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女性主义翻译观的英文歌词汉译模式——以泰勒·斯威夫特女性主义作品为例

刘美其，王 林,2※

(1.乐山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 乐山 614000;2. 武汉大学 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改革开放以来，尽管我国与世界各国的文化交流增加，歌曲译配却衰落了，鲜有优质的歌曲译配作品出现。歌曲译配衰落与音乐上“以洋为重”的风气息息相关，人们都认为外语歌曲、外语歌剧应一律以原文演唱[1]。

歌曲译配势颓，歌词翻译反而兴起。原因无他，人们想听外文原曲，但却无法完全理解外文原曲所要传达的情感意义。目前，外国音乐作品在中国均无官方汉语译本，大量译词主要由国内各大音乐平台的用户志愿完成。各大音乐平台并未对用户所上传的译词的质量进行审查，因此各平台上外国音乐作品的译词质量参差不齐。有些译文错漏百出，不忍直视。常见问题有：译词生硬直白、译词传递的情感与原词存在差异、译者错误理解源文本中出现的修辞手法等。随着国人文化素质的提升，人们对歌词翻译的要求越来越高。歌词翻译值得关注。

回顾近年来的相关研究，姚国树[2]提出，为了凸显原曲歌词中成语、谚语和俗语所具有的地域文化色彩，要了解原曲的创作背景和文化背景以及源语和目的语之间的文化差异；王玥[3]认为摇滚乐是一种文化现象，在翻译摇滚乐歌词时，应该以文化为单位，考虑到歌词背后隐藏的文化信息；牛芳莲[4]从音美、意美、形美三个角度对民谣《成都》的两个歌词英译本进行了对比研究；陈钰[5]在研究摇滚歌曲歌词翻译时提出歌词翻译要注重词汇的动态对等和文化对等。这些对歌词翻译的研究都停留在以文本为中心的范式上，缺少对译者主体、性别意识、身份形态、个性化策略等的考虑，使研究存在局限。

近年来，欧美歌坛涌现众多优秀女歌手，如Taylor Swift, Dua Lipa, Ariana Grand, Doja Cat, Billie Eilish, Lana Del Rey，代表歌曲包括Cardigan，Don’tStartNow, 7rings,SaySo,badguy,LustForLife等。这些作品充分展现女性意识，但遗憾的是这些作品的译词却未能体现女性主义的色彩。鉴于此，本文从女性主义角度讨论英文歌词汉译，从译词质量、译者性别、身份形态和个性化策略等方面提出新见解。泰勒·斯威夫特(以下正文简称“泰勒”)作为一位知名创作型女歌手，其所创作的歌词充分展现其女性意识，是本文的研究案例。

一、女性主义翻译观与泰勒·斯威夫特女性色彩音乐作品

女性主义的发展经历了三个时期。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最初的权利诉求，女性主义逐渐在新领域发展出了其他诉求，更大限度地促进了社会思想的进步和发展[6]。女性主义在多领域的发展也延伸到了翻译领域。女性主义在翻译领域的不断探索与结合诞生了女性主义翻译观。

(一)女性主义翻译观

女性主义发轫于西方18-19世纪的启蒙运动，这是女性主义运动发展的第一个时期，促使女性主义意识觉醒，女性开始追求社会权利的平等。在第二个时期，女性主义运动产生组织性，女性开始追求平等的政治权利，追求“社会性别”。在第三个时期，女性主义运动思想开始与后现代主义的相关理论观点结合，追求女性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进一步发展。[6]

