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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延君寿对明清时期沁樊地区诗歌的贡献

2022-11-27孙艳平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2年4期
关键词:阳城诗话诗人

孙艳平

(太原学院 文化与旅游系,山西 太原 030032)

阳城县地处太行山脉南端。县城周围群山环绕,一条从北向南的河流——沁河蜿蜒而过,县境之内又有诸多小河流汇入其中,其中一条为樊水。在沁水与樊水的交汇处,分布着屯城、上佛、下佛、润城、郭峪、皇城、上庄、中庄、下庄等村落。这一片区域,在明清时期一定程度上成为山西省的文化象征。阳城县在明清时共有诗人约159位,绝大多数诗人集中在沁水和樊水的交汇地带。明清时期在沁樊区域产生了六十多名进士,其中不乏高官重臣,如明万历吏部尚书王国光、南明吏部尚书张慎言、清康熙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雍正文华殿大学士田从典等。除此之外,在此区域也集中了很多的读书世家,如皇城的陈氏、郭峪的张氏、三庄的王氏、李氏、杨氏等。因此,明清时期,在山西省形成了一个以沁樊区域为中心,辐射整个阳城县的文化圈。近代“山右第一才子”郭象升说:“鄙州当太行之巅,文教敷施,在晋地为独后。逮朱明之季,风雅勃兴,讫清初首尾百余年,作者相望,傅青主所谓‘晋雅晚在高都析城间也’。其后诸县稍凌夷,而阳城独擅吟事,虽五尺之童,矢口讽咏,无平仄龃龉者。”[1]303

延君寿(?—1826),清代山西阳城县润城北音村人,字荔浦,本名寿,后改名君寿,因生平有六美砚,故自号六砚草堂居士。幼时曾随父亲辗转福建,及其壮年先后任山东莱阳知县、浙江长兴知县、安徽五河知县,为官能够兴利除弊,深得百姓爱戴,后离职居乡。延君寿虽位不显贵,名不煊赫,对沁樊诗歌的贡献却不可磨灭。

一、刊刻诗集

延君寿精选明中叶至清代乾、嘉间乡邦诗人的作品并将其辑录为《樊南诗钞第一集》《樊南诗钞》,刊行于世。他在《樊南诗钞第一集》序三中云:“阳城诗人,前明以王疏庵先生为之冠,张藐山、杨沁湄两先生继之,同时羽翼之者,有无未可知而传者不一二数,或亦后起者无以辑之之故欤……余懼其久而湮没也,搜集得八人,题曰《樊南诗钞一集》。”[1]307可见,延君寿辑录诗集的目的不仅仅是担心乡邑诗人的作品散佚流失,不得流传,这里面是有些许的乡邦文化自信的。“或亦后起者无以辑之之故欤”,他认为在王国光和张慎言等之后,阳城并不是没有诗文显赫之人,而是这些人没有把诗文辑录成册来流传。而这种乡邦情结在他辑录《樊南诗钞》时就表现得特别明显了。“余仕宦走大江南北,谈艺家鲜有知阳城人者,所知则泽州相国而已。斯集之辑,容可已乎!”[1]395阳城作为自己的故乡,名不显于南北,荔浦先生言辞间流露出强烈的焦虑之情。“他日刊行于世,见晋之一小邑,而能矫然自树者,林林有人,其亦西北人之一幸也夫。”[1]395此中彰显阳城文化,推广阳城声誉的愿望就溢于言表了。田九德说:“其意盖欲继往开来,示乡邦后进以途轨者欤。”[1]306应该是十分正确的。就连他对诗集的命名,也是饱含着乡邦情感的,“阳城东有樊山,樊水出其下,余居樊水南,故以名集,非袭李樊南之称也。”[1]307

正是因为饱含着这样的情感,即便“编选之事,视等骈枝”“诗文之辑,盖其难哉”,[1]303延君寿在辑录诗集时未曾有丝毫的懈怠。“夫辑一邑之诗,多以人存诗。是集则盖棺论定,以诗存人,不敢稍滥。”[1]395显然,“以人存诗”是人已有定论,“至少做三四品京外官,有门生故旧扬其光辉,”[1]243这样存诗留名,就容易得多,具有强烈的功利性。“以诗存人”则比较困难,“若茅草下士,让你有本事,先为人所轻……不然穷饿而死,诗刻不成,谁能知道。”[1]243人之品性、声誉,需观诗感知,诗如史,因此辑录定要万般谨慎。

