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派表演艺术发展策略研究

靳志刚

（中国戏曲学院 导演系，北京 100073）

1 学院派表演的特点

学院派构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起源戏剧演出的剧团。从事表演专业的人员仅依靠自己的学习很难满足观众对审美的需求，要有一个专门集中的学习场地来完成初级的专业训练，时代发展过程中，大学自然而然就承担了这一任务。

学院派表演教学，首先解决了大部分的行业需求，为学习者提供了最佳的学习与密集而集中的教学学习环境，受过高级专业训练的教师帮助学生解决艺术走向问题，同龄的合作伙伴助推了学习的效率，这些都是学院派独一无二的优势。事实也证明新中国成立后一直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学院派表演占据了中国戏剧舞台与电影银幕的半壁江山。

学院派不仅在硬件上有巨大的优越性，它也将条件最优的学生集中在自己麾下。经过数年专业教学的探索，学院派逐渐形成了完善的表演训练体系，这种科学的教学方法遵循艺术学习规律，鼓励学生从生活中出发，结合快速有效的创作手段，迅速进入到规定环境，通过系统地学习掌握基础表演技巧，最终使演员在舞台和银幕上塑造出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开发演员潜能，拓宽艺术创作视野，优化专业表达手段是学院派表演教学的最终目标[1]。

学院派表演对艺术审美有着高度的把握，引领了整个社会的舆论走向，是全社会表演艺术的榜样，树立了全国表演教学的标杆，在中国表演事业的发展历史中，学院派起到了不可比拟的作用，创造了无数个艺术奇迹。

2 学院派表演的不足与突破路径

2.1 当代学院派表演教学存在的不足

随着社会的发展，以互联网为代表的网络信息化模式也在不断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各种新鲜事物应运而生，多元化的社会环境给人们提供了审美创新的机会。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更多的艺术表达平台也随之涌现，微博、微信、抖音、短视频、博主、自媒体都成为潮流级现象，影响着国人的文化生活走向。如今，作为曾经社会舆论风向标的学院派表演也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挑战，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媒体介质满足了各个层面观众的需求，学院派已经不能再独自担当文化表现的责任。

长期形成培养人才的固化体制暴露出学院派的不足：为了便于管理制定的表演大纲一旦制定，在未来5～10年内不会发生改变，与高速发展的时代环境稍显不符。表演创作手段和形式受规章制度束缚缺少创新，更是与当代高科技数字技术缺少创新融合。表演专业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流水线似的复制，每一个学生都应该是专项定制精心打造出的独特个体。但在这种固定的体制下，教师同样缺乏新鲜的感受与动力，长时期机械重复教学大纲，导致教师很难与学生形成最优的互动。此外，由于中国社会发展迅速，经济大潮对各行各业产生影响，校园风气也难免受到影响，招生人数大幅度增加，也导致学生对专业学习缺乏持续性，学校学风下降，教师也把本该充满创作的教学过程变成一项工作，学院派表演在当代嘈杂的环境中逐渐受到各种讯息的冲击。

复杂多变的环境导致一部分学生在校期间学习不专心，毕业之后的表现受到社会大众吐槽批评。在一档著名的电视选秀节目中，冯小刚导演（以下简称冯导）点评一组来自陕北的选手时说“你们就表演自己活生生的形象，不要那种程式化的东西，一拍大腿就无奈，这是戏剧学院和电影学院谁发明的表演方式？把这些学院派廉价的表演统统扔掉，就特别值钱了”。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冯导表面上是在批评选手的表演，而实质是对当代学院表演体系产生了极大质疑，这说明此种表现绝不是个别，已经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

一部电影最后剪辑阶段，导演要逐帧去检验演员的表演，演员前期的表演不准确，导演后期是无法完成修正的，一句台词或一个表情的不准确就会影响一场戏的表达，一场戏表达得不精准就会影响全片的效果，这也就不难体会导演为什么认为演员的表演是值钱的表演[2]。在一些优秀的国内外影片中，有许多可以传世的教科书式的表演被观众津津乐道。没有品位，没有生命力的表演是所有导演厌倦和唾弃的。

冯导的话让很多接受过学院派教育的演员内心不是滋味，短短20年的时间，学院派的精神实质已经被丢弃，社会对学院派产生了巨大怀疑。学院派需要重新审视自身培养人才的手段与方法，确立长远指导方向，定位表演服务目标，再塑自身发展的新秩序。