随着女性主义的不断发展，女性主义在不同领域中广泛探索。传统观念里，女性被认作是男性的从属，女性地位低于男性。同样，翻译行为常被比喻为女性，译作被认为是原作的附属。倘若译作稍微脱离原作，就会被认为是“不忠的美人”。由于这相似经历，女性与翻译之间产生了联系，女性主义翻译观应运而生。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诞生使女性主义者们在文化层面获得了话语权，拥有了对抗男性中心主义的理论武器。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以其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众多的翻译理论中逐渐兴起。女性主义翻译代表们主张：(1)消除翻译研究和翻译实践中对女性的偏见和歧视；(2)重新界定译作与原作的关系，译文应与原文拥有一样的地位，享有一样的待遇；(3)翻译不仅仅是语言的转换，而是译者在考虑到文化、意识形态、哲学、政治等因素后，从源文本出发的再创作。[7]

2004年，佛罗托[8]提出了女性主义翻译策略，该策略强调对原文不符合女性意识的地方进行增补、劫持、前言和脚注，使译文更能彰显译者主体性。译者主体性的提高并不仅仅体现在译作中女性化的遣词造句，更体现在译作对原作的全新演绎，如张爱玲[9]曾以女性的柔和为基调，重新诠释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在翻译的过程中，她注重两性之间的互相关照、互相渗透，追求两性平等。在其《老人与海》译本中，她温和地使用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彰显了女性主义意识，柔和了男性形象。张爱玲版《老人与海》译本是女性主义翻译观在文学领域的良好实践，值得借鉴与学习[10]。

女性主义翻译观虽有以上优点，但也存在一定的局限：一是矫枉过正，形成翻译思维定势，认为父权文化作品必然存在性别差异；二是限制翻译样本选择，女性主义译者会对父权文化下的作品有一种抵触感，往往倾向于翻译女性作家或者女性题材较明显的作品，客观造成了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下的译作存在很大局限性[11]。译者在使用女性主义翻译理论时，要了解并跳出这些局限。本文认可温和的女性主义翻译观，不赞成过度强调女性意识的重要性，赞成将女性意识放置到与男性意识平等的位置。

近年来，从女性主义视角创作的英文歌曲越来越多，直抒胸臆型的有Don’tCallMeAngel,Try,TheMan,Kiwi等,含蓄反讽型的有BlankSpace,BeautifulLittleFool,madwoman等，但是从女性主义角度对歌词英译汉进行的研究却较少。女性主义在音乐领域的实践与研究之间的不平衡亟待解决。

(二)泰勒·斯威夫特词作中的女性主义精神

泰勒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歌手，也是一个优秀的词作者。她所演唱的歌曲主要由自己作词。她的创作灵感主要来自于她女性主义色彩的生活体验，同时得益于她强大的表达能力，她能用艺术形式充分表达女性意识。因此，其作品具有从女性主义翻译视角进行研究的价值。

泰勒的歌曲创作历程见证了一个独立女性的成长。她在音乐创作道路上所遭遇的偏见与不公，促使她不断创作出具有女性主义意识的优秀音乐作品。泰勒少年时期便获得了“乡村小天后”的称号，但她并未被桎梏于乡村音乐，而是像所有的音乐人一样不断开拓自己的音乐疆土。这种不安于现状、敢于冒险与创新的行为无疑是泰勒对女性主义的良好实践。成功向流行音乐转型的泰勒作为创作型歌手，依旧以她的生活、她的情感经历作为她的创作来源。但正因如此，一些具有性别偏见的媒体对她的音乐作品充满了质疑批评和恶意揣测。泰勒勇敢直面这些舆论，保持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12]。除了情感题材的歌曲之外，她曾在2012年专门发表了一张名为Ronan的专辑来纪念一个名为Ronan，年仅三岁便死于癌症的小男孩，并以这首歌为慈善项目Stand Up to Cancer筹集善款[13]。她反对性别歧视，本来遵循“娱乐人物不发表政治观点”原则的她公开表态自己对保守派女参议员Marsha Blackburn的观点并呼吁年轻人为平等发声。她还为此事作曲Onlytheyoung，呼吁年轻一代为平等权利奋斗。这些歌曲作品都展现了泰勒的女性主义精神。

