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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高本汉之山西大学堂学行考述

2022-11-30王为民

关键词:太原方言山西

田 宇,王为民

(1.山西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2.山西大学 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瑞典著名学者高本汉(Bernhard Karlgren,1889—1978)被中西方学界誉为20世纪以来最杰出的汉学家之一,其成名作《中国音韵学研究》首开汉语方言调查研究之先河,采用音标符号构拟中古汉语语音体系,开创了中国音韵学研究的新时代。高本汉毕生著述等身,不仅在汉语音韵学、方言学上成就显著,而且在汉语古典文学、考古学以及宗教学等领域均有深远影响。

高本汉一生只来过中国两次,第一次是1910年4月28日至1911年11月13日,第二次是1922年3月,在上海仅停留数日便前往日本东京[1]157。高本汉第一次来中国一年多的时间是学习汉语,尤其是调查研究汉语方言的重要时期,而这段珍贵的时光是在山西大学堂(今山西大学前身)度过的。那么,在此期间,高本汉如何学习汉语,调查汉语方言的具体细节又是怎样的?在瑞典《每日新闻报》(Dagens Nyheter)上如何报道自己的所见所闻及所想?辛亥革命爆发前后,高本汉的命运又如何?本文拟对现有史料在细节上进行挖掘梳理,结合新近搜集的《每日新闻报》上的相关文献,对其在山西大学堂的这段学行做进一步考述。

一、结缘山西大学堂

高本汉在瑞典乌普萨拉大学求学期间就把汉语确定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当时导师伦德尔教授建议他到中国学习并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在中国中部有一个城市,那里有一个瑞典工程师,他可以为希望学习语言的任何瑞典人提供食宿。”[1]54伦德尔提到的这座城市就是山西省太原市,那位瑞典工程师就是山西大学堂外籍教习新常富(Erik Torsten Nyström,1879—1963)。之所以新常富有能力提供帮助,一是得益于山西大学堂的教习身份。据载,1902年4月3日,受李提摩太聘请,新常富及六位中国教习一同从上海到达太原,筹办中西大学堂开学事宜[2]6。6月7日,中西大学堂归并山西大学堂的合同签订后,22岁的新常富成为西斋首批受聘的外籍教习,在化学教学与研究以及山西矿产的调查研究上均做出了突出贡献,1910年曾获得清政府颁发的三等第一宝星。二是得益于山西大学堂为其提供的住宿条件。1904年8月,位于太原市侯家巷的山西大学堂新校舍刚刚落成,西斋教习住校园东北隅洋式宿舍[3],新常富的房子是二层小洋楼[4]65。

1910年2月26日,高本汉搭乘瑞典货船出发前往中国,4月28日到达上海。按照新常富提供的路线,高本汉从上海到北京,途径塘沽、正定、获鹿、平定等地,5月底到达太原。他曾在6月2日的信中写道:“新常富已于几周前离开中国(笔者按:外出度假),我刚好接过他的厨师和房子。”[1]68于是,高本汉在山西大学堂安顿下来,成为新常富在山西太原提供帮助的第一位瑞典学者(1)https:∥sv.wikipedia.org/wiki/Erik_Nystr%C3%B6m_(geolog)。

二、高本汉在山西大学的学行

(一)调查方言

高本汉来太原之前,新常富已经为他找了一位讲国语的优秀教师,并且是一个真正的学者。高本汉在1910年6月2日的信中说,“我到这里已有数周之久,现在有好几节课。我的一位中国老师不懂任何外国语。眼下的课程只能这样上。他高声给我朗读。我尽可能准确的跟着他的声音念。”[1]67从这段讲述可以看出,高本汉来到山西大学堂便投身于汉语学习,为外出独自调查方言提前做准备。

在《中国音韵学研究》中,高本汉共记录了山西境内太原、太谷、兴县、大同、凤台(今晋城)、文水、平阳(今临汾)以及内蒙古归化(今呼和浩特,清制归晋)八个方言点的语音材料。根据高本汉1910年9月17日的报告,当时有五位不同的发音人,每人每天工作一小时[1]74。帮助高本汉寻找山西各地讲方言的人是山西大学堂西斋总教习、知名汉学家威廉·苏慧廉(William Edward Soothill,1861—1935)[1]70。由此看出,以上八个方言点有五个高本汉没有亲往调查,那么这五个点究竟是哪几个?目前尚未见到相关记载,我们不妨从当时山西省的交通情况进行考察。

