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告白》中作者叙事权威的建构
2022-12-07杜嘉薇
杜 嘉 薇
(西北大学 外国语学院, 西安 710127)
2014年出版的《无声告白》是美国华裔作家伍绮诗(Celeste Ng)的处女作,该书一经出版就大获成功,一举成为当代美国小说界的黑马。小说主要讲述了第二代华裔移民詹姆斯·李一家的家庭悲剧,展现出女性与少数族裔的身份危机与生存困境。
因其主题多元、情节精巧、叙事策略精湛,在国内外都受到了广泛的研究。国外对伍绮诗及其小说的研究多为采访、评论与文章,论文与作品较少。Jesmyn Ward评论:“伍绮诗讲述了一个充满死亡和悲伤的故事,故事角色的背叛和爱都是盲目的和撕裂的,他们需要帮助和宽恕。”[1]1该书中文版2015年由孙璐[2]翻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随后被广泛关注和研究。黄莹运用亚裔与白人、女性与事业、父母期待与孩子压力等一系列二元对立的冲突与矛盾,展现了民族文化与异质文化的显性特征,凸显了沟通这一深层主题。[3]徐铭璠探讨了詹姆斯·李一家的心理与情感创伤,并从心理创伤与文化创伤角度分析了这个家庭创伤的原因及愈合的过程。[4]武超琼采用列斐伏尔空间批评理论,对《无声告白》中詹姆斯和内斯的生存困境进行了探讨。[5]从不同角度研究《无声告白》的论文虽然很多,但从女性主义叙事学角度入手,对《无声告白》进行研究的成果却不多。鉴于此,本文运用女性主义叙事学理论,以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为切入点对《无声告白》进行剖析,探究作者如何采取性别化的手段反映女性意识,构建女性叙事权威。
女性主义叙事学是苏珊·S·兰瑟于1981年在《叙事行为:小说中的视角》一书中提出的,开创了叙事形式研究与女性主义批评相结合的先河。她声称“叙述者的身份将对叙述者声音的权威产生重大影响”[6]166。兰瑟探究的是作家如何通过叙事策略反映女性意识,建立女性作者的权威。她所谓的权威并不是现实中的确切权力,而是叙事权威,即作者运用各种叙事策略给叙述者或人物发声,使他们的声音变得可靠,作者能够在这一过程中建构叙事权威,同时确立女性主体性[7]6。因此,她将叙事模式与社会身份结合起来,以性别权威为焦点,探讨女性作家在小说中构建自身叙事权威的途径。
同时,兰瑟也指出,作者建构叙事权威的另一种方式是消除或转移自己的权威给人物。也就是说,作者的女性身份并不一定是叙事权威建立的制约因素。[7]117作者通过隐藏自己的声音,将叙事权威转移到小说中的女性角色上,这打破了叙述者的特权,从而通过女性角色的思想或行为来构建叙事权威。在《无声告白》中,作者赋予女性角色叙事权威,以表现女性的集体意识和共同困境。本文将从女性主义叙事学的角度分析作者如何反映女性意识,构建女性叙事权威。
一、叙述声音——表达女性主体意识
兰瑟发现传统叙事学与女性主义在“声音”上的观点有所不同:传统叙事学只把声音看作是特定的叙事形式,女性主义则探讨叙事形式背后的社会身份和意识形态。女性主义叙事学将叙事形式与社会身份结合起来,弥合了古典叙事学与女性主义批评之间的鸿沟。女性主义叙事学中的叙事声音是社会身份和叙事形式的结合,使叙事技巧拥有了性别化的意识形态,它站在女性叙事话语立场上,从社会历史语境出发,发出女性之声,表达女性主体意识。
在西方文学传统中,话语权威长期依附于意识形态霸权的男性[7]6,女性很难发表自己的话语,建立自己的叙事权威。叙述声音是女性挑战男性主导叙事权威、确立自己叙事权威的有效策略。作者作为男性主导社会中的女性作家,通过作者型声音和集体型声音反映女性意识,构建女性叙事权威。
(一)作者型声音——女性意识的沉潜与觉醒
作者型声音是指“叙述者存在于叙事时间之外,没有被事件‘人性化’,他们在传统上拥有一种高于角色的权威,甚至是叙事角色”[7]16。在作者的声音中,叙述者不参与情节,以一种客观的方式叙述一切。作者型声音表达了一种潜在的自我指涉意义,叙述者和被叙述者都在故事之外,给读者一种真实性。此外,没有性别区分的作者声音更有利于逃避男性权威的威胁,作品承载更多的权威,这有助于隐藏女性的声音,进一步表达女性意识。
