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技术人工物意向下的城市现代性问题及出路
2022-11-24赵怡帆,文成伟
赵 怡 帆, 文 成 伟
(1.大连理工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辽宁 大连 116024;2.东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沈阳 110819 )
大规模和超大规模城市的涌现,是在一定的市场规则支配下和一系列政策法规等社会环境建构下城市化进程的必然结果。在现代城市的发展过程中,技术与资本的融合成为直接的物质动因,而技术成为促成现代都市生长的直接物质力量,其中技术理性得到实证性的彰显。现代城市扩容、空间生产的不断实现,赋之于上的城市人文内涵的丰富以及提升,使城市在一定的范围内绽放出各异形态。人们在充分享受现代化城市文明的同时,也遭遇到了一定的生存困境,诸如城市扩张对周围资源的侵占、城市空间的割裂与隔离、城市人文肌理的断裂等问题。这些城市问题与城市发展中技术的工具理性和人文价值理性的分割有关,与城市技术人工物的意向转向密切相关。工程实践和技术实践中技术理性和人文价值、环境价值的结合,实现从城市技术人工物的设计意向到城市建设中的应用意向的转向,是解决城市现代性问题可能的路径。
一、城市的现代性问题
新型的现代大城市正处于智能城市的建设道路上,不断借助新技术改造、升级、扩大原有的城市规模,形成产业优势,利用人才红利的优势资源,开展创新创业,形成新的城市规模。这些城市的硬件部分主要由现代工程技术建造完成,而运行方式则依托信息技术、网络技术以及物联网的普及和应用。现代技术带来城市化的快速发展,城市快速增长、稳定度提升和资源积聚。技术的工具理性不仅对工业化城市时期因粗放式发展所遗留的一系列问题进行技术修复并且凭借其效率、规则和功利等特性,推动城市向以人为中心而不是以生产为中心的宜居的现代化城市发展。可以说,技术的工具理性在现代城市的转型过程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促成了后现代城市文明的塑造与完成,它的逻辑成为现代城市发展的核心力量。同时,技术的工具理性带来了工业技术和传统技术所没有引发的、或者没有引发的那么普遍和深刻的城市问题。正如列斐伏尔指出,“技术逐渐成为主宰……技术将成为一种普遍性的力量,以既积极又消极,既改造现实又致命危害的形式扩散。”[1]现代的城市建设技术作为一项系统性的工程,正以其巨大的力量高效地实现现代城市的塑造,实现对城市生活的规约,“技术性被引进日常生活,然而它又忽视它。技术发明在改变私人生活、城市、风景,但却是以一种粗暴的和不连续的方式”[2]。技术的工具理性对效率、规则和功利的推崇,致使城市表现出现代性问题。
1.技术的工具理性完成了大规模城市的物理建设,同时形成了城市蔓延和城市人文肌理断裂的现代性问题
现代城市的物理“躯体”是技术以及技术人工物构成的现代都市的物理载体。技术以其特有的效率指向在助推城市快速增长中担当了关键角色。工业化城市时期,城市的空间以大范围的工业活动区为主,城市日常生活的空间和功能也以围绕城市的生产功能而规划和布局。而在后工业化时期,随着高新技术产业的引进,原有的工业基础需要改造升级,或者被取代。现代城市的去生产化功能成为城市发展趋势之一,扩大生活空间、提升人与环境和谐以及增强市民生活幸福感等城市生活功能,成为现代城市发展的主要诉求和目标。技术理性的效率指向使其得以实现。简单来说,城市建设中的技术工具理性的效率追求是指计算理性成为城市增长的主要手段,从而实现城市建设中行动的效果和速度。技术工具理性成为城市物理层面建设快速增长的有力推手,大规模的城市蔓延和各异的空间生产得以完成,城市建设的硬件得到不断提升和快速扩容。