1910年,山西省境内已经形成以太原为中心的道路网。太原向北经忻县(今忻州市)、大同至得胜口进入内蒙古[5]77,具体经代县、马邑、大同、右玉(杀虎口)、归化。太原至内蒙古多为盆地,比晋东南地形较为平坦,高本汉到晋北走驿道调查大同和归化方言是相对方便的。

兴县位于山西省西北部,属吕梁地区,地处省境西北边缘,远离省、地经济中心、工业中心和铁道线[6]133。当时从太原到兴县无官道通行,只能走崎岖险阻的道路,因此,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讲,高本汉亲自去兴县面临最大的困难是交通问题,很难亲自去兴县调查方言。另外,文水方言点地处太原盆地西侧,太原到文水需经交城走“太原绥德道”[7]17,该路段属偏僻道,道路状况不如大驿道,高本汉亲自去文水调查方言也同样面临交通困难,所以,兴县和文水应该是在山西大学堂找的发音人。

1911年11月初,高本汉前往西安、甘肃等地调查方言,走的是官道“太原风陵渡道”。这条道路途经榆次(笔者按:经太谷)、平遥、介休、灵石、霍州、洪洞、平阳(今临汾)、侯马、闻喜、安邑(今夏县北)、运城、解州、虞乡、永济、韩阳至风陵渡,渡黄河抵达西安[7]17。那么,高本汉是否亲往平阳调查了呢?我们先看高本汉1911年2月12日登在《每日新闻报》[8]上对前往西安途中所经历的一段描述,译文如下:

我们沿着官道从山西太原府前往陕西西安府。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条道路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 1900年慈禧太后西行要走这条官道,借此机会好好修缮了一番。正因为这一历史因素,我们对它期望很高,毕竟是一条非常重要官道。可是,刚启程一小时就遇到条大河,河水漫到骡子的肚子,把车后的行李都浸湿了,我们很生气,责怪车夫,但他只是替罪的羔羊很无辜。原来这条河是农民刚刚开凿用来灌溉的引水道。“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把路开到河里?”我们中间有人问道,“嗯,这地方的人都这么干。”接着车夫一笑了之。

这是我们第一次落水的经历,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这种担心果然很快成为事实,连续几天降雨,道路变成无底的水坑。当时的画面令人难忘:马车陷进泥坑里,像苍蝇黏在黏蝇纸上,牲口让鞭子抽得浑身是血,连鼻孔都冒出血来。当车身完全陷入泥潭,车夫掏出烟斗,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点上,和路人搭起讪来,路人也蹲在地上,他们问叫啥名,家里几口人,从哪里来,等等。随后,车夫不慌不忙地拿起工具,刨掉轮子周围的泥,铲平坑底,开始边挥鞭子边对牲口吆喝,这是中国人赶牲口独特而狂野的口令。他们使劲把笨重的马车从大坑里拉上来,来不及去想前面还有一个个泥坑等着。就这样,刚走十来米,车子又被陷进去了,这时车夫再一次掏出烟斗。(2)本译文由瑞典于默奥大学盛秾霏博士翻译,谨表谢忱。

从这段话看出,即便走当时最好的官道,依然困难重重,举步维艰,如果高本汉半路再专门花时间调查山西平阳一个方言点,这很不现实。况且,根据高本汉1910年11月6日的信[1]74可知,去西安之前已结束山西方言的调查工作,这两点足以说明,平阳方言应该是在山西大学堂调查的。

