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贵州的文化团体与出版业的发展繁荣
2022-12-03田牛
田牛
(贵州省社会科学院,贵州贵阳 550002)
贵州是一个文化抗战成果突出的地区。特别是抗战初期,一大批文教机构、文化团体、文化名人南下贵州,使贵州成为了抗日文化运动的大后方,打造了具有鲜明的时代和地域色彩的贵州文化。贵州文化的繁荣是应抗日救国形势的需要而产生的。文化以爱国主义为精神主题。贵州广大文化教育界人士高举全民族抗日战争旗帜,创作和演出了许多振奋民族精神、增强抗日战争意识的优秀作品,开展了一大批生动活泼、极具号召力的文化救亡活动,奉献了宝贵的文化遗产,充分发挥了文化作为精神武器的巨大威力,不仅促进了团结抗日的思想,巩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还促进了抗日文化的传播,凝聚了全国人民的积极性。
1 抗战时期贵州的文人与文化团体
抗日战争时期,在我国社会文化结构中占据中心和主导地位的华北、华东、华中、华南先后被日本侵略者占领。广袤的中国只剩下西北和西南两个偏僻的角落。在民族生存的紧要关头,素来名不见经传的西南诸省成为了保存民族文化的基地。贵州作为抗日大后方和民族复兴的重要根据地,为民族文化复兴储备了重要资源。在抗日战争中后期,形成了以重庆、贵阳、昆明、桂林为代表的四大文化中心。战争和地理因素促使贵州文化迅速获得一定规模,政治因素促使大批文化人聚集贵阳,贵州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大后方文化中心。文人云集,印刷业发达,书店、出版社众多,书刊、报刊空前繁荣,文化群体的数量,文化活动的活跃程度,是贵州历史上前所未有的。
大后方的形成使得贵州文化教育事业有了长足进步。著名社会学家孙本文对抗战时期的迁黔知识分子做了调查,指出当时东部和中部地区的“高级知识分子十分之九以上西迁;中级知识分子十分之五以上西迁;低级知识分子十分之三以上西迁。”[1]先后来贵州从事过抗日文化活动的文化人士共有1 000多人,其中著名的作家、画家、戏剧家、音乐家、科学家、教授、学者达200 多人。集中了全国三分之一的名士,留贵州的文化工作者,无论质与量,在这一时期达到了巅峰[2]。迁黔高校成为文化传播的主要载体。抗战期间,贵州地区迁入了国立浙江大学、国立湘雅医学院、国立交通大学唐山工程学院、之江大学等十多所大专院校,创办了贵州大学、贵阳师范学院、贵阳医学院三所大学。学校师生或民间组织举办的墙报和标语贴满街头,绘制了许多以抗日救亡为题材的幽默、讽刺漫画[3]。
战时环境恶劣,国家的救亡不容乐观,全国各地社会科学团体以及文化团体纷纷成立,贵州也一样,为了抗战的胜利都在做积极的向导。1938年,贵阳战时社会科学座谈会、中苏文化协会贵阳分会相继成立[4],1942年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贵阳分会成立。各种社会科学团体的成立,对贵阳社会科学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1938年以后,贵阳地区先后成立了珠光音乐研究会、沙沱业余剧社、河群体育协会艺术部、邮电工作者“黔游歌唱队”、业务员“清光业余剧社”等。各种音乐活动推动了贵阳抗日救亡运动和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他们通过专题演出,把抗战前线的真实情况带到了人民群众面前,得到了贵阳人民的支持和赞赏[5]。此外,“贵州战地服务团”“妇女战地服务团”等团体都先后组成,从事出刊物、办墙报、广播新闻与战报、教唱抗日歌曲、救护伤痛员兵、帮助收容转运难胞等宣传和救护工作。