但是,现代城市在物理层面的建设也在一定程度上隔断了城市的原有肌理。一方面,它侵蚀了城市的空间肌理。技术的工具理性主导下的城市建设采取以城市空间结果为导向的“技术解决方案”,实现了空间的高速生产和城市蔓延。而城市的自然环境、城市空间结构与布局等城市功能和城市形态等要素在某种程度上被忽略,呈现由技术支撑的各地城市千篇一律的城市格局和空间结构。“建筑技术”使居住空间向纵向高度扩张,而改变了各地原有多元化的“聚居结构”和居住环境,造成聚居结构的单一化,阻隔了原有城市的地域风貌和风情,失去各地城市的多元化存在,使城市生活被绑架于技术理性的规划之上。同时,城市蔓延由此形成,没有充分观照自然环境的保护、人与自然之间的生态关系。
另一方面,技术工具理性具有侵蚀城市人文肌理的倾向。对于城市日常生活而言,技术既是一种建筑的工具手段,也是城市居民的一种生存方式。从经济层面进行考虑,城市建设在满足基本的城市功能基础上,多聚焦于其中所带来的商业价值,在这一过程中技术的工具理性往往忽略了城市的人文“情感”,一定程度上城市的人文纽带被忽视。此外,出于对效率与功利的追求,技术缩短或割裂了人与物之间的距离或关系。人与物难以“与境”共在,物在人的视野中变成图像化和符号化的存在,失去“历史”的温度,且互不相关。而由这些孤零零的“物”组成的城市日常生活,也丧失了“现实感”和“原发性”,凝结于其中的城市文化和城市历史逐渐被漠视与斩断。
2.城市技术人工物及其工具理性的应用限制了城市的差异性,规定了城市人的技术性生存
在城市由工业化向现代化转变的过程中,城市不仅凭借技术实现了对工业化遗留问题的修复,而且在技术理性的指引下,实现了向现代化城市目标的精准推进,提升了城市发展的稳定性。城市作为一个“系统”,按照城市规划和技术的驱动完成,确保了城市规划的科学性和整体性,从源头上提升了城市的稳定度。在城市的建设阶段,现代技术的规则特性,使其倾向于应用可控性强、精准度高的技术人工物,在其辅助下,城市的建设目标更容易按照既定的发展模式实现。这种发展模式由于具备了技术理性的规则特征,城市的发展呈现稳定、可复制的模式。但是,随着技术理性的“控制性”对城市影响的不断深入,城市的运行被技术工具理性所规约,城市间的差异性受到限制,有机的生活愿景逐渐式微。
一方面,技术工具理性的规则限制了城市的差异性。无论城市的类型、地域特点、文化个性、历史传统如何,技术工具理性总是将城市作为整体进行控制性优化。更为确切的说,这种规则化的现代技术方案是普遍相似的,结果导致一座座风格雷同、充满“现代”气息的城市不断涌现,城市的发展不再具有独特性和差异性。城市在物理空间层面的发展问题或许得到了解决,但是沉淀在每座城市中的文化传统,以及由此形成的独具特色的城市意象、风土景观和情感空间也被技术工具理性的规则限制了。城市经由长时间的积淀所建立起来的持久的吸引力和归属感也终会在这“千城一面”的尴尬境遇中逐渐消逝。
另一方面,技术工具理性规定了城市人的技术性生存,并在城市运行系统中处于原子化生存的状态。技术工具理性将城市多样的“资源地理空间”“文化社会空间”发展为当下的“网络数字空间”,信息化的城市空间形态对工作方式、生活方式和文化选择产生了极强的控制力。具体来说,技术的规则使城市生活陷入了机械的模式当中,充满了“理性”色彩的同时,却又生活在不确定当中。技术工具理性具有极为浓烈的规则化特点,它对于机器生产有着严格的纪律性要求。身处于机器生产中的人,必须配合技术系统“千篇一律”的规则化运行,增强自身的功能性和稳定性。当城市被技术理性驾驭,人成为城市人工物系统的组成部分。人必须配合城市的“理性”运行方式而生活。人与人之间开始出现个体孤寂、人际疏离的原子化形态。对于现代城市人来说,城市生活不再诗意,反而变得机械,城市不再是栖居和“家”,而是单纯的生存空间。城市生活的差异性和复杂性被迫瓦解。
3.技术人工物作为城市建设的工具导致城市蔓延中的城市空间隔离问题
