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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玄哲学思想渊源探微

2022-11-25周平尚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理学

周平尚

欧阳玄哲学思想渊源探微

周平尚

(湖南科技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

欧阳玄在元代史学、文学、哲学方面成就卓著,这源于他既承蒙家学播下理学之种子,又师从宋遗老继承了他们的学术思想,与揭傒斯等同游于理学大师金履祥的高足许谦之门,参列“许门四杰”,故而受理学的影响很深。他与虞集、揭傒斯等文人交往密切,彼此之间惺惺相惜,这些人对欧阳玄的学术思想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欧阳玄;时代背景;思想渊源

欧阳玄,字元功,号圭斋,生于至元二十年五月,卒于至正十七年十二月(1283年5月-1357年12月),祖籍江西分宜县防里村,后迁湖南浏阳,为欧阳修之后裔,元代著名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理学家,人称“一代宗师”。欧阳玄侍奉元朝五任君主,三任成均,两为祭酒,六入翰林,三拜承旨,编修《皇朝经世大典》《四朝实录》《辽史》《金史》《宋史》,撰《定国律》《选格序》,他以深厚的史学功底参与了元代中后期所有重大的史学工程,可谓功勋卓著,欧阳玄的一生见证了元朝的短暂中兴到逐渐没落。

欧阳玄既得承蒙家学又从宋遗老游学,出于理学大师金履祥的高足许谦门下,参列“许门四杰”,故而受理学的影响是很深的。自延祐开科将程朱理学确立为“官学”以后,他又成了继承理学正统并将其发扬光大的代表人物。尽管欧阳玄在元代哲学史上也有其突出贡献,然而因其哲学未成体系,后人对其哲学思想关注不多,研究甚少,导致长期以来学术界对于这样一位杰出的史学家、哲学家却缺乏应有的了解和研究。欧阳玄的生活时代几乎贯穿了元代历史之始终,经历了元代自混乱逐步走向相对稳定而又逐渐衰落混乱的几个时期,文章试图根据其相关著作和相关史料梳理出欧阳玄的哲学思想渊源,这对研究元代哲学思想应该是有所裨益的。欧阳玄作为湖湘历史名人之一,因其所处朝代的特殊性,后人对他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的评价不是很高。欧阳玄深受儒家思想、道学精髓影响,他主持编撰的史书和撰写的政论著作都能发现儒家之思和理学之光。可以说,欧阳玄在元代哲学思想发展历史上是有其独特的一席之地的,作出了应有的贡献。文章将对欧阳玄与理学的渊源展开全面梳理,开展欧阳玄哲学思想渊源的研究,探究传统文化复兴背景下欧阳玄思想的新发现和新应用,对于推动湖湘文化和湖湘历史名人的研究有积极的作用。在新的环境下,我们可借鉴欧阳玄思想资源的诠释理路,重新阐释优秀传统文化而重获新义,使其发挥出新的思想动力。

一 欧阳玄哲学思想现实来源于所处时代背景

元朝是由崛起于漠北的蒙古游牧民族经过长期征战而实现国家统一的王朝。《易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1271年,忽必烈定都北京,取大哉乾元之寓意,与蒙古神灵“长生天”也暗合,改国号为大元。之后经过不停地征战最终完全统一国家,结束了长期以来的分裂局面。至元朝建立后,元世祖重用汉臣,延揽文学之士,待以殊礼,取汉法施汉法,加速了马背上民族的封建化进程。正如恩格斯所言:“每一次由比较野蛮的民族所进行的征服,不言而喻地都阻碍了经济的发展,摧毁了大批的生产力。但是在长期的征服中,比较野蛮的征服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得不适应征服后存在的比较高的经济状况,他们为被征服者所同化,而且大部分甚至还不得不采用被征服者的语言。”[1]222

1276年,元军攻占临安,南宋覆亡。1279年,元军消灭了南宋最后一支武装力量,实现了大一统局面,自五代十国以来四分五裂的割据局面最终得以结束。割据局面结束后,元朝为建立高度集中的统一政权,面临最迫切的问题就是需要思想的高度统一,为政权取得合法性作注脚。元世祖忽必烈开始接受以儒学为主的汉族思想文化,他崇尚儒家学说,大量选拔任用儒臣,用儒家经籍教育培养皇族子弟。在治国理政过程中,选拔了许衡等著名理学家帮助其立朝廷礼法、定官例、颁典章,理学这个新发展了的儒学在全国迅速发展起来。正是在此背景下,欧阳玄才得以有机会接受理学光辉的熏陶。至仁宗,其自幼熟读儒籍,倾心释典,据《新元史》载:“帝遣使求经籍,有进《大学衍义》者,命詹事丞王约等节而译之,帝曰:治天下,此一书足矣”[2]224。