凤台(今晋城)位于山西省东南部,高本汉去西安走的风陵渡道不经凤台。若去凤台需走另一条次冲道:太原、榆次、太谷、武乡、襄垣、长治、高平到泽州府(今晋城市)[7]16。我们认为,由于山西东南多为山地丘陵,道路由北向南方向越发迂回曲折,去西安途中已是劳顿不堪,再绕走另一条驿道去凤台实地调查方言困难可想而知。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高本汉记录凤台方言知庄章组字与精组洪音字均为[ts,tsh,s],张楚、王为民(2012)依据高本汉的记录,提出了晋城方言知庄章精组字1.tʂ,tʂh,ʂ>ts,tsh,s,2.ts,tsh,s>tʂ,tʂh,ʂ的“回头演变”模式[9]。王临惠(2013)曾认为:“晋城方言今音是[tʂ,tʂh,ʂ]。100年间,凤台方言从[ts,tsh,s]到[tʂ,tʂh,ʂ]的演变过程在今晋城方言中未留下些许的痕迹,不免让人对高本汉的记音产生怀疑,或许是发音合作人选择有误所致。”[10]277经当今学者调查,今晋城周村的知庄章组字与细音洪音字合流读舌尖前音[ts,tsh,s],与高本汉当年记录吻合,而且与高本汉在山西大学堂同时期有一位叫郭象升(1881—1942)的学者,是凤台泽州县周村镇人(3)此信息由晋中学院中文系原慧艳副教授调查晋城方言时提供,谨表谢忱。。1909年,郭象升考中宣统己酉科拔贡之后,在山西大学堂担任国文教习[11]14。这些线索表明,高本汉记录不仅符合语言事实,而且郭象升很有可能是苏慧廉找的凤台方言发音人,在山西大学堂接受了高本汉的调查记录。

通过以上考察,我们对高本汉调查山西境内的八个方言点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太原、兴县、凤台、文水、平阳五个点是在山西大学堂就地调查的,高本汉亲往调查的方言点应该是太谷、归化、大同三个点。

众所周知,高本汉在《中国音韵学研究》中共收录汉语三十三种方言的语音,他曾指出:“山西、陕西、甘肃、河南的方言一直到现在很少人知道,我自己在中国住了很长的时间,曾经很细心地亲自调查了这些地方方言的十七种。”[12]8这就是为什么高本汉采用精确的严氏音标(笔者按:原著为伦德尔符号)记录这十七种方言,其他十六种则采用宽式音标记录。然而,十七种方言中陕西三种:西安、三水(今旬邑)、桑家镇(4)今咸阳市兴平市西南四十里桑镇。;甘肃三种:泾州(今泾川)、平凉、兰州;河南三种:开封、怀庆、固始。因此,从比例上看,严氏音标记录的方言山西占到近一半。

另一方面,高本汉调查山西方言点投入的时间最长。1910年11月6日,高本汉给未婚妻茵娜的信中这样写道:“过一两天,我就寄给你一本小册子,内容包括山西话调查的记录。我不敢把它们放在这里,如果丢失了,我就彻底失败了。它们代表大约4至5个月的艰苦工作和巨大代价,永远不会再有从头来的机会。”[1]74山西方言调查结束之后,高本汉便着手陕西、甘肃、河南三省方言的调查。据高本汉致茵娜的信,1910年11月中旬动身前往陕西西安,12月28日从西安出发前往河南府,十日左右(1911年1月7日)到达河南府,之后乘坐火车(5)1908年开封府(汴)通往河南府(洛)的汴洛铁路全线通车。前往开封府调查,1月20日到达北京。所以,从时间上推断,高本汉调查陕西、甘肃的六个方言点大约一个月左右时间,调查河南的三个方言点仅用了不到两周时间。

毫无疑问,在《中国音韵学研究》中,高本汉记录最多、最细、最准确当属山西方言,他曾指出:“尽管(文中)所依据的语音材料有这样那样的局限,我希望它能如实描述出至今鲜为人知的汉语方言,其中一些方言,如文水、兴县、太谷、固始、归化、凤台是相当稀奇又非常重要的。”[13]710这句话说明,早在那个时候,高本汉就以敏锐的学术眼光发现了山西方言的特殊性,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是“晋语”独立的伏笔,同时为山西方言语音演变研究提供了极其宝贵的参考价值。