现代的城市技术人工物不断更新,助推城市规模不断扩大,最大程度地吸引并集聚了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增强了城市应对内部压力、发展需求和外部冲击的包容力、适应力和存续力。但就城市内部系统而言,从居住空间、基础设施和公共交通系统等方面,城市的技术人工物为增强城市的人口承载力提供了强大的物质支撑体系,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人口聚集的压力,增大了城市内部维护日常生活运行成本的压力和城市公共服务运行的压力。
随着城市技术人工物的涌现,在城市建设中受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尤其是市场因素的驱使,往往形成了城市资源“内爆”,它支撑城市不断向外扩张,将乡村变为城郊,形成大型或超大型规模的城市综合体。由于城市空间跨度过大,其居住人口的迁移和外来人口增加,一些地方形成新的资源聚集区,另一些地方形成资源迁移区,引发城市出现聚集与“空洞”并存现象,并对其相邻地区产生影响,而有些区域由于受到资源积聚有效性的影响而变成“空城”。更为重要的是,流向城市区域生活的人面临着城市的现代化问题,他们因生活方式、生活习惯以及生活节奏等问题形成文化上的“无形隔离”,人们情感上难以融入,因此,城市无形中形成了一定区域的隔离。
另外,城市技术人工物过度聚集优质资源可能引发城市地图问题。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应用在城市内部集聚的资源并不均衡。城市空间因获取资源的不同被划分出了等级,不同级别的技术人工物被置于不同的城市空间,部分空间可能因此丧失了较为完善的服务和便利设施。处于不同空间的城市社群之间,因享有资源的差异,出现了不平等现象。而城市也因此呈现出由“高等级空间”和“低等级空间”交错而成的城市地图模式。同时,城市人因技术理性创新指向所导致的对利益的推崇,致使在城市生活中编织了一个“时尚体系”,使其成为追求利益的场所。“时尚通过排除日常生活来主宰日常生活,日常生活因不时尚而不存在。”[3]人因恐惧“过时”和“落伍”,不断追逐由技术人工物所塑造的最“时尚”城市空间,并在追逐的过程中因所居住地的“时尚”程度不同,形成了不同等级的城市空间地图,而居民的日常生活的内容被搁置或者被遗忘。
二、城市现代性问题中的技术人工物的意向转向
城市本身在一定意义上是一个巨大的技术人工物场。“技术人工物是技术得以实现的外在表现,是技术的实体存在”[4],城市技术人工物作为被设计、被应用的人工自然,由于设计者和使用者意向的复杂性,往往成为促成引发城市现代性问题的技术工具理性根源。
城市技术人工物的意向构造凝结于元技术人工物的意向性构成之中。城市技术人工物主要是指城市的建筑体系、公共服务系统、交通体系、基础设施等。它们主要用于构造城市的物理空间和场域。与自然物不同,技术人工物是人的主观意向、物的客观属性和技术的社会实践意向相统一的综合体。城市“设计师的意向并非凭空而来,其主要有3个来源:第一,社会意向;第二,使用者意向;第三,设计者本身的意向。”[5]城市技术人工物作为城市物理空间中的基础构件,当设计师对其进行设计时,首先需要从社会意向的角度,考量城市的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等软件和硬件因素,以确保城市技术人工物与城市之间的“气质属性”相一致;其次要从使用者意向的角度,既要明确市民的显性意向——直接使用诉求,也要兼顾他们的隐性意向——如行为模式、日常生活习惯、心理特点等,以提升使用者对技术人工物的满意度;最后要从设计者本身的意向出发,在设计的过程中设计者的价值观潜移默化地移植到设计的价值体系和审美取向中。
