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妮：时间的礼物

张凡

前几天，倪妮收到了一条微信，来自《西出玉门》的导演苏照彬。拍摄这部作品时，他们建立了“革命般的友谊”，虽然很多话平时不好意思直接说，但情谊都存在着，所以当倪妮看到导演用文字的形式把感动传递过来，她的心也一下就温暖起来，热腾腾的，又湿漉漉的。对倪妮来说，这些只字片语的关怀，是对她演员这份工作最正向的回馈，它们象征着真实流淌过的岁月，记录着人和人之间稍纵即逝的情感联结，虽然都不是什么庞大的实物，却像一颗一颗的小石子，引得她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和大家一起走过

杀青后再回顾前几个月的辛苦拍摄，倪妮还能想起很多当时在视觉上的震撼和身心全力付出后的疲惫，不过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她却完全没给这段经历设置什么预想中的期待。于她而言，生命中的每一段历程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当它们扑面而来，她张开双臂，迎着走过去就好。

“在沙漠里拍沙漠，和在棚里拍沙漠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倪妮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在敦煌的玉门关外拍摄剧集《西出玉门》。大队人马出发前，剧组曾经有过在摄影棚内搭景拍摄的想法，不过当他们亲眼看过沙漠的真实景象，才知道大自然的创造，远非人力可以复制。

“原来我没见过雅丹地貌，只在图片上看过，真的去了那儿，就觉得好美好美！”那些来自远方的风沙和泥土，经过长年累月的岁月冲刷，才形成她眼前看到的壮观景象。在它们面前，倪妮感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双重冲击，这段经历也冲刷着她的感官，让她经历了一次长达几个月的洗礼。

她至今都还对那些每天睁开眼才能知道要面对什么的日子印象深刻。“我们算是赶上了当地最热的时候，而且所有的自然因素都不可控。”沙漠不像一切尽在掌握的影视城，即便工作人员会根据天气预报安排好未来几天的拍摄，他们还是遇到过一切就绪之后突然变天、必须得推翻所有计划的意外状况。“整个帐篷都被吹飛，找不着了，本来那天要拍的内容全都拍不了了。”

几个月下来，暴晒、暴雨，甚至小龙卷风，都成了接连在倪妮眼前闪现过的沙漠奇景。如果说最开始她还会因为大自然的强光而困扰，后来见得多了，灯光师的米菠萝被吹跑、工作团队帐篷被吹飞，以及突如其来的天气骤变……她都学会了坦然面对。在这些时候，整个剧组就像一个探险队，他们需要随时做好面对狂风暴雨的心理准备，同时还要保证工作的顺利进行，没人能当逃兵。

这也是一切结束之后，倪妮还忍不住回味这段经历的原因。

“有时候需要等风来，风又不是我们能确定的，所以大家就都在现场等。在沙漠里拍戏就像打仗，每个人都是随时待命的状态。

还有很多类似的自然条件需要克服，我们都是一起走过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倪妮与这一批伙伴建立了完全

不同于过往的“共患难”的情感。甚至快到杀青那一周，她心头原本应该满满的喜悦感，都被离别的情绪分走了一半：“那是特别矛盾的一段时间，你知道自己快杀青了，但又觉得大家一起共事四个月，特别舍不得，特别纠结和矛盾。”

等真到了她拍完最后一个镜头的那一天，当大家切完蛋糕、拍完合照，导演已经去准备之后要拍的别人的戏份，倪妮静静地走到导演面前，为这段不可复制的时光画上一个最终的句号：“去找他们说抱一下吧，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眼睛里都闪着泪光—然后我说，行，我走了，别搞得这么伤感！”

倪妮从来都不是喜欢营造矫情氛围的人，但她相信情感的力量，这些共同的经历让她与人群产生了共同的记忆，她的心，愿意一直为这些感受打开。

演出角色的悲欢苦乐

面对每个角色，倪妮总是毫无保留地交付自己的真实情绪。表演固然是个专业的事情，一定存在些可以学习或者通过经验积累的技巧，但倪妮并不把它们视为偷懒的办法，每次成为一个新角色，她依旧要像过自己的人生一般，把最丰沛的真情实感带进去。

就拿《西出玉门》里的叶流西来说，除了读剧本时对这个角色有了初步了解，踏入沙漠，感受到叶流西的生存环境之后，倪妮便又对她拥有了更多的共情空间。她不仅要知道叶流西从小到大都经历过什么，也要去思考到底是哪些因素，一步一步带领叶流西走出了故事里的脉络，让她产生那样的性格，因此拥有那样的遭遇。