这一时期,贵州省荟萃了享誉国内外的许多学者名流。更有大批的作家、艺术家纷纷旅居或滞留贵阳等地。更值得一提的是,故宫国宝在贵州安顺的华严洞得到了完整地保存与保护。抗战打响后,贵州籍作家蹇先艾回到贵州兴办了文学活动,他创办的《新垒》团结了省内外一批作家,还培养了一批本省的青年作者,在同类型副刊中十分突出,办得有声有色。同时,他还创作了短篇小说集《朝雾》《一位英雄》《还乡集》等,散文集《城下集》《离散集》《乡谈集》等,约350 万字,新诗近70 首。抗战初期,周恩来、郭沫若领导的政治部第三厅组织戏剧宣传队(以下简称:剧宣队)也走进了贵州。剧宣队曾在贵阳京剧院上演老舍的话剧《国家至上》。在剧宣队与新中国剧社的影响与带动下,学校也组织了各种剧团在安顺举办多场抗日演出活动,例如,曹禺的《雷雨》《日出》《家》,老舍的《国家至上》《桃李春风》,吴祖光的《风雪夜归人》,张道藩的《蓝蝴蝶》等,这些经典话剧为贵州打开了全新的世界[6]。
抗战时期,大量文学作品被直接带到了贵州,全国不少著名书店在贵阳开设分店,由贵州本地人创办的文通书局也快速发展,成为全国七大书局之一。贵阳文通书局为抗战期间贵州文化教育的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文同书店位于中华北路,是一座灰色的西式建筑,古朴典雅。文通书局编辑所委任最著名的学者为编委,有顾颉刚、白寿彝、马宗荣、竺可桢、苏步青、茅以升、谢六逸、张奚若、张其昀、冯友兰等上百人。书局编辑出版了多部有全国影响的高水平图书。比如,曹未凤翻译出版的《莎士比亚全集》,这是全国最早出版的莎氏全译。文通书局创办的《文讯》月刊,是当时全国第一流文化月刊,茅盾、朱自清、巴金、郭沫若、臧克家等大家的作品常有发表[7]。
残酷的战争可以毁灭文化,也可以创造文化。一大批文人和文化团体,广泛团结各阶层爱国人士和进步力量,开展多种形式的进步文化活动,通过宣讲、举办画展、办报办刊、表演戏剧等方式,唤醒群众的抗日爱国主义精神。在文化团体的助推下,开展了积极参军、捐款、参加服务团等抗日救亡运动,对抗战大后方的贵州产生了深远影响。其活动时间之长、出版数量之多、作者阵容之大、作品战斗力之强,可以说仅次于战时陪都重庆。贵州抗战的进步文化活动铸就了军民坚不可摧的意志,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发挥了巨大作用,在中国新文化运动史上书写了光辉的一页。
2 抗战时期贵州出版业的繁荣
随着全国各地许多文化名人相继来到贵州,大批报社、出版社等文化机构也从四面八方迁入贵州,民间组织和社会团体办报数量的不断增加,使贵州报刊的地位和背景更加多样化,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办报宗旨和办报风格的多样化,带动了贵州文化事业的不断发展。
抗日战争爆发前,东部沿海的印刷技术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与当时国外先进的印刷业无异。新兴的印刷设备行业也在蓬勃发展,印刷学术团体相继成立。它们已成为中国现代印刷业兴起和发展的动力,并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然而,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大规模侵华战争,摧毁了正在崛起和蓬勃发展的中国现代印刷业。东南沿海的印刷公司被占领、烧毁、外逃或关闭,一些印刷公司被迫迁到了西南地区。贵阳、桂林等地的印刷业一度兴盛,出版业也因此得到了发展。贵州地区的印刷公司虽然规模小,技术装备落后,但并不妨碍贵阳成为出版文化中心之一,出版印刷业发展迅速。
抗战时期,贵州全省共创办报纸403 种,这些报纸背景复杂,风格不一。从类型看,有日报、晚报、三日刊、五日刊、周刊、旬刊、半月刊等。报纸广告版面突出,语言多为白话文。据1944年2月的统计资料显示,当时仅贵阳地区发行的报纸达14 种,是抗战期间贵阳报纸种类最多的一年,相当于战前的3 倍。在这些报纸中,《力报》1947年后由于多次报道解放军胜利的消息,因而数次受到国民党当局的训斥,不久,报社被封,发行人李思齐、总编辑顾希均被捕后均被杀害[8]。《力报》作为一份民办报纸,勇于冲破国民党的新闻封锁,坚持传播人民胜利的消息,使贵州人民增强了斗志,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西迁时期,许多文化、艺术、教育界名人来到贵阳,众人纷纷投入到创作当中,贵州文艺界一时风生水起,文艺性报刊大量涌现,约有70 余种。有统计显示,贵阳在1944年人口最多时不过30 余万人,如按人口平均计算,当时文艺刊物出版的盛况是史无前例的[9]。