表1根据不同的衡量标准，对泰勒的女性主义歌曲分类。

表1 泰勒·斯威夫特的女性主义歌曲一览

传统的女性主义强调男女对立，反对男性霸权，以此来彰显女性身份[14]。但是笔者在对泰勒的音乐作品进行女性主义考量时，选取了两个标准：展现女性意识(情感心理、生活态度)和表达出对男权社会和文化体制的批判，并没有强调生理性别上的“男女对立”。实际上，生理性别对展示女性主义意识并没有影响，如果一位男性词曲创作者从女性的视角针对性别偏见创作了一首音乐作品，那么该作品同样具有女性主义精神。正如前文所言，本文中所采用的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的核心在于男女平等。

在表1中，“展现女性意识”的歌曲相较于“批判男权社会和文化体制”的歌曲，女性主义批判色彩较弱，但是两个类别均有研究价值。泰勒是一个高产的创作者，由于篇幅限制，表1只在每张专辑中选取一些情感烈度高的作品。

二、歌曲翻译术语区分及歌词翻译标准

长期以来,无论是学术界还是大众媒体, 对“歌曲翻译”与“歌曲译配”二词的使用有交叉,有含混[13]。造成这个含混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我国第一部歌曲译配专著《歌曲翻译探索与实践》。此专著虽然构建了歌曲译配的基本理论框架,初步创立了歌曲译配的一些基本理论术语,提出了一套独特可行的译配方法，但在“歌曲翻译”内涵与外延的界定、用例说明、理论体系等方面还有待改进[15]。特别是在“歌曲翻译”内涵与外延的界定方面的不确切，导致了歌曲翻译领域的许多研究者混用这两个概念，使得国内歌曲翻译质量难以提高、部分歌曲翻译结果以偏概全[16]。如蔡佳立在标题《迪士尼动画电影歌曲翻译研究》中使用“歌曲翻译”一词，但该文实际研究的是迪士尼电影歌曲的歌曲译配[17]。除此之外，周静在标题《浅谈电影歌词的汉译——以迪斯尼动画电影<花木兰>为例》上提及“歌词的汉译”，但实际上全文研究的是在音乐电影中该如何进行歌曲译配[18]。关于“歌曲翻译”“歌词翻译”和“歌曲译配”三个概念的关联，笔者根据胡凤华[13]与覃军[19]的论述，总结后得到图1：

图1 歌曲翻译、歌词翻译、歌曲译配三者的关系

由图1可以看出，歌曲翻译是歌词翻译和歌曲译配的上义词，而歌词翻译和歌曲译配的区别在于所译歌词是否入原曲演唱。歌词翻译不强调入原曲演唱，而后者则相反。根据所译歌词的细腻程度，歌词翻译可以分为歌词全译和歌词大意。在歌曲译配中，根据译词与原词的贴合程度，歌曲译配可以分为原词曲译配和歌曲翻唱。从上文所提到的误用案例可以看出，歌曲翻译被误用时，时常指歌曲译配；歌词翻译也偶尔会被误用来表示歌曲译配。

薛范[20]104曾这样说道，“如果说歌词翻译姓‘文’，我认为歌曲译配则姓‘音’。”音乐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一是译词的节奏感，译词的节奏要符合原曲曲调。二是译词的语调感，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尽量使译词的腔调像用源语所编撰的一样。其三在于歌曲译配的“配”，译词必须避免破句和倒字的现象。

虽然歌词翻译姓“文”，注重译词的文采；歌曲译配姓“音”，在文采的基础上更注重译词的音乐性[20]。但这并不表示歌词翻译的译词就没有音乐性，歌词翻译的译词也具有音乐性，但这种音乐性是隐性的，依然强调译词的节奏感与语调感，但不要求“入歌”。人们常说“诗歌”，其实歌词的文体特征与诗相像，二者是一对孪生姐妹，二者都具有隐性的音乐性[20]。所以进行歌词翻译最适合的语体就是诗或者像诗一样的散文。