《无声告白》中作者采用作者型声音,塑造了三种反映女性意识从沉潜到觉醒的女性形象。第一种是男权统治下没有女性意识的女性——沃克尔夫人,她一心只想嫁给一个哈佛人。沃克尔夫人是玛丽琳的母亲,她总是告诉玛丽琳她会遇到一位杰出的哈佛男士。当玛丽琳想要找到一些东西来纪念她的母亲时,“她翻了三本相册,连她母亲的一张单人照都找不到,她母亲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2]81。玛丽琳保存她母亲唯一的东西就是《贝蒂·克罗克烹饪书》,那本书的书脊破裂并修复了两次。传统观念中,女性的本分就是要努力成为贤妻良母。[8]1一个好女人应该是:善于烹调美味的食物,并为满足丈夫的胃口而活。在男权社会下,女性失去了自我意识和自身需求,她们愿意以丧失自我价值为代价被人统治。尽管沃克尔夫人能够用六种方法烹制鸡蛋,还能做出美味的沙拉,但她的丈夫却永远抛弃了她。“她母亲梦想着过上金闪闪、萦绕着香草味的生活,最后却孤独终老,像一只困在这座空荡荡的小房间里的可怜苍蝇。女儿也离开了她,除了书上的铅笔划痕,她生命的印迹无处可寻。”[2]82这揭示了女性必须自力更生并发出自己的声音,独立女性要做的就是在肉体上和精神上做她们自己。
第二种是像玛丽琳一样努力平衡家庭和梦想的女人。但现实证明,重新点燃她们心中的火焰来继续她们的梦想是困难的。1955年,当她还是拉德克利夫学院的大一新生时,玛丽琳注册了物理学入门课程,导师问她为什么想学物理,玛丽琳说自己想成为医生。而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医生都是男性,女性只能是护士。作者用作者型声音叙述了20世纪50年代美国女性受到不平等待遇的社会现实。但玛丽琳大胆地与男性竞争,寻求成为医生的机会,这证明她的女性意识已经觉醒。她最终选择了化学并开始了实验室生活,但是“去化学实验室报到时,玛丽琳发现屋里有十五个男的,只有自己是女的”[2]27,这体现当时美国女性被边缘化的现实。“当她的同学们偶尔把酸液溅到实验服上……她的实验结果是最精确的,实验报告是最完备的。”[2]28通过作者的叙述,一个优秀、聪明的女孩出现在读者的脑海中,玛丽琳在学校生活中表现得并不逊于男性。可是由于怀孕,她不得不放弃了当医生的梦想,不得不在家照顾丈夫和两个孩子。当玛丽琳参加母亲葬礼时,令她惊讶的是,唯一让自己能够记得母亲存在过的竟是一本烹饪书。那一刻,她的女性意识最强。她告诉自己不能像母亲一样,“绝不”[2]85。因此,她离开自己的家到母亲家准备下一次的医生考试。从玛丽琳的经历来看,家庭是影响女性独立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也是作者的态度。作者用作者型的声音揭示了女性几乎都面临的家庭与事业的抉择。期末考试前,玛丽琳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是第三次了”[2]137。很明显,八年前,怀孕毁了她当医生的雄心,现在这种事又发生了。从前面的叙述中,读者可以了解到她的丈夫和孩子对她未来造成了不可改变的结果。作者揭示了一个普遍的事实:很少有女性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放弃孩子和丈夫,女性的独立仍旧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珍妮特·伍尔夫是第三种类型的代表,她大胆与男性竞争,成为一名当时只能由男性担任的医生。她与丈夫离婚后,独自抚养儿子。她在上夜班时放任儿子到处乱跑,引起了邻居们的热议。考虑到20世纪50年代女性遭受性别歧视的事实,伍尔夫医生为那些以照顾孩子和做家务为工作的女性树立了一个理想的榜样。一方面,生活在由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中,她必须与男性竞争工作,克服来自男性世界的挤压,以及传统女性群体的不认可。男人会认为她当医生的决定有些轻浮,女人会认为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女性,她在生理上比男性弱,当医生对她来说是一条非常艰难的道路。但她成功了,成为不同于其他女性角色的新女性。珍妮特自信且勇敢,当警方称她为伍尔夫夫人时,她很快就改为了伍尔夫博士。“这位伍尔夫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好似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正手法娴熟地检查着一个工人青肿的手腕。”[2]93作者描述的是一个自信、熟练、没有任何羞怯的专家。除此之外,“大家都在重复那个称呼,像念咒一样。伍尔夫医生。伍尔夫医生。伍尔夫医生”[2]93,到处都有呼叫她的护士。虽然小说中对珍妮特·伍尔夫的描写较少,但读者还是可以准确地了解到她的雄心壮志和自信形象。
