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与柏拉图学园的共性与差异
2022-12-06贾万刚褚宏祥
贾万刚,褚宏祥,付 萌
研究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纵向上不仅要追溯近代向西方学习以来先后建立的若干所各种类型的大学,还要追溯到宋明书院、两汉太学,乃至战国时期由齐国建立的中国最早的高等教育学府——稷下学宫;横向上要比较同时期世界高等教育的发展,比如中国的书院与中世纪大学,特别是要将并称“世界教育史上的双子星座”的稷下学宫与柏拉图学园进行比较,因为这两所高等教育机构几乎同时出现在中西方高等教育的“轴心时代”,并对当时与后世的政治、教育和文化均产生了重大影响。
“稷下”是指齐国都城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的稷门(城西南门)。 齐国国君田午当政时期在此设立学宫,故名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历经桓公、威王、宣王、湣王、襄王、田建六代。 公元前221 年,秦军攻克临淄,田建投降,齐国亡而稷下终,先后历时约150 余年。 柏拉图学园是世界教育史上最早设立的高等教育机构,大约于公元前387 年由古希腊著名哲学家柏拉图创办,又称希腊学园或阿加德米(Academy)学园,后因战乱而关,历时约900 年。
关于稷下学宫与柏拉图学园的研究视角很多,我们主要从两者的创建背景、社会功能、管理方式、办学特色、历史影响等方面进行两种不同文化下两大高等教育机构的对比,寻找它们的共性与差异,一为承继精华,二为中国现代大学建设提供借鉴。
一、创建背景
(一)生于大变革中的稷下学宫
春秋战国,战乱不止,然而这也是个大变革时期。 技术的变革与提升,带来了经济状况的变化,而经济状况的变化,导致社会组织发生重组和改变。 如铁制农具的广泛使用和牛耕技术的推广,私田开采增多,壮大了地主这一私地拥有者阶层的力量;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造就了手工业者和商人这两个新的社会阶层。 新阶层经济实力的膨胀,带来向社会上层浮动的诉求。 与此同时,王室贵族操戈、分化,落败者下降为“士”。 随着贵族的解体,士这个贵族阶级中等级最低的阶层,逐渐拥有了独立自由的身份。 他们类似西方中世纪的自由民,有知识,有尊严,去国不怀乡,喜欢参与政治,建功立业观念强烈。 丛林时代,周王室权威地位式微,贵族进入最后的黄昏。 乱世英雄起四方,诸侯争霸,雄主博弈,“得士者昌,失士者亡”,急于售卖治国方略的士子们与渴求功成的列国买方恰好相互需要,于是养士之风盛行。 因此,作为当时最大的养士机构,稷下学宫的出现是历史的必然。
稷是古代一种粮食作物,指粟或黍属。 古代以稷为百谷之长,稷门,史载乃繁华之地。 齐桓公钱多而豪横,以国家之力,选址稷门建设学宫,足见其重视程度。 学宫交通便利,附近有直通各国的康庄大道,便于各家流派前来讲学;学宫依水傍山,风景优美,适合士子们静心思考、著书立说。由于齐国国君采取宽松、开放的文化政策,又能提供丰厚的待遇,尊有名望者为稷下先生,学宫吸引了当时众家学派的著名人物的到来,如孟子、荀子、颜斶、田骈、邹衍、儿说、公孙龙、鲁仲连等,并逐渐成为当时的学术中心和教育中心。
(二)生逢衰败时期的柏拉图学园
柏拉图生逢雅典从霸主地位因战争转向衰败、民主政体日渐衰弱、僭主政治时时抬头的社会。 苏格拉底被诬告处死后,柏拉图本人也被通缉。 流亡麦加拉、非洲、埃及、塔林顿等地期间,柏拉图受名师指点,深入研究了数学、科学、教育、宗教等。 广泛的阅历和学习后,柏拉图带着一身光环回到雅典。 与稷下先生相同的是,柏拉图也希望以平生所学干预政治,但他认为,“为社会和个人找到正义的唯一希望是在真正的哲学中,否则人类的烦恼不能得到缓解”[1]16。 设想一下,以柏拉图之博学多识,若生逢稷下学宫兴盛之时,极有可能被礼聘为稷下先生,但几乎同时期的雅典政权,却并不中意柏拉图,柏拉图只能走私人办学之路。 另外,从柏拉图的角度看,作为民主政体的受益者和支持者,柏拉图对“三十僭主”的政体深恶痛绝,他不可能与当政者合作。 幸运的是,雅典没有对教育进行高压控制,私立学校生存空间大,自由度高,雅典青年也有依从智者游学接受知识的传统。 因此,不进入体制的柏拉图,其实更倾向于将自己培养“哲学王”以实现他所设计的理想国的政治主张,付诸创办私人学园。