歌词翻译具有隐性的音乐性，要求译词具有“节奏感”和“语调感”。节奏感要求译词琅琅上口；语调感强调译词要符合目的语的腔调与语感，仿佛是用目的语原汁原味创作出来一样；韵律感要求译词符合原曲的节奏、韵律，具有原词的文字风格。歌词翻译虽然姓“文”，不以入歌演唱为目的，但也应考虑到曲调的因素。一首歌的曲调会大致确定它的情感氛围，或激昂或悲伤，从而确定了歌词的情感基调，即下文提到的“切味”。陈水平[21]所强调的歌曲译配的六大标准中，“切听”是针对听者来说的，译配后的译词入歌后要能听、好听；“切唱”是针对歌者来说的，译配后的译词要具有可唱性；“切境”要求译词符合目的语语境；“切情”要求译词符合原曲和原词的情感；“切味”要求译词符合原词曲的风格，雅俗相契；“切意”要求译词的内容不能脱离原词的意义。在这歌曲译配的六大标准中，由于歌词翻译的译词不以入原曲演唱为首要，可以不用借鉴“切听”“切唱”，但除去“切听”“切唱”，其余的“切境”“切情”“切味”“切意”对于歌词翻译均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彼得·洛[22]有著名的歌曲译配“五项全能原则”，即“可唱性(singability)”“词意(sense)”“自然性(naturalness)”“节奏(rhythm)”“韵脚(rhyme)”。那么以此类推，歌词翻译应遵守“三项原则”，即“词意(sense)”“自然性(naturalness)”“韵脚(rhyme)”。虽然歌词翻译的译词不以入原曲演唱为目的，可以卸去一定程度上“入歌”所带来的束缚，如避免倒字、破句等，但以“诗”译歌、句尾押韵、节奏对应、还原情感和风格等，这些细节还应尽量达标，以还原译词所应具有的隐性音乐性。

三、歌词英译汉的常见问题

泰勒在网易云音乐平台上的作品有129首(只选取专辑中歌曲，且不包含各单曲的混音版、现场版等)，对这些音乐作品的译词进行分析后，笔者发现已有的译词中存在许多问题。鉴于篇幅有限，本文基于以下四个问题类型，选择7首具有代表性的歌曲作为研究案例。这7首音乐作品包括其早期的乡村音乐(LoveStory,TiedTogetherWithASmile)和后期的流行音乐(BlankSpace,TheMan,thelakes(bonustrack),madwoman,Don’tBlameMe)。所选的译词素材均来自于国内三大主流音乐平台：网易云音乐、QQ音乐和酷狗音乐。

(一)主要问题一览表

泰勒的歌词以叙事为主，在英文歌词中具有代表性。因此，泰勒歌曲译词中所出现的问题，对于所有英文歌曲译词来说，具有一定代表性。在对泰勒129首歌曲的译词进行调查后，笔者发现了四个主要问题，请见表2。

表2 泰勒·斯威夫特129首歌曲的译词所存在的主要问题

由表2可知，许多译者在翻译歌词时，由于对原曲歌词的创作背景不熟悉，误译现象严重。由于国内目前的汉译歌词没有官方译本，主要歌曲译词由各大音乐平台用户或网友提供，译词质量参差不齐，不仅误译现象严重，翻译腔现象也比较突出，几乎所有歌词汉译文本都缺少韵律。在批判色彩较弱的以“展现女性意识”的类别中，歌曲译词里存在性别歧视的偏激词汇；在“批判男权社会和文化体制”的类别中，性别歧视的词汇更多。从统计来看，韵律缺失有112处，高居错译榜首；误译有103处；翻译腔和性别歧视分别为62处和27处。下文从每种错误类型中选取几首具有问题代表性的歌曲进行案例分析。第一个错误类型“误译”选择歌曲thelakes(bonustrack),madwoman,LoveStory作为分析对象；第二个错误类型“翻译腔”选择歌曲madwoman作为分析对象；第三个错误类型“韵律缺失”选择歌曲BlankSpace作为分析对象；第四个错误类型“性别歧视”选择歌曲TheMan,TiedTogetherWithASmile,Don’tBlameMe作为分析对象。

