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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老年人数字素养评估框架研究与启示

2022-12-02李宝敏屈曼祺李家成

终身教育研究 2022年6期
关键词:新西兰框架老年人

□李宝敏,屈曼祺,李家成

一、问题提出

数字技术对于信息获取方式的改变,扁平化了社会的信息传播链,使得更多人能够参与知识的生产、加工与流动。截至2021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10.11亿,互联网普及率高达71.6%。[1]“技术发展降低了信息解码的门槛,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可以共享信息服务。尽管数字技术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过往的资源不平等关系,但获得数字赋能的前提是数字参与。”[2]对未参网入网的人群来说,数字技术有可能加剧了不平等的社会问题,其中代表性人群就是老年群体。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老人会上网的比例仅占23%。老年人在互联网的群体静默,造成了严重的群体忽视。截至2020年底,我国14.17亿人口中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2.64亿,占18.7%,即将进入中度老龄化社会。[3]上海的情况更为严峻,截至2019年底,上海户籍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518.12万人,占户籍总人口35.2%。[4]上海的老龄化程度已在全国各个省区市中排名第一。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数字化的大门绝不能将庞大的老年人群体隔绝在外,提升老年人数字素养,让其正常参与、幸福参与数字化生活刻不容缓。2020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实施方案的通知》指出,要有效解决老年人在运用智能技术方面遇到的困难,让老年人共享数字化带来的社会福祉。在上海市委、市政府2020年年底发布的《关于全面推进上海城市数字化转型的意见》中,同样提出要着力解决“数字鸿沟”问题,推进适老化改造,创造无处不在、优质普惠的数字生活新图景。

数字鸿沟是指不同性别、年龄、收入、阶层的人因接近、使用新信息技术的机会与能力上的差异造成不平等进一步扩大的状况,具体表现在接入沟、使用沟、知识沟三个方面。[5]弥合老年群体的数字鸿沟,需要提高老年人的数字素养。目前,各国都在积极探索。澳大利亚政府在2017年10月启动了“Be Connected”项目,旨在采取以社区为中心的方法,帮助50岁及以上很少或没有数字技术经验的老年人,提高他们使用数字技术的信心、技能和在线安全。2018年9月,德国、瑞士、比利时等五国启动了由欧盟资助的“ICT for the Elderly”战略合作项目,旨在提高老年人的数字技能及对互联网使用的认识。新加坡国家图书馆委员会(NLB)于2021年2月推出了一项老年人免费数字扫盲计划(又称图书馆学习之旅)。该计划在新加坡的25家公共图书馆举行,学习包含电子报纸、使用二维码与使用应用程序等多个主题。新西兰老年人办公室①也于2020年启动了老年人数字素养计划(The Digital Literacy Programme for Seniors),为老年人提供系列数字培训。与以上从实践经验出发的国际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不同的是,该计划建构了一个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the Essential Digital Skills/Literacy Evaluation Framework)。一直以来,研究者都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公民数字素养框架的研究上,而甚少有学者或机构对老年群体的数字素养建构专门的框架。在中国知网(CNKI)和Web of Science中以“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为主题进行搜索,各仅发现1篇相关文献。本研究将详细分析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从中获得对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研究的启示,提出建构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促进老年人数字化生活参与的建议。

二、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价框架的概况描述

1.新西兰老年人数字素养计划

新冠疫情暴发期间,新西兰政府建议老年人不要外出,导致许多老年人居家期间在货物配送等在线服务方面遇到了困难,这使人们更加意识到对数字通信的依赖程度。在这样的背景下,新西兰老年人办公室、数字包容联盟②和2020通信信托基金③于2020年合作开展老年人数字素养计划,为4 700名65岁及以上的老人提供为期3年的数字素养培训。他们缺乏对技术、互联网和在线服务的基本了解,或缺乏以不同方式使用不同设备连接到互联网的知识和技能,或缺乏对技术进行在线活动和服务的技能、信任和信心。[6]该计划的目标是:使老年人能够跟上技术的变化和发展;增加老年人对在线活动的信任和信心,包括与家人和朋友保持联系;改善数字包容性等。