延君寿所辑《樊南诗钞第一集》辑录了田珩、郭兆麒、张树佳、樊大基、王炳照、卫谦益、王右文、陈秉灼、陈法于、李毅的作品,约340多首。然后又仿照元好问《中州集》和钱谦益《列朝诗集》的体例,为每一位诗人做了小传,以补充地方志的遗缺。田九德云:“是编所录,自田珩至李毅凡十家,虽多布衣隐逸之作,然皆戛戛独造,卓然可传不朽者。其于攀附功业,张大门户诸习,盖未之一见焉。”[1]306足见,延君寿辑诗标准确实是“以诗存人”,不为攀龙附凤,不为张大门户,只取诗作优异者。所辑《樊南诗钞》则在《樊南诗钞第一集》的基础上,又广为搜罗,辑录约40多位诗人的作品,“为书四卷,诗千余首,既章章在条牒矣”[1]303。此辑仍然沿用了《樊南诗钞第一集》的体例。在其例言中,对于诗歌的编选要点进行了说明。阳城县旧有《阳城诗钞》一书,但“板久不存,亦无完本”[1]396,这两部诗集的问世,无疑填补了阳城诗人合集的空白,展现了明清时期阳城诗人大体的创作风貌。

除此之外,延君寿还在同乡诗人李毅去世后,将其诗作《松溪诗稿》刊行于世。同乡王炳照逝世之后,又整理其诗作,“汰其少年诗十之八,晚年诗十之六,共得百三十四首,分上下卷,邮寄济南以示明轩,而俟其开雕焉。”[1]619与陈明轩合力刊行了《介雅堂诗钞》,并为之做序。

田九德云:“昔贤有云,著书不如读书,读书不如刻书,盖传布典籍,为古人延命脉,少室山人所谓功同掩骼者也。”[1]306延君寿自己也说:“故力能为死友刻遗稿,其阴功不小,稿能流传,果是明珠宝玉,有目自能鉴赏。北方诗人少,未必不由不能刻诗之故。”[1]244延君寿的刊刻之功应青史留名。

二、集结诗社

明清之际,阳城诗人众多,前有王国光、张慎言、陈廷敬等大家,同时或稍后也是诗人林立,虽相互之间多有交集,却是各自为阵。乾嘉时期,延君寿与张晋、陈法于、张为基结成“樊南吟社”,四人号称“骚坛四逸”,引领了当时的沁樊诗坛。不仅四人之间来往互动频繁,相互唱和,如延君寿有《题隽三近作诗稿》《寄隽三、礼垣》;陈法于有《柬张礼垣》《寄怀张隽三泉州》;张为基有《冬夜与金门、隽三同饮荔浦西坪阁》等诗作,而且他们与沁樊诗坛的其他诗人来往密切,如张晋有《题松溪小照》《赠王豫泰》;陈法于《范纪年招集梅园,同樊南吟社诸子》;延君寿《过郭峪感怀明轩、金门》《窦积之以新诗见示,即书卷尾》等。诗人们经常集会吟诵、共同游历名山胜水,无形之中沁樊诗人的诗歌数量和质量都得以提升。“樊南吟社”的诗人与沁樊地区其他诗人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陈秉灼是张晋的舅舅、延君寿和延常是父子、李焕章曾受教于延君寿、陈法于与陈秉灼为本家……这些亲情、师生情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亲密,诗歌也自然会相互影响,进而推动整个沁樊地区诗坛的兴盛。

正是因为受了“樊南吟社”的影响,稍后的道光年间沁樊地区又出现了“七逸老人诗社”,成员分别为:杨庆云、李焕章、延常(延君寿次子)、王萃元、张贻谷、曹承惠、韩纪元。七人也是经常相约放浪山水间,谈笑诗酒里,如曹承惠有诗作《就闲斋七逸会》、李焕章有《中秋夜张云樵邀同诸友人尊文馆赏月有作》、张贻谷《闰八月十五日,逸社第三会,诗呈同社诸老兄台正》等,“七逸老人诗社”很好地继承了“樊南吟社”的传统,把沁樊流域结社之风推向高潮。咸丰年间,阳城当时的县令王莲溪步张船山《咏梅》诗原韵八首,一时之间引起阳城诸多文人应和,王莲溪依诗评论名次,冠以“梅花诗社同吟集”,后由杨庆云辑录成册。“梅花诗社”可谓“樊南吟社”的尾声。

延君寿作为“骚坛四逸”之首,大力推动诗社发展,扩大诗社影响,在其倡导和引领之下,沁樊地区诗社能历年绵延,诗歌创作能繁荣不息,其功卓然可见!