(二)担任教习

近一年的方言调查,高本汉在瑞典申请的1 000克朗资助已所剩无几。1911年2月9日(6)《我的老师高本汉》中记录的是1月9日,但是从高本汉的行程时间,1月7日在河南府,而且告诉茵娜还要去开封府,因此9日在太原的可能性不大,应是笔误。,高本汉与山西大学堂主管签订协议,以临时教习的身份担任法文、德文教习,每周讲授17小时45分钟,每月工资170两白银[1]72。1911年3月1日,高本汉正式上任,每天用中文授课。对于高本汉而言,这份工作不仅保证了他有足够的时间从事研究,而且可以贴补所需费用,减轻了经济上的负担。

高本汉1911年1月27日的信中道:“我已经看过一套房子,三间,我想把其中一间改为厨房。眼下我还像过去一样住在新常富家里。”[1]72这说明,山西大学堂已为高本汉安排单独住所,为其提供了更好的居住和工作环境。

据《山西大学百年记事》载:“至1911年5月底为止,中斋教习名单中列有高本汉(瑞典)”[14]47,而且《山西大学堂设立西斋专斋始末记》碑文中未列其名[15]31,这进一步证明了高本汉任教于中斋的事实。遗憾的是,“1911年11月,中斋教师宿舍与所存校部文档均遭乱兵洗劫和毁灭”[14]47,这可能是我们至今没有找到有关高本汉在山西大学堂教务档案的主要原因。

三、高本汉在山西大学堂的报道

《每日新闻报》(Dagens Nyheter)是瑞典最大、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笔者搜集到高本汉在该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从1910年6月20日至1912年2月25日共计11篇。目前这些报道的原文在国内未曾找到,个别文章或节选段落仅见于马悦然《我的老师高本汉》一书。从内容上看,这些文章集中反映了高本汉在中国尤其是在山西、陕西等地的所见所闻,主要涉及中国北方内陆省份城乡的社会状况以及人民生活面貌,辛亥革命前后中国态势的分析,汉语文言文、官话及方言的特点等内容。在今天看来,这些报道成为20世纪初西方学者看中国,讲中国故事的珍贵史料,下面我们主要对高本汉在山西大学堂期间报道的文章作一简单介绍。

1910年春刚到中国,高本汉就写了一篇《欧洲各国在东方竞争——对中国动荡的一些反思》(Deeuropeiskanationernastäflingskampiöstern——NagrareflexionermedaniedningaforollgheternabortaiKina)[16],文中讨论了英国、美国等西方国家传教士在中国扮演着传教与搭桥商业贸易的双重角色。1910年,正值义和团运动十周年,欧洲人对此关注度较高,高本汉在《中国面临新的义和团起义吗?》(KinaInförettnyttboxaruppror?)[17]一文客观分析了中国的事态,否定了新一轮义和团起义的谣言。

关于中国的社会风貌和人民生活,高本汉在《来自中国乡村》(Fränkinesiskbondbygd)[8]一文除了讲述自己前往西安途中的各种经历,还介绍了20世纪初中国北方内陆省份的交通情况以及沿途农民生活状况;《中国农村》(Enkinesiskbondepraktika)[18]一文以辛亥年的中国皇历为例,详细介绍了“春牛图”和吉凶八卦图,农民可以用来了解一年天气、降水、干支、收成等信息。

武昌起义爆发后,中国成为欧洲各大新闻报纸的热点,记者争相获取信息报道革命动态。山西大学堂学子创办的《晋阳公报》《国风日报》《夏声》等革命报纸,在山西知识界和思想界颇具影响,为北方宣传革命发挥了重要作用[19],这为高本汉在《每日新闻报》的报道提供了重要素材,如《革命前的中国》(Kinainförrevolutionen)[20]一文,高本汉对湖北起义,四川的保路运动,袁世凯被任命为湖广总督等一系列事件向瑞典人民作了较为全面的报道。