(二)误译：词意不达，不“切情”不“切意”

误译不仅存在于泰勒作品的汉译中，也广泛存在于大多数的英文歌曲译词之中。针对这种现象，译者在进行歌词翻译前都应进行歌曲创作背景的调查，以准确传达原曲的意义与情感，使译词切情、切意，便于受众理解。

案例1[23]【来自网易云音乐平台上泰勒的歌曲thelakes(bonustrack)】

ST：Take me to the lakes, where all the poets went to die

I don't belong and, my beloved, neither do you

TT：请把我带去山脊下的湖畔吧 在那所有诗人甘愿走向覆灭之处

可我不曾属于那里 而我亲爱的 那也同样不是你的归宿

分析：在歌曲thelakes(bonustrack)中，网易云用户MelanieMartinezCollection对原词“Take me to the lakes, where all the poets went to die. I don't belong and, my beloved, neither do you”的翻译是：“请把我带去山脊下的湖畔吧，在那所有诗人甘愿走向覆灭之处，可我不曾属于那里，而我亲爱的，那也同样不是你的归宿”。这两句译词存在逻辑上的错误。这首歌曲来源于泰勒的专辑folklore，专辑名意为永世流传的歌谣。本专辑的每首歌都使用了大量优美的、文学性的词汇，如本曲中的“elegy(挽歌)”“eulogize(悼颂)”“aurora(曙光)”“wisteria(紫藤)”等词汇。这两句歌词中的“the lakes”具有文化意象，指的是湖畔派诗人(lake poets)所居住的昆德兰湖区，湖区内有英格兰的最高峰-斯科菲峰(Scafell Pike)和英格兰最大的湖—温德米尔湖(本曲歌词后面也提到了这个湖泊)。根据本曲的基调以及前后歌词的对照，泰勒想表达的是：她想前往湖畔诗人们聚居的湖畔，她不属于她现所在的浮华世界。因此可以看出，案例1歌词中的后一句其实省略了“here”，即“I don't belong (here) and, my beloved, neither do you”，而歌词贡献者MelanieMartinezCollection的译词却前后矛盾，前一句说“请把我带去山脊下的湖畔吧”，后一句却是“我不属于那里”，如此前后不对应的译词会让读者疑惑，无法明确歌词所要传达的意义。

案例2[24]【来自网易云音乐平台上泰勒的歌曲madwoman】

ST：And women like hunting witches, too Doing your dirtiest work for you

TT1(网易)：女人吗就像是捕猎的巫师要对你使尽手段

TT2(笔者)：有些女人就像是邪恶的女巫替你做出那些卑鄙的把戏

分析：在歌曲madwoman中，网易云用户原上巽对原词存在误译，其将“And women like hunting witches, too Doing your dirtiest work for you”译为：“女人吗就像是捕猎的巫师要对你使尽手段”。这两句存在严重误译，此外，其还将句尾专用的疑问词“吗”放在了句中。从这两个出错现象可以看出，音乐平台上的译词质量不高。“witches(女巫)”在中世纪的欧洲被视为带来疾病和灾难的祸患，所以“女巫”一词在此是负面的文化意象。同时这两句中的“for you”根据歌词上下文联系，应该理解为“为你”，而不是“对你”，因此建议将译文改为：“有些女人就像是邪恶的女巫替你做出那些卑鄙的把戏”。