作者以这三种女性形象为例,通过作者型声音来展示小说中女性意识的沉潜与觉醒。通过这种方式,读者可以了解女性的艰难处境,女性必须在巨大的痛苦和疲惫中努力平衡家庭和梦想,以实现自我价值。由于叙述者在故事中的缺席,作者可以隐藏她的性别来建构叙事权威,并以一种可以接受的技巧来表达女性意识。
(二)集体型声音——女性困境的公开表述
在《虚构的权威》中,集体型声音是指通过“多个相互授权的声音”或“一个群体中明显授权的单个个体的声音”来赋予叙事权威的一种叙事模式。[7]21与传统含蓄内敛的女性写作不同,在《无声告白》中,作者用集体型声音公开反映了女性遭遇的来自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交织下的困境,唤起读者与社会对女性群体的关注与理解。
在《无声告白》中,玛丽琳作为美国传统白人女性的代表,在内外重压下被塑造成一名家庭主妇。但她在参加母亲的葬礼时觉醒了过来,她害怕成为母亲那样的女人,所以决定追寻自己的梦想。为了告诉丈夫和孩子,她留下了一张可以被视为女性宣言的纸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意识到,我现在的生活并不快乐。我头脑里总是憧憬着另一种生活,但实际情况却事与愿违。我的这些感受在心底压抑了很久……”[2]100这封留给丈夫詹姆斯的信披露了玛丽琳婚后的不幸生活。为了她的家人,玛丽琳舍弃了自己的医生梦想,但这个梦想仍然藏在她的心里。八年后,她得到了重新开始职业生涯的机会,然而当她决定向丈夫倾诉内心的想法时,丈夫却对此一无所知。作为女性,玛丽琳阐明自己想法的方式代表了在家庭生活重压下女性意识的觉醒。正如贝蒂·弗里丹在《女性的奥秘》中所说:“除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和我的家庭之外,我还有所企求。”[8]22
作者还设置了另一个群体——莉迪亚,她是跨种族后裔的代表。莉迪亚的死打破了这个跨种族家庭的平静。随着故事的深入,跨种族家庭的秘密逐渐显露出来。
莉迪亚是亚裔美国人詹姆斯的第二个孩子,玛丽琳是她的母亲。她有着蓝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这也导致了她父母的偏爱。一开始,莉迪亚的家庭是平和温暖的,直到母亲离家去实现她的梦想。莉迪亚为母亲的离开而责备自己,并祈祷如果母亲回来,她会做一切的。自从母亲回来后,她尽自己最大努力取悦母亲。当她渐渐长大后,母亲与父亲强加给她的爱压倒了她。作为跨种族移民后代,莉迪亚面临许多问题。一方面,母亲玛丽琳把莉迪亚视为实现自己医生梦想的复印机。“终其一生,她都能听到母亲的心跳坚定而有力地叫嚣:医生、医生、医生。”[2]159另一方面,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她不得不假装和她的虚拟朋友在电话里交谈,因为这会让父亲觉得她很受欢迎。只有和“坏孩子”杰克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释放自我,把心里话告诉他,而不用担心他会厌烦与失望。她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有时候,你几乎会忘了这一点——你看上去和别人不一样……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形象,格格不入”[2]189。这段对话是由莉迪亚的声音讲述的,这也代表了跨种族一代的相同感受,每个人都把她视为“他者”,她们好似与这个世界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最终,在父母的期待和不同文化的夹缝下她扼杀了自我,以一种几乎悲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唯一一次的反叛中换取了身心自由。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描绘了玛丽琳和莉迪亚面临来自性别、主流文化和社会的不同障碍,她们获得了作者赋予的权力,可以披露她们在以白人男性为主导的社会中所遭受的痛苦与挣扎。作者用强有力的声音成功地唤起了公众对女性和跨种族群体成长的关注。
二、叙述视角——建构作者叙事权威
