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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范仲淹《渔家傲·秋思》

2022-12-04黄天骥

书城 2022年12期
关键词:西夏范仲淹词人

黄天骥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仲淹《渔家傲·秋思》

小时候看小说《五虎平西演义》,其中主要人物狄青,武艺高强,勇猛无比,足智多谋,又长得英俊伟岸,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可以和他比拟。想不到,在有关宋史的记载中,真有狄青其人,他是一名武将,镇守在宋朝的西北边疆。本来他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幸而遇到一位领军主帅,受到赏识,指导他认真学习《左氏春秋》,让他懂得战略战术,成为宋代三百年中战功显赫的名将。而教导他成才的那位主帅,正是范仲淹。

范仲淹生于公元九八九年,那时离赵匡胤黄袍加身成为宋代开国皇帝,已有约三十年。赵匡胤鉴于唐代后期军阀割据、政权四分五裂的历史教训,以“杯酒释兵权”“强干弱枝”的办法,把军权牢牢控制在中央,并且重文轻武。这使文化得到发展,但军事力量却被大大削弱。就在宋太祖和宋太宗以为可以歌舞升平,鼓励享乐吃喝的时候,西北和东北的少数民族、奴隶主贵族集团,势力越来越强大。特别是西北方向的契丹,在萧太后掌政以后,其统治地域之广,甚至超过了宋朝。于是兵锋南指,争夺地盘,不断侵扰。在宋太宗、宋真宗执政的年代,山陕地区战祸连连,宋朝军队也经常遭受惨败。后来民间便有杨家将的故事,说的就是这一时期宋军与契丹爆发的斗争。在这一阶段,战争时起时伏。到一○三八年,西夏的元昊执政称帝,建立了大夏王朝。他鼓励汉人参政,并且仿照汉族统治政权的体制和经验,势力更加强大。西夏要求宋朝承认其统治地位,即把原来名义上由宋朝管辖的地区,割让出来,让西夏与大宋平起平坐。宋朝当即予以拒绝,于是爆发了更大规模的战争。在连连失利的情况下,宋仁宗派遣范仲淹和韩琦作为前线的副统帅,指挥战斗。

范仲淹,字希文,家贫,两岁丧父,母亲改嫁,带着他长期居住在苏州。青少年时期的范仲淹,苦读诗书,饱受儒家思想熏陶。中举后,历任多处地方官,兴修水利,发展生产,厉行改革。他敢于批评朝政弊端,见解直率而深刻。后被调往中央,参与政事。在文恬武嬉的风气中,范仲淹显示出坚毅的性格和超卓的才干。他反对腐败,主张削除冗职,指出:“天下空虚,全无武备。”“国家纲纪隳颓,政令宽驰;赏罚不立,善恶不分,体弱势危,可忧可惧。”(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在西夏大军压境,前方吃紧的情况下,宋仁宗起用范仲淹直奔前线。

在前线,范仲淹审时度势,采取了几项措施。首先是尊重和体恤普通将士,把原来规定因犯法被充军者,需要在脸上黥字的做法,改为黥在臂上。据悉狄青的脸上,也是被黥刻了字的,所以他在戰场上一定要戴着铜面具。范仲淹尊重人格的行为,获得将士们普遍的拥戴。其次,在战略上,推行“屯田制”,他认为:“远戍之兵,久而不代,负星霜之苦,怀乡国之望。又日给廪食,月给库缗。”当时,后勤补给十分困难。采用屯田的办法,让将士战时杀敌,暇时耕垦,耕种自给,有利于持久作战。当敌人来犯,执起刀枪,既是保家,也是卫国。根据这一战略思想,范仲淹采取防守态势,一是团结反对西夏的羌族等少数民族军民,更重要的是,以大顺城为中心,在多处险要的地方,修建了如细腰、胡卢等多处城堡,分兵严密防守,互相掩护,截断西夏交通要道。按照他的军事思想,攻和守,需要适当地运用,他认为“用攻而取其近而兵势不危,用守则必图其久而民力不匮”。在他和韩琦等人的互相配合下,宋军与西夏军队,有战有守,在严密防守的基础上,又给敌人以致命的突击。这样一来,元昊无法获胜,师老无功,只好与宋军议和。这让宋王朝获得了接下来几十年的喘息机会。范仲淹厥功至伟,被认为是一代名臣,正如黄庭坚称:“范文正公,当时文武第一人。”(见《范文正集》卷二十)

宋军在大顺城建成以后,经过多次战斗,西北局势暂趋稳定。《渔家傲·秋思》一词,正是范仲淹到大顺城一带巡察时写下的。

据《东轩笔录》云:“范希文守边日,作《渔家傲》乐歌数阕,皆以‘塞下秋来为首句,颇述边镇之劳苦。”(据《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引)如果此说属实,那么,范仲淹用[渔家傲]这一词牌,写了好几首词作,可惜,其他几首已经失传,只剩下上引这首。