老年人数字素养培训课程包含4个系列:数字入门系列、数字基础系列、数字参与系列和数字安全系列。每个系列都针对处于数字世界不同阶段的老年人群体,分别应对为什么要连接到数字世界的老年人、如何连接数字世界的老年人、想要扩展在线技能的老年人,以及希望确保自己和家庭安全上网的老年人。每个系列包括4个2小时的学习模块,学习活动多在新西兰各地图书馆线下举行。

2.新西兰老年人数字素养评估框架

在老年人数字素养计划下,为帮助评估和提高老年人数字素养培训计划的有效性,新西兰于2021年研制并颁布了老年人数字素养评估框架。[7]该框架旨在指导老年人数字素养培训课程建设,帮助他们在参与培训计划前后进行自我评估。通过前后评估帮助老年人确定想要学习的数字技能,了解他们是否完成学习并掌握使用数字技能,获得信息反馈。

框架基于英国基本数字技能框架和新西兰内政部的数字包容蓝图框架,围绕老年人的数字连接、数字生活、数字交往、数字安全等构建了涵盖3个一级维度、4个能力域、25个能力要素的数字素养评估框架。框架在一级维度体现了渐进性。一级维度的3个理念取向分别指向数字鸿沟的三个过程,即“能够以不同的方式使用不同的设备连接到互联网”指向接入沟;“能够以信任和信心安全地开展在线活动和服务”指向使用沟;“更好地了解技术和数字世界”指向知识沟。框架的二级维度体现了具体性。在一级维度理念引导的基础上,二级维度对一级维度的能力取向具体到4个能力域,分别为基础/基本技能、开展在线活动和服务的技能、社交联系的技能和安全上网的技能。框架的三级维度体现了评价性。框架给出了较为详细的评价描述,增强了框架的可操作性。

表1 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

表1完整呈现了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的内容。

三、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价框架的特征分析

1.理念与取向:锚定普遍化问题,满足差异化需求

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首先锚定普遍化问题,为老年人提供共性问题的指引,具体分为普遍年龄、普遍能力与普遍应用。框架的普遍性首先体现在面向全年龄层的老人。该计划面向对象为65岁及以上老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身体机能与认知思维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衰退。所以在维度选择上,框架选取了最常见的网络操作、网络接入、服务使用、社交沟通与安全保障。在对应的能力要素中,框架首先提出最基础的能力要素。如在数字接入时会遇到的“将设备连接到Wi-Fi网络”“找到并打开不同应用程序”也是后续数字功能使用的基础操作,只有做到“通过网站或应用程序(例如银行账户)安全地在线管理资金和交易”,才得以进行后续的购买各类在线服务。在描述中辅助进行应用提示时,框架采用的是老年人使用频率较高的应用,以此来保证老年人在数字使用中对于普适性问题的顺利应对。如对于表中要素1.4,框架进一步提示为“更改字体大小以使其更易于阅读”,这显然是老年人菜单设置时的最常应用。

在解决普遍化问题的基础上,框架同时做到对于差异化需求的满足,具体的差异化需求又可进一步区分为意愿差异、能力差异和应用差异。其中意愿差异和能力差异可以结合来看。参与该计划的群体是缺乏对数字技术的基本了解、使用技能的老年人,他们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类为低意愿低能力,这类老人对使用数字技术没有兴趣,迫于现代社会趋势而不得不对数字技术进行了解和学习,但并没有进行高级操作的需求;另一类为高意愿低能力,这类老人对学习数字技术怀有积极心态,但或许是因为代际关系、经济水平等客观条件的制约,被迫隔离在数字世界之外。对于这两类不同的老年人群,该框架进行了素养分级,仅维度一被视为必须掌握的能力,保障了老年人数字素养的底线。而后二个维度为高意愿老人提供了继续发展的空间。这两种类型的老人又可能因为过往经历不同,对数字技术拥有不同的前知识,所以可以利用该框架配以不同的数字素养水平,谋求进一步的能力提升。落实到具体应用层面,不同的老人会有不同的应用偏好,在框架中也可找到相应的要素,如身体不太健康的老人更需要在线访问和管理健康服务能力的培养。