案例3[25]【来自泰勒的歌曲LoveStory】

ST：Cause you were Romeo I was the scarlet letter

TT1(网易)：因为你是罗密欧，我是一个红色的字母

TT2(酷狗)：你是罗密欧我便是禁忌之女

分析：在歌曲LoveStory中，网易云用户Cyy_07将“Cause you were Romeo I was the scarlet letter”译为：“因为你是罗密欧，我是一个红色的字母”。这个翻译存在失误，Cyy_07没有了解到“the scarlet letter”一词背后的文化内涵，仅仅照这个词组的字面意思将它译为了“红字”。Thescarletletter是美国作家纳撒尼尔·霍桑的一部小说作品，该小说讲述了一个北美殖民地时期的恋爱悲剧，其中女主角因未婚先孕而遭到教会的惩罚，要求她戴上代表“通奸”的红色字母A示众。因为这个文化语境，这句歌词中的“the scarlet letter”不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红字”，而应该理解为罗密欧与朱丽叶之间的“禁忌之恋”。酷狗音乐平台上匿名用户对这句歌词的翻译就比较到位。

(三)翻译腔，不“切境”“切味”

目前国内大部分的英文歌曲译词都存在翻译腔的问题，没有实现译词在目的语中的语调感。歌词译者应该避免译词过于生硬、直白。

案例4[23]【来自网易云音乐平台上泰勒的歌曲madwoman】

ST：No one likes a mad woman You made her like that

TT1(网易)：没人会喜欢泼妇是你让她这样的

TT2(笔者)：没人会喜欢泼妇但这是被你逼的

ST：They say "move on" But you know I won′t

TT1(网易)：他们都说“放下吧”但你知道我不会的

TT2(笔者)：他们都说“放下吧”但你知道我做不到(放下)

分析：歌曲madwoman的创作意图是为了回应2009年饶舌男歌手坎耶·怀斯特(Kanye West)抢话筒事件①以及2016年电话录音事件②。网易用户原上巽将这两句歌词“No one likes a mad woman. You made her like that”译为“没人会喜欢泼妇，是你让她这样的”。该译词后半句带有强烈的翻译腔，虽然“是你让她这样的”，国内受众都能读懂，但是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因此建议将后半句改为“但这是被你逼的”，不仅在语调上更地道，还可完美地还原出原词的情感氛围。同时在本曲中，另两句译词也存在翻译腔，原上巽将“They say ‘move on’But you know I won’t”两句译为：“他们都说‘放下吧’，但你知道我不会的”，后半句“但你知道我不会的”不符合汉语表达习惯，建议改为“但你知道我做不到(放下)”。

(四)韵律缺失

几乎所有音乐平台上的译词都不注重音节的对应和韵脚，译词与原词之间不押韵、译词内部意群之间也不押韵。笔者在下文将选取QQ音乐匿名用户贡献的歌词译文作为案例5进行展示。笔者选取了歌曲BlankSpace第一节的一个意群，QQ音乐平台的译词版本词尾均未押韵，每一句的字数也远远大于原词音节数，读起来平淡无味，毫无韵律可言。歌曲BlankSpace的创作意图在于讽刺娱乐小报对她恋爱形象的妖魔化，原词用自嘲的语调描绘了一个玩弄感情的蛇蝎美人形象，译词在语言风格上应还原“自嘲”。笔者在这一个意群中采取了押尾韵的方式来制造韵律感，使译词看起来赏心悦目，读起来琅琅上口。同时在译词字数上也尽量做到了与原词音节数对应。QQ音乐匿名译文与笔者推荐的译文对比如下：

案例5[26]【QQ音乐匿名用户贡献的歌词译文】

Saw you there and I thought

见到你我就在考虑

oh my god Look at that face

天哪 你的脸看起来

you look like my next mistake

就像我的下一场劫难

Love's a game wanna play?

爱情是一场狩猎游戏 想加入吗？

笔者推荐译文：

Saw you there and I thought

一见你我就想

oh my god Look at that face

我的天 看这面庞

you look like my next mistake

你就是我下个对象

Love's a game wanna play?