2.2 学院派表演的空间维度拓展

学院派表演从建立之初就力求摒弃劣质匠艺的表演，无论是基础的观察生活练习阶段，还是小说片段展演的过程，以及中外剧本片段还原，都是最大限度地去挖掘学生深刻了解剧本、走进生活的能力。随着对生活认知感受能力的增长，学生逐渐进入到剧本的规定情境中，全心投入创作有鲜活生命力的人物形象，这是学院派表演一贯创作的主旨。但是，受社会大环境及快餐时代文化的影响，在校大学生对生活的理解与感受极度匮乏，演员是一项高度依靠生活感知进行创作的工作，学生从一个校门进到另一个校门丢失了这一重要元素，对生活的感受大多都是来自影视作品和网络碎片化信息，缺乏亲历的新鲜生活体验，这是所有艺术院校教师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

戏剧表演创作规律要求调动演员独特的生活感受，并且与饰演的人物做到高度的契合，这是同中国传统戏曲表演程式化创作最大的区别。学院派表演要勇于接受现实环境带给教学的困难，不能一味地抱怨，大胆开发新的创演手段才是突破目前囧境的方法。目前，入校学习的大学生几乎都是“00 后”，他们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在校学习阶段几乎没有生活认知的机会，过于平顺的生活状态导致大学生像高中生，高中生像初中生，低幼化表现是当代发展中出现的一个崭新问题。针对这种社会实际情况，高校教师要把生活这一课，在学校尽最大可能帮助学生补上，敦促学生养成热爱阅读、细心观察、独立生活、独立思考的习惯。所有从生活中获得的原素材都是表演创作的重要资料，只有依靠学生自己亲身的感受体会，才可以创作出动人心魄的形象[3]。当前中国正处在风云变动，世界百年大变革的时代，艺术专业学生的成长环境对他们今后的创作有直接的影响，对当前社会的认知也决定了未来价值观的走向。高校教师要树立掌握学生思想动态的意识。学生的学习往往和思想变化联系在一起，从原生家庭状况可以初步判断学生的性格、学生的情感问题，从学生的性格和品性中可以判断学生的人际交往关系，这些貌似和表演毫不相关的问题其实都在深深地影响着学生的专业学习，只有思想顺才能事事顺。学院派表演不是在一间教室里就能学会的，优秀的演员也不是只在一方舞台上培养出来的，如果想要重振学院派表演，就要坚持守正创新，与时代接轨，勇于突破之前固有维度，创造新的手段方法[4]。

3 学院派表演艺术水平的提升策略

表演艺术有娱乐化的特征，在当代社会它承载了娱乐大众、传递思想价值、提高人民修养的功能，这些是由表演艺术的先天基因所决定的。在任何一个时代，表演艺术都发挥着传播主流价值观功效，即使在高度娱乐的好莱坞电影作品中，它也传递着本国民族精神取向与内涵。当代中国社会有些文艺作品为了迎合观众，满足大众的娱乐功能，使用了无度的创作手段，呈现出“撒狗血”的劣质表演，这种过度的泛娱乐化忽略了表演艺术的本质，退化了表演创作的内核，丢弃了表演价值的最终职责，事实证明，这种“伪表演”最终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5]。

3.1 强化文化知识水平的提升

各个艺术院校表演招生大同小异，都是考察学生的基础条件，寻找学生内在潜质，我国延续这样的招生考试几十年，也培养了大量优秀的演员。但是，最近20年，几乎所有的专业艺术院校教师都认为现在的学生对专业理解与感受能力逐年下降，学生不好教，如果再深入探讨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好教，那就是学生听不懂老师的要求。社会的发展变化有自身的轨迹与规律，当代大学生对生活感受理解薄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个真空地带是什么呢？那就是生活和文化。