2.结构与内容:采用渐进化层次,聚焦真实性应用

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的结构维度具有渐进性,具体分为理念渐进、过程渐进和能力渐进。首先在设计理念上,框架映射了数字鸿沟的三个沟,基础/基本技能对应接入沟,开展在线活动和服务的技能与社交联系技能对应使用沟,安全上网的技能对应知识沟。框架在基本在线活动和服务、社交联系技能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安全上网的技能,体现了个人网络安全及可持续性发展的理念。其次为过程渐进,框架按照社会网络的连结生长过程,即人与设备、人与平台、人与他人、人与环境这样的递进学习的过程培养老年人的数字素养。从最开始老年人通过设备接入,在数字网络上出现“网络节点”;再到实现人与应用平台的互动,也就是与其他固定的“网络端点”进行连结;进而与他人进行信息互联,从而建立“网络社交网”;最终形成自己的网络环境,并能维持环境的常态。最后是能力渐进,在数字素养培养的过程中,从和设备交互到和平台交互,再到和他人交流,是一个越来越强调即时性和反应力的过程,也就越来越需要对数字技术的熟练和准确使用,老年人的数字能力也由此逐步提升。

框架的内容聚焦老年群体的生活应用真实情境,要素选取上更为关注健康管理、社会交流与信息安全。首先,老年人普遍身体素质有所下降。身体健康是老年人正常参与数字化生活的重要保障,同样数字技术也进一步帮助他们进行健康管理。因此,框架中专门列出了“可以在线访问和管理健康服务”及相关要素。其次,老年人大多为退休人群,拥有大量空闲时间且没有和外界接触的太多需求。所以,关注老年人的日常交往与精神需求非常重要。框架包含社交联系的部分,指导老年人参与线上交流空间,进行线上的社会公共事务参与,满足老年人的表达欲、分享欲与求知欲。最后是关注信息安全,又可称为身份安全,包括财产安全与声誉安全。老年人因为网络使用的陌生和社会参与的缺失,有时不能分辨网络要素及网络用语,可能会落入虚假链接和网络诈骗的陷阱。所以,老年人数字素养需要包含网络风险识别和账号保护的技能。同样,老年人数字参与要重视对个人声誉的保护,了解网络的公开环境机制,以防个人隐私和信息的泄露,或者随意发表公开言论,避免“网络暴力”与“网络欺凌”。