10月29日上午,山西太原新军司令姚以价率部起义,太原光复。下午咨议局议长梁善济主持咨议局会议,决定成立山西军政府,推举标统阎锡山为都督,温寿泉为副都督[21]210。高本汉目睹了这一天革命军在山西大学堂附近的行动,给《每日新闻报》写了一篇题为《革命前夜的中国:一位瑞典目击者的印象和思考》(Revdutionsdagarikina:ettsvensktögnvittneberättar)[22]的报道,文中提到,当时山西大学堂教务中辍,大多数外籍教习已撤离回国,留在学堂的只有高本汉、新常富和英国采矿学教习卫乃雅(Noah Williams)(7)卫乃雅(Noah Williams)是英国格致博士、矿务工程研究会会员,1906—1911年期间,曾任山西大学堂西斋采矿冶金专门科教习,教授地质学、矿学等课程,曾帮助山西煤矿进行设计与开发。1911年1月(宣统二年十二月),清政府封赏卫乃雅三等第一宝星,以表彰他在山西大学的功业。2016年12月12日,山西大学堂教习卫乃雅嫡孙、英国高联资本公司董事长安德鲁·威廉姆斯先生携夫人苏珊·奥斯曼女士从英国专程来校,代表威廉姆斯家族将其祖父卫乃雅先生任山西大学堂教习期间获得的清朝政府颁发三等第一宝星勋章和执照留存我校展览十年。(消息来源:山西大学新闻网)据悉,苏珊·奥斯曼女士于2018年受聘为山西大学文学院客座教授。三人。

高本汉原本计划1912年夏返回瑞典斯德哥尔摩[1]72,但是太原光复之后,山西大学堂中西斋所有教习、学生以及西斋的职员工役均先后离去[15]50,这意味着,高本汉与新常富、卫乃雅不能继续留在学堂,他的方言研究也无法再进行下去,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回国。11月13日,中华民国晋军分府正都督阎锡山将军签发了高本汉的护照,护照自右向左写着:“中华民国晋军分府正都督阎为,发给护照事照得山西大学堂格教习(8)当时高本汉给自己取中文姓“格”,还不是“高”。名因回国出城往__________处,除携带行李数件外并无禁制物品,仰沿途各军一律保护须至护照者。右护照发给格教习收执。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九月廿三日”。这张护照不仅是高本汉在山西大学堂任教的有力证据,更重要的是为他安全离开中国增添了一份保障。据马悦然记述,高本汉最后从北京坐火车沿西伯利亚大铁路返回瑞典[1]88。

高本汉回国后,《每日新闻报》根据其口述,刊登了《在中国的瑞典人革命期间的命运——惊心动魄的撤离——冒险之旅》(Kinasvenskarnasödenunderrevolutionen——EnspännandefärdfrandetinreafKina——Omsvenskarnasäfventyr)[23]一文,文中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了高本汉从太原撤离到天津,再从天津到北京的前后经过和冒险经历,介绍了身处山西北部及南部瑞典人(主要为传教士)的命运,高本汉在文章最后指出:“总体而言,中国的革命军尽其所能保护外国人在撤离过程中的人身安全。”因此,这应是高本汉能够安全离并的主要原因。

四、结语

通过以上考察,我们对百年前高本汉在山西大学堂的这段学行有了进一步认识。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他“唯一”一次在中国的实地考察,对其人生道路及学术生涯均发挥了积极作用。首先,山西大学堂不仅以良好的学术氛围和舒适的居住环境,为高本汉学习汉语从事研究工作提供了有力保障,而且为其营造了独特的语言环境,以至于他在讲汉语时总“带有山西声调”[12];其次,在山西大学堂期间,高本汉调查山西、陕西、甘肃、河南方言点获得的一手材料,在描写汉语语音面貌上,在解释语言演变模式中,甚至在构拟中古汉语体系时均提供了科学依据,成为《中国音韵学研究》中最重要的基石,正是这部伟作的诞生奠定了高本汉的学术地位;再次,山西大学堂聘请高本汉作为临时教习承担教学工作,为其提供了必要的经济保障;最后,辛亥革命爆发,山西大学堂宣传民主革命思想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为高本汉在《每日新闻报》上客观报道革命进展提供了消息来源,成为瑞典人最早认识中国,了解中国革命态势的最详细的报道,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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