词的第一句:“塞下秋来风景异。”这似乎是句大白话。作者首先说明,他所描写的地点是“塞下”,时间是秋天。在这一特定的时空里,作者看到这里秋天的景色,和内地大不相同。当然,如果在中原一带,秋风带来丝丝凉意,会给人寂静清爽的感觉,像王维在《山居秋暝》中写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在秋天的晚上,杜牧则写过“银烛秋光冷画屏”,“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秋夕》)。曾在南方生活过的范仲淹,也写过南方的秋景:“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苏幕遮》)南方的秋光,使人心醉。因此,当他看到“塞下秋来”的景色,便感到强烈的反差。这“异”字一下,也让读者知道他是立足于关内,把塞下和关内的秋光作了对比,获得不同的印象。这似是平常的一句,流露出词人灵魂深处对关内生活的怀念。如果真像传闻那样,范仲淹作了数首《渔家傲》,都是以“塞下秋来风景异”作为首句,就更说明这是作者抒发感情的要点。从整首词的艺术构思来看,这一句,也有引起下文的作用,读者都想看看塞下秋来的风景,到底有什么“异”的地方。显然,联系整首词的结构看,这句貌似平常,其实颇不寻常。

范仲淹像

紧接着,范仲淹说出了他看到和感受到的塞下和内地之秋的相“异”之处:“衡阳雁去无留意。”每年春夏,大雁便从南方飞到北方避暑;到秋冬,大雁又从北方飞回南方避寒。在湖南衡阳的南岳衡山,不就有回雁峰吗?王勃说:“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这本来是一种自然现象。但是,在塞外,词人仰视长天,看到大雁南飞,觉得它们要走就走,一点也不留恋。范仲淹写“雁去无留意”,触景生情,把自己和大雁联系起来。从大雁南飞的形象,侧重表现塞下与内地的气候之“异”,并且从大雁“无留意”的婉曲表达中,让审美受体开始理解审美主体也想离开塞下的愿望。

跟着,词人把自己的目光从天上拉回到地面。第三句是“四面边声连角起”。边声,是指边塞上各种各样不同于内地的声音,例如牛羊叫声、马嘶风吼声、树木摇落声、茅草摆动声。正如傳闻为李陵所作的《答苏武书》说的那样:“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这些声音,从各个方向响起,给人以荒凉空落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范仲淹下了“连角起”三字。“角”,是军队吹起的号角声。号角吹动,表明这里是战场,是肉身相搏的地方。这意味着战场上特有的声音,与“边声”混成一片,杂七杂八地响了起来,构成了复杂的交响。于是,荒凉凄厉而又紧张的气氛,便包围着整个空间。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这上片的后两句,词人又把听觉拉回到视角。“千嶂里”,意思是说在千山万壑之中。按词谱规定,这三字中的第二个字,可平可仄,如果词人把这里写为“千山里”“千峰里”或“千壑里”,都是可以的。但范仲淹偏偏选择了“嶂”字。“嶂”,指的是山峰,却又比一般指山峰的词多了一层意思。据《广韵》解释:嶂,“山峰如屏障也”。很明显,使用“千嶂”,便不只说孤城在千山万壑之中,还具有被众多山峰屏障和包围的意思,它和后面的“孤城闭”,是互相照应着的。至于“长烟落日”,有些学者说,“长烟”,指的是荒漠上的烟,有说是山里的云雾,似均不确切。在古代,有所谓烽火,在边塞上,前方守军往往把羊粪、狼粪加上柴草,点燃起来,这烟不易被风吹散,变得很长很长,这便是“长烟”,它可以向后方传递信息。按历史记载,范仲淹当年抵御西夏,采取守中有攻战术,在边塞兴建了大顺城等十多个城堡。这词中所说的“长烟”,应是指在前方的城堡向大顺城的宋军发出的军情信号。这句词,脱胎于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意,又与它迥然不同。

“长烟落日”,落日,正是黄昏的时候。在傍晚,天色渐暗,残阳西下,这背景,更显出周遭环境的荒芜。加上“孤城闭”三字,便让人们感知,这里正处于战时状态。“孤城”,当是指大顺城。它处于宋军防御体系的枢纽位置,属兵家必争之地。为此,范仲淹对它十分重视,曾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建成。他还经常到城中驻守或视察。这城堡距离其他营寨,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在千山万壑中,四下望去,莽莽苍苍,它屹立其中,成为一座孤城。在血色的黄昏中,号角声响彻遐迩,随时会出现敌情,为了防范敌人的突袭,这孤城便紧闭城门,严密防守。