3.评价与描述:设置情境化要素,进行具体化描述

从数字素养评价的角度,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给出了较为细致的评价要素。和其他面向全体公民的数字素养框架不同的是,该框架进行了适老化处理,将相对抽象的要素放置在情境中去解释。这样的改变有三个优势,即体验感好、共识度高、操作性强,这些优势尤其会在后续的计划实施与评价时集中体现出来。首先,情境化的要素会将抽象的文字具象为老年人生活中熟悉的场景,让他们产生情境体验感,增加其学习意愿与认知记忆。当该情境与老年人的生活高频重叠时,必然会增加其学习动力。和儿童的建构学习一样,老年人的认知建构也需要前知识的参与,而他们因为记忆力的衰退,很多时候并不能马上回忆起之前的操作,所以需要情境作为记忆勾,连接数字知识的应用。其次,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学习理解能力和社会活动能力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甚至认知会出现一定偏差。在后续测评时,老年人对话语的理解可能会与研究人员预设的理解产生偏差,从而导致误读,影响评价的准确性。最后,情境化要素本身非常详尽,情境分类清晰,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框架的描述还具有具体化的特点,尤其表现为示例的加入,这样不仅利于后续准确评价,还可以方便老年人的学习参与。有研究指出,老年人的语义理解能力随着年龄的增加而下降。[8]表中括号内的描述具体到某一应用程序,直接降低了老年人的理解难度。如要素3.2将具体的常用视频工具“(例如FaceTime、Zoom或Skype)”罗列出来;如要素4.2提示响应身份验证请求的具体步骤“(例如在忘记密码时重新激活账户)”。这样的具体描述指代明确,切合老年人的理解方式,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可能出现的思维发散与话语误解,有利于对老年数字素养的准确测评。同时,这样的具体例证还方便老年人的学习参与。老年社会活动理论指出,老年人的晚年活动选择受个人特征影响。霍曼在《老年社会学:多学科展望》中提出:“不论年轻或年老,人们都有不同的个性和生活方式,而个性在适应衰老时起着重要的作用。”[9]所以,在老年人可以理解数字素养培养内容的基础上,具体的操作提示更便于老年人判断自己的学习倾向,从而提升学习的积极性与效能感。如社交广泛的老年人更乐于参与视频交流和平台互动的学习,热爱音乐的老人会更乐于参与使用互联网传输或下载娱乐内容的学习,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具体描述明确知道掌握这些内容对自己是有益的。

4.意义与价值:服务幸福化生活,促进终身化发展

新西兰统计局2019年公布数据显示,65岁及以上的人目前占新西兰人口的15%,[10]也就是说,新西兰已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如何让老年人获得幸福的晚年生活是亟须考虑的重要命题。该框架的维度和要素从老有所享、老有所乐、老有所用和老有所安四个角度,提升老年人的信息无障碍和生活幸福感。第一是老有所享,在框架中体现为线上的服务购买。尤其是在新冠疫情期间,由于老年人属于易感人群,线下的服务门店也集中关闭,这极大地改变了老年人的购买习惯,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后疫情时期。2018年有报告显示,老年人上网时将大约57%的时间花在网上购物上。所以,针对老年人开展在线活动和服务的技能培养十分必要。第二是老有所乐,指老年人通过互联网获得兴趣发展。兴趣广泛的老年人拥有更高的幸福感。[11]互联网资源的极大丰富可以使老年人继续发展兴趣爱好,丰富文化生活,找到精神寄托。第三为老有所用,指向老年人的网络社会参与,体现了积极老龄化理念。依据活动理论(Activity Theory),老年人积极参与社会的行为,可以通过获得新的社会角色与社会联系,取代因年龄增长而失去的角色与联系(如丧偶、退休等),从而减低老年人“老而无用”的身份失落,增加他们的身份获得感与社会认同感。[12]第四是老有所安,指老年人物质与精神的安全保障。2017年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开展的一项调查显示,63.4%的受访者家中曾有老人上网被骗。[13]老年人普遍存在知识水平不高、信息获取不畅、健康程度不佳的情况,容易上当受骗。所以,识别并处理网络中的安全风险非常重要。此外,老年人需认识到互联网属于公共空间,言论公开且可溯,要注意维护自己的数字声誉。

随着社会文明的不断发展,老年人的人均寿命不断提高,这是全社会面临的一个全新的课题。2002年,世界卫生组织在第二次老龄问题世界大会上正式提出“积极老龄化”,其中就包含终身学习的理念。该框架从基本操作到安全上网的层层渐进,体现了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终身化发展超越了功利主义价值,实现了高级需求的满足。通过培养老年人的数字素养,使其了解自身技术水平与时代发展的差距,保持“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积极心态,通过网络学习和数字技术改变并提升现实生活,从而实现数字鸿沟的弥合。

