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面孔”

李呓

卢塞尔体育场。

卡塔尔世界杯的大舞台也成了“中国元素”的闪耀秀场。

从建设高难度的世界杯主体育场，到助力世界杯绿色能源供应的光伏电站，再到掀起卡塔尔“熊猫热”的两只中国大熊猫“京京”和“四海”……因为世界杯，中国制造和中国名片再次为世人所瞩目。

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卡塔尔，本刊特约记者采访了这些中国制造的建造者和卡塔尔熊猫馆的馆长，请他们讲述身处世界杯热潮中或宏大或细微的感受。

从卡塔尔首都多哈向北驱车约15公里，就是2022年世界杯主体育场——卢塞尔体育场。绕着场外走上一圈，到处都是与它合影的人。早在世界杯正式开赛前，卢塞尔体育场就吸引了世人的目光。它的建筑面积达19.5万平方米，可容纳8万人同时观赛，外形金光闪闪，酷似阿拉伯传统的椰枣碗，2020年尚未完工时，其图案就登上了卡塔尔央行发行的10里亚尔面值纸币。

而对中国铁建国际集团（以下简称铁建国际）卢塞尔体育场项目经理刘大伟来说，卢塞尔体育场多了一层特殊的含义——这是中国企业以设计施工总承包身份承建的首个世界杯体育场项目，打破了欧美国家的业内垄断地位，“是中国建造的骄傲！”

2016年11月，经历5轮商务谈判、9轮技术谈判，铁建国际最终从一众国外企业中杀出重围，成功中标卢塞尔体育场建设项目。刘大伟是第二年3月加入这个项目的，时至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周围全是荒漠，风吹起沙子迷住了眼睛，同事们上班经常迷路，车开着开着就要调整路线。

刘大伟亲眼见证了这座体育场拔地而起，深知个中的不易。在他看来，卢塞尔体育场实现了5个“最”，“中国企业在海外承建的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实施难度最高、系统最复杂、国际化水平最高的体育场项目”。

“很多困难是‘鸟巢’建设过程中没有遇到过的。”刘大伟一一细数：“作为世界杯顶级赛事专业足球场，卢塞尔体育场不仅要遵从国际足联的最高标准，也要满足英标、美标和卡塔尔当地标准对设计施工的严苛要求。当地建筑资源比较匮乏，多数物资和设备都要进口，加上疫情影响，资源调配与组织管理难度大大增加。”

每天到施工现场，刘大伟要面对业主、监理、合作伙伴等，其中任何一方有任何问题，大到屋面索膜结构、幕墙等体育场主体的设计施工，小到来自30多个国家的6000名施工人员的管理，他都要操心。“每天的活儿还没忙完，一天‘唰’地就过去了。”

炎热潮湿的环境也是一大挑战。卡塔尔属于热带沙漠气候，夏季室外气温甚至直逼50摄氏度。50摄氏度是什么概念？刘大伟形容，“鸡蛋放在沥青路面上一会儿就烤熟了”，人在太阳下走十几分钟，马上全身湿透。

刘大伟告诉记者，刚开始，大家很难适应，但每个人都深知工期紧张，尤其是到了项目后期，“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为了项目如期交付，大家都毫不犹豫坚守在一线”。中方员工高峰时期约有1000人，一般一年休一次假。2020年全球疫情发生后，多数同事连续两年多没有回国休假，几名年轻员工的婚礼不得不一再延期。

回首过去几年，刘大伟感慨：“带领中国团队完成卢塞尔体育场这一举世瞩目的工程，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经历，但其实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工程人。在世界各地，无数工程人默默扎根，践行国家‘一带一路’倡议，推进中外务实合作，奉献着青春和智慧，挥洒着汗水和激情，他们更应受到关注。我想，当大力神杯在卢塞尔体育场被举起时，也会是我们全体海外工程人最骄傲的时刻！”

2022年10月18日，由中国电力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电建）总承包的卡塔尔阿尔卡萨光伏电站正式投产，埃米尔塔米姆亲自出席投产仪式。这家由中国企业承建的发电站为何受到如此高规格的重视？

“阿尔卡萨光伏电站在世界杯前夕全容量并网发电，有力支撑了卡塔尔举办‘碳平衡’世界杯的承诺。”中国电建阿尔卡萨光伏电站项目经理黄忠俊告诉记者，这是卡塔尔首座非化石燃料发电站，预计可以满足卡塔尔全国峰值电力需求的10%，大幅提升可再生能源在卡塔爾能源消耗中的比重。

为了帮助卡塔尔兑现“绿色世界杯”的承诺，项目还坚持绿色施工。阿尔卡萨光伏电站深入多哈以西80公里的荒漠中，常有蛇、蜥蜴等野生保护动物出没，中国电建找到当地有迁徙作业资质的公司，为这些小动物们制定了详细的迁移计划。针对它们的生活习性，在洞穴边上放置专用的捕捉工具，一旦捕捉成功，马上将其移送至政府指定的迁徙地点放生。

