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理的艺术表达功能

冯雨（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

一、肌理的视觉感受与情绪特征

“朴散则为器”这句古老的哲语反映了任何艺术形式都是借助于一定的材料来实现的管理。首先是从材料开始，最后则隐去了材料的本来形态而转化为新的造型物。肌理属于材料的表现语言，所谓肌理是由人力或自然力的操作行为导出的表面效果，光能通过视触觉产生某些心理感受。肌理的美是动的，意匠的，实用的，智慧的。肌理可分为视觉肌理和触觉肌理。不能直接触觉而只能靠视觉觉察的肌理被称为视觉肌理。相对于此，把实际被触知的肌理称为触觉肌理。历代艺术家都很重视肌理美的作用。在原始社会，古人就对陶器和织物等的肌理引起重视。可是把肌理作为造型要素，并以新的观念来评价，却是20世纪才开始的。1921 年末未来派导师马利内奇（F.T.Marinetti）发表的触觉主义（Factilism）宣言就是其表现之一,运用不同的肌理效果可以构成种种的肌理美。因为肌理有着粗糙、细腻、干、湿、软、硬，有花纹、无花纹，有规律性、无规律性，有光泽、无光泽等的表现特征。肌理的变化可以引起人们诸多直接的感受和形态意味，人们通过对物质表面的触摸等活动加强了感觉和体验，转化为经验而成为视觉肌理的感受，那么它就会给人带来不同的视觉上的心理感受与情绪上的暗示效果。

随着社会经济和高科技的飞速发展，艺术由物质世界的再现过程发展为精神表现的过程，强调个人情感的自然流露。像中国现代陶艺家沛雪立的作品（如图1、图2）他为了表达自己内心激动的情感，他的作品大都采用江西极为普通的红黏土，在成型过程中，工具和手对黏土的施压瞬间所形成的特殊肌理美感总是被他有效地保留下来，并引导他顺应发展某种肌理而成为他作品的语言主体。沉稳的土红色及多铁质的外表为作品注入了坚硬和温暖，表面微妙的起伏，洞穴和空透效果的控制，几根不易察觉的线条及边缘的处理，色泽的变化等通过釉、与火的发挥，给人留下无限的想象。情感具有很强的感染性，当情感被形式化并凝结在作品中，欣赏者就会通过视觉感官雨作者产生情感共鸣，从而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产生奋发向上的动力，这就大大增强了艺术作品的教育功效。

图1 “柴烧方器”（图片来源：沛雪立提供）

图2 “执器”（图片来源：沛雪立提供）

纤维艺术家通过不同材质的特性：粗糙与柔软、坚硬与松软、暗淡与艳丽、吸光与反光等以编、织、环解、缠绕、缝缀等制作手段来呈现材料本身不同的肌理美感。像中国现代纤维艺术家冯雨的纤维艺术作品《净莲》（如图3），以其独特的细腻手法，采用色彩的对比，面、线材料为元素，稀疏的对比，花瓣采用填充与刺绣，其形象介于抽象与具象之间，在不同质感的纤维材质之间进行穿插。朴素单纯的材料质地和错综变化的缝、填充、缠等工艺产生层次和起伏，形成丰富的肌理效果。别有一番独特的纤维味道，给人一种自由的自然意象。人们在欣赏艺术或其他美的事物时，其想象、情感、认知等各种心理能力便被激发而活跃起来，进入一个忘我的艺术境界，开始了不同的心理体验的历程；或悲或喜，或愤怒，或警觉，或感到崇高，或感到渺小……然而最终都获得了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的心理感受，这种感受并直接左右着人们的情感状态。

