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SEM的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研究

彭 鹏，赵维树，邓欣然

(1.安徽建筑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合肥 230009；2.安徽金源庄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合肥 230092)

0 引言

建筑业是国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建筑工人作为建筑业的基础性力量，为我国建筑业的发展做出了伟大的贡献。2020年住建部等12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快培育新时代建筑产业工人队伍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工作目标：“到2035年，建筑工人就业高效、流动有序，职业技能培训、考核评价体系完善，建筑工人权益得到有效保障，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充分增强，形成一支秉承劳模精神、劳动精神、工匠精神的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建筑工人大军”[1]。针对上述目标，可以从工作满意度角度对建筑工人这一重要基础力量进行研究。

工作满意度是组织行为学中比较成熟的研究变量[2]。缘于工作满意度调查的对象本身的复杂性与差异性，目前学术界对工作满意度的定义还没有形成共识。一般意义上的工作满意度是指特定的人在组织内部工作过程中对工作本身及其有关方面(如工作方式、工作状态、工作环境、工作压力、挑战性、人际关系等)有良性感受的心理状态[3]。

工作满意度对员工工作状态和组织绩效具有重要作用已得到研究人员的广泛认可[4-7]。目前，国内对于工作满意度的研究对象还主要聚焦于医护人员、教师、公职人员和第三产业的服务人员等，对农民工也有一定量的研究[8]，如孙永正[9]对苏南某企业226位农民工的工作满意度进行了实证分析，并对不同工作侧面的满意度进行了描述性统计。王春超、廖丽萍[10]从就业流动的视角对新生代农民工工作满意度进行了研究，得出新生代与上一代就业满意度无明显差异的结论。我国对于建筑业农民工工作满意度的研究也已取得一定进展，张连浩等[11]结合建筑业农民工新生代与老一代的差异，从工作满意度提升及其保障措施角度出发，给出了政策建议矩阵。

现有文献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有何具体影响因素的研究尚有不足。近几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加之房地产业进入所谓的“黑铁时代”[12]，作为其上游产业的建筑业也迎来了巨大挑战，建筑工人对自身工作的满意度是影响建筑业发展的潜在变量，因此对其工作满意度进行研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鉴于此，本研究首先综合运用文献分析法、专家访谈法和实地调研法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进行初步识别并进一步筛选，在此基础上建立指标体系；然后基于结构方程模型，从薪资福利、权益保障、工作本身、工作环境、领导同事和公共服务6个维度展开来描述20个影响显著的关键因素；最后通过对各影响因素路径系数的分析和对比得出结论，并从社会实际角度提出提升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的合理路径。

1 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指标体系

影响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的因素众多。首先，本研究采用文献分析法，在CNKI高级检索中以“建筑工人”和“工作满意度”为主题词，筛选出被引频率较高的24篇文献，从文献中得到已梳理出的主要影响因素，共38个，将意义表达基本一致的因素合并，如“薪资状况”“薪酬”“收入”等合并为“收入水平”，从而初步识别出频次较高的25个因素。其次，运用专家访谈法，对安徽建工集团和中建X局及其劳务派遣公司在皖项目部的项目主要负责人、建筑工人代表、施工班组长等进行电话访谈，获得建筑工人满意度影响因素信息，对所得因素进行进一步整合。再次，通过实地调研，获得与建筑工人满意度相关的一手资料，了解建筑工人的生存现状。最后，综合以上方法筛选出相关指标，最终确定了20个影响因素，并从工作本身、工作环境、薪资福利、权益保障、领导同事、公共服务6个维度进行划分，得出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指标体系，如图1所示。

图1 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指标体系

潜在变量是指不能直接或准确观察到的需要通过其他方法进行整合的变量。观察变量是指可以直接观测和度量的变量。本研究根据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指标体系构建了6个潜在变量工作本身、工作环境、薪资福利、权益保障、领导同事、公共服务及各潜在变量的20个观察变量。