公元前387 年,时年40 岁的柏拉图,在叙拉古国王狄奥尼修二世及其他朋友的资助下,将学园选址在雅典西北郊外约两公里处以希腊英雄阿卡德姆斯(Academus)命名的花园里,学园也以此得名为阿加德米(Academy)学院,或称柏拉图学园,也有称希腊学园。 学园初始面积不大,根据雅典学者研究,“学园是一个长方形的综合体,大约30 米×60 米,还有两个毗邻的小长方形建筑物。第一个是有屋顶的列柱廊,其内部测量约为22.4米×44.4 米,其南端延伸至边墙之外,其中心可能是进入学园内部的唯一入口。 中庭的中央是一个水池,空地北边有一个基座,上面可能安放缪斯的雕像”[2]。 学园先是有个轮廓,慢慢设有了固定的教学场所、图书馆、宿舍和规章制度,开设了哲学、人文科学、自然科学,其中数学、几何学、天文学、音乐理论是四门基础学科。 从巡回游学的居无定所到求学场所的固定,有志向学的青年学子得以在柏拉图学园安心就学。
综上所述,稷下学宫与柏拉图学园都是生于社会动荡,都是试图以学术干预政治,但两者的社会背景有所不同。 稷下学宫处于技术革新和各诸侯国竞争时期,各国均有通过养士用士,助力宏图霸业的需求。 总体来说,知识分子受到国家的礼遇,也受到有志向学者的追随。 柏拉图学园处于结束雅典民主政体的“三十僭主”的高压统治下,虽说后来又由民主派掌握了雅典的政权,但在私人办学方面,政府并不高看柏拉图。 这就导致柏拉图选择了通过传承、发展自己的学术理念培养“哲学王”,间接实现他的政治理想的方式。
二、社会功能
(一)咨政议政为主兼具其他功能的稷下学宫
毋庸置疑,乱世之时,诸侯养士并非为了“教化”与“明明德”,他们试图在战乱中保存自己的同时向外扩张。 因此,齐国作为最先富起来的“四塞之国”,赋予稷下学宫的首要功能是咨政议政。 落脚学宫的稷下先生无生活困顿之忧,可以自由讲学、授徒、著书立说,然而无论其学术活动还是学术观点,都是服务于政治的需要,都是以干预政治,成功推销出政治理想为历史使命。 «孟子·公孙丑下»记载,孟子曾言:“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 舍我其谁也!”
除此之外,稷下学宫又是学术交流中心,兼具人才培养的功能。 出于“争天下者必先争人”[3]的治国理念, 稷下学宫确立了来者不拒、百家争鸣的管理制度,各家学派即便有不同的政治主张甚至相反的学说,也都可以在稷下设坛讲学。 各派学者大师在交流中吸收完善自己学派的学说,并著书立说,授之于弟子,为社会造就了一大批人才,为后世留下了«孟子»«荀子»«宋子»«邹子»«慎子»«尹文子»«公孙固»«蜎子»«田子»等重要典籍。
(二)培养“哲学王”实现政治理想的柏拉图学园
柏拉图学园无疑是人才培养的高等学府,也是学术交流中心和研究机构。 除了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立体几何的创始人泰阿泰德、圆锥曲线的发现者美涅克漠等科学家也都出自柏拉图学园。 学园重视对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研究,学园的学者对动植物学、天文学、地理学进行过初步研究,对于妇女解放、财产问题等社会问题也有所关注,并有专著论及。
学园的建立虽然出于柏拉图的个人情怀,但绝非消遣之作,也并非完全出于学术兴趣,其主要目标还是政治的,而不是哲学的[4]。 家庭出身以及遭遇,在柏拉图的心中植下了与稷下先生类似的“帝王师”梦想。 他以学园为根据地,讲述治国术,传播治国思想,培养“哲学王”般的政治人才,希望实现“理想国”。 “作为统治者的一个训练基地,不仅仅是维护一种特殊的政治理论,而且还对那些已经获得政权的成员们,提供实际的指导”[1]23。 学园除了传授知识,还积极介入实际政治活动,承担政治咨询和法律的修改、制定等工作。 柏拉图本人也曾做过多国政治顾问,三次亲赴西西里以实现他的政治理想,虽以失败告终,却也表明柏拉图不尚空谈,勇于实践和担当的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