这一时期,各大报纸的副刊往往成为杂志,信息量大,内容丰富。这些副刊有力地促进了贵阳的抗日文化活动,也促进了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精神、思想和文艺成果向贵州等边远地区的传播。据统计,抗日战争期间由沦陷区迁入贵州的出版印刷企业有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开明书局、武汉日报印刷所、力报印刷厂、大刚报印刷厂等十余家[10]。大量文人内迁至贵州,大大增强了贵州的办报能力,贵州一时间涌现出两百多种报纸。此时,新闻学的重心是战时新闻学,主张新闻界人士在文化宣传战线上“冲锋陷阵”。新闻报纸的出版,给广大人民群众传递了更多的战场讯息,是贵州抗战文化的一支重要的生力军,对抗战的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对抗战的贡献永载史册。
贵州本地出版机构贵阳文通书局由贵州工商业家华之鸿创办于1909年,最初以出版地方志书、文献资料及文人学者著作图书为主,经营范围主要局限于本省。抗日战争之前,贵州偏僻,交通闭塞,信息不畅,难以接触东部沿海以及海外的信息技术。清末贵州有识之士华之鸿热心家乡公益和教育文化事业,认为贵州的发展亟待新知识,“若欲传播新知识,端赖书籍,莫若创办一所规模较大之书局”[11],因此,他创办了贵阳文通书局。该书局主要从事印刷事业,为贵州文化传播服务。由于贵州距东部路途遥远,民国时期又受军阀混战影响,东部书局出版的教材难以及时运到,严重影响了贵州学校的教学。有鉴于此,文通书局于1927年设立图书部,代销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开明书店和商务印书馆等机构的教科书,促进了贵州教育的发展。在此基础上,文通书局代销的范围不断扩展,从教科书扩展到文艺书籍、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著作、期刊以及各类文体用品等。至此,国内各书局出版的图书,文通书局大多可以运来贵阳,并销往贵州各县。文通书局亦出版图书、印刷报纸、发行杂志。据统计,文通书局从1911年正式成立到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前的27年时间里,总共出版100 余种图书、10 种报纸和12 种杂志。抗日战争爆发后,大批沿海院校迁往西南,文通书局抓住了这一发展机遇,成为国内七大出版机构之一。
大批出版社和报社的创立培养了新型的文学家和新闻记者,使贵州成为了一个各种观念、思想产生激烈碰撞的地方。大量的文学作品和新闻报道给贵州人民传播了爱国和抗日意识,促进了文化交流,揭示了救国济世的真理,使贵州不少青年知识分子因此寻求到追求光明的力量和勇气。同时,这些大众传媒也承载了大量的科学文化信息,成为贵州民众接触先进文化的基本途径,其开启民智,唤起民众之功不可磨灭。“激活了西部文化,淡化了狭隘的地域观念”,使得贵州的出版事业以国家、民族利益为根本,逐步实现近代化。尽管以文通书局和《文讯》月刊为代表的战时贵州新闻出版业获得了巨大发展,但是,这只是短暂的繁荣。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迁回南京,大批文教机构和文化群体旋即东归,整个西南地区的文化气氛迅速回落,贵州的新闻事业也很快陷入沉寂,诸多报刊或迁回原地,或无疾而终,文通书局的组稿都变得尤为艰难。贵阳文通书局的兴衰虚盈写照了时局变迁对内地文化企业的致命影响。这同样也是抗战时期整个贵州新闻事业短暂繁荣的最终结局。
抗战时期贵州出版业发展是一个独特的历史现象,是中国近代文化史上重要的里程碑。贵阳在抗战时期作为著名的文化中心,在中国文化界产生了重要影响。抗战时期贵州文化团体和出版业的蓬勃发展彰显了全国广大文化工作者和贵州人民为抗日战争、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所做出的伟大历史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