边塞的景色,本来就不同于内地。不同的诗人带着不同的心情来到塞下,对西北边境便有不同的描写。像唐代的岑参在“胡天八月”,看到了大雪纷飞,这“异”于内地的景色,让他禁不住惊喜,觉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但是,范仲淹的感受便大不一样了。作为战地指挥官,在紧张的却是暂时休战的情况下,他对边塞风景之“异”,有更独特的感受。在艺术处理上,范仲淹也和别的词人有着不同的写法。他首先放开视觉,仰望长天,跟着放开听觉,竖起耳朵,听到周遭的边声和号角声响。然后,又回到视觉,他环视四野,看到了群峦如嶂,围着孤城。句中“千”字和“孤”字,对比强烈,让读者觉察到周围景色与城内氛围存在明显的反差,感受形势的紧张。这词的上片,交叉放开视觉和听觉,笔触大开大合,从天上写到地面,它既凸显塞下秋景的阔大与空漠,也透出词人超越常人的眼界与胸襟。就像拍摄电影一样,首先仰拍和俯拍广阔天地的全景镜头,配合边声、角声的画外音,再转为拍摄孤城的中景,最后镜头落在城门紧闭的特写上。这样的艺术手法,非常简练、壮阔,却在描写塞下风景的“异”中,让读者感受到词人既宽广又复杂的内心世界。

过片后,范仲淹承接着对塞下景象的描写,在下片的开首,便直接抒发他在孤城上的感情了。

“浊酒一杯家万里”,在荒凉凄寂而又忐忑不安的环境里,他满怀愁绪。面对着一杯劣质的酒,心里想着的是万里以外的家乡。这“酒一杯”和“家万里”,在数字上,词人也有意让读者感受到强烈的对比。一杯酒,等于说明他只是一个人待着,借酒浇愁,独自思量;尽管经历过片的停顿,一杯浊酒的独酌便和上片结句的“孤城闭”相互呼应,断中有连,耐人寻味。

这句词更巧妙之处,是上半句和下半句之间没有动词出现。到底是把酒杯拿着,还是搁着?是慢慢地啜着,还是一饮而尽?任由读者自己去想象。但无论怎样想象,那对着酒杯无言的动作,总会让人感知这一杯酒浇不灭他思念家乡的愁怀。句中没有动词,反能让审美受体感知词人在孤城中,作为统帅那种既操心又寂寞愁烦的形象。

进一步,范仲淹就直接透露他对着酒,“慨当以慷,忧思难忘”(曹操语)的原因,那就是“燕然未勒归无计”。在这里,范仲淹道出他内心世界的矛盾。“燕然未勒”是用了东汉时窦宪的典故。当年窦宪受命抗击匈奴,追奔逐北,取得胜利,在燕然山刻石以记功勋。范仲淹运用此典,有希望战胜外敌的意思。可惜事与愿违,当下他面对的状况是“未勒”,亦即还没有战胜敌人,只能在边疆固守。他毫不讳言,思家与留守,这两种情愫交织在胸,相互纠缠,互相冲突,这是他在特定时空中产生的特殊心态。作为三军统帅,范仲淹勇于真实地展露自己内心的矛盾,这在词坛上从未有过。

《范文正公忠宣公全集》〔宋〕范仲淹 范纯仁撰 〔清〕康熙范氏岁寒堂刻本

接着,下片的第三句是“羌管悠悠霜满地”。范仲淹转过笔来,写他在“归无计”的心境中,听到了孤城里“羌管悠悠”的声音。羌管是少数民族常用的吹奏乐器,音色高亢、婉转而带有悲凉感。在大顺城紧闭城门、严密防守之际,西夏军队应还在远处,那“羌管悠悠”的声音,更可能是参加守城的少数民族将士的吹奏。史载,范仲淹在抗击西夏时,能够团结少数民族加入宋军,和汉族士兵一起战斗。他到了边疆,“以诏书犒赏诸羌,阅其人马,为立条约”“诸羌皆受命,自是始为汉用矣”(《宋史·范仲淹传》)。在唐代,不少诗人都听过边寨里羌管的声音,像李益写道:“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上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夜上受降城闻笛》)王之涣在《凉州词》中写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在《渔家傲·秋思》这首词中,范仲淹写他听到“羌管悠悠”,联系到上句他想到“家万里”,自然从羌管声中,更勾起了他思乡之念,也体会到吹管者以及广大将士的心声。

这一句,范仲淹又一次把听觉和视觉结合在了一起。在羌管声中,他看到了“霜满地”。在西北,凉秋之夜,露结为霜,地面上一片白花花,景色凄清,这和江南“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大不相同。这写法,既和上片写的“风景异”呼应,又写他自己从日落的时刻,一直独立寒秋,待到深夜。那高亢而又婉转的乐声,那明亮而又凄清的夜色,正好是他复杂心情的衬托。接着,下一“人不寐”句,直叙自己根本无法回营睡觉,也可以理解为他说自己怎么也睡不着。