恋爱游戏，玩一玩？

(五)性别歧视(偏见)

女性主义翻译观要求译者在翻译前得首先具备女性主义意识，在翻译的过程中针对性别歧视、男性意识强烈等现象采用佛罗托所提出的增补、劫持等女性主义翻译策略进行翻译。

案例6[27]【来自网易云音乐平台上泰勒的歌曲TheMan】

ST：'Cause if I was a man, then I'd be the man

TT：若我是个男人，那我定是主宰者

分析：歌曲TheMan的译词由网易用户WildestMars贡献。WildestMars把原词“'Cause if I was a man, then I'd be the man”译为：“若我是个男人，那我定是主宰者”。这句译文存在明显的性别偏见，“主宰者”并不一定得是男性，同时“主宰者”一词也没有很好地传达出泰勒真正想表达的“the man”的含义。TheMan这首歌创作于泰勒被网暴事件之后，泰勒以自己为例揭示了一个现状——女性在十分努力后却得不到她们应有的名誉，反而被他人妄加揣测。因此，她在本曲中把自己假想成了一个德艺双馨的成功男性，反讽那些在事业上成功，但在品德上、平等意识上令人不敢恭维的“成功男性”。本曲利用反讽效果表达“一个成功男士不仅应该有才华更应该有品德”的观点。从这样的创作意图出发，已有译文中“主宰者”“人中翘楚”“不顾一切去成就”等表达显然没有将词意传达到位，只强调了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体现品德层面的成功，缺少了反讽的意味。针对这个问题，笔者在此采用增补的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建议将“the man”译为“绅士(the gentleman)”。“绅士”一词不仅符合英语的文化语境，满足“切境”这一标准的要求，同时也更贴近创作者泰勒想要传达的“the man”的含义。

案例7[28]【来自网易云音乐平台上泰勒的歌曲TiedTogetherWithASmile】

ST：But he leaves you out like a penny in the rain

Oh, ′cause it′s not his price to pay

Not his price to pay

TT：而他冷落你如同雨中的便士

因为这配不上他

配不上他

分析：网易云用户Antoinette将后两句的“not his price to pay”译为“这配不上他”，这存在歧视与偏见。泰勒本首歌曲TiedTogetherWithASmile主要是为了鼓励一个害羞、不自信的小女孩振作起来，断不会使用“配不上”等字眼来打击她的自信。因此，笔者建议将“not his price to pay”译为“你不适合他”。

案例8[29]【来自网易云音乐平台上泰勒的歌曲Don’tBlameMe】

ST：I get so high, oh

Every time, yeah, every time you’re loving me

TT：我变得如此兴奋 噢

每一次 噢 每一次 当你怜爱着我

分析：译词贡献者Novachy在翻译这两句歌词时，将“loving”这个动词译为了“怜爱”，造成了歌词翻译中不自觉的偏见与歧视。“怜爱”一词大多使用在长辈对晚辈、上对下的语境中，此处将“loving”译为“怜爱”，造成了男女性之间的地位差异，不符合女性主义翻译观。此处笔者建议采用“劫持”的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将“loving”译为“亲吻”。

四、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下英文歌词汉译模式

针对上述提到的英文歌曲译词四大常见问题，笔者基于女性主义翻译观构建出英文歌词汉译模式。该模式以泰勒歌曲译词作为主要研究素材，原因有二：一是泰勒音乐作品具有女性主义色彩，二是泰勒音乐作品数量多，风格典型，歌词多以叙事为主，在汉译时错译情况较为典型。

图2为笔者所提出的英文歌词汉译模式，该模式从内容上、策略上和格式上较为全面地阐述了一位歌词译者在进行英文歌词翻译时所要进行的步骤。

图2 基于女性主义翻译观的英文歌词汉译模式

(一)内容

符合女性主义翻译观的良好译词首先在内容上要排除误译情况，然后在保证译词“切意”的基础上，译者要根据原曲的文化语境、原曲想要传达的情感意义以及原曲的语调风格使用相应的翻译策略对译词进行进一步的优化翻译，使译词做到“切境”“切情”“切味”。因此我们可以看出，译词的内容质量与译者所使用的翻译策略是有关联的，二者相互影响，相辅相成。

