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别人的名字是一种温柔

文 闫晗

名字是有魔力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名字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最近，我在给一群小朋友讲阅读写作课，授课效果很好。我觉得部分原因是，我事先做了一些准备：记住了所有小朋友的名字，并且对上了号。初次见面，我能喊出他们的名字，让他们感到被认识、被关注，互动起来就比较顺畅，他们的专注力也就更持久些。

让学生感觉自己是被爱和被肯定着的，是我当老师的一个秘诀。我以前也给中学生上过课，拿到学生名单，首先看看有没有不认识的字，遇到多音字，就先问一下学生本人是哪个读音。现在稀奇古怪的名字很多，老师也会遇到不认识的字，如果毫无准备，读错了，学生们要么会当场不满地纠正，要么会闷闷不乐地腹诽一番，对老师的水平也会产生怀疑。

有一次，我的一个亲戚办婚礼，婚宴桌签上很多人的名字是错的。亲戚们平时来往喊小名喊惯了，所以对彼此的大名反而记不清楚，这不奇怪，但办婚礼的亲戚并不去跟大家确认，认为那并不重要，大家只要能找到自己的座位，不耽误吃饭就行。我为这轻慢的态度感到诧异：名字跟人久了，便会成为人的一部分，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名字呢？

名字是有魔力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名字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像《你的名字。》等许多浪漫电影就与名字相关，喜欢的人的名字如同神明。《红楼梦》里，龄官喜欢贾蔷，就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写“蔷”字，用写对方名字的方式来表达少女心事。《蓝色大门》中男生一脸昂扬地自我介绍：“我叫张士豪，天蝎座O型，游泳队吉他社，我还不错啊！”这份阳光令人印象深刻。

《西游记》里有一段故事很有意思：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紫金葫芦有神力，只要喊一声名字，对方答应了，就能将对方收进葫芦里。哪怕孙悟空谎称自己的名字是“者行孙”，但只要他应了，就还是被收进了葫芦里。所以，名字这个符号，如果对应上了，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力。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鲁迅记叙了“长妈妈”讲的一个故事：美女蛇能叫人的名字，如果这人答应了，美女蛇就会在夜间来吃他的肉。看来名字轻易被知晓，也是有风险的。

犹太人在集中营里被迫害的事情是很多电影采用过的题材，但《波斯语课》却独辟蹊径，在名字上做文章。男主角是犹太人，他在关键时刻冒充波斯人才得以活命，因为有个德国军官想学波斯语。男主角并不懂波斯语，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编造一门不存在的语言，教给那个德国军官，并保证自己也能记住每个编造出来的单词。这听上去不可思议，但他找到了一个办法：用集中营里犹太人的名字做词根来编造单词。影片最后，集中营里的大部分犹太人都死了，花名册也被德国人焚毁，但幸存的男主角却能够说出2840个人的名字。当他把一个一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被震撼了。名字，是一个人存在过的标志，代表着很多。

《寻梦环游记》中说，当一个人死去，还有人记着他，他就会永远活着。记着他人的名字，就是一种仁慈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