图3 纤维艺术作品“净莲”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二、肌理作为意义的表达

（一）陶艺的表达

肌理是由材质体现的，陶艺的两种基本材质是泥料和釉料，所以制作肌理首先要从黏土和釉做起。表现陶艺的巨大的魅力还在于火，只有经过火的检验，才能最后完成，火是形成肌理的神秘因素。肌理在陶艺中的表达是通过黏土、釉、火来呈现的。一条纹理、一块色釉往往让人赞叹不已，爱不释“目”，浮想联翩，得到美的享受。现代陶艺中黏土、釉、火形成丰富的肌理。这些肌理主要表现为抽象的美、朴素的美、残缺的美。因为黏土的可塑性很大，在制作过程中采用拍打、弯折、挤压、揉、黏结、镂空、堆积等通过手或其他物体在黏土上随意作用，使其出现多种肌理。黏土的颜色、质地的差异也会出现不同的肌理效果，还可通过拉坯、泥条盘筑、搅泥、干坯上刻画等方法形成各种各样的肌理。釉其本身的肌理表情就很丰富，有光洁透明如玉的，如影青；有亚光粗糙平实的，如珍珠釉；有光彩夺目的，如钧红；有沉着冷静的，如无光黑等。现代陶艺还往往把工艺缺陷的缩釉、剥釉等当作表现手段。现代陶艺还特别注重各种釉的结合运用，利用不同釉的质地、颜色等的差异，进行巧妙的搭配，产生肌理的变化。现代陶艺中釉的肌理，是最纯化的语言，这种看似平淡、朴素的语言却是刻意追求的结果，是不露声色的精雕细琢。但釉形成的肌理需要火才能充分表现出来。烧成方法不同，烧出的肌理效果也不同，用不同的炉烧出的效果也不同。其对于每个陶艺家来说掌握烧成的变化规律，运用好各种材料，才能达到最理想的艺术表面肌理效果。现代陶艺的出现，开拓了肌理的表现力，而由于现代陶艺的特性与肌理，可增强造型的立体感并可丰富它的表情。为了增加艺术品的感染力和充分体现艺术家的表现意图，也需要用丰富独特的肌理语言来表现，所以肌理称为现代陶艺的重要语言，也是陶艺家情感流露的痕迹。

（二）纤维艺术的表达

现代纤维艺术是使用天然纤维、人工纤维、化学合成纤维、有机纤维等众多物质材料，通过钩、编、结、缠、绕、缝、扎、贴、染、撕、镂空、悬挂、抽缩、排列等综合技法构成的软体或综合材料构成体，具有坚硬或柔软、细腻或粗狂、平直或凹凸等的不同质感、肌理感，展现了现代纤维艺术独特的魅力。由此可见，纤维艺术以其丰富的材质与不同工艺技法的结合产生出千变万化的肌理。

纤维艺术的肌理主要源自两方面：材料质地、工艺技法。由于材料的丰富性、织造工艺的多样化和随意性让现代纤维艺术家充分地展现肌理组合构成的独有的魅力和深层的内涵。在现代纤维艺术中，视觉肌理和触觉肌理同样具有不同凡响的艺术魅力，如光滑与粗糙、坚硬与柔软、轻与重、疏与密等。现代纤维艺术家们在运用肌理独特语言的表达手法上都独具匠心。如美国纤维艺术家Mauris 的作品《造型》，作者在巨幅毛毡上划割出均等的条纹，然后悬挂在白墙上，体现出材料的流动感、条纹垂落的柔软感和渐变秩序的韵律感的肌理对比，让肌理产生的静与动，把肌理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材料的质地、工艺技法的肌理，有自然、偶然形成的，经过纤维艺术家重新组织、搭配以及融入艺术家的个人情结。这时的肌理便是现代纤维艺术创作的表达语言。

纤维艺术的肌理表达可分为：以编织工艺技法和以自由结构表现两大类。在编织工艺中最常使用的有经纬编织、钩织、编结、刺绣、针刺、裁绒、绗缝、缠绕、印染等工艺方法。自由结构的肌理是艺术家根据材料的质地和造型，运用工艺能更好地表达作品的内涵和作者的情感。