综上所述,稷下学宫作为战国时期一个庞大的养士机构,相当于政府的智囊团,它最主要的功能是咨政议政。 但稷下学宫的开放和包容又为诸子百家提供了一个交流的场所,各学派在向国君宣扬治国方略的同时,讲学授业,使得稷下学宫不仅为齐国招揽了贤士,同时也成为一所极具特色的学术研究、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机构。 与稷下学宫的定位不同,柏拉图学园一开始就被定义为进行人文科学、自然科学教学与研究的哲学学校,它因此被认为是中世纪和近代大学的直接先驱。柏拉图学园的主要教育功能是通过综合性知识传授,将贵族子弟培养成为上层统治者,以此实现其干预政治的社会功能。 尽管定位不同,实现社会功能的途径不同,但稷下学宫和柏拉图学园都有服务政治的原始使命,在政治理想的实现过程中,都承担起了人才培养、学术研究、著书立说等教育功能和文化使命。
三、管理方式
(一)官方举办、私人主持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属于官方举办、私人主持的高等教育机构,一切经费由国家无偿提供。 学宫的学者称为稷下先生;学宫的领袖人物称为“祭酒”,由齐国国君聘请德高望重的学者担任,荀卿就曾“三为祭酒”。 学宫待遇优厚,“为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尊宠之”[5];学者们又按能力和名望大小,享受着不同待遇。 如淳于髡为上卿时,齐王“赐之千金,革车百乘,与平诸侯之事”。 曾长居齐国的孟子是稷下先生的代表人物,受过上大夫之禄。 «孟子·公孙丑下»记载,孟子二次入齐时,齐国国君甚至允诺,“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 国家出资办学和提供丰厚的待遇,却并未对稷下先生的思想和行动加以控制。稷下学宫管理松散,齐国内外的学者和四方游士都可以来学宫讲学,且来去自由,不受任何限制。稷下学宫基本处于学者的自治状况,他们自由讲学、自由辩论,开馆纳徒、讨论国事、著书立说等。在教学中,学生虽属一定的门派,但并不囿于门户之见,他们可以自主地选择听任何一位老师的课。
稷下学宫定期召开“期会”。 期会由“祭酒”主持,包括演讲和自由辩论。 从史料来看,稷下先生为后世留下了十个著名辩题:世界本原之辩、天人之辩、人性之辩、义利之辨、名实之辩、王霸之辩、礼法之辩、古今之辩、寝兵之辩、本末之辩[6]。 “百家殊业,皆务于治”。 虽然这些辩论的最后落脚点是国家治理,但这并不表明稷下先生对政治有人格上的依附,他们择良木而栖,合则留,不合则去。
(二)私人自治、政府监控的柏拉图学园
柏拉图学园属于私人自治、政府监控的管理方式。 没有雅典政府的投入,柏拉图学园也就有理由私人自治,从而减少了外界干扰,举办者能够遵循内心的教育理念开展教育教学实践。 学园的课程设置、教学进度、教学方法等以柏拉图为主。学园中的学术环境自由而活跃,师生之间自由讨论。 讨论不是为了说服,而是让学生在抽丝剥茧中,寻找自己的答案。 学生有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研究方向的自由。
但是,柏拉图学园由私人自治并不表明比公办民助的稷下学宫的自由度更高。 老师苏格拉底被雅典当局以不信神和腐蚀青年思想之罪名处死后,柏拉图离开雅典,四处流亡。 柏拉图归来创办学园,不仅要与公办的艾弗比、伊索克拉底的修辞学校竞争,他还要面对自己所厌恶的雅典的政治环境。 柏拉图有些理念和行为甚至是激烈和残酷的,比如,他认为除了他的哲学统治外,没有国家和政府是完美的,任何“哲学王”的第一件事情必须是彻头彻尾地“清洗画布”[7]。 柏拉图不仅本人积极参与政治实践,还鼓励弟子们将他的哲学理念和政治模型应用到实际。 比如,学生希翁和利昂与僭主克利阿科斯的相互残杀,查瑞昂对家乡贵族和富人的清洗,学园对阿塔内斯政局的掌控,直接或间接引起西西里某些事件的动荡等。雅典的政治环境不可能允许这种带有颠覆性质的机构存在,雅典当局当然会对柏拉图这样的政治活跃人士开办的学园进行必要的监控。 鉴于此,有研究者认为,学园所刻“不懂几何者莫入”,只是为了掩饰其真实政治目的的牌子[8]。 因此,柏拉图学园的私人自治也是有限的。
