.cn/tjsj/sjjd/202201/t20220117_1826479.html。
〔14〕〔1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35页。
〔16〕〔28〕〔汉〕王符:《潜夫论笺校正》,彭铎校正,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88、14页。
〔17〕〔22〕〔25〕黎翔凤撰:《管子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893、924、2页。
〔18〕〔明〕黄宗羲:《黄宗羲全集》第1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146页。
〔19〕何宁:《淮南子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714-715页。
〔20〕〔27〕 〔战国〕荀况:《荀子校释》,王天海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1072、1063页。
〔21〕〔23〕〔26〕杨伯峻:《孟子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328、117、306页。
〔24〕〔33〕〔魏〕王弼注:《老子道德经注》,楼宇烈校释,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9、154页。
〔29〕李民、王健:《尚书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229页。
〔30〕〔汉〕刘向:《说苑校证》,向宗鲁校证,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149页。
〔31〕方勇译注:《庄子》,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282页。
〔32〕杨寄林译注:《太平经》,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7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