詞的最后一句是:“将军白发征夫泪。”范仲淹从一○四○年开始受命守边,驰骋沙场,运筹帷幄,他和西夏较量周旋,已有三四年之久。创作《渔家傲·秋思》这首词时,他应是五十岁左右,作为统帅,千斤重担压在肩膀。他从自己的处境,推己及人,便想到许多将士和他一样,既知道必须保卫家园,也会流下思乡之泪。

范仲淹这一首词,上片侧重写景,下片侧重写情,情景交融,互相映衬,而背后贯穿着他深知重任在肩,不得不留在塞下的理念。正如王夫之所说:“吟希文‘将军白发之歌,知其有弗获己之情,四顾无人,而不能不以身任。”(《船山全书·宋论》)范仲淹尽管看到大雁南飞,尽管思念家乡,但为了保卫边疆,他义无反顾,必须留在塞下。他敢于吐露内心的矛盾,分外动人,也让整首词呈现出沉郁的风格。

陈廷焯说:“作词之法,首贵沉郁,沉则不浮,郁则不薄。顾沉郁未易强求,不根柢于风骚,乌能沉郁?”(《白雨斋词话》卷一)他认为,如果没有像《诗经·国风》那样有真实的生活体验,没有像《离骚》那样有家国情怀,作品便不能具有沉郁的风格。我认为,陈廷焯这番话,用于对范仲淹《渔家傲·秋思》创作风格的理解,也是恰切的。加上[渔家傲]这一词牌,属“商调”中的“双调”。商调,相当于现代音乐中的小调式。从调性看,一般会给人悲壮或悲凉的感觉。按陶宗仪在《辍耕录》中说:“‘双调健捷激袅。”加上范仲淹在这首词中押韵多以去声字,去声送气的发音方式,也给人以哀伤悠远的感觉。显然,这首词的内容和曲调相互配合,便使整首作品呈现沉郁的风格。

不过,也有人非议这首词作。瞿佑认为:“公以统帅而出此语,宜乎士气不振,而无成功。”(《归田诗话》)据说,欧阳修也和范仲淹开玩笑,戏称他为“穷塞主”。后来,他还作《渔家傲》一首,送给领兵征战的王素,结句是:“战胜归来飞捷奏,倾贺酒,玉阶遥献南山寿。”而且说“此真元帅事也。”这吹拍之词,其实苍白得很。欧阳修有革新思想,还当过兵部尚书,但从来未领兵打仗。在战场上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人,内心世界的复杂性,肯定不会是一样的。司空图《诗品》中的“悲慨品”说:“壮士拂剑,浩然弥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当准备厮杀的时候,将士怀着悲壮的感情,这是正常的。在《渔家傲·秋思》里,范仲淹写到自己的困扰和征夫的烦恼,写到壮士悲秋和思家,这是人性的复杂性的真实反映。唐代诗人王昌龄在《从军行》中,也写过“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范仲淹写他在塞外征战夜深人静时的思想感情,看来具有普遍性的意义。“燕然未勒归无计”,与“将军白发征夫泪”,写出范仲淹自己和将士内心复杂的思想活动,写他和征夫们尽管有思家的困扰,却依然在塞下坚持,这完全与“士气不振”无关。范仲淹能揭示出边境将士在斗争中人性的一面。正是这一点,才让这首词获得读者的共情和理解,传诵不衰。

范仲淹并不讳言思家、忧烦,切勿以为他壮志消沉。他在兴建大顺城时,花了多少心血,多少劳动,“痛心疾首,日夜悲忧,发变成丝,血化成泪”(《范文正公文集》卷十八)。可见,他并非坐困愁城,无所作为,而是在悲忧慷慨中,运筹帷幄,奋力抵御。他不是在词中说到“征夫泪”吗?丈夫有泪不轻弹,要抵抗西夏的侵犯时,他领导下的征夫,如狄青等人,便英勇异常,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在历史记载和民间传说中,我们未发现有关范仲淹武功方面的描述,不知他是否像狄青那样,戴着铜面具横刀跃马,追奔逐北。但可以肯定,他指挥若定,率领着将士英勇杀敌,让宋军士气大振,让西夏兵胆战心惊,否则便不会有“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吓破胆”的传闻,不会连对方也对他表示敬畏,称他为“龙图老子”。

在宋初,以赵匡胤为首的封建统治集团,改变了中原和南方军阀割据的局面,在经济上也取得了较大的进展。于是,词坛上许多词人,沉醉在莺歌燕舞的氛围,更多地接受了晚唐时期词人在歌台舞榭,以细腻婉曲的笔触抒发性灵的影响,鲜有像范仲淹那样,俯仰天地,心事浩茫,面对着日落孤城,抒发沉郁的情怀,慷慨悲歌。就这点而言,可以说,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为稍后宋代豪放派词风的出现,揭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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