三、写作诗话

延君寿有诗话《老生常谈》,被当代文论家郭绍虞收入《清代诗话选》。其作虽不及欧阳修《六一诗话》、严羽《沧浪诗话》、赵翼的《瓯北诗话》等在文学史上的影响,但在清代,也是一部受时人称道的作品。

作为一部诗话作品,延君寿对历代诗人,特别是从唐至明清的诸多作家作品进行了品评,对于自己欣赏的诗人及作品,他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如“南渡后,以剑南为大家……可谓倾倒之至,昌黎极力推尊李杜,放翁极力推尊东坡,俗所谓豪杰能认得豪杰也。”[1]251“杨铁崖诗,读之能开人聪明,长人神志。”[1]254“昌黎五古,语语生造,字字奇杰,最能医庸熟之病。”[1]265“尝论东坡七律,故是学问大,然终是天才,迥不犹人,所以变化开合,神出鬼没,若行乎其所无事。”[1]265对于诗人或作品的不足,他也不掩盖自己的观点,如“文人荒诞好怪,自是一病,如《赤藤杖歌》,其奇创处,要能言之有物,刘叉、卢仝、李贺、任华辈,往往怪而不中理,是无物也。所以不及昌黎。”[1]264“诗教甚大,不必定要去学韩偓之香奁体,即偶为之,似亦不必存稿,等之游戏笔墨可耳。”[1]245“有明五律,推谢茂秦、徐迪功,谢厚而微嫌于实,徐清而微嫌其薄,由于学杜而笔气不灵,学李而才力不雄,不能不犯此小疵。”[1]246由品评诗人诗作,延君寿进而提出了一套作诗的方法。诸如“作诗,当陈言之务去。所谓陈言,有一题即有一种口头套话……此种字,未尝不许用,我有真气以帅之,则俗字化雅,粗字化细,言短音长,随形赋物,学古人才能操戈入室。”[1]231“从小先读古体诗,发笔时当从五律入手,此体为试帖之源,且可上开古体,下启七言。”[1]241另外,如说要熟读古体诗,才能有音节气韵的生成,形成自然的平仄感觉;作诗无论题目大小、篇幅长短,一定要讲究意致,否则味同嚼蜡;作诗不必一定要有典故,只要能穷尽形态,也会有惊人的效果。延君寿《老生常谈》的用笔很随意,似乎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如果单纯是品评诗人诗作,指引作诗的方法,那《老生常谈》也和别的诗话没有什么区别。它的精彩之处在于由论诗而及做学问,进而述及为人处世的原则。文中述及作学问的方式:“三十岁以前,皆要立有根基,方能层垒而上。”[1]233“读书一事,如凿坚壁,东敲一下,西打一拳,是不中用的。聪明人先从一个地面起手,一孔能开,则有迎刃解牛之妙。”[1]234作学问的态度:“心不虚,意不下,断断无成。”[1]235“大凡好大喜多,皆是一病。”[1]248做学问的目的:“人生读书,于科名一条得固佳,不得亦不足憾。惟能自家克苦用力,则造化自有安排。”[1]266学问的传承:“学问一道,最怕自家不认得自家。”[1]247“父训其子,兄训其弟,科甲书香,可以不断矣。”[1]296他又认为,为人处世犹如做学问,要有持之以恒的精神,“人生作事,不作则已,作则如斫坚阵,不破不休。”[1]232;做学问不能功利性太强,“常徙业于徒慕虚名者,终其身不济事。”[1]232其他,诸如读书与谋生互相凭借、学问不能以科甲为目的、人各有才气、不能力强、思饱暖而志懈怠等。《老生常谈》虽为一部诗话,但其实是以诗入手,论诗品人,谈求学、做事、处世等与民生密切相关的事情。文章纵横捭阖,娓娓而谈,如话家常,通俗易懂,如他所说:“诗话之作,要皆为初学指示,若入之已深,心解则耳目皆废,况古人之陈言乎。”[1]232