城市技术人工物意向来源的多元化决定了其意向构造的多元。使用者意向、社会意向、设计者本身的意向通过设计者投射到城市技术人工物当中,形成了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功能意向、价值意向和伦理意向。其中,功能意向指的是城市技术人工物的物理结构和技术功能,是其在城市中的应用范围和应用方法。价值意向则指城市技术人工物的社会价值,即赋予其以政治、经济、文化、生态和审美等价值取向,这些价值取向或单独、或并存于城市技术人工物之中。伦理意向指城市技术人工物的道德状态和人性范畴,体现的是设计者的伦理责任和社会对设计者的伦理约束。当城市技术人工物被应用于构建、改造城市的过程中,其设计意向会出现意向转向。在这些转向中,确有一部分是为了适应城市现实而做出的“因地制宜”的调整,但仍有一部分转向是对城市技术人工物的设计意向进行的盲目的、强制的主观改变。
1.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功能意向的符号化转向
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功能意向本应是最基础、最根深蒂固的,是城市人使用、操作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前提,甚至已经发展成为城市人的映射再现。譬如,公路就是用作交通运输的,民用建筑就是用于生活居住的。但是,出于对城市功利发展的诉求,城市建设实践中出现了对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功能意向进行了符号化转向的问题。具体而言,一部分城市技术人工物,尤其是那些大型的、现代化的城市技术人工物,它们被引进城市之中,并不是去承担维持城市运转、增加城市功能的任务,而是用于标志一座城市的所谓大城市身份。譬如,立交桥的功能意向原本是用于缓解城市因车流量过多而引发的交通拥堵问题,但却被作为一种现代化符号设置于城市之中。然而,这些符号式的立交桥,或因使用率过低而被闲置,或因错误的建造位置而成为城市交通新的“拥堵点”。
当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功能满足的不再是城市的发展诉求,而是符号化需求,它会在一定程度上阻断和撕裂城市的肌理。一方面,它对于城市的空间系统来说是被排斥的。在大部分城市中,符号化的技术人工物在建造之初会在某种程度上难以兼顾城市自身的空间承载力和空间布局结构,它们大多处在位置错置、或功能错置的状态之下,无法被囊括进一个合理的空间规划体系之中。这极易破坏城市空间系统的统一性和连贯性,进而导致景观规划、建筑规划和交通规划不合理等一系列问题。另一方面,它对于城市的人文系统来说是抽象的。符号化的城市技术人工物非但不是为城市发展而建,更不是为城市人而建,这些技术人工物像一座座孤岛,游离于城市文化、城市人的价值观和日常生活之外,是因对标所谓现代大都市“更高、更大、更现代”的审美标准建构而成。它们不仅因为缺乏“人文温度”和“历史的延续”,而完全脱离了城市的人文底色,而且以其符号化的“新地标”形象,冲击着城市的人文系统。
2.城市技术人工物的价值意向的工具化转向
城市技术人工物的价值意向是其社会价值的体现。然而为了追求城市现代化功能的不断拓展,城市技术人工物在应用的过程中更多地被视为工业流水线上的产品,只关注其“有用性”,而缺少人文价值的观照,城市技术人工物的价值意向出现了工具化转向。例如,城市民用建筑原本具有优化市民生存空间、维系市民共同情感、承载城市历史延续等社会价值意向,但是,现代城市为了最大限度发挥其对城市人口的空间承载力,选择了在城市中大批量建造易于增加高度和密度的现代化高层建筑。城市面貌的历史性和多样性被忽略。这种城市技术人工物价值意向的工具化转向,造成城市陷入单纯的实用功能当中,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文化、审美等人文价值的缺失或者式微,城市发展不再关注文化的传承和诗意的栖居,而步入标准化、机械化的轨道当中。