四、对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构建的启示

1.从实际国情出发,抓当前主要难题

尽管我国和新西兰都面临着人口老龄化问题,但国情不同,所以不可照搬他国经验,而是应该从我国的实际国情出发,构建本土化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首先,要依据地区发展差异,因地制宜。我国幅员辽阔,有34个省级行政区,不同地区的发展水平不同,难以并进。应根据不同地区的老年情况基本面与特征点,量力而行地构建符合当地实情的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服务老年人的数字发展。其次,要符合地区文化差异,因势利导。数字素养框架要真正从老年群体的生活习惯与实际需求出发,不可盲目追求数字化进程,强迫学习或改变老年人的生活习惯。应按照老年人原有生活路径,采取引导性措施,逐步地过渡到数字化生活。最后,了解老年人的能力差异,因材施教。从基础出发,基于老年人的自身水平,不要盲目追求“高、精、尖”的能力培养,培养老年人数字素养应以服务日常生活为核心。

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的构建要围绕主要问题的解决。当前老年群体面对数字技术主要有思想难接受、使用有障碍和学习不持续的问题。首先是思想难以接受。这是一个观念问题,尽管当前对数字鸿沟已有许多研究,并产生了一定的共识。但大多研究都默认老年人有对数字技术使用的自主自愿的意识,进而直接讨论如何让老年人像青年人一样学习数字技术,融入数字生活,进而完成鸿沟跨越。然而现实中存在着许多老年人自身对参与数字生活并不积极,甚至有“主动避世”的情况。所以对于数字鸿沟不仅是接入沟、使用沟与知识沟,还应在最开始加入“接受沟”,并在数字素养框架中有所体现。其次是使用有障碍。老年人因记忆力与理解力的下降,数字学习时需从入门开始,并不断反复,中间出现缺漏或差错会打击老年人学习数字技术的积极性。许多老年人在开始学习时遇到障碍,得不到及时解决后可能丧失信心与兴趣,甚至出现“学不会就不学了”的排斥心理。所以,数字素养框架中要顾及这样最基本的问题。最后是学习不能持续。数字技术发展日新月异,各类应用程序的版本也时有更新,所以数字学习一定是持续性的学习。而大多老年人还未养成持续学习的习惯,“三日不用,刮目相看”的情况也会给老年人带来一定困难。所以,在框架中要加入发展性内容。

2.从情感态度萌发,按过程层层递进

框架的内容需从老年人对数字技术的情感态度开始。如前所述,当前对数字鸿沟的研究隐含着对老年人数字情感的忽视。老年人对数字技术的态度可能是数字参与的第一道鸿沟。2016年的一项研究显示,44%的女性参与者和42.80%的男性参与者对使用手机具有消极态度。[14]同样,在对老年人手机使用习惯的访谈中,有老人直接表示“我根本不想用那个东西,我看到手机就害怕”。所以老年人对数字技术的情感障碍不可忽视,应将“接受沟”作为解决数字鸿沟的首要问题。和数字鸿沟研究的关注点不同,老年人在技术环境中的生活幸福感研究,主要讨论和测评老年人信息技术使用现状,对技术的接受度与技术使用的自我效能感,仍停留在对于技术的接受层面。可以看出,后者的立场为老年人要先接受再融入,而数字素养研究应接纳这一观点。从实践的角度,首先要培养的就是老年人接受共识,只有让他们真正产生认同感,才有学习内驱力,乃至帮助发展数字素养的未来可能。

数字素养框架应按老年人的年龄实际、能力实际与应用实际分级分层、层层递进。首先是年龄分层,老年人的认知能力,包括注意力、记忆力、执行认知功能、语言和视觉空间能力,这些能力中的每一个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下降[14],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从客观生理来看,对于认知的执行涉及决策、解决问题、计划和响应顺序及多任务处理。在执行认知功能的这些领域中,每一个都同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下降。[15]由于文化程度、职业背景、环境数字化程度的不同,老年群体自然存在能力差异。综合来看,对数字能力不同的老年人,要配合不同的分层指标。以上都是从数字素养的纵向深度进行剖析,而从海量数字应用的广度上,也要按老年人的应用实际进行分层。当前应用程序不计其数,要按照不同应用的服务类型、使用的频率与难度、受众的广度等进行综合筛选,真正服务老年人对数字生活的需求。