当然,从《老生常谈》中,仍然可以感受到延君寿浓烈的乡土情怀。“吾阳城诗人,午亭是天下士,不仅式一乡一邑。……多年不归故里,闻诸生忽作忽辍,多不认真,午亭之香,危乎几息。”[1]247他为后进学者不能接陈廷敬之大旗而惋惜;又为陈诗中的“诗是山西老将雄”而称快。他推举陈廷敬的诗歌、傅青主的人品、阎百诗的考据、戴枫仲的经学,认为乡曲之人艳羡江南诗文的富赡艳丽,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1]299在提到做学问要能吃苦时,他以家乡饭食作喻:“家乡米羹饭,以黄小米拌豆面豆叶菜为之,田家终岁食此,所谓能咬断菜根者是也。我尝向人说,不能吃这样饭,必不愿罢官家居。彼出必安车,食必列鼎,除死方休耳。”[1]270不禁让人哑然一笑。通读整部作品,如一位睿智的乡间长者,用自己的毕生经历,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和为学之道,谆谆告诫于年轻的乡邦友邻。

在沁樊地区,延君寿不是诗话创作的第一人。在他之前,陈廷敬有《杜律诗话》,是对杜甫诗歌误解的纠正。乡人郭兆麒《梅崖诗话》,更多的是论诗之技巧,如诗歌的对偶、用典、虚字、讽谏、景情等,以及鉴赏古人诗句,也会有一些自己及友人的诗作。《梅崖诗话》远没有《老生常谈》的内容丰赡,格调上也不及后者高远,乡邦情怀也稍逊一筹。因此,就明清时期的沁樊一带而言,诗话头筹当推延君寿的《老生常谈》。

四、创作诗歌

延君寿自己也积极投身诗歌创作,有《六砚草堂诗集》,共存诗700多首。诗歌以五言、七言为主,有古体、歌行体、绝句、律诗,诗歌题材包括送别、纪游、赠答、怀古、怀人、悼亡、咏物等,生活巨细,悉数用诗歌来书写。其中,他与沁樊诗人往来应和的诗歌近30首,如《隽三赏菊作五言古诗一章依韵和之》《窦积之以新诗见示即书卷尾》《读张船山诗刻题后》《芦村以和诗见投复用前韵答之三首》等,可以看到在他周围沁樊诗人之间酬唱成风,这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沁樊地区诗歌数量,也提升了诗歌的质量。他的酬唱应答之作,也并非仅仅是为了回应对方。在诗作中,他往往会述及自己的诗学经验或观点。如:

领略古人意,心虚眼转明。草蛇行有迹,土鼓击无声。此理参元妙,能诗付后生。随州佳句在,人说是长城。——《与介三论诗》[1]30

再如“文字本天成,却须自己出。储得十斗血,放此一管笔。”[1]161“多君能谈艺,研细去其粗。”[1]162“可笑今世论文章,抵死南北分门户。”[1]189足见他与沁樊诗人酬唱的目的也包含了切磋诗艺、精进诗技、传播诗学。

除了与友人的诗作,延君寿也有很多与家人的诗歌。在这些诗歌中,他也不忘时时对家族后辈给予教诲,如《读书一首示赏常棠》“今人非昔人,那能强齐驱。赖有所处境,千人不同衢。发我性情真,佐以经籍腴。”[1]21告诫子辈不能尽信书,应该形成自己的诗歌风格,又说“汝辈学吟哦,当先论尚友。斟酌意象间,剖析文字薮。”[1]88指引后辈掌握学诗的要领。“铢积功难骤,年强学正宜。”[1]139则是劝勉后辈不废光阴,坚持学习。延君寿四子中三个儿子能诗,后来均能为沁樊诗歌尽一己之力,与延君寿的诗教也是分不开的。

《六砚草堂诗集》中,延君寿还有不少的论诗诗,通过这些诗歌直接评议诗歌,为乡邦后学传授诗歌经验,如《论诗五首》。同时,他的题画诗、题壁诗也不在少数,如《蓝田叔白云青嶂图》《题刘味颠佩剑图》《旧业一首即题徐葆丞瑶泉图》《河北村题壁》《二月二十八日游春至城西小寺题壁》等。这些诗歌扩大诗歌受众群体,为沁樊地区诗歌的传播拓宽了途径。