综上所述,私人自治,政府监控的管理方式,关键在于自治和监控的程度,以及如何达成某种平衡。 如果柏拉图学园的行为危及到社会安全,政府必然会出手;如果政府的干预过多,又会妨碍学园的正常学术活动。 反观稷下学宫官方举办、私人主持的管理方式,其优势在于办学的物质条件充足,号召力强,加之齐国政治开明,不以行政力量直接干预学宫的学术活动,确实为稷下学宫创造了一个宽松稳定的环境,为百家争鸣提供了强大的保障;但也更易受时局和国君好恶的影响,举办方的理念、政策、国力和稷下学宫的兴衰息息相关。 学派如果与政治无关,或者与当时的价值观相冲突,即便不会被拒之门外,也不可能受到学宫的长期欢迎。 从学术派别来看,稷下学宫确实吸引了儒、道、法、名、阴阳、纵横、黄老等众多学派的到来,却没有肯定的墨家代表性人物记录在案,只存在过一些墨家思想,以及接近墨家的宋钘、尹文及其门下弟子[9]。 究其原因,在于墨家学派兼爱、非攻,提倡平等、节俭的主张与国君王霸天下的政治抱负反差太大。
四、办学特色
(一)教师队伍
稷下学宫和柏拉图学园教师的相似度很高,都是特殊时期的知识分子。 稷下学宫是由于社会巨大变革导致阶层变化,形成了“士”这个特殊的知识分子阶层。 他们四处游走,受聘到齐国成了稷下学宫的教师。 几乎同时期的古希腊产生了“智者”这个特殊的知识分子群体,他们多是以教师为职业,但在进入柏拉图学园时却和稷下学宫有不同的遴选标准,也有不一样的身份。
稷下学宫是百家争鸣之地,除了没有明显的墨家人物记录在案,几乎当时有一定影响力的学派,都曾驻足于此。 孟子就曾两次到过齐国,并长居于此。 齐国的人才政策,搭建起稷下学宫独特而多元的教师队伍。 多元化的教师队伍,不仅为各派学者提供了学术交流、创新的条件,也为学生打开了多扇学术之窗。 另外,稷下先生不同于官学体系的官师一体,也不同于私学纯粹的教师身份。 徐干«中论·亡国»所言:“昔齐桓公立稷下之官,设大夫之号,招致贤人而尊宠之。”稷下先生有大夫的称号,却无须主持国政,此举使得他们有别于正式官员,能够专心在学术方面发挥“不治而议论”的职能。 这种戴行政头衔行学术权力的双重人事安排,既与政治保持了密切的关系,又避免了官僚体制下的种种弊端,使学术工作有地位、有专属,遵循了学术繁荣发展的规律。
柏拉图学园是柏拉图为个人理想而设立的高等教育机构,因而,从哲学思想的传授看,其主要是一家之学,即柏拉图学说的发展与传承[10]。 学园的后继者,虽有发挥,但主要还是在柏拉图学说基础上的推进。 柏拉图延请学识渊博者前来参与教学与管理,如数学大师泰阿泰德、欧多克索斯等,他们“在所有基本问题上”与柏拉图的哲学思想与教育理念相一致。 因此,柏拉图学园搭建的是共尊一家之说的教师队伍。 另外,柏拉图学园的教师没有雅典政府所赋予的头衔,身份比较单一。
(二)学生管理
稷下学宫和柏拉图学园的学生管理都采用严宽结合的方式,只是在具体操作上有所不同。
稷下学宫有统一的守则«弟子职»,对学生的品德修养、待人接物、学习态度、学习纪律、饮食起居、衣着仪容和礼仪规范等各方面都有明确的规范。 学生在学习方面没有固定的老师,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择师、自由参加学术辩论、自由游学、自由切磋等。
柏拉图学园对学生实行免费入学,但有入学规定。 比起稷下学宫的“愿者即来”,柏拉图学园中所立的告示牌不论是“不懂几何者,禁止入内”,还是“不能学习几何者莫入”,都可以算是较严格的入学要求。 另外,柏拉图认为,学习不能靠强制,尤其是对于“最重要的学习,最高的学习”,必须是自愿付出[11]。 关于学生管理制度,没有资料记载,但从柏拉图对教育的论述可以看出对学生管理非常严格。 比如,柏拉图认为,一个人要想获得知识,实现心灵的转向,要经过漫长而艰巨的训练和“严格科学的方式忍苦地学习”[12]。
(三)课程体系
稷下学宫和柏拉图学园开设的课程虽然科目不同,但较之同时代的其他教育机构,在人文科学方面有更加丰富和完备的课程体系。
稷下先生长于哲学思辨和经世治国之术的理论架构,课程体系以人文科学为主,另外还有介绍各学派思想理论的课程。 总的来看,稷下学宫的课程体系里自然科学领域的理论建树不多,多是为解决实际问题的技术性知识,如兵器制造、制革、造车、建筑、采矿、冶金、制陶等。
柏拉图是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学园教授的知识也是多学科的,课程门类较稷下学宫更为多样和丰富。 哲学是柏拉图教学的基础,高出于其他一切学科之上。 柏拉图特别重视数学,他认为,通过数学的训练能使学生感知现象世界,进而认识永恒不变的理念世界,以便接近善的理念。 数学和几何学、天文学、音乐理论是学好哲学的四门关键学科。 同时,学园开设动物学、植物学等自然科学以及与哲学同等重要的辩证法等课程;此外,学园还开设了体育甚至军事体操等课程。