与卢塞尔体育场相比，阿尔卡萨光伏电站的夏季室外气温有过之而无不及。阿尔卡萨光伏电站2020年7月开工，在这两年里，黄忠俊有180天是夜间施工，每天凌晨3点上班。“在夜间施工，我们同时使用了100多盏照明设施，照亮了整个10平方公里的施工场地，从远处看就像一座灯火辉煌的小镇。”但如果是白天，站在阿尔卡萨光伏电站的上方远眺，整个施工场地相当于1400个标准足球场，超过200万片的太阳能电池板，铺就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项目实体工程完成，只是阶段性的胜利，接下来保障电站的安全正常运行，满足合同约定的发电指标，才能为项目画上完美的句号。”黄忠俊说，尤其要解决太阳能电池板的后续运维问题。荒漠沙尘暴频发，电池板很容易被污染，为此，团队想尽了办法，使用全球多种型号的智能清洗机器人，进行干洗和湿洗的测试，最终找出最高效和最经济的解决方案。

阿尔卡萨光伏电站是卡塔尔首座非化石燃料发电站。

时间拨回到10年前，欧盟、美国以及其他一些国家接二连三对中国光伏产品进行“双反”。黄忠俊认为，这是因为中国光伏产品改变了国际市场的垄断价格、垄断利润，于是相关国家运用贸易保护主义手段维护其利益，这反而倒逼中国光伏产业加快转型升级的步伐。

10年间，黄忠俊亲眼看着，中国第二代光伏企业一天天崛起，解決了多晶硅材料、光伏技术和市场规模的问题，光伏产业实现产业链的全面国产替代。“随着我国光伏企业的全球布局多元化，我们早已从传统的欧美市场转向卡塔尔这类新兴国家市场，现在欧洲出现能源危机，我们也时刻准备好重回欧洲市场。”他充满信心。

2022年10月19日，两只来自中国的可爱大熊猫“京京”和“四海”，从成都双流机场出发，奔向千里之外的卡塔尔豪尔熊猫馆。与此同时，有一个人正在豪尔熊猫馆里焦急地等待着，她就是豪尔熊猫馆馆长高咏思。今年9月，高咏思就赶到了卡塔尔，这是大熊猫第一次旅居中东，她想为迎接大熊猫做好一切准备。

对高咏思来说，能照顾熊猫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开心。此前，她曾在香港海洋公园饲养大熊猫，后因经验丰富，被聘请到加拿大。但受疫情影响，旅加大熊猫面临断粮困境而提前回国，高咏思也一度“赋闲在家”。

如今，大熊猫又将高咏思带到了卡塔尔。在大熊猫抵达之前，她曾担心它们水土不服。两只大熊猫出生于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卧龙神树坪基地，基地四季分明，与卡塔尔的气候完全不同。为了尽可能地还原它们的生长环境，豪尔熊猫馆通过空调和加湿系统，精确控制温度和湿度。包括它们的食物——竹子，也是从四川运来的，此外也有欧洲供应商提供的竹子作为备选。

“竹子品种很多，想看看两只大熊猫喜欢吃哪一种。”现在，高咏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它们的身体状况都很好，排便量正常，睡眠时间跟其他熊猫平均睡眠时间差不多，可以说‘吃得好，睡得好’，还胖了三四公斤。”

与大熊猫语言不通，很多工作必须靠工作人员的细心观察。除了日常的清洁、喂食，每天清晨或工作间隙，高咏思一定要检查几遍大熊猫的居住环境、进食和排便情况，比如，爬梯有没有钉子凸出来；来看大熊猫的人这么多，有没有游客不小心遗留的物品伤害到大熊猫……

对大熊猫的感情是怎样的？高咏思喜欢用一个词形容——“又爱又恨”。“‘恨’的原因是，大熊猫对食物的要求特别高，给它的竹子，它不一定吃。”这个时候，高咏思感觉自己像对着一个不会说话、只会挑食的小孩子，特别着急，特别担心。

但更多时候，“爱还是多于恨”。高咏思笑着一摊手：“天天见面互动，谁都会自然地爱上它们。”大熊猫的智力相当于3到5岁的小朋友，饲养员可以训练它们接受医疗护理，只要它和饲养员、兽医之间建立了信任，就会乖乖伸出肉乎乎的爪子让兽医抽血。此外，大熊猫外貌极具“欺骗性”，看着它们圆滚滚的样子，很多人以为大熊猫的毛摸起来很顺滑，“其实并不是，它们的毛很粗糙”。

“四海”刚到卡塔尔豪尔熊猫馆不久，有网友隔着玻璃用四川话喊了一声“四海”，正叉着腿坐在树墩上的四海立马转过头来，露出貌似疑惑的表情。这段视频后来火遍网络，看过视频的人都说“大熊猫太可爱了”。

“大熊猫可以辨别饲养员的样貌和声音，‘京京’和‘四海’之前在四川也许只听得懂四川话，但现在定居卡塔尔一个月，就已经听得懂英语和普通话啦，很快就能明白我们希望它们做什么！”高咏思骄傲地说。

11月17日，豪尔熊猫馆开馆。高咏思发现，卡塔尔的所有游客见到大熊猫都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就跟她这么多年的观察一样，那是游客本人都未必意识到的微笑。“这是一件很amazing（神奇）的事情！”高咏思说，正如中国驻卡塔尔大使周剑所表示的，大熊猫在世界杯举办前夕抵达卡塔尔，承载着中国人民对卡塔尔世界杯的美好祝福，反映了中国政府对卡塔尔举办世界杯的强有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