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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传奇与人性化表达

2022-12-14刘鹏艳

上海戏剧 2022年6期
关键词:特派员人性化革命

□刘鹏艳

在我国风云激荡的革命史中,农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推动和保证了红色革命政权的发展壮大。1926年5月,为迎接北伐战争,推动全国农民运动,由毛泽东任所长、高语罕任政治训练主任、肖楚女任教务主任的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在广州开办,招生范围遍及全国20个省,300多名学员经过数月的培训后,奔赴全国各地从事农民运动的组织领导工作,从而极大地促进了全国农民运动的发展,有力地支持了北伐战争。崔筱斋即为该届农讲所优秀学员中的一员。向英雄致敬,向红色革命史致敬,以革命烈士崔筱斋为原型创作的大型现代庐剧《农运特派员》,作为安徽省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剧目于9月在安徽大剧院上演,带来一场艺术与革命史的“交响”盛宴。

农民运动,是以保障农民权益为宗旨,增进农民福祉为诉求重点的社会群众运动,毛泽东在广州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时提出“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而视毛泽东为恩师的崔筱斋则被群众亲切地称为“农民的教书先生”。1926年,第一次国共合作,第六届农讲所学员结业,作为优秀学员的崔筱斋返回家乡,以教书为名秘密从事革命活动,成立了中共合肥特支以及安徽省农民运动委员会,并于1932年春领导了合肥北乡双河集农民暴动,《农运特派员》即以此时间节点上的两个历史截面为纲,再现了那段风起云涌的革命风潮。

对于观众来说,进入历史是为了进入故事,但对于主创来说,进入故事是为了进入历史。毋庸置疑,在浩浩汤汤的大历史中,即使是最伟大的人物,其个体力量也是极为渺小的。在“大”历史面前,所有的“小”人物俱不足道,可是没有“小”人物,也就没有所谓的“大”历史。“小”人物必须“大”起来,才配得上历史之名。但是观众对舞台的偏爱不在于宏阔的历史背景和理想化的革命冲动,他们的视听焦点往往不那么理性地搁置在演绎故事的个体身上,因此对于英雄人物的塑造而言,重要的是如何表达和表现个体的理想,而不是理想的个体。

历史是我们所提倡的“初心”出发的地方,正因为有这段风云际会的历史,我们的“初心”才有来处,所以在我看来,将个体的理想融入历史,使之成为理想的个体;把历史讲成观众喜闻乐见的故事,从而让观众通过故事充分地理解历史。

从一定意义上讲,崔筱斋的人物形象具有革命图腾的意义,像是被历史固型的人物。他首先是烈士,英勇就义时年仅36岁;其次才是个体,是中国封建半封建乡村社会中具体而微的知识分子。现代庐剧《农运特派员》用传奇式塑造和人性化表达,为我们带来了一个故事版本的崔筱斋。它以崔筱斋烈士的事迹为原型创作而成,尊重崔筱斋烈士史实,通过刻画崔筱斋勇担农运特派员、支援北伐战争、发动农民运动等情节,将近一个世纪前的长丰县造甲乡双河集农民暴动再现于舞台,在故事的讲述中,层层递进地展示了崔筱斋献身革命的精神壮举。

与历史版本的英雄烈士崔筱斋不同,故事版本的崔筱斋是一位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倒下的丈夫和父亲,并且富有浓郁的传奇色彩。在《农运特派员》中,崔筱斋与妻子玉兰的深情对唱,让坚挺宏大的革命叙事具有了某种柔软的力量和生活的温度。“日出日落光阴转,春去秋来十六年。夫妻不如天上月,一年难得几回圆。”在玉兰心中,有对丈夫的宽容体贴,也有聚少离多的丝丝幽怨。“多少回,梦里和你把手牵,醒来孤灯难成眠。多少回,风雨中常离家远,思乡念家口难言。”在崔筱斋心中,有对妻子家乡的挚爱依恋,也有不能孝亲抚女的难言愧疚。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崔筱斋和女儿英子之间的对话也使这段节奏紧张、气氛沉重的历史叙事显得更加灵动和富有人情味。父亲称女儿为“小机灵鬼”,女儿不服气地埋怨“爸爸小瞧人”,一块带着父亲体温的旧怀表,让女儿纯真的誓言随爱流动:“等我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干革命!”尽管在《农运特派员》中,夫妻父女之间的情感互动只是过场戏,却具有拨动人心的巧妙力量。尾声处慷慨赴死的崔筱斋用一句柔肠百结的唱词“玉兰啊,莫怨为夫少情分。英子啊,莫怪爸爸太狠心”,情真意切,催人泪下。正是在这种人性化的艺术表达中,百炼成钢的英雄人物被绕指的柔情所软化,不再是被历史塑造的质地坚硬的革命图腾,而是成为具体可感的历史肌理底层的颗粒分子。

诚然,《农运特派员》的重头戏是1926年的抱团罢工和1932年的双河暴动,但在这两起历史事件中,却细腻描摹崔筱斋的个人情感,用人性化的表达告诉观众,没有一个有情有义的教书先生,就不会有一段有声有色的革命史。

单枪匹马闯入兵强将勇的红枪会,以滑稽夸张的方式舌战群雄,是崔筱斋个人英雄传奇的精彩首演。受地主阶级利用的红枪会与农会为敌,手无寸铁的崔筱斋面对林立的刀枪剑戟侃侃而谈,向红枪会会长孙四娘深入浅出地阐明革命不过一个“义”字。义字当头的孙四娘与之一拍即合,并在随后的革命暴动中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也许这种对于革命的传奇式演绎过于简单褊狭,但在以假定性和夸张性为特征的戏曲舞台上却更具有说服力和表现力。

崔筱斋成立造枪所领导暴动,是完成英雄塑造的情节高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拔高人物形象是英雄主义的必要表现形式,尤其是对于被历史固型的英雄人物,观众几乎无法拒绝特定语境下的刻板输入。因此经由传奇铺垫的、具有充分人性化表达的英雄形象,就显得尤为重要。《农运特派员》通过富有传奇性和人情味的故事,打通了舞台受众的视听神经,凭借人性升温而得到升华的英雄,不再是镶嵌在历史断面上的呆板抽象的标本,而是活生生的具像个体。

在《国际歌》中走向刑场的崔筱斋,最终还是定格在英勇就义的图腾化造型中,但令我们感到惊喜的是,这种造像不再是简单的样板英雄和模范烈士,而是打破了革命的狭窄语境,具有人性的温度和艺术的广度,为地方戏曲舞台增添了一个具有代表意义的新经典形象,在庐剧现代戏的精品化创作上迈出了可喜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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