由此可见仁宗对儒家学说也是推崇备至。皇庆二年十一月,仁宗决定实行科举,推行“以儒治国”政策,复兴元朝,昭告天下从皇庆三年八月开始,天下郡县征集有贤德、有才干的人,充分举荐给有关部门,次年二月,到京师会试,中选的人参加殿前面试,赐给及第出身。据《新元史》载:“惟我祖宗以神武定天下,世祖皇帝设官分职、征用儒雅,崇学校为育才之地,设科举为去取之方,规模宏远矣。朕以眇躬,获承丕祚,继志述事,祖训是式。若稽三代以来,取士各有科目,要其本末,举人宜以德行为首,试艺则以经术为先,词章次之。浮华过实,朕所不取。爰命中书参酌古今,定其条制。其以皇庆三年八月,天下郡县举其贤者、能者,充赋有司,次年三月会试京师,中选者朕将亲策焉。”[2]234-235仁宗还对科举考试科目增添了经世致用的“明经”和“策问”,以延揽对国家有用的经世之才。正是由于“延祐复科”,欧阳玄才得以机会登进士第,从此走上政治舞台,用平生所学儒学之思想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仁宗的科考科目也对欧阳玄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个人非常注重策问,在其传世的策文中可以发现其理学思想在政治观点上闪耀光芒。

元代历经世祖、成宗、武宗、仁宗、英宗、泰定帝、明宗、文宗、宁宗、顺帝等总共十帝的统治。按年代划分,元代大体可分为三段:世祖时期(1260-1294年)为元代前期,成宗至宁宗诸朝(1295-1332年)为元代中期,顺帝时期(1333-1368年)则为元代后期。

元世祖忽必烈在入主中原后,大规模采用汉法治理汉地,同时保留了部分蒙古旧制。元代的各项基本制度,大多奠基于元世祖时期。元世祖统治时期,各民族之间交融更加紧密,孕育出新的民族和新型的民族关系,南方和北方之间的交流与沟通也重新密切,孕育出独具特色的文学、艺术形式。同时,由于蒙古世界性帝国的存在,蒙元时代整个世界东、西方之间的交流和沟通更趋紧密,陆上丝绸之路重新畅通,海上贸易也日益繁盛,社会统治走向相对稳定。

然而,元王朝的统治又十分脆弱,统治维持时间短促,国祚仅百余年。元顺帝统治时期,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这与元代中期以后的阶级、民族矛盾的尖锐,以及元统治阶层内部王位争夺和派系斗争的激烈有关。