(二)策略

在准确了解原曲的背景后，为了使译词与原词在风格上契合、在情感传达上相同，译者在翻译歌词过程中要妥善选取翻译策略。在女性主义翻译观影响下，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可以采用“增补”和“劫持”这两大女性主义翻译策略。若使用了这两个策略，那么译者不可避免地会对原词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篡改，因此译词便具有了译者主体性，摆脱了“一词一句均得为原作服务”的状态。这种译者与创作者地位渐趋平等的状态十分符合女性主义翻译观的核心理念。以“增补”策略为例，女性主义翻译策略可以从词汇、句式和修辞三个方面在译词中体现：1.增补含有女性特质，女性色彩的词汇；2.增补女性喜欢使用的特定句式，如反义疑问句；3.增补女性青睐的修辞，如比喻[30]。

(三)格式

为了使译词具有隐性音乐性，在格式上要做到两点：(1)译词的字数要尽量与原词的音节数对应；(2)译词的尾韵要尽量与原词韵脚相同，如果无法做到，则应尽量使译词中同一个意群的尾韵相同。除此两点之外，若译者有能力，可以选择使译词的尾韵或意群韵与原词相关节段的韵脚相似，这样可以使得译词与原词更加契合。在这一点上，电影《霍比特人2：史矛革之战》的片尾曲ISeeFire的译文向大众做出了极佳的示范[31]，同时它也满足上文所提及的两点要求。笔者在下表(表3)节选部分译词进行展示。

表3 歌曲I See Fire(节选)歌词原文译文对比

五、结语

综上所述，词不达意、翻译腔、韵律缺失和性别歧视是当前英文歌词汉译存在的主要问题。本文选取当今颇具影响力的创作型女歌手泰勒·斯威夫特的作品汉译为例，详细分析了致错原因，提供了改译版本，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基于女性主义翻译观的英文歌词的汉译模式。该模式从格式、策略和内容三个层面指出英文歌词汉译方法与策略，对于大多数叙事性歌曲和女性主义歌曲具有普适意义。当前，外文歌词的翻译多由各运营平台和用户完成，还缺少相对完备的操作规范和质量标准，而有效解决上文提及的四类问题有助于不断改进歌词翻译质量。近年来，歌词翻译实践虽较多，但是翻译质量仍有待提高。与此同时，歌词翻译的相关研究仍处于初级阶段，亟需大力开展。本文提出的英文歌词翻译模式有助于为高质量歌词翻译提供启示。

歌词是文学与音乐的联姻，若想产出高质量的歌词译品，译者必须兼具文学和音乐双重能力。换言之，译品不仅要“词美”(文学性)，还得“音美”(隐性音乐性)。此外，歌词翻译还要考虑情感还原、创作者的性别和身份形态、译者的性别和身份形态以及个性化策略等因素，并从格式、策略和内容三个方面全面保障翻译质量。歌词翻译工作者必须以极其严谨的工作态度，高超的“译”术和“艺”术，才能还原音乐情感，传递音乐感染力，从而有效地推动音乐领域的中外文明互鉴。

注 释：

①2009年，未满20岁的泰勒赢得了全美MTV音乐录影带大奖(VMA)，在她领奖时，饶舌男歌手坎耶·怀斯特(Kanye West)以抢话筒的方式打断了她的领奖。

②2016年，坎耶·怀斯特(Kanye West)发行了歌曲Famous，他在歌曲中辱骂了泰勒。随后泰勒抗议，坎耶·怀斯特以事先特别剪辑的电话录音为证，表示自己歌词中的侮辱征求了泰勒的同意。因为这件事情，泰勒遭受了严重的网络暴力。在她被网暴期间，坎耶的妻子也在社交媒体上持续造势，对泰勒进行舆论攻击。后来事情的真相于2019年一位黑客对原完整录音的破解而公之于众。完整的电话录音显示，泰勒当时明确拒绝了坎耶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