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在围城里一起成长

徐俊霞

那年秋天，祖母病危之际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她唯一的孙女披上嫁衣。仓促之中，我和认识不足三个月的吕斌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祖母在病床上把我的手交到了吕斌手上，随后驾鹤西去。

吕斌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更不是拆二代，年过五旬的父母退休前是普通工人，已经出嫁的姐姐也是普通职员。刚结婚那会儿，吕斌是某空调公司的销售，常年出差，他向我吹嘘：“我年薪不菲，哪怕你不上班，我也养得起你。”

我在一家企业做内刊编辑，习惯了自己赚钱自己花。吕斌成天吹牛却不往家里拿钱，我也从来不过问。

公公和婆婆来家里做客，婆婆偷偷地问我：“你和斌斌的手头不宽裕吧，有什么事别瞒着家里。”我听得一头雾水，我们算不上小康之家，但也不至于借钱度日。在婆婆的絮絮叨叨里，我才明白，春节期间，吕斌背着我向父母要钱了，还向姐姐姐夫借了一笔钱。我暗自寻思：他借钱干什么呢，我们现在一没有买房的打算，二没有买车的计划，三没有创业的想法。

我等着吕斌亲口和我说借钱的事，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逢年过节不孝敬父母分文倒也罢了，还不定期让父母给他汇款，公公和婆婆一半的退休金都被他“蚕食”了。婆婆问起的时候，我还得给他打马虎眼。

吕斌每个月有四天假，回来休假，床和沙发是他待得最多的地方。我们住的是老房子，平时我一个人在家，电源开关坏了、水龙头漏水，就想着等丈夫回家修。吕斌却扔给我一句：“给我爸打电话。”我一个做儿媳妇的怎么好意思麻烦老人，便自己动手，换电源开关、换水龙头……

年底，家家户户都做保洁，我和吕斌商量趁着他休假，两人把家里打扫一下。吕斌却皱着眉头说：“我难得休息几天，你让我放松一下好不好。”“做家务也是休息呀，你的休息方式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多不健康呀！”我忍不住嘲讽他。吕斌摆摆手说：“让我妈来，我们家每年都是她做大扫除。”我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婆婆就被吕斌一个电话叫过来了。婆婆年事已高，我哪儿能让她爬上爬下，最后还是自己干了。

说实话，我最怕一大家人在一起吃饭，我指使吕斌干点活，他就扯着嗓子喊他妈，听到儿子的召唤，婆婆就忙东忙西。这是什么家教，父母和儿子的角色互换，成了倒行孝！

时间一晃，我和吕斌结婚好几年了，生活水平不升反降，家里的积蓄从来没有超过五位数。

吕斌挣得不如花得多，思来想去，我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行动。我建议吕斌回来发展，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刚好，吕斌这几年在外面也跑累了，我的建议正合他心意，他辞掉销售的工作，应聘到一家国企的信息部工作。

两个人朝夕相處，问题很快就来了。吕斌好玩，闲时喜欢打麻将，尤其是双休日，他坐在麻将桌前就挪不开屁股了。

国企的普通职员和外企的销售待遇不可同日而语，但自给自足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吕斌每月的工资都不够花，除了在麻将桌上输钱，吃穿用度还讲究名牌。家里没有车，他就打车上下班；家里住房不宽敞，外地来个同学朋友，他还掏钱请人家住四星级酒店。他的工资不够花，我就得补贴他。

吕斌的脑瓜非常好使，花我的钱非常有技巧。他办了张信用卡，每到月底，我都会收到银行寄来的对账单，不用说我就是那个还款的冤大头；吕斌在外面做东请客应酬，非要我作陪，其实是让我结账。夫妻是命运共同体，共富贵同患难，我总不能为这些小事和他撕破脸皮，在经济上和他分你的我的。

男人败起家来比女人还可怕。吕斌买的一部手机就顶我一年的化妆品，他是个数码控，一有新产品面世，他就想方设法买回来，他又特别喜新厌旧，像小孩子一样没玩几天就扔在一旁不稀罕了。我一看到书房里他心血来潮买回家的那些数码相机、平板电脑、手机等就气不打一处来。