(四)教学方法
稷下学宫和柏拉图学园都有丰富的教学方法,都有将多种教学方法糅合在一起的教学特点。
学术传承需要教师的引导与解释,因此讲授法是稷下学宫最主要的教学方法;学术的探讨主要靠期会。 期会上的辩论是各学派最直接、最方便的交流方式。 学者之间辩论,学生观摩,有时也有同门或者不同学派之间师生的辩论,如«太平御览»中记载了徐劫的学生鲁仲连与擅长诡辩术的田巴的一场辩论,这不失为一种更高层次教学方法的展示。 稷下学宫的学者和学生来去自由,学生有择师的自由,游学成为一种极具特色的教育与学习方式。 这种方式有极大的灵活性,也促进了多元文化的繁荣发展。
与稷下学宫类似,讲授法主要用于专业知识和深奥道理的讲解,这也是柏拉图学园最常用的教学方法;辩证法不仅是一门与哲学同等重要的课程,也是一种常用的教学方法;柏拉图继承了苏格拉底的产婆术,通过问答与辩论的方式启发学生的思维;另外,动物学、植物学、生物学、天文学等自然科学的教学还用到了观察法和科学探究法。 而这些方法是稷下学宫所不具备的。
五、历史影响
高等教育发轫时期的稷下学宫与柏拉图学园,虽然不同于近现代意义上的大学,但在它们的时代,都如磁石般吸引着各方学者和学子前来聚集。 它们或以人文科学为主,或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相结合,为多元文化的融合、知识的传承与创新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同时,它们为政府提供咨询,教学与研究相结合,自主管理学术事务,开学术自治、学术自由之先河。 同为中西方高等教育之源,稷下学宫与柏拉图学园对中西方高等教育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由于中西方文化传统、教育理念、人才观、历史进程等的不同,二者对当时以及后续高等教育的影响也有所不同。
(一)熔铸百家、泽及后世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设立后,各家学派在交流与碰撞中都得到长足发展。 没有稷下学宫,就不会有百家争鸣的局面。 稷下学宫培育出了一大批集大成式的学派代表人物、思想家和学术大师。 遗憾的是,稷下学宫的设立并没有引起其他国家大规模的跟进。 原因在于:其一,天下征战争的是政治和军事力量,是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而“坐而论道”者并没有提出符合战争年代的治国方略,“处士横议”导致君王无所适从,反而是军事力量强大、思想单一的秦国成就了霸业。 其二,教育是个缓慢的事业,齐国国君虽热衷于招揽人才,却无心办教育。 因此,当实体的稷下学宫随着齐国的灭亡而消亡后,稷下学宫的影响也就消失了。
虽然稷下学宫对当时的教育没有产生强大的影响,但是后来却影响了秦汉大一统之后博士制度的设置。 此后的古代书院所体现出的自由精神、开放性、融合性以及注重讲演和自由讨论的教学方法,与遥远的稷下学宫一脉相承。
(二)奠定西方高等教育制度的柏拉图学园
柏拉图学园的创设对当时就产生了直接而重大的影响。 它不仅培养了一大批数学家、哲学家和科学家,成就了古希腊“三哲”,还促进了众多学派的创生,如亚里士多德派、斯多葛派、伊壁鸠鲁派等不同思想哲学流派,后期还发展出了以卡尔涅阿得为代表的中期柏拉图主义、以阿摩尼阿斯·萨卡斯为创办者的新柏拉图主义。 雅典虽然有私人办学的传统,但柏拉图学园以它的影响力促进了私人学园的兴盛,最为有名的是亚里士多德效仿老师创办的吕克昂学园,还有伊壁鸠鲁创办的花园学园和芝诺创办的廊柱学园。
柏拉图学园崇尚学术自由,鼓励科学探究,创建了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并重的百科全书式的课程体系,还为社会提供政治咨询并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等。 这些举措不仅将学园打造成了欧洲历史上第一所综合性学校,也直接奠定了后世西方高等教育制度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