同样,在他的诗歌中,读者仍然能够感受到延君寿对乡邦的深厚情感。比如他对家乡物产的赞美,“吾土柿最多,霜风吹飒飒。老眼不分明,错认红蝴蝶。树根可读书,煮茗卷可挟。”[1]160(《柿林》)对家乡名胜古迹的宣扬,类似《游析城山至圣王坪》《王屋山》《海会寺》《白兔泉》《晋祠》等作品,比比皆是。对家乡风俗的介绍,如《送鬼行》《乡俗于元夕艺炉火于门外戏为赋此》《除夕短歌》《打铁花行》《午日口号》等,令人心生向往。正是因为对故乡的情之所至,《六砚草堂诗集》不囿于一时一题,试图用各种方式,发扬光大沁樊诗歌。

五、助力后学

延君寿的诗歌思想和对诗歌所做的推进直接影响了乡邦后学。吴登云说“先生四子,曰赏、曰常、曰棠,皆能诗,少子正望无闻焉”[1]5延君寿长子延赏著有《树棔小屋诗钞》,共有诗歌55首。延君寿云:“儿子赏朝夕相依,因教为诗,第才气平钝,不能远到……然当日刻苦特甚,亦间有可录者。”[2]397表达了对延赏的肯定。次子延常是“七逸老人诗社”的成员,还与同乡李焕章共同辑录了《樊南诗钞附集》和《樊南诗钞别集》,为传播和保存沁樊地区乡邦诗人的作品做出了贡献。三子延棠曾为李焕章的《味无味斋诗集》作序,可以看出延棠也该是一个有文学修养的人。可见延君寿对家族后学潜移默化的指引。

对于乡邦后起之秀,延君寿也是倾尽全力提携。“李松溪、王介三、李见唐辈,又全赖先生提携奖进,显名于时。”[1]4特别是对于张晋视如亲兄弟,“与隽三交尤挚,倾囊相赠,亲昆季弗如也。”[1]4在延君寿任浙江长兴县令时,张晋也追随着他,“隽三往依之,联吟斗韵,有昌黎、东野之遗风,一时大江南北称诗人者群推阳城张、延焉。”[1]4我们可以想见当年张晋在延君寿的帮助之下扬名天下时的意气风发。延君寿自已也有诗为证:

隽三妙天才,诗文迥绝伦。我昔同游幕,相依李载园。约我为官日,设榻当待君。君果不我弃,来此作佳宾。困顿薄书中,久已失我真。对君又愧色,面目皆生尘。——《官舍杂诗六首》节选[1]28

年轻的乡邦诗人李毅,乡人多笑其狂,“李生久负狂生名,近复因狂腾谤声。”[1]70延君寿却能力排众议,在诗作中屡屡赞叹李毅“诗笔纵横难约束,凌轹同侪叱奴仆……上可追李白,下亦等贾岛。”[1]101“从今无复刘叉在”[1]103“十年飞帜上词坛”。[1]103延君寿为官长兴时,李毅只身渡江而至,延君寿不为所累,反而极尽推崇其诗歌:“凌厉肮脏之气,独迈时流,视前后所为诗,雄俊不可羁勒。”[1]649其他乡邦诗人,如“真能吐气作长虹,如此才堪备药笼”[1]25的王介三、“味厚在读书,力厚在养气”[1]61的窦积之、与世疏远不羁但诗歌“少学金元,妩媚多致。晚年乐府读史诸作,直造李义山、杨铁崖之室,应以可传许之”[1]619的王炳照,延君寿均能以宽广的胸怀给予他们盛誉,沁樊诗歌因此得以代代传承。

延君寿对于乡邦后学的力荐,吴登云感慨而言:“其襟怀磊落慷慨激昂之气,实有非道、咸以来邑中诸先生所能望其项背者。”[1]4假使没有延君寿对后进乡邦的大力援引,沁樊诗坛不知会陨落多少诗人,流失多少作品。

在沁樊地区,王国光、张慎言、陈廷敬在生前就位高权重,声名显赫,延君寿对他们也极为推崇,“阳城诗人,前明以王疏庵先生为之冠,张藐山、杨沁湄两先生继之”[1]307“国朝陈午亭先生出,以燕许之笔,垂江汉之文,允为一代宗工。”[1]307今人对他们的诗文也多有研究,因此,世人知王、张、陈甚多。至于像延君寿一般的沁樊诗人,生前位卑名微,身后寂寂无闻,但是他们却以赤子情怀为乡邦文化默默尽一己之力。也正是因为有太多像他们一样的人,我们的乡邦文化才能得以推广和传承。明清时期,延君寿对沁樊地区诗歌的贡献,值得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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