据《新元史》载:“三年春正月癸卯,广州增城县贼朱光卿伪称大金国,改元赤符,指挥使狗札里、江西行省左丞沙的以兵讨之。”[2]322

“二月壬申朔,日有食之。陈州贼胡闰儿作乱,河南行省左丞庆童以兵讨之。”[2]322

“辛卯,合州大足县贼韩法师伪称赵王,行省参知政事举里等以兵讨之。己亥,惠州归善县贼聂秀卿、覃景山等作乱,江西行省左丞沙的以兵讨之。”[2]322

“至元四年六月,辛巳,袁州贼周子旺僭称周王,寻伏诛。南胜县贼李志甫围漳州,浙江行省平章政事别不花以兵讨之。”[2]324

“至元五年十一月戊辰,河南行省掾范孟端诈为诏书,杀行省平章政事月鲁帖木儿、右丞劫烈、廉访使完者不花等……孟端伏诛。”[2]325

“至正元年夏四月丁丑,道州贼唐大二、蒋仁五等作乱,陷江华县。”[2]330

“至正二年七月己亥,庆远路猺贼莫八作乱,陷南丹、左右两江等路,脱脱赤颜以兵讨之。九月己巳,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巩卜班讨道州贼,平之。”[2]331正是在这样频发的农民暴动的时局下,元顺帝意识到了推行新政,强化君权神授的重要性。“是月(至正三年三月),诏修辽、金、宋三史。”[2]332元顺帝以中书右丞相脱脱为都总裁官,中书平章政事铁木儿塔识、中书右丞太平、御史中丞张起岩、翰林学士欧阳玄、侍御史吕思诚、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为总裁官。虽然元顺帝颁发的诏书是以丞相脱脱为都总裁官,但实际上是欧阳玄为修辽、金、宋三史总负责人。元顺帝决定修三史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元朝统治的正统合法性,将辽、金、宋三国都视为正统,各修史书一部,按照金灭辽,元灭金、宋的时间顺序,元朝就是接正统,其统治的合法性就不言而喻了,这就极大地强化了君权神授观。在欧阳玄的殚精竭虑之下,辽、金、宋三史不到两年时间便修成。从《金史表》一文中可以看出欧阳玄等大臣撰文强调元正统的合法性,“恭惟皇帝陛下缉熙圣学,绍述先猷,当邦家闲暇之时,治经史讨论之务。念彼泰和以来之事迹,接我圣代初兴之岁年,太祖受帝号于丙寅,先五载而朱凤应;世祖毓圣质于乙亥,才一岁而黄河清。若此真符,昭然成命,第以变故多而旧史阙,耆艾没而新说讹,弗折衷于大朝,恐失真于他日。于是圣心独断,盛事力行,申命臣等集众技以责成书,伫奏篇以览近鉴。臣等仰承隆委,俯竭微劳。石室之书,诚乏司马迁之作,献金镜之录,愿摅张相国之忠”[3]192-193。三史修成后,元顺帝也是龙颜大悦,对自己和大臣都提出了希望和要求:“至是,三史告成。帝谕阿鲁图等曰:史既成书,前人善者,朕当取以为法,恶者取以为戒。然为臣者亦当知之,卿等其以前代善恶之事自勉”[2]336。由此可见,元顺帝对修史的重视,表明其要取法前朝帝王的仁治之心,力戒暴力统治。

二 欧阳玄哲学思想的学理渊源

欧阳玄在文史哲方面有所建树,一方面是他自身努力的结晶,另一方面是来自儒学家庭氛围的影响,欧阳氏家族浓厚的理学家学渊源对欧阳玄的成长具有润物细无声之功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欧阳玄出生于这种理学之家,这样的环境和氛围造就了一代宗师。

欧阳玄出身儒学名门世家。据宋濂所撰《欧阳公文集序》载:“其先家庐陵,与文忠公修同出于安福令万之后。”[3]1欧阳玄曾祖父欧阳新以经学著称,曾任岳麓学院讲学,岳麓书院是宋以来理学研究之一方重镇,与族人欧阳守道交往甚密,理学家风代代传。欧阳玄祖父欧阳逢泰,在其父欧阳新卒后,被欧阳守道推荐于当道,被荐为潭州学录,经术行业,师表一方。逢泰擅长词赋,体裁务为典雅,每一篇出,士必争学之,由是湘赋与闽、浙颉颃。据张起岩所撰《元敕赐翰林直学士亚中大夫轻车都尉追封渤海郡侯欧阳公神道碑铭》记载:“礼部晚岁,究心《太玄》,作律历,统元图书数十卷。因耗心,得渴疾,公泣谏不为止,未脱稿,卒。”[3]233

