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的善政

阎泽川

阳城，字亢宗，唐陕州夏县（今属山西）人，祖籍定州北平（今河北顺平）。一生与世无争，好学乐施，以忠义卓行称著，因此被民间尊为福神。阳城小时便聪颖好学，却因家贫买不起书。他听说县里的集贤院里有很多藏书，便到那里去做工，一边干活，一边借书读。六年以后，经史子集，无所不通，后来考取了进士，被任命为右谏议大夫。后因得罪了权贵，遭到陷害，开始被贬到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陕州区）当刺史，接着又被调到偏远的湖南道州（今湖南道县）。阳城刚到任，唐德宗就下诏书，要他照例进贡侏儒。他感到奇怪，便召集属下，问道：“我一路走来，见道州的男女百姓，都长得眉清目秀，身体修长，哪来的侏儒进贡？”属下告诉他，早在隋炀帝时，道州的州官曾进贡了一名叫王义的秀才。这王义生得又矮又小，但人却很灵敏，不但能察言观色，揣摩隋炀帝的心思，投其所好，而且还能写诗作文，插科打诨，因此深得隋炀帝的欢心。于是隋炀帝便认为道州的侏儒好，从此下令年年进贡一个，相沿至今。

阳城听了，说道：“现在到哪儿去找侏儒，拿什么去进贡呢？”属下回答：“这是例贡，完成不了是要降罪的。历代的州官，只得挖空心思，将好端端的孩子放在菜坛子里养大，等造成畸形后再破坛而出，作为侏儒进贡。”

第二天，阳城便叫属下带着他去看人造“侏儒”。走到城西北的一间茅草屋里，一对老年夫妇见到阳城进来，便哭哭啼啼地跪下，请求宽限时日。阳城一时不明就里，便问属下这是怎么回事。属下回答道：“他夫妇俩怕取他的孙子进贡，一时舍不得，所以请求宽限。”阳城听了，对老夫妇说：“老人家先不要难过，让我看看你们的孙子。”

老夫妇带着阳城走进房内。只见坛子里装着一个小孩，脑袋露在外面。见阳城进来，泪如雨下。阳城仔细观察，发现这坛子是特制的，约有两尺半高，分成上下两层。把孩子装进后，便用铁箍箍起来。坛底有一个碗大的孔眼，以便漏下大小便。坛里的孩子，面黄肌瘦。老人见阳城看得仔细，却不言语，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便又哭求道：“大人，我们只有这一个孙子了。他再一走，剩下我们一对孤老，可怎么活呀！”说罢，老两口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阳城耳闻目睹，不禁流下同情之泪。他扶起两位老人，对属下说：“快把坛子打烂，将孩子放出来。”属下说：“这是例贡，如果完不成，是要丢官的，请刺史三思。”阳城说：“我宁肯丢掉乌纱，也不愿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快打破坛子，把孩子放出来！”属下见阳城态度严肃，只得遵命。老两口带着小孙子跪谢不已。

当晚，阳城在灯下写好奏章，请求免贡。唐德宗见阳城的奏章言辞恳切，也深受感动。当即下诏，准予免贡。消息传下来，道州老百姓奔走相告，无不称快。

罢侏儒的诏令下来不久，追缴赋税的命令又下来了。由于苛捐杂税太多，加之连年土匪骚扰，道州老百姓已经很苦了。阳城了解到，凡是有能力完税的都已如数上交，没有交的确实是交不起，如果再逼，老百姓除了流落他乡就只有上山为匪了。于是将命令压下，不再下达。当时是否能如数上交赋税，是考核州官政绩、决定升降的唯一标准。但阳城对此并不看重，他在自己的考核簿上亲笔写道：“抚字心劳，追科政拙，考下下。”自愿降级，弄得主考的观察使啼笑皆非，只得派判官下来坐催。州里的大小官吏，听说判官到来，都到城外五里排队迎接。

判官与前来迎接的官吏一一答礼，唯独不见阳城来，便追问原因。官吏们答道：“刺史因为没有完成赋税，自知有罪，已经把自己关在监狱里了。”判官大惊，立即下令将阳城放出来，还安慰他说：“刺史不必惊慌，我是奉命前来问安，并非问罪。”阳城答道：“我身为父母官，治下的百姓缺吃少穿，无力纳税，当然有罪。”他不回官署，决意住在里面等候处置。判官等了几天，请了几次都被他谢绝了，只得回去如实复命。

观察使听后大怒，命阳城亲自来回话。阳城得令，长叹一声，把刺史的官印交给来人，便带着妻儿回老家去了，从此隐居不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