(1)工作本身，包括4个观察变量：工作强度、职业前景、工作地点、加班情况。工作强度是指在劳动过程中工人所产生的主观心理感受，过高的工作强度将会增加工人不安全行为的风险、降低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职业前景是指工作者对工作或行业的未来感知以及一个人在组织中能取得发展和进步的机会，建筑工人有追求自我发展的权利，该变量是较高层次的需求，属于马斯洛需求理论中自我实现层面的需求；工作地点，即工作所在地的地理位置，建筑工人根据工程项目所在地的情况，倾向于住在项目部宿舍，选择就业地点时时常选择距家较近的区域；加班强度，即建筑工人从事超额工作的时间总长或频率等，建筑工程由于施工工艺和组织需要的特点，让工人加班是目前的现实常态[13-14]。

(2)工作环境，包括3个观察变量：居住饮食、卫生安全、生活方便。居住饮食，即建筑工人在工作期间住宿和就餐条件是否达到令人满意的标准，建筑工地的临时设施条件一般较差，对建筑工人的工作满意度存在影响；卫生安全，即建筑工地是否具有保证工人健康的卫生条件，建筑工程恶劣的环境易给工人造成严重的职业病，损害工人的身体健康；生活方便，即建筑工人是否能享受到便捷的生活服务，包括衣食住行等方面[15]。

(3)薪资福利，包括4个观察变量，即收入水平、按时付薪、薪酬公正和福利政策。收入水平，指建筑工人参与劳动得到的收入是否可以满意地解决自身及家庭的生存和发展问题；按时付薪，指建筑工人能否按合同规定的时间领取劳动报酬，拖欠薪资是建筑业较为常见的社会问题；薪资公正，指建筑工人能否得到分配标准合理、分配过程透明、分配原则清晰的报酬；福利政策，指企业或社会能否提供给建筑工人可以保障其生活水平、提高其生活质量的福利政策[16]。

(4)权益保障，包括3个观察变量：五险一金、劳动合同、政府监管。五险一金，即用人单位给建筑工人提供的多种保障性待遇(包括养老保险、工伤保险、失业保险、医疗保险、生育保险以及住房公积金等)，现实中，许多建筑工人以临时工身份或劳务派遣方式工作，缺少该类保障，影响建筑工人的满意度；劳动合同，即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规定的需要与建筑工人签订的完全符合包含《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及其相关条款规定内容的劳动合同；政府监管，即政府有目的地进行干预的活动，以保障建筑工人的合法权益[17]。

(5)领导同事，包括3个观察变量：工作关系、领导评价、领导重视。工作关系，指员工和领导同事之间良好的客观存在的情感联系；领导评价，指领导对建筑工人的评价所体现出的价值标准、工作标准符合客观事实和相关原则；领导重视，即领导可以对员工反馈的问题给予回复或进行处理，并且关心员工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6)公共服务，包括3个观察变量：就业服务、社会尊重和家庭关系。就业服务，指建筑工人获取就业渠道的社会服务等；社会尊重，指建筑工人在社会上能受到欢迎、被公平对待、可得到尊重等；家庭关系，指建筑工人的婚姻状况、亲人关系及家庭和睦情况等，这些状况往往与公共服务相关联，如建筑工人家庭的留守儿童入学、婚姻家庭矛盾调解等问题，往往需要相关公共服务和有关政策的帮助，对建筑工人工作效率及满意度存在一定影响[18]。

2 问卷设计与数据收集

2.1 问卷设计与发放

运用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选用5级尺度，针对20个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分别设置陈述题项，对应5种不同程度的满意度选项，分别记为1-5分，由此表明填写者的态度以及在这一量表上的不同状态。问卷的发放主要针对建筑工程在建项目的建筑工人、劳务派遣公司的承包商代表，由于部分建筑工人受限于自身的文化水平无法完全理解问卷题项内容，部分问卷是在项目主要负责人的协助下，由工程项目管理人员向工人解释题项的含义并使其充分了解后代其填写的。在相关负责人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通过在线管理平台发放调查问卷。共发放问卷250份，回收234份，回收率为93.60%。剔除不具参考意义的极端数据后获得有效问卷223份，有效率为89.20%，满足结构方程模型的分析要求。调查对象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调查对象情况