欧阳玄父亲欧阳龙生,字成叔,文靖书院山长,后任道州路教授。据张起岩所撰《元敕赐翰林直学士亚中大夫轻车都尉追封渤海郡侯欧阳公神道碑铭》记载:“公年十六入潭学,已负俊誉,月试占高第。相国古心江公,判潭州帖为崇礼斋长。又二年,从醴陵田氏受春秋三传。甲戌混试国学生,湖南终场万三千人有奇,拔士二十八人,公以春秋中第二……居山十有七年,部使者李淇至浏,浏有文靖书院,祠龟山杨先生,沦废于邻。使者考郡志,谋复其旧,询众求才望士,任斯责众,以公对乃专……宪部荐其才,牒宣阃达之省府,授文靖书院山长,郡人强之起,始受命,改筑书院猿山之阳。逾年,礼殿、讲堂、门庑、斋舍及龟山先生祠事内外具举,学者云集书院。廪稍不赡,佐以己资,夫人亦彻奁具助其经费。落成之日,升堂讲《孟子·承三圣》章,言龟山先生传周、程学,而及豫章延平、紫阳朱子,实承道统,斥王安石配享孔庙,功亦可配孟子……会集贤,言欧阳山长有功文靖书院。今浏阳升中州,例设教授师席初筵须宿儒硕望,启迪来学。宜移教其邦人,便朝论,是之,改浏阳州儒学教授……科场既辟,进士辈出。实公权舆之,迁道州路教授。”[3]233-234从《神道碑铭》中可见,欧阳龙生理学功底深厚,文章雄浑有体,裁学精敏,有识趣,尤其是擅长于讲说义理之道,每每有理学巨作出炉,文人学子争相诵读之,有《经学理窟云庄讲义》及所著文集传给欧阳玄。欧阳龙生一生以教育学生为己任,他恢复文靖书院,选优秀的学子亲自教导,学生很多都中了进士,这都是他的教育之功。尤其是他对周敦颐的崇拜与喜爱,不远千里赴周夫子之故乡改任道州路教授后,带欧阳玄一道赴周子之乡,谒濂溪祠,感受理学故里的理学之光,游学理学故里胜概,故学力锐进。另外,欧阳玄的母亲对其理学启蒙影响也是深远的。据危素所撰《大元故翰林学士承旨光禄大夫知制诰监修国史圭斋先生欧阳公行状》记载:“母冀国夫人李氏,贺州签书判官厅公事某之女,读书能文,亲授《孝经》《论语》、小学诸书。”[3]237张起岩所撰《神道碑铭》也能得到印证:“初娶谭氏,一年卒。再娶李氏,金陵仕族,有妇德,知书,前公四年卒。”[3]235生母李氏对欧阳玄的从小理学启蒙教育可谓居功至伟,欧阳玄对母亲的理学启蒙回忆尤其深刻,在《题子美寻芳图》中这样写道:“吾年三岁声吾伊,慈亲膝下教杜诗。如今蟫蠧三十载,梦寐欲见终无期”[3]36。生动描绘了慈母从小理学启蒙教育的场景,正是母亲的言传身教,督促欧阳玄博览群书,打下了扎实的学识基础。另外诗歌还表达了欧阳玄对母亲的深深思念,由此可见欧阳玄对母亲的感情之深,足以感天动地,以至于在母亲去世之时“哀毁致疾”。在这样的家学浓厚的氛围下,欧阳玄学业精进。据《新元史》载:“玄幼岐嶷,八岁,母李氏授以《孝经》《论语》、小学诸书,俱成诵。部使者行县,玄以童子见,命赋梅花诗,立成十首,晚归,增至百首,见者叹异之。稍长,从宋故老习为词章,经史百家靡不研究。”[2]4073

欧阳玄除了深受家学的理学熏陶之外,师从宋遗老名师尤其游学当世理学大儒许谦门下,夯实了理学根基,以致毕生服膺理学,与理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许谦,字益之,婺州金华人。生于公元1270年,卒于1337年。宋元之际的思想家、教育家。自号白云山人,学者称白云先生。许谦师从“北山四先生”之一金履祥,深得其师金履祥的欣赏和器重。许谦虽然满腹经纶,却志不在仕途,终身以教育为重。据《元史许谦传》载:“延祐初,谦居东阳八华山,学者翕然从之。寻开门讲学,远而幽、冀、齐、鲁,近而荆、扬、吴、越,皆不惜百舍来受业焉。其教人也,至诚谆悉,内外殚尽……”[2]3481许谦从教四十余载,用自己毕生之力教育弟子成才,他的弟子有著录的就有上千人,他的门生虽然众多,但如今知道名字并且有证可考的却只有寥寥数人。欧阳玄师从许谦可考的资料,唯独在《宋元学案·北山四先生学案》中白云门人中可见些许材料:“文公欧阳圭斋先生玄(附师张贯之)。欧阳玄,字元功,其先家庐陵,与文忠同所自出。曾大夫新,始居浏阳。先生幼岐嶷,母李氏,亲授孝经、论语、小学诸书……文章道德,卓然名世。有圭斋文集若干卷。参史传。”[4]2771-2772在《宋元学案·北山四先生学案》中白云门人中《方茗谷先生用》中也得到印证:“方用、字希才,望江人。少负逸才,与揭傒斯、朱公迁、欧阳玄同游于许白云之门,以羽翼斯文相砥砺,时称许门四杰。”[4]2772欧阳玄作为“许门四杰”之一,对许谦的理学思想是进行了充分的吸收并弘扬,尤其是理与气的观点上基本是继承了许谦的观点,他的宇宙观主要是天理观,认为理的主要内容是封建的伦常道德。欧阳玄其哲学观在教育观的体现上也基本继承了许谦的教育观点,与白云先生观点不谋而合。何植靖在《许谦评传》一书认为许谦的教育观主要表现为,“学校为治之源、治之本;教育的目的是变化气质,成为圣贤;教育内容主张行先王之教,学六艺、诵诗书,尤其是推崇‘六经’和‘四书’;教学方法倡导务实不务虚、因材施教、实事求是;学习的方法提倡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敏而好学、顺逊其志、专心致志、虚心以求。”[5]420-438欧阳玄在教育观上也认为:学校者,士所受教以至于成德达才者也;教学者,必以五经四书为本,务欲贯事理于一致;今教者,以师道自树,务以崇雅黜浮为教;今学者,以善人自期,务以去华就实为学。许谦在政治观上倡导长民之道——教之、养之、治之。欧阳玄的政治观与其也如出一辙,提倡爱民、养民、以德教化民。