在运用工艺与材料结合时，人们会发现同一种结构，采用不同材质会产生丰富多彩、变化莫测的肌理效果。如同种结构采用棉，会有柔软感；采用丝，会形成光滑、华丽的肌理；采用麻会形成粗犷、奔放的肌理；采用金属会形成具有张力、坚硬的肌理；采用光纤会形成光洁明亮的肌理效果。相反，不同结构、同种材质的结合也会产生出不同的肌理效果。如不同结构采用丝，因为光会形成明亮、鲜艳、暗淡的肌理效果；采用麻会形成浓烈、厚重和粗糙的肌理效果。肌理是纤维艺术的重要表现语言，运用好肌理的魅力，纤维艺术将大放异彩。

（三）综合表达

肌理的表达形式多种多样，但是肌理艺术的核心都是追求一种美的表达形式。现代艺术在探索与实验各种材料、媒介中突破了传统艺术观念，在不断地肯定和否定中发展和拓宽，这对现代陶艺和现代纤维艺术影响深远。只有当艺术家的观念发生本质变化，才会引起材料上的突破和作品形式上的改变。但是，当现代陶艺和现代纤维艺术结合，肌理这一变化丰富的重要语言，便给它们注入新的生命和巨大的魅力。

肌理在现代陶艺和现代纤维艺术的综合表现主要是艺术家对材质的感悟与把握。艺术家对材质的感悟能产生出创作灵感。在现今的国际性艺术大融合的潮流中，艺术家们的创作强调对材质的直接、直觉与自发的抽象感悟，其本质是抛弃已知材料处理的形式约束，把握表现不同材质的手段，使其改变原有材料的表面属性，取得新的肌理效果。总而言之，肌理所体现的质地之美，是每一种材料个性的宣泄，是一种肆意的个性张扬。其通过或温软、或强烈、或绵柔的艺术表达对人类感情状态、心灵体验造成直接的影响。如中国现代纤维艺术家周滨的作品《彩棉》（如图4），在黏土上施压出麻的斑驳、裂变的肌理效果，经火烧制成陶，再用麻处理染色通过工艺编结和陶融合，鲜艳的色彩、松软的麻质纤维点缀在粗狂坚硬的陶艺品中，材质的独特性和差异性，形成了即对比又和谐的肌理的魅力。

图4 “彩棉”(图片来源：第四届从洛桑到北京国际纤维艺术展)

三、纯肌理与有意味的形式

肌理是形象表面的纹理。肌理是一直观的艺术表达形式，不同物象或者同一物象不同的变化阶段都可以展现不同的肌理变化。自然界中的各种物质具有不同的肌理，或平滑光洁，或粗糙斑驳，或轻软疏松，或厚重坚硬……千姿百态。在肌理的创作过程中，艺术家从大自然中吸取艺术灵感，把这种自然肌理感觉进行转换、变化、进行有机组合并恰当地运用到艺术语言的表现中，创造出人为的艺术肌理之美，这种肌理可称之为艺术肌理或纯肌理。一方面，肌理艺术不仅仅是一个给人以视觉享受的艺术品，更是思想和灵魂的重要载体，视觉上表现形式是型，透过型所表达出来的丰富内涵才是作品的魂。纯肌理的创造则建立在材料、技法应用的基础上。获得纯肌理的手法有多种形式，如绘写（有规律绘写、自由绘写）、拓印、喷洒、拼贴、渍染、熏炙、刻、刮、复印、缝缀等。另一方面则体现在通过先进的工艺手法，组织、构造、排列、创造新的肌理形态和效果。不同的材质，不同的工艺手法可以产生各种不同的肌理效果，并能创造出丰富的有意味的形式（如图5）。

图5 陈燕琳、邹卫“花季”（图片来源：第六届从洛桑到北京国际纤维艺术展）

四、结语

肌理是一种重要的艺术语言，在人类多年对艺术追求的过程中以及多元化的审美要求和高科技的影响下，逐渐掌握了利用形式规律去创造美的肌理形式，并且获得了很多宝贵的经验。现代陶艺肌理的形式和现代纤维的肌理表达拓展了肌理艺术的表达形式。肌理的表现是一门有丰富精神内涵的表现形式，端庄淡雅、捕捉别致。肌理艺术有意识地利用材质的各种痕迹时代风貌和价值现代艺术拓展了肌理的表现语言，更需要丰富的肌理美来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