此外,城市技术人工物在与城市人的交互中,其价值意向潜移默化地向城市人传递某种价值观或价值理念。譬如,城市绿化带传递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博物馆传递的是对历史文化和科技知识的传承与尊重,盲人步道传递的则是对各类城市社群的人文关怀。但是,随着价值意向的工具化转向,城市技术人工物所传递的是一种“工具理性”的价值观,即对效率和功利的追求,对技术的推崇与依赖。由此,城市人的日常生活节奏逐渐与城市技术人工物的运转节奏相一致,诗意的栖居逐渐合并到技术节奏之中而被消减。当城市技术人工物以其工具化特性推动城市快速发展的同时,城市人的选择性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限制,其行为方式、生活方式以致思维方式都受到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影响。
3.城市技术人工物伦理意向的等级化转向
考虑到城市技术人工物的使用对象和应用空间是市民整体和城市整体,因此其伦理意向应是大众化和平等性的。但是,由于城市空间的快速扩张,以及因人口涌入导致的城市人口膨胀,在应用城市技术人工物的过程中出现了伦理意向的等级化转向。例如,对于城市人来说,城市的基础设施应是最具共享性和普及性的城市技术人工物,但是,即便如排水系统、供电设施这样最普通的基础设施,在城市中心区域和城市边缘区域、在高档住宅小区和普通住宅小区中的规划和铺设上,也会存在性能、密度等方面的优、劣之分。对于城市而言,城市技术人工物伦理意向的等级化转向,意味着不同城市社群对城市资源的利用率将呈现差异化,并由此引发空间和情感隔离。
具体而言,城市技术人工物伦理意向的等级化转向终将导致城市资源集聚、不同空间和不同社群间的差异化。在城市空间层面,不同空间单元因集聚城市资源“多少”“优劣”的关系,产生了不同的“空间地位”和“空间价值”,形成了“空间等级”,甚至在市场的作用下,会出现空间竞争等更深层次的问题。对于城市人而言,为了获得更为优质的城市资源,他们更倾向于向那些拥有“较高等级”的住房、交通枢纽和基础设施等城市技术人工物的空间迁移,于是壁垒式的空间割裂和相对封闭的社区逐渐形成。由此,城市技术人工物伦理意向的等级化转向促使一部分城市进入了“单一中心化”的发展模式和“精英化”的发展轨迹。
三、技术人工物意向转向的城市日常生活改造
为解决城市现代性问题,需要实现由技术赋能向人本化的城市日常生活改造的转变,即发展智慧科技、涵养城市文化、提升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共享价值。
1.修复城市肌理
城市既是一种物质性的空间形态,也是一种人文性的社会形态,其肌理应是物质基础与文化意蕴相统一的载体。列斐伏尔认为,“技术最根本的方向是真正地服务于人的日常生活,解决现代性的矛盾和危机。”[6]人性化技术可以实现技术理性与人的创造性的结合。对于城市的空间维度,在兼顾空间增长的基础上,着重于平衡城市空间与自然空间的关系,平衡技术的工具理性对城市空间的形塑,使城市的空间肌理有机化、生态化;对于城市的人文维度,可以关照城市人的主体性和精神需求,以技术手段将城市的人文思想和价值诉求投射到城市技术人工物和城市空间中。如果说“智能”是以技术理性为主导的硬核技术,停留在物理化的硬件层面。那么“智慧”则包含了文化因素,是价值理性与技术理性的内在统一,使“智能”更有温度、有情感,注重文化和人文体验。
一方面,要通过发展智慧科技,摆脱城市和城市人对技术的路径依赖,实现群体价值与技术智能的“理念共生”。以智慧科技打造城市大脑,使城市学会思考,即在城市人与城市认知能力、计算能力、传输能力、存储能力多维度关联的基础之上,形成“实时的”“多触点”的交互,根据交互过程采集的“大数据”信息,对城市人的民生需求、生活方式和工作状态,对城市空间问题和空间发展进行综合研判,进而形成及时的、人性化的智慧交通、智慧医疗、智慧能源等技术方案,使城市人和城市空间可以在技术界面交互感知对方的温度与脉搏。