三 欧阳玄与同时期学术大儒交游形成自家思想

欧阳玄学术交游面甚广,与虞集父子、揭傒斯、苏天爵等同时期理学大儒学术交游密切,尤其是与虞集、揭傒斯等理学巨子学术交游颇深,并驾齐名成为“元四学士”。

虞集(1272-1348年),字伯生,号道园,世称邵庵先生,四川仁寿县人,元朝文学家、理学家。虞集年长于欧阳玄,两人是“奕世之契”之交。两人在还未谋面之际,虞集便通过其父知欧阳玄之赫赫威名。据金华宋濂撰《欧阳公文集序》载:“初虞文靖公集助教成均,其父井斋先生汲方教授于潭,见公文大惊,手封一帙寄文靖,谓公他日必与之并驾齐驱。由是文靖荐公升朝,声誉赫赫然相埒,卒符于井斋之言。”[3]2由此可见虞集对欧阳玄还有引荐之功,欧阳玄对虞集也是敬重有加。欧阳玄在《送虞德修序》一文中这样写道:“向余以诸生幸获侍德修之先君子蜀郡公于长沙,今以文翰属吏,又幸获从其仲氏圭章阁学士于朝,实有世契,谊不得辞。”[3]90在欧阳玄所撰《元故圭章阁侍书学士翰林侍讲学士通奉大夫虞雍公神道碑》中也能看出两人的交游甚密:“玄于公有奕世之契,最先受知参政公博士之召,公实荐之朝。同朝十年,奖借非一……”[3]120虞集作为圭章阁文人圈的领头人,对其他文人的影响可谓深远,影响了一个时代的风尚。虞集深谙前朝典故,“公游诸公间,备闻前修格言,考核前代典故,旧家世系源委,言若指章。”[3]114修三史期间,虞集的史学观对欧阳玄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从欧阳玄所撰《元故圭章阁侍书学士翰林侍讲学士通奉大夫虞雍公神道碑》也能看出端倪:“考公制作之志,使究所长,其为圣治裨益,能使一代之风轨蔼然先王之遗烈焉,则其事业岂下于先世两公之在唐宋哉?”[3]117可见欧阳玄修三史时,虞集在宋史方面的修养对其产生了熏染之用,对其学术思想形成产生益助之功效。

揭傒斯(1274-1344年),字曼硕,号贞文,龙兴富州人,元朝文学家、理学家。揭傒斯亦年长于欧阳玄,并于其同游于许白云之门,实师出同门,两人交游也非常密切,同为圭章阁成员,在朝共事多年,感情也非常深厚。揭傒斯与虞集等四人号称“元诗四大家”,欧阳玄对其评价极高:“公文章在诸贤中正大简洁,体制严整,作诗长于古乐府、选体、律诗、长句伟然有盛唐风。楷法精健闲雅,行书尤工,国家典册及功臣家传赐碑,遇其当笔,往往传诵于人。四方释老氏碑板,购其文若字,袤及殊域,门人集其所著,已板行于世。在国史时,李文忠公见所修功臣列传,抚卷叹曰:他人誊史牍耳,若此方谓之传。”[3]160在修三史期间,揭傒斯与欧阳玄的史学观不谋而合。揭傒斯认为修史关键在于收书用人。据欧阳玄为揭傒斯所撰的《元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豫章揭公墓志铭》记载:“及置史局,又问修史之道何先,曰:收书用人。又问用人何先,曰:用人先论心术。心术者,修史之本也。心术不正,其他虽长,不可用。”[3]160-161欧阳玄修三史也认为修史之重在于聚材、择匠,和揭傒斯的收书用人的观点高度契合,这就是学术大儒之间的相互影响,进而成为修史的最佳搭档。后来揭傒斯在修史过程中,“当暑湿盛作,移居馆中,颇自恃其精力,疏于摄生,遂致疾不起。”得寒疾归寓舍,戊戌薨。揭傒斯修史因劳成疾不幸过世,欧阳玄悲伤不已。“时京师大雨弥月,朝缙大夫闻者,不避泥潦驰往哭之,人人尽哀……有司议以驿舟送其榇归江南,孤汯奉史官刘闻所状行,诣玄谒公墓铭。玄与公三为同寅,相知为深,公死,为之哀痛,逾月不能忘。故不铭有所不忍,铭有所不忍。九月,汯将扶护登舟,乃勉叙而铭。”[3]157-158由此可见两人感情的深厚,两人彼此之间也是惺惺相惜,互相砥砺。“昔玄与公共修宪典,公素习律仪,又勤于玄,其书大半成于公。今又共史事,公之勤不减昔时,乃遽失援。公未病前数日,谓玄曰:某平生爱公文,恨无因获一言,早晚史事成,求公作《贞文书院记》,记成而刻,吾志毕矣。玄敬诺之。”[3]162由此可见,欧阳玄与揭傒斯同修宪典和修三史过程中,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欧阳玄认为揭傒斯学识渊博,又努力勤奋于自己,对揭傒斯在修三史作出的巨大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