叙事视角是叙述者或人物观察故事的视角,反映出观察者的情感、态度和评价。[9]101在传统的男性叙事中,女性“叙述者”的视角往往在叙事中“缺席”,女性形象由掌握话语权威的男性所书写,女性的自我意识与话语权威在男性书写下被遮蔽。因此,兰瑟从社会历史语境中重塑叙述视角,强调叙述视角必须包含作者和叙述者的社会性别,必须分析叙事背后的意识形态和叙述者的心理状态。正如兰瑟所说,社会权力限制了作家视角的选择,尤其是女性作家的创作。[7]37《无声告白》中作者运用全知视角和有限第三人称视角对小说中的男性角色进行观察与描写,解构男性叙事传统,构建女性叙事权威。
(一)全知视角——颠覆传统男性凝视特权
全知视角以其客观性和权威性成为小说中最常见的叙事策略。在叙述过程中,叙述者从上帝的角度观察而不参与故事,但是他/她知道并理解一切。[10]306叙述者可以看到每个人物的内心,读懂他的隐私。作者的意识形态可以通过叙述者与人物之间的距离体现出来。[7]21通常情况下,如果没有表明叙述者性别,叙述者的性别就与作者的性别相同,叙述者所观察和听到的是作者在小说或现实世界中的缩影,读者不仅可以了解人物,还可以了解作者。
在《无声告白》中,作者运用全知视角描绘了詹姆斯和玛丽琳的跨种族婚姻,通过白人女性玛丽琳对“另一个男人”詹姆斯的疯狂与主流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做斗争。
玛丽琳为她的医生梦想与传统的性别歧视做斗争,她没有遵循母亲的意图,成为一名家庭妇女。她认为:“以家政老师的标准,把一道褶边缝得整齐利落就是了不起的成就……而作为医生,她的工作是止血止痛、修皮整骨、挽救生命。”[2]31作者以全知视角向读者展示玛丽琳的内心所想,她的想法无疑是对当时社会要求女性应展现女性气质的大胆反叛与对抗。
詹姆斯虽然是美国公民,但他却从未融入美国,他梦想着能被主流社会所接受。当玛丽琳吻他时,他以为他的梦想会实现。“他永远不会告诉她,也不会对自己承认的是……他爱上她的最初原因,因为她能够完美地融入人群,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普通和自然。”[2]39叙述者以全知视角向读者揭示詹姆斯爱上玛丽琳的真实想法,詹姆斯把玛丽琳看作是融入白人世界的工具。这一深层原因是作者在没有任何人物意识到的情况下向读者讲述的,这也体现了全知视角叙事全面而彻底的效果。当他和玛丽琳在一起时,“让他恍然觉得,是美利坚这个国家对他敞开了怀抱,所以,他是何其有幸”[2]46。因为害怕被大多数人忽视,他渴望被白人世界接纳。作为女性作家,叙述者从女性视角观察男性,改变了男性叙述者的主导地位。叙述者站在女性的角度,从外表、行为和思想上凝视男性,并对他们进行批判。通过客观描写,女性叙述者不仅掌握了主导权,还构建了女性的叙事权威。当玛丽琳凝视詹姆斯和那些美国白人时,她觉得他们之间完全不同。在她看来,她很容易就能记住詹姆斯的长相,但其他人的长相和她一样没有特点。
玛丽琳认识这帮人:他们曾经约她看电影、看橄榄球赛,外表似乎都差不多,浅棕色的头发、红润的皮肤。高中里这样的男生比比皆是,玛丽琳看了一辈子,对他们了如指掌。当她为了完成论文或者读书而拒绝他们的邀请时,他们会转而询问其他女孩。[2]38
叙述者解构了男性权威,因为他们长得很像,没有任何特点,他们很容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当玛丽琳观察詹姆斯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她发现他的眼睛是棕色的,并非在教室里看到的那种黑色。他真瘦啊……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一样的人。”[2]36在当时的美国,一个人的外表,尤其是皮肤的颜色,决定了他或她的社会地位。但是,引起玛丽琳注意的是詹姆斯不同的面部特征。她选择挑战“有色人种不如白人”的美国传统观念,这是白人世界下的大胆行为,也是对传统美国女性形象的颠覆。通过全知视角,作者透视人物内心,揭露人物内心想法,传递其价值取向,颠覆了传统男性凝视特权,增强了女性叙事权威。
(二)有限第三人称视角——打破“边缘人物”失语桎梏
除了全知视角,作者还运用了有限第三人称视角[10]307,打破“边缘人物”失语桎梏,增强女性叙事权威。人物参与到故事中,从他们的立场叙述他们所观察到的,通过人物的眼睛,读者可以直接感受到人物的心理状态。最具代表性的是李家最小的女儿汉娜,她是唯一一个既是观察者,又是参与者;既是“局内人”,又是“局外人”。正是这种双重身份使她获得了一种既“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最后又“超乎其上”的视野。通过她的心理活动以及所观察到的事物表达了其要言说的一切。这样一个“边缘人物”在揭露故事真相方面不可或缺。