另一方面,要通过发展智慧科技,推动城市空间与自然空间形成“生命共同体”。即运用智慧科技手段了解自然系统,使自然力量与现代技术相结合,摒弃利用现代技术单向攫取自然资源为城市空间所用的粗放式发展模式,顺应自然规律、保护自然环境、可持续利用自然资源,融合城市空间与自然空间,完善城市生态建设。具体而言,一是加强现有城市自然系统的修复能力,创建“海绵城市”,使城市空间像海绵一样,在适应自然环境变化和应对自然灾害等方面具有韧性。二是兼顾城市空间和自然空间系统的发展,依托自然要素打通城乡绿色空间,建造兼具市民绿色出行和生物迁徙等功能的“城市绿色空间”。
2.涵养城市文化
列斐伏尔提出要对城市生活进行诗创实践,即将诗意与城市日常生活进行创造性的融合,进而按照城市居民的意愿创造出崭新的生活情境和生活空间。更确切地说,要通过诗创实践打破技术理性的刻板化和僵化,促进技术理性与城市人文的融合,克服技术理性给城市带来的单调机械和功能主义,实现城市和城市人多种可能性的、诗意的和创造性的发展。列斐伏尔提出的诗创实践和诗意的复归虽然具有浓重的乌托邦色彩,但是,面对技术化程度越来越高的城市空间,以及越来越务实、高效的城市生活品质和生存环境,他确为当代城市提供了一条区别于“工具化”的、注重“感受”和“体验”的、关注城市人美好生活愿景的人文改造路径。
城市文化是城市人的“情感家园”和“活的灵魂”,它不仅承载着城市空间历史变迁和历史事件的积累和沉淀,更通过或有形、或无形的形式将居住于该城市空间的历代居民极具地域特点的生产和生活风貌凝结起来。每个城市的文化都是这个城市空间所独有的,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与这个城市空间的情感依存,引导城市精神和城市气质的发展、变革。可以说,城市文化是一座城市的人文底色和根本。因此,克服当代城市的机械性,需要通过涵养优质的城市文化实现对城市日常生活的改造。具体而言,要充分发挥城市对文化的滋养涵育作用,以保护城市的多元性,提升城市的魅力和品味为基础,传承历史的文化载体、创新时尚的文化形式、拓展公共的文化内涵,使城市能够充分表达生命力、吸引力、凝聚力和创造力,并以此激发城市人对城市本身和城市日常生活的热爱。
3.弥合城市隔离
城市日常生活的根本目标就是使居民拥有幸福生活,使城市承担政治、经济、文化等功能。即“不仅仅获得城市的形体空间,同时也涉及获得城市生活与参与城市生活的更为广泛的权利,涉及平等使用与塑造城市的权利、居住与生活在城市的权利。”[7]技术理性需要与城市人的利益和需要相融合,使得技术在建造城市的过程中,明晰技术为谁所用、城市为谁所建的问题。由此,实现城市技术人工物应用的包容性和共享性,在包容城市群体差异性的基础上,打破城市内因技术理性而产生的包括人、信息和物的隔离。
“包容性城市”“共享城市”的理念,可以弥合城市的空间和情感隔离,这需要不断提升城市技术人工物的共享价值,实现空间正义。一方面,要定位积极的城市人角色。肯定城市人在城市化和城市建设中的作用,赋予城市人以积极的角色定位,使城市人从城市技术人工物的被动使用者或获取者,转变为赋予城市技术人工物以“公共性”和“共享性”价值的主体之一。另一方面,要重塑多元化的城市日常生活。作为人的高密度生存空间,城市是诸多迁移群体的聚集地,不同阶层的人群组成了多元的城市人群体,他们为城市带来了经济形式和日常生活的多元化。城市日常生活的多元化不仅体现了城市对于城市人差异性的包容度,更是一座城市实现技术人工物共享价值的粘合剂。因此,关注个体,尊重差异,重塑多元化的城市日常生活,是实现城市人共建、共治、共享的城市建设与发展的重要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