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的那抹天青

撰文=关月

天青色的“柴窑”是晚明文人的梦想，后周世宗柴荣的专用御窑被称为“柴窑”。柴窑在后世被视为一种传说，完整的器物不可得，即使是残片，也被人镶金包银，奉为至宝。传说柴窑瓷器，其色仿照雨过天晴之后的天青之色。五代后周世宗柴荣曾御批：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史载在位仅六年的周世宗曾命人烧造柴窑，但迄今为止，柴窑没有发现任何实物和窑址，这“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柴窑瓷器就像一个传说，天青色也成了后人对柴窑最直观的想象。

本页北宋汝窑青瓷无纹水仙盆：传世唯一无开片纹路的水仙盆，器形完整，足以呼应明代鉴赏家曹昭眼中“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的鉴赏观

据传，同样的意境出现在了宋徽宗的梦里。宋徽宗赵佶偏爱蓝色。他梦到远处天空呈天青色，醒后遂命瓷器工匠打造出了令人着迷的汝窑瓷，天青色釉由此诞生。这位真正的艺术帝无法挽救他的江山，却让工匠将梦中难以言明的天青色烧制了出来。

关于汝窑的历史资料记载，最早的文献是北宋徽宗时期徐兢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在他的图经中记载，有陶尊条云(写的是高丽青瓷)：

“狻猊出香，亦翡色也，上有蹬兽，下有仰莲以承之。此物最精绝，其余则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大概相类。”

书中所写“汝州新窑器”即汝官窑。

南宋人叶寘在他的《坦斋笔衡》中写到：

“本朝以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随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

这段话记录了在宋时宫廷用瓷的政策制度，也是现代研究对汝官窑的烧造时间、地点的定位。

南宋人周辉的《清波杂志》云：

“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为釉，惟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

对页北宋 汝窑青瓷胆瓶17.8×8.4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在周辉的《清波杂志》里，说明了汝窑的烧造是被朝廷严格控制的，制作的釉料也是特殊的配方。汝窑烧造完成后，质量较好的被拣选入宫廷，残次品退回窑场，“方许出卖”。

这段文字也反映了汝窑供御的瓷器是以玛瑙作为釉质的原料。宋代其他文献也有记载，汝州多青白粉红的玛瑙石，莹澈少有纹理。汝窑烧造时在釉中加入玛瑙粉末，玛瑙的成份为二氧化硅，正是配釉的原料之一。

赵佶是历史上著名的崇奉道教的一位封建君主，崇尚自然含蓄、冲淡质朴的审美观。道学精神认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天青色淡雅、静谧，色泽、器物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此正是宋人所欲追求的美感和人生之境。

本页上图：宋 汝窑天青釉圆洗高：3.3cm 口径：13cm足径：8.9cm 故宫博物院藏

自封为“道君皇帝”的宋徽宗，便是挚爱天青色到极致之人。这从他瓷器、绘画、居住的宫殿，可窥得一二。他对天青色的执着被很多人认为是来源于撰写青词的习惯，如他亲笔所画的《瑞鹤图》。此图是赵佶为国运永阼祈福所作，群鹤在淡石青晕染的天色里上下翻飞，姿态婀娜，昂扬灵动，无有同者。彼时的赵佶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期许。然而此作完成后仅15 年，徽宗被俘，北宋灭亡，那片寓意祥和的蓝反而处处透着帝国的孤独与落寞，仿若能够听闻群鹤哀鸣繁华易逝的回响。

左下：北宋 汝窑 青瓷莲花式温碗 高：10.4cm 口径：16.2cm 底径：8cm 深：7.6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右下：宋 龙泉窑青釉盘口瓶高：17.0cm 口径：6.7cm足径：7.6cm 故宫博物院藏

本页北宋 赵佶《瑞鹤图》绢本设色 51×138.2cm辽宁省博物馆藏

北宋以来，千年之间对于“纯粹”、“清白”、“高洁”、“玄妙”的追求牢牢烙印在传统文人的心里。“器以载道”是多少慕古爱旧之人收藏的初衷，皇权的审美、道法的庄严，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感在这一刻相互交织。

那么，天青色到底是个什么色？

所谓天青色，在色彩上介乎绿色和蓝色之间，绿色是一种充满静谧的温润色彩，而蓝色则是带有安静的冷色调。汝窑的天青色，既有蓝色之冷静，又带有绿色之温情，是一种温润适中、十分和谐的色调。

除了天青，汝瓷的釉色还有有粉青、月白、豆青、灰青（艾青）、虾青等，世评“天青为贵，粉青为尚，天蓝弥足珍贵”。汝瓷的颜色基本上是自成体系的，以天蓝色汝瓷为例，与天青色比较，它偏蓝色，我们称它天蓝色，但与其它瓷器的天蓝色比较，它还是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