2.2 数据信效度分析

对有效问卷所得数据进行整理，汇总至Excel表格，导入SPSS 26.0进行克朗巴哈系数的信度检验，各变量信度指标值如表2所示。当克朗巴哈系数大于0.70时，属于高信度；当克朗巴哈系数在[0.35，0.70]时，表示信度尚且可以接受；当克朗巴哈系数小于0.35时，则表示信度较低。数据分析结果表明，总体克朗巴哈系数值为0.954，6个潜在变量的克朗巴哈系数均在0.7以上，表明问卷数据具有较高的信度。

表2 变量信度指标值

进一步对有效问卷数据进行效度分析，运用SPSS 26.0检验KMO值和Bartlett球形度显著性，结果如表3所示。当KMO值在(0，1)内，KMO值越大，则表示变量间共同因素越多，更加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当KMO值小于0.5时，不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当Bartlett球形度检验值小于0.05，表明在0.05的水平上变量间是相关的，可以进行因子分析。效度分析得出结果，KMO值为0.928，且Bartlett球形度检验值显著性为0.000。两方面的检验结果都表明数据可进行因子分析。

表3 KMO值和Bartlett球形度检验值

3 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模型

3.1 结构方程模型

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SEM)是基于变量的协方差矩阵对变量之间关系进行分析的一种统计方法，是多元数据分析的重要工具[19]。本研究基于SEM工具提出关于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的结构模型假设(如图2所示)，即工作本身、薪资福利、工作环境、权益保障、公共服务、领导同事6方面对建筑工人满意度均有正向作用。H1：工作本身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有正向影响作用；H2：薪资福利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存在正向影响作用；H3：工作环境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存在正向影响作用；H4：权益保障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存在正向影响作用；H5：领导同事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存在正向影响作用；H6：公共服务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存在正向影响作用。

图2 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结构模型假设

结合上述构建的模型假设，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影响因素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建立二阶CFA初始模型。模型中“一阶因素工作本身、薪资福利、工作环境、权益保障、领导同事、公共服务”为内因潜在变量，并增列估计残差项e21，e22，e23，e24，e25，e26，假设测量变量之间不存在误差共变，外因潜在变量为一阶因素构念的“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跨负荷量也不存在，各观察变量均只受一个二阶因素构念的影响。

3.2 模型适配及修正

对模型拟合度进行初始分析，利用AMOS26.0得出的结果显示上述结构模型适配性一般。为获得更好的模型适配度，本研究参照AMOS输出报表所提供的修正指标值来修正模型，增列三对误差变量e2和e5，e1和e4以及e11和e12的共变关系，最终，AMOS软件形成的报表显示修正后的模型与数据可以适配。通过软件的运行，最终得到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修正的二阶CFA模型，如图3所示。本研究在评估模型的外在质量时选用AMOS26.0常用的模型整体适配度指标。进行参数标准值对照后，显示模型检验结果满足指标临界值要求，该结构方程模型拟合良好，模型适配度评价报告见表4。

图3 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修正的二阶CFA模型

表4 模型适配度评价表

3.3 模型结果分析

根据修正的二阶CFA模型运行的结果以及整体潜在变量参数估计值，各指标都满足p<0.001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各项假设均成立，即工作本身、工作环境、领导同事、薪资福利、权益保障和公共服务均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有正向作用，详尽的路径系数如图3所示，具体分析如下。

(1)从标准化路径系数可以看出，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的影响程度依次为：薪资福利(0.96)、权益保障(0.93)、工作本身(0.86)、工作环境(0.85)、领导同事(0.84)、公共服务(0.82)，即建筑工人的工作满意度受到薪资福利、权益保障、工作本身、工作环境、领导同事、公共服务的共同影响，6个方面的影响均显著，影响程度依次为薪资福利>权益保障>工作本身>工作环境>领导同事>公共服务。薪资福利、权益保障的路径系数大于0.9，是提升建筑工人满意度最为关键路径所在。

(2)在薪资福利方面，收入水平、薪酬公正、福利政策和按时付薪的影响程度显著，路径系数分别为0.85，0.82，0.82和0.79，均大于0.7。建筑工人的收入水平影响着个人以及家庭的生存状况。而福利政策是对建筑工人流动施工、特殊地区施工、高温(寒)作业、高空作业的额外津贴或补助。按时发放工资，严禁拖欠建筑工人的血汗钱，也已经成为建筑业健康发展的底线。