在跨种族家庭中,除了莉迪亚之外,汉娜和内森都被他们的父母忽视。对内森来说,他就是小詹姆斯,他总是让他父亲想起他年轻的时候——那是一段可怕的时光。汉娜破坏了母亲成为医生的梦想,尽管她生活在家中,“汉娜也仿佛明白她在家庭这个宇宙中的位置,她从安静的婴儿成长为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孩”[2]15。正是被家人视若无睹,才使她具备了俯瞰全局的视野。她没有参与家里的任何一件事,却知道家里发生的很多事情,注意到被其他角色所忽略的细节。
在第一章里,汉娜亲眼目睹了莉迪亚如何打开门,沿着后院的小路离开了房子。她看着姐姐离开的过程,但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想要的是没有姐姐的生活。“吃饭的时候,大家会首先把土豆传给她,父亲会给她讲笑话,哥哥向她倾吐秘密,她也能得到母亲最灿烂的微笑。”[2]23由于被整个家庭忽视,汉娜像孤儿一样渴望被照顾。在非正常的家庭生活中,她想到的是失去姐姐后能得到的好处。
除此之外,汉娜在杰克和内森的关系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随着情节的发展,读者进一步相信“坏男孩”杰克一定与莉迪亚之死的悲剧有关。然而,作者设计了另一个事件来打破这种猜测。内森为了寻找莉迪亚死亡的真相,他坚持追查杰克,他认为杰克应该对妹妹的死负责。但作为旁观者,汉娜确信杰克没有那样做。“去年夏天,汉娜和内森、莉迪亚一起去了湖边玩……汉娜注意到杰克戴着有色镜片的眼睛忽而向内森扑去,忽而又移开。”[2]205
当读者和内森仍然认为杰克是疑点最多的人的时候,汉娜观察到了关键的证据,证明杰克与姐姐的死无关。叙述者用汉娜的视角来揭示事实:“他抬起手放到嘴边,用舌头把它舔掉,简直像在品尝甜美的蜂蜜。”[2]208从汉娜的角度看杰克,内森和读者都误解了杰克,杰克深爱着内森。对汉娜来说,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她和杰克有同样的感受。“她一看就认出了它。那是爱,是一厢情愿的深切渴慕,只有付出,得不到回报……她的内心深处仿佛生发出某种东西,钻出她的身体,像披风一样包裹着杰克,而他却没有发觉。”[2]208通过描写,读者可以了解杰克的内心感受。在当时,同性恋身份不被大众接受,人们歧视他们,警察称这是非法和不道德的。如果杰克向内森吐露心声,他们都会陷入痛苦的境地。他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这种细心、安静的爱,也是这个平凡的小女孩所体会到的。正因为如此,她确信杰克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包括莉迪亚。叙述者从一个“边缘人物”的角度讲述了这个悲伤的故事,揭露了许多同性恋者在20世纪70年代所面临的现实。读者以自己的经历来解读故事,但随着叙述者描绘更多的情节,读者开始考虑历史和政治背景。
从某种程度上说,通过汉娜的视角,作者成功地推翻了读者自我建构的故事情节,支配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并引起读者的反思,成功地建构了汉娜的叙事权威,从侧面加强了作者本人的叙事权威。
三、结语
本文结合《无声告白》中所反映的身份和性别主题,从叙述声音和叙述视角对小说进行分析,发现作者运用作者型声音和集体型声音来反映女性意识,每个女性角色都代表着一种女性意识。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加强自己的话语权威,她们都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作者通过不同的视角,在叙述者、人物和读者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全知视角的叙述者向读者揭示人物话语中所体现想法,有限第三人称视角揭示故事真相。
综上所述,作者通过精妙的叙事策略以及新颖的情节和事件安排,生动地描绘了女性的尴尬状态和美国少数族裔的艰难处境。在小说中,这些女性为自己的独立和自由而奋斗,但由于家庭和父权制社会的阻碍,最终以失败告终。考虑到作者的身份和性别,作者必须采用特殊的叙事策略来表达自己的观点。通过对作者叙事的解读,为研究女性作家作品提供一个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