“她本身的背景，从小一个人在沙漠里长大，所以后来可以不顾社会舆论的影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和我们所生活的场景、环境都是不一样的。玉门那样的环境让她的行为、性格都有了合理性，可以一言不合就动刀。”

还有话剧《幺幺洞捌》，从2019年到现在，这已经是倪妮和那两个角色相识相伴的第四个年头。虽然她已经在舞台上演过34场，也就是已经把角色的经历体验过34遍，但在今年重新回到排练厅之前，她还是发现自己对角色有了全新的灵感：“像舒彤这个角色，我以前可能只是浅显地把她理解成是一个特别‘愤青的作家，但慢慢地，会发现她背后的缘由到底是什么。”一直惦记着角色，并且愿意在自己拥有更多阅历之后，去用更成熟的视角分析角色，并不是导演给倪妮安排好的家庭作业，她就是会记挂着她们，像拿真心交朋友一样，敞开心扉，给自己和角色创造更多坦诚相对的可能。

“我是学体育出身的，拍戏的自然条件艰苦，对我来说不是一件不可忍受的事情，但如果说那些是外耗，每次演戏的内耗对我影响更大。在你演戏的时候，你要演出角色人生中一部分的悲欢苦乐，这些对角色来说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你就都要体验一遍，这些都是精神上的付出。”

从2020年拍摄《流金岁月》开始，倪妮一直在不停地输出。在一次又一次进组、杀青、再进组的过程里，她不停歇地理解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物。当她们从剧本里走出来，逐渐在银幕或舞台上鲜活起来，这背后都是倪妮真实情感的流露，“表演时，你都是在输出情感”，没有也不想去寻求什么讨巧的办法，她只相信自己的情感，那就大方地付出情感。

最好的礼物

不管是表演还是生活，倪妮最在意的，都是一颗真心。在这颗心面前，不论是戏里的角色还是现实中与朋友们的交往，全是情感的承载。在华丽丰盛的表象之外，她总能捕捉到背后隐藏的寄托。或许物质本身会失效和过期，但只要她记得这些情感交换发生的时刻，那一切就是真實的、动人的、恒久的。

倪妮今年8月份过生日的时候，团队的小伙伴为她组织了一场庆生会，她本以为就是一些朋友的私下小聚，没成想到了现场，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地忙起来，对着她拍个不停，就想赶紧发布可以与粉丝分享的新鲜美图。

就事情本身来说，倪妮不是个过生日都想工作的人，但那天让她感动的，是在场每个人对她的惦记。面对这些摆在她眼前的热情，她也希望自己能回馈相应的情绪，让这一天的存在，不光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也能让在那个场景里出现的每个人都获得一份快乐。“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过生日，觉得很麻烦，但我知道大家的心意，所以我也非常开心，而且平时很难有这种团建的机会嘛！”

她不吝惜把这些心头涌动的情感说出来，包括最直接表达情感的礼物。在一年里的大小日子，不管是送出心意还是收获礼物，她都希望彼此可以直白交流，让礼物的每一次被使用，都成为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对话。

“肯定要跟着对方的兴趣走。比如最近我闺密要收拾家里的东西，我会问她，你家缺什么‘大件儿吗？我习惯明确地问出来，不会猜，没必要。” 她是真的在关心她在意的每个人有什么需要。包括她饰演的叶流西，亲身体验过她的生存环境之后，如果有一个能和她面对面的机会，倪妮想送她的礼物再实用不过：“我们这部戏的妆发比较写实，大家在沙漠里没法儿那么精致，叶流西的脸有些粗糙，还会有雀斑，所以想送她点儿护肤品。”虽然这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但朝夕相处过四个月，她依然可以感受叶流西的细微缺失，可能说出来确实没有太美的仪式感，但她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敞亮且嚣张”的女孩儿，她也一定会全盘接收到自己送出的这份热情。

“没有人不喜欢惊喜，但惊喜也要在自己喜欢的范畴里，所以喜欢什么，直接说就行。”这样的坦诚和实用，并不意味着她不再喜欢惊喜，而是进入了一个更懂表达的状态。剥开外面一层层繁复的包装，当下的她，希望情感不会被误解、浪费和搁置，大方地表达，就是最真诚的关心。物品本身的价值是有限的，但为此交流时的人心是炽热的，她感受得到这其中的情感流动，关爱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