3.从生活情境出发,助群体具象共识

在数字素养框架的描述上,应从生活情境出发,从学术取向转为实践取向。由于框架受众的不同,对数字素养框架的要素要进行降维描述,从而统一不同阶段不同背景老年人的理解,达成群体的具象共识。

从理论的角度,以老年人具体生活情境为出发点的取向符合建构主义理论。建构主义理论认为,学习是学习者主动地建构内部心理表征的过程,它不仅包括结构性的知识,而且包括非结构性的经验背景。[16]老年人的生活节奏慢,场景变换少,行为重复度高。面对数字技术知识欠缺的老年人,要利用其相关的经验背景,即提取他们的典型生活情境,有利于他们对数字技术的心理接受和知识建构。同样,又因为即使在相似的情境背景下,不同老年人对事物的理解又会因经验的不同而千差万别。所以,为统一老年群体的理解,要进行进一步的降维,也就是进行具体化的描述,甚至需要通过列举实例建立标准化共识。

从测评的角度,由生活情境出发的具体化描述有利于精准评价。由于缺少专门针对老年群体的数字素养框架,此前对于老年人数字素养的评价多用欧盟公民数字素养框架2.0(DigComp 2.0),使用最多的问卷为电子健康素养量表(eHEALS)。[17]而在新西兰老年人数字素养计划中,依据新西兰老年人基本数字素养评估框架开发的测评问卷,则完全选择采用情境化、具体化的描述,明显进行了适老化改造。不同的研究表明,理解水平与年龄有关,但在使用情境化的叙述时不同年龄没有明显差异。[18]所以,描述的情景化与具体化确实有助于老年人的文本理解。在后续依据数字素养框架研发测评问卷乃至进行大规模测评时,有情境、有指导、有实例的数字素养框架有利于培养老年人数字素养的实际操作,从而提高测评的实效性。

4.从个人幸福始发,促社会数字转型

提高老年人的数字素养,不仅是提高字面上的若干数据,更要服务老年人的实际生活。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的内容要围绕他们的日常生活,即老年人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在服务交易、兴趣发展、社会参与、安全保障的基础上,还应加入学习发展。学习发展是指利用数字技术自觉缩小数字差距,应对并提升现实生活的问题解决。该内容的加入涉及对老年素养框架研究的三个元问题:数字技术不断更新迭代,数字素养框架应是一个稳定的系统还是变化的系统?生活情境如此多元,数字素养框架应是一个通用的系统还是一个复杂的系统?社会发展如此迅速,数字素养框架应发挥当前的价值还是未来的价值?三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后者。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应是一个变化的框架,不仅指框架本身,还指其内容的包容性与发展性;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应是一个复杂的框架,其复杂不在于条目多寡,而在于其情境的适切,可以映射不同阶段与层次老年人的情境;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不仅应对当前现实具有指导意义,还应对未来生活具有引领价值。不仅要照顾到低、中阶段的老年需求,还应关注老年人的终身学习,进一步实现甚至超越自我的潜力。老年人数字素养框架须服务老年人的个人幸福,但远不止于此。要调动老年群体对于数字技术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最终实现全社会的数字共进,合力实现全社会的数字化转型。

注 释:

①老年人办公室(the Office for Seniors)分属新西兰政府社会发展部,该办公室向部长提供有关老年人问题的信息。他们的团队与地方、区域和中央政府及社区组织合作,以求促进老年人的福祉。

②数字包容联盟(Digital Inclusion Alliance Aotearoa)是一个协作组织,联盟结构基于联合模式,涉及当地合作伙伴(组织和个人)和国家秘书处。联盟秘书处主要负责研究和开发创新的数字包容性计划,并为当地合作伙伴确保资源以协助实施和评估数字包容性举措。

③2020通信信托基金(20/20 Trust),在新西兰数字社区的发展中发挥了主导作用。该基金的受托人包含广泛的企业、政府和社区部门人员。信托的愿景为“新西兰的每个人都能充分参与数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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