(3)在权益保障方面，劳动合同、政府监管、五险一金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85，0.85，0.78。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建筑工人争取合法权益的诉求逐渐强烈，开始追求更加规范的劳动关系，需要政府加强其切身利益的保障。

(4)在工作本身方面，工作地点、职业前景、加班情况、工作强度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70，0.67，0.65，0.59。建筑工人的工作地点一般随工程项目所在地的转移而转移，有较大的流动性与随机性，如果项目周期较长，长期无法与亲人团聚，工作满意度将受影响。职业的前景关乎建筑工人自身的持续性发展，是工人追求自我价值实现的表现，也是较高层次的需求。加班情况和工作强度，是建筑工程的特性，在劳动力市场上，劳动付出和报酬获取一般呈正相关，对工人工作满意度有较为显著的影响。

(5)在工作环境方面，居住饮食、卫生安全、生活便利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89，0.88，0.78。建筑工人一般生活在项目部的临时宿舍，食堂饮食、居住环境、安全状况以及衣食住行的便捷程度关乎建筑工人日常的生活质量。

(6)在领导同事方面，工作关系、领导评价、领导重视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88，0.88，0.80。建筑工人日常的工作交际体现在建筑工人与项目管理人员之间及建筑工人组建的非正式组织成员之间的关系上。领导公正的评价以及尊重建筑工人意见的态度，是较为人性化的管理理念。作为“社会人”，建筑工人得到的领导尊重和社交需求对其工作满意度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7)在公共服务方面，就业服务、家庭关系、社会尊重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80，0.77，0.74，均大于0.7，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均具有较为显著的影响。完善的社会就业服务体系及职业培训制度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具有重要意义。此外，家庭层面的关系和睦，社会层面对建筑工人职业的尊重和认可，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也有一定影响。

4 研究结论与提升路径

基于结构方程模型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这一无法直接观测的变量进行研究，构建了关于6个维度共20项观察变量的修正的二阶CFA模型，结论如下。

(1)薪资福利和权益保障是影响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的主要因素。建筑工人的薪资水平相较于其他行业而言，并不具备优势，工资拖欠、不健全的薪资调整机制等问题的存在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产生了较大的不利影响。调查发现建筑工人中45岁以上的工人占比最大，呈老龄化的发展趋势，新生代建筑工人则相对较少，建筑产业面临劳动力流失的不利局面。同时，由于建筑工程常发生违法分包、非法转包，各承包商与建筑工人不签订合同或不履行合同，成了较为严重的社会问题，加之建筑工人的权利保障意识和能力较弱，自身权益易受到损害。切实完善建筑工人薪酬管理制度，保障其合法权益，探索实行银行工资代发制度，同时加强权益保护宣传和政府监察执法力度，是提升建筑工人满意度的重要路径。

(2)相较于工作强度和加班情况，工作地点和职业前景对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的影响更为显著。类似的，生活便利不如居住饮食、卫生安全更具显著性。这表明建筑工人逐渐重视身体健康、生活舒适程度以及自身的长远发展，有更高的职业幸福追求和自我实现的需要。提高建筑工人的工作环境与条件，可以探索制定统一的规范和标准，作为企业提升建筑工人工作满意度的依据。对于危险性较大的施工工艺，可以加强安全施工条件的改善，同时加快技术创新，如探索采用装配式建筑建造、模块化建造等方式。进一步加快建筑业职业教育水平的提升，优化建筑工人职业教育内容，增加建筑工人学习新技术、新工艺的机会，满足建筑工人持续学习、不断发展的需求，如此不仅可以提高建筑工人工作效率，也可以提升其工作满意度。

(3)在企业微观层面，要注重建筑工人的领导同事关系，允许合理的“非正式组织”的存在。目前，大多数建筑工人长期居住在远离城市的工地项目部，工作环境较差，工作和生活相对单调，与同班组或同乡工友组成活动圈子更有利于丰富建筑工人的业余生活，提升工作满意度。在社会宏观层面，要为建筑业提供更为完善的就业服务体系，促进再就业，减少失业，同时弘扬职业平等的社会观念，改变对建筑工人的固有认知，打破职业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