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王平：成为自己的“珠峰队长”

李喆

中国首部沉浸式体验攀登珠峰的纪录片《珠峰队长》前不久在全国公映，它创下了无人机在海拔8470 米以上航拍的中国新纪录。

令人惊叹的是，这部纪录片由一群普通人创作完成。他们因为热爱攀登，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抵达珠峰峰顶。

而作为真正的珠峰队长，苏拉王平一路带队艰难攀登到顶峰，他说：“每一件事情都遇到很多困难，有了很多成长。我觉得帮助了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人，比什么都有意义。”

走出大山，攀登大山

苏拉王平是嘉绒藏族，出生在四川阿坝州雪山脚下的八家寨，村里人靠种地、放牛放羊为生。因为从小就生活在海拔4000 米以上的雪域高原，当地人天生就对大山很熟悉，身体素质非常好。“如果你跑不快，你就追不上你的羊，如果放牧的是牦牛，就更考验体力。”苏拉说。

后来，苏拉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机电专业。毕业后，在家里等着分配工作时，他听说有一个登山队来考察三奥雪山，全村人都好奇地去看，苏拉也飞跑去村口。巧的是，登山队要邀请人帮他们背东西，苏拉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因为苏拉会说汉语，还上过学，登山队的人都喜欢跟他沟通。

几个月后的一天，有登山队的人来找他，问他要不要跟着登山队工作。一想有机会走出大山，苏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出来以后， 苏拉才知道，自己做的工作叫高山向导。通过做高山向导，苏拉眼界大开，并逐渐摸索出自己的一套登山协作技术。

有一次， 苏拉回家探亲，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相聚，看到大家渴望的眼神，一个想法涌上心头：成立一支自己的向导队，带着家乡的年轻人更好地靠山吃山。他从村里精心挑选了7个人，组成川藏队，悉心培训。

中国民间登山运动发展到现在，也不过30 年。苏拉意识到，要想让更多人了解川藏队，他必须带着大家去攀登有难度、有名气的山峰。

攀登四姑娘山的难度非常大，苏拉记得，当时买不到专业的鞋，自己是穿解放鞋上去的。

攀登用了大概一周时间，最后是下午5 点左右登顶。等到他们下撤到半山腰时，天已经黑了，于是大家把自己套在睡袋里吊在岩壁上，就那么冻了一个晚上。“差点冻死在上面，就是凭着还年轻。”苏拉感慨道。

那次，他们不仅征服了四姑娘山，还成为中国人“首登”，圈里一下就传开了。

从那以后，他们开始不断去尝试攀登难度更大的山峰。苏拉也开始走出国门，向已经有上百年登山历史的团队学习技术、探索更先进的经验，回来后再對整个团队进行培训。

就这样，一个放牛娃用20年，从老家带出60 多名专业高山向导。

把真实的攀登珠峰搬进影院

苏拉一直喜欢看探险类的纪录片和电影，比如《垂直极限》《徒手攀岩》等。“看到过不少国外纪录片，是专门拍摄珠峰的，就觉得我们国家还没有一部上院线的真实的珠峰登山纪录片，有点遗憾。”

渐渐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升腾，他要把攀登珠峰完整地拍出来，让更多的老百姓看到珠峰上的美景。

虽然他们是对电影一窍不通的“草根团队”，但是苏拉行动力十足——他开始摸索系统化培训，还斥资购买了专业摄影机，不断学习实践各种拍摄手法、镜头语言，让高山向导变成高山摄影师。2008 年，苏拉制作了45 分钟的纪录片《雪山雄鹰》，把攀登雀儿山的全过程用纪录片的形式呈现出来，受到不少好评。这期间，川藏队还和不少摄制组“触电”，比如协助拍摄《中国机长》最后雪山上的镜头……积攒了一些拍摄经验后，对于“拍大片”，苏拉和小伙伴也渐渐有了信心。

2019 年4 月8 日，8 名登山队员和川藏队7 名高山摄影师组成珠峰攀登队，从成都出发，向珠峰南坡尼泊尔开赴。

8 名登山队员中，有每天生活两点一线的白领，有小店的店主，还有背负沉重业绩的销售人员。这支由普通人组成的攀登队，在苏拉队长的带领下，踏上憧憬已久的珠峰之旅。

队员不是演员，他们的“出演”不可能重来。所以很多时候摄影团队必须提前出发去架机位，才能确保抓拍到所有过程。比如，要过最危险的恐怖冰川，苏拉会先告诉大家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再告诉大家安全之下怎么才能拍到最好的镜头。

从俯瞰视角看攀登珠峰是《珠峰队长》的亮点。很多人难以想象无人机在8000 米是怎么起飞的。苏拉介绍说，这些器材在超低温下背了五六天，谁也无法保证登顶那天还能不能正常工作，但是他们做了最充足的准备，所有器材都是24 小时用体温保护。

有时，苏拉自己也会感到不可思议：“在零下40 摄氏度的山顶，风那么大，竟然让无人机飞起来了。”在无意中，他们还创造了一项纪录：中国首部在8470 米以上最高海拔完成无人机起飞航拍的珠峰电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山

2019 年5 月12 日，苏拉带队正式开始攀登珠峰。中途遭遇暴风雪，人被吹得东倒西歪，而脚下就是悬崖。苏拉决定找个坡度比较缓的地方，用铲子挖出台阶，作为临时营地，吸氧、休整。再出发时快晚上10 点了，天气依然不好，风非常大，队员体能消耗也非常大，每一步都在喘。冲顶时间比原计划迟了一些，但犹豫片刻，苏拉果断决定，为了避开“大堵车”，即刻开始冲顶。

珠峰上怎么会“堵车”？苏拉笑言，所有来珠峰的攀登者，攀登周期大都是40 多天，真正的登顶“窗口期”只有一周时间。所以，大家都会选择那一周里天气最好的一天登顶。如果时间掌握不好，陷入“大堵车”，就很可能无法顺利登顶。最终，经历了40 多天险象环生的攀登，5 月15 日，他们成功避开珠峰“大堵车”，全员登顶。

因为预判准确，提前出发，他们成为2019 年全球第一支登上珠穆朗玛峰的团队。当他们把五星红旗插上山顶，所有人都非常激动。“一路上很多外国人并不看好我们，但是他们没想到最终是我们第一个登顶。”

经历了珠峰生死攀登，每个队员都有不同收获，他们的未来生活也可能因此改变，而苏拉想说的是：“有梦想才有希望，有希望才能改变自己、改变人生。一个人一辈子可以不登山，但心中一定要有一座大山。我相信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生活中的珠峰队长。”

（摘自2022 年7 月5 日《北京青年报》，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