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夜中行

村庄在群山的臂弯里安睡

雨水丰沛的季节，要挑一个晴朗的夜晚狂欢

围着篝火跳舞，唱响亘古的长调

祖先的灵魂就会和我们十指相扣

大火燃尽后，火炭涂满脸颊，

我们的身体里也拥有了漫漫黑夜的一小块

我们高举火把，在大地上逡巡

绕过河流，绕过村庄，停在广袤的庄稼地上

驱赶老鼠、蝙蝠和各色害虫

月光下，野花和坟墓都显出异样的光泽

远远望去，我的家恰似一只简陋的鸟巢

这时，母亲就隔空呼唤我的乳名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

铁索的用途

在乡下，我见过用途各异的铁索

渡江、打猎、演皮影戏，也有女人用来

上吊。我还见过游方的术士

在村庄上空悬起一根铁索

越过云层，像麻雀般谨慎地踱步

那种恐惧的感觉常常让我如临深渊

昨天，我又看见另一根铁索末端挂着失足的工人

在空中摇晃、下滑、坠落

事实上，我们命中都贯穿着一根铁索

并时刻有崩断的危险

纹面

每个独龙族女人，脸上都养着一只蝴蝶

她们十二三岁的时候，面色温润

像一块块睡在浅水里的鹅卵石

那时蝴蝶还未成形，

分别隐藏在锅灰、草药和长满尖刺的荆棘里

“美丽是一种诱人的罪，常常被马匪垂涎”

这是独龙族女人口口相传的存世哲理

蝴蝶诞生后，将她们的脸颊当作唯一的容身之地

藏青色的图腾，隐喻着枷锁和刑具

如今，很多蝴蝶飞出了绝望的峡谷

豢养蝴蝶的人已双目失明

亚洲象游记

三月的西双版纳，几只大象冲出了雨林

北上，北上，宿命里有一场迫切的追寻

在元江，急流裹挟着危机

更多的往事葬身鱼腹

他们望江止步，匆忙打捞起祖先庞大的骸骨，

立碑、哭泣，踏上悬空的铁桥

在石屏县，他们一洗风尘，谨慎穿过村庄和城镇

未经人世的小象，沉醉于醪糟的酒香

在玉溪市，象群第一次对前途产生了猜疑

其中两只心生退意，另外一只要分道揚镳

八月时，他们重返雨林，为自己打造棺材

我也常怀大象之心，在故乡孤独终老

尹明松，2000年生，云南腾冲人。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本科在读，偶有作品见《青春》《春城晚报》《保山日报》等，曾任昕潮文学社社长，保山市文联诗词楹联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