古代女子嫁汉嫁汉，吃饭穿衣，在我们家，吕斌简直是娶妻娶回个24小时不打烊的提款机。

春天来了，婆婆出门买菜，在菜市场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成了粉碎性骨折。等我和吕斌赶到医院，公公都吓傻了，吕斌也束手无策，我便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我安排吕斌到收费处缴费，给婆婆办住院手续，打电话让大姑姐接公公回家休息，我和吕斌在医院轮流陪护。医院隔几天就催着缴费，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在巨额医疗费面前，再多的积蓄都不过是杯水车薪。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吕斌手里的信用卡额度也到了透支极限，他自告奋勇跑出去借，昔日里那些朋友却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这下，他蔫了。我二话没说，从娘家拿来我单身时候的存折，给婆婆交了住院费。吕斌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我肯定加倍还你！”

婆婆病愈出院后，我和公公婆婆坐下来开家庭会议，我说：“爸、妈，不能再让吕斌继续对我们巧取掠夺，对他得温柔与大棒并举，才能标本兼治，一方心软，就会前功尽弃。”公公和婆婆连连点头称是，宠儿如杀儿，他们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弊端，只是为人父母，关键时候就狠不下心来。

我到银行开了一个夫妻联名账户，对吕斌说：“从这个月起，我们把各自工资的二分之一存入账户，作为赡养老人、抚养儿女的家庭资金。”经历了母亲住院这一劫，吕斌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我们夫妻俩互相监督，按月存钱。

刚开始，吕斌非常不习惯，联名账户只能看不能动，他花钱没有那么自由了。以往吕斌手头一紧，就回家和父母要钱，父母便塞给他几百元零花钱应急。现在他再回家“敲诈”，公公和婆婆都不吃他这一套了。

吕斌在父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家里，就向我献殷勤。我在电脑前工作，他给我捏肩捶背，我在厨房烧菜，他剥蒜择菜，给我打下手。我心知肚明，并不点破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差遣他的机会，我动嘴，他动手，才有妇唱夫和的感觉！

晚上睡觉前，气氛正好，我先发制人，把最近的家庭开支给吕斌列了出来，其中有公公的血压计、婆婆的助听器、老妈的足浴盆……我故意嘆口气说：“算来算去，下个月，我们又得在饭菜上节省了，要不咱们改吃素吧！”吕斌听后大惊失色，一把搂过我说：“你看我的脸都变成了菜色，你饶了我吧，我都依着你，但是咱们就别在一日三餐上抠了。”吕斌也没敢提他的败家计划，我心里窃喜。

在家里的大事小情上，我和吕斌不再各自为政，每个月的水、电、天然气、电话费等费用，我交一个月，他交一个月，每周去超市采购生活日用品和蔬菜水果，我都拉上吕斌一同去。我准备了一个笔记本记流水账。有一天吕斌翻着记账本对我说：“这些小钱日积月累算下来还不少呢！”谁说不是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该让这个纨绔子弟尝尝当家理财的滋味。我趁机向他灌输：“钱是赚出来的没错，但财也是理出来的，你理财的能力肯定在我之上。”我一顿猛夸让吕斌飘飘然，存钱的积极性更高了，省钱的本事也与日俱增。

既然我们俩都是普通工薪阶层，花钱就得量力而行。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等，我一向只买合适的不买贵的。在我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吕斌慢慢地学会了开源节流，他把一年四季添衣置装的事一股脑地交给了我。半年不到，吕斌的衣橱变得简洁大气起来，男人的衣服不在多在于精，我在商场换季打折时给他买的外套、鞋子，丝毫不比他以往买的正价商品次。

结婚四周年纪念日那天，我收到吕斌快递来的礼物，这是结婚以来吕斌第一次没经我提醒送我礼物。拆开一看，原来是前段时间我们一起逛街时，我看上的一款包包，当时我觉得价格有点贵，没舍得买，吕斌却用自己的奖金给我买回来了。

公公婆婆催着我们要孩子。我犹豫不决，摊摊手看向吕斌，吕斌了然于心，他宽慰我：“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一切都有我呢！你看，我已经很久不打麻将了，我现在每天下班都陪咱爸下几盘象棋，我得给咱们的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你放心，我会努力赚孩子的奶粉钱。”看着这个男人在我的影响带动下一点一点地成长，终于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我感到非常幸福。

在父母面前，我们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在爱人面前，我们可以撒娇卖萌、肆意妄为，但是当父母老了，当爱人需要的时候，我们都会慢慢变得坚强独立，给父母和爱人撑起一片天空。婚姻不是共同成长，就是一起沉沦，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婚姻里，我和吕斌都长成了可以让父母子女依靠的大树。

责编/高爽

E-mail：35924059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