2020年电影《寄生虫》斩获四项奥斯卡大奖，这对韩国电影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一项事业的腾飞一定有一系列的辅助支撑，一部电影里面演员就是一个最强有力的支柱。由于历史原因，在韩国戏剧电影发展史上，美国的文化体系对韩国产生过深刻影响，曾经的韩国年轻人也是高度崇尚美式生活，追求美式价值观念。自20世纪90年代初，韩国提出了文化兴国的策略，演员选拔也被纳入这个大文化体系之内，为了快速打造本民族优秀的演员，培养自己的影视明星，韩国的戏剧影视表演院校在招生中加重了对文化课的考察要求，艺术生文化课考试水平要相当于综合类名牌大学的成绩，所以想从事演员工作就要把文化课学习放在重要的位置，否则根本就没有办法踏进艺术院校的大门。高文化水平锻造出优秀的演员，优秀的演员拍摄出优秀的作品，由此学院派表演与社会才能呈现良性的互动交流。反观国内戏剧影视表演艺术院校招生，重专业轻文化是近几十年的执行标准，很多考生认为艺术考试是曲线上大学的一个捷径，文化课水平很差的学生，为挤进大学的校门，往往最后突击学习表演，然而，这类学生进入校园后通常无法完成高质量人才培养的要求，不仅耽误了自己的时间，也浪费了国家宝贵的资源。

3.2 基于实践表演，丰富演员的生活阅历

随着国门的敞开，文化艺术与国外的交流已经习以为常，很多合拍电影里面的对白是英语，但是，国内的演员几乎很少能用英语或者其他外语进行流利地交流。即使有些演员已经有这样的学习意识，自己聘请语言教师私下补课，但整体的水平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获得美国电影学院终身成就奖的斯特里普是好莱坞演技最好的女演员之一，她12 岁学习歌剧，是耶鲁戏剧学院硕士，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她就是学院派表演的代表；风度翩翩的英伦绅士休·格兰特从影前就是牛津大学高才生；13 岁就凭 《这个杀手不太冷》走红的娜塔莉·波特曼最终选择先入哈佛念书，当时很多人为她的举动而惋惜，认为一个女演员的青春很短暂，应该先去拍戏，也有很多人说这是明智之举，如果没有文化，之后的演艺道路不可能走长远，最后的事实也证明波特曼的选择是正确的。

知识和文化是推动演员发展强有力的保证，学院派表演强调的演员素质就包含演员的文化知识以及生活阅历。文化知识与艺术修养对演员来说就像是身体里面的筋骨和血脉，空洞漂亮的躯壳只是短暂的流星，不会有长久的魅力[6]。在艺术学习培养的初期，强化文化知识水平可以快速提高演员的内在感受，丰富演员情感体验，塑造立体人物形象。丰富的生活阅历给演员的表演创作插上了一双翅膀，超越观众的想象空间，使演员的路走得更高更远。

4 学院派表演艺术发展方向

国家强大不仅是经济层面，还包括民族文化的自信。中国有5 000 多年的文明历史，中华文明在历史的长河中对世界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但是，近代中国由于长期受到西方列强的侵扰，导致对自己的文化认知严重不足，经过几十年的高速发展，我们有了与国外同等对话的实力，终于可以平视这个世界，这是几代中国人奋斗努力的成果。

新语境氛围下，学院派应发挥主观能动作用，主动承担起文化强国的重任，在世界舞台上展现民族之风。文化强国不应是嘴上喊出的一个口号，它应该有一个具体指引前进的方向，一艘巨轮没有方向只能在海上游弋，一个国家没有方向也不能长足发展。在新时代的召唤下，学院派应奋勇向前，大胆探索文化的多元表达手段、寻找新中式表演方向，承担起文化兴业的重担。

文化发展更应顺时代发展而行，中国正在进行民族复兴的伟大征程，学院派表演应该毫不犹疑地举起这面旗帜，成为引领人民大众的精神奋斗动力，大力挖掘推广优秀的文化文学作品，审时度势、把握大局，在校大学生也应树立鲜明的思想观和价值观，主动担负艺教育人的重任。作为国家主力的学院派应该有这样的高度，也必须要有这样的高度，否则只能停留原地，把几十年不变的冷饭炒来炒去，最终失去发展的大好时机。变则生固则亡，学院派不能高高在上倚重视轻，否则发展的结果一定是越来越窄，会被文化快餐侵蚀。

在千载难逢的机遇中，学院派站在潮头登高望远，承担文化强国责任是时代赋予的重担，它不仅是压力，更是让学院派焕发旺盛生命的动力。新时代赋予新生命，新生命承载新责任，作为学院派表演传承者的教师更要深刻体悟这一光荣使命，积极主动提高自己的思想文化认知，走出狭义的教学理念，建立广谱教育观，带领学生攻坚克难，拓宽学院派表演的宽度和广度，让学院派表演这一艺术表现形式再次走向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