苏天爵(1294-1352年),字伯修,河北正定人,世称滋溪先生,元代文学家、史学家、理学家。苏天爵虽年小于欧阳玄,但入仕途却稍早于欧阳玄。苏天爵与欧阳玄在翰苑共事多年,情谊深厚。欧阳玄为苏天爵《国朝名臣事略序》欣然作序:“应奉翰林文字赵郡苏伯修,年弱冠,即有志著书……久而成书,命曰《国朝名臣事略》。他日,余与伯修同预史属,从借读之……”[3]74两人在思想方面也颇有相通之处,尤其是在修史方面的见解不谋而同。至正三年三月,朝廷下诏修辽、金、宋三史,欧阳玄被诏为三史总裁官之一。苏天爵时任地方官,因而错过修三史,但是他对修三史却非常关注。据《欧阳玄年谱》记载,当年欧阳玄北上,途经湖北,苏天爵本打算与欧阳玄当面探讨修三史收集史料问题,因时间紧凑,苏天爵撰写《三史质疑》寄给欧阳玄,以表明自己的修史观点。滋溪文稿卷二五《三史质疑》载:“司马温公撰《资治通鉴》,凡十九年始成。欧阳公修《新唐书》,十有七年。李焘编《续通鉴长编》,垂四十年。今修三史,限以岁年可乎?先儒有言;‘修史者当得人、得书。’……今三史笔削,宜得其人,考证当得其书,庶几可传于世……翰林学士欧阳玄应诏北上,道出鄂渚。余以三史可疑者数事欲就公质之,适公行役悾惚,不果,因书以寄之。赵郡苏天爵记。”[6]在苏天爵看来,修史是一项浩荡的工程,不能限制时间,应学先儒数十年磨一剑修一史,修史最重要的要素就是得人和得书,这和欧阳玄提出修史的两条重要标准选择优秀的修史官和征集修史书籍的思路是一致的,可见苏天爵关于修史的建议被欧阳玄深深认同并被采纳,对欧阳玄修三史起到了促进作用。

总之,一代宗师思想的形成既离不开自身的努力,也离不开时代大背景的影响,更加离不开友人之间的相互影响,虞集、揭傒斯、苏天爵等这些理学巨子既有着深厚的理学修养,又博览天下群书,欧阳玄与他们的学术交游对其学术思想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欧阳玄形成了鲜明的推崇程朱理学,以理学为宗、以史学为底、以学理见长的雅正之风。

[1]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2.

[2]柯劭忞.新元史[M].张京华,黄曙辉,总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

[3]欧阳玄.欧阳玄集[M].陈书良,刘娟,校点.长沙:岳麓书社, 2010.

[4]黄宗羲.宋元学案:第4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

[5]陈正夫,何植靖.许衡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

[6]苏天爵.三史质疑[M]//滋溪文稿(卷二五).陈高华,孟繁清,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12.

2021-09-20

湖南科技学院科学研究项目“欧阳玄哲学思想研究”(项目编号18XKY042)。

周平尚(1982-),男,湖南隆回人,硕士,湖南科技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新媒体与传统文化、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

B244

A

1673-2219(2022)01-0042-05

(责任编校: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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