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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维方式

2022-11-24

关键词:反思性哲学政治

金 林 南

(河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8)

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是哲学思维方式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思维的融合。一定程度上,正是哲学思维方式建构了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思维方式及其工作机制。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开创了以实践为灵魂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以“消灭哲学”为口号彻底批判了传统哲学的形而上学性和思辨空洞性,实现了哲学发展史上的革命性创新。必须注意的是,马克思提出的“消灭哲学”口号并非是放弃哲学或宣布哲学的非法性,而是揭露传统哲学的神秘性和意识形态欺骗性,(1)俞吾金:《被遮蔽的马克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5-46页。同时建立以实践为核心的新哲学,因为在旧哲学里,“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2页。。自此以后,哲学开始由理论哲学向实践哲学转换发展。按照哲学史呈现出来的哲学基本问题丛及其思维方式的演进,我们可以提炼出历史性生成的哲学思维方式的丰富内涵,并据此领会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思维方式的基本内涵和工作机理。

一、哲学的反思性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性创新

当代美国学者卡弘在他的《哲学的终结》一书中说:“哲学是终极性探索。”(3)[美]劳伦斯·卡弘:《哲学的终结》,冯克利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9页。哲学似乎总是在探索永恒的确定性,但似乎对所有的确定性展开质疑批判,并宣称自己找到了永恒的确定性。其实,这种“终极性探索”的活动貌似与科学认知活动有相似之处。这其实并不奇怪,因为“早先,哲学和科学本来就是一回事”,“直到康德以后,哲学家才逐渐无法染指科学工作”。(4)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北京:东方出版社,2007年,第9-10页。那么,哲学思维与科学思维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呢?

柏拉图的苏格拉底在《卡尔米德》篇中讨论“节制”时提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视觉”:“有一种视觉与普通视觉不一样,它是关于它本身和其他各种视觉的视觉,也是关于缺乏视觉的视觉”,它如同人的眼睛中的瞳孔一样,居然可以通过它照见自己和自己的眼睛,苏格拉底认为这是视觉中最完善的地方。(5)[古希腊]柏拉图:《柏拉图全集》第1卷,王晓朝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50-167页。这是一种照见自己的能力,因为我们一般的视力主要是照见我们之外的东西,所以这是唯一的一门关于人自身的学问。尽管苏格拉底和他的对话者们对这种“照见自己”的能力是否存在和可能的结论似乎是悲观的,但却揭示了哲学思维的重要特征——反思性。

我国著名现象学学者倪梁康教授阐明了“反思意识”与“对象意识”和“自身意识”之间的区别,认为“对象意识”是“最常见的直向的意识方式”,例如看见一座山,听到一段歌声等等,它是关于某物的意识;“自身意识”是指“一种与对象意识的进行同时发生的、对此活动本身的觉晓方式”,例如在看那座山时,看者本人或多或少也意识到自己在看那座山;而“反思意识”是“一种回顾的意识方式”,例如对看山行为的“返思”,这种“返思”意识属于“再造”的行为。(6)倪梁康:《自识与反思——近现代西方哲学的基本问题》,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年,第16-21页。显而易见,反思性意识是一种以思为对象的思考,这是一种具有高度自觉性的以自身为沉思对象的思维方式。维特根斯坦说:“哲学研究——它在许多方面与建筑学研究相似——更加是一种对自身的研究。一种对自身的理解的研究,一种对个人观察事物的方式的研究。”(7)[奥]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全集》第11卷,涂纪亮、吴晓红、李洁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4页。

反思性思维是生成主体意识和主体性思维的前提,没有反思性思维能力者是不太可能具备主体性意识和能力的。因此,如果我们把经由苏格拉底阐发而声名千古的德尔斐神喻“认识你自己”视为哲学思维反思性特征的简练表达的话,那么哲学反思性特征应该是人的自我意识高度觉醒的标志,也是人类主体性和文明自觉性生成的思维条件和保障。

哲学反思性特征具体表现为质疑和批判。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讨论哲学起源时提出了哲学起源的三重动机:“出于惊讶,才有问题与认识;出于对已知事物的怀疑,才有批判性考察与明澈的确定性;出于人的震惊与对自我迷失的意识,才有对自身的质询。”(8)[德]卡·雅思贝尔斯,等:《哲学与信仰:雅思贝尔斯哲学研究》,鲁路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268页。哲学反思性特征的第一重动机意味着哲学沉思从束缚于生计奔忙的日常生活中觉醒,毫无实际功利地仰望星空宇宙和未知世界,以飨仰望者的好奇之心;第二重动机是对已知确定性世界的怀疑,并且是怀疑其根本之处,可谓根本性怀疑,这是哲学怀疑不同于日常生活怀疑之处,当然这种根本性的怀疑是为了尝试建立新的根本的确定性;第三重动机是将反思性的最终目标指向哲学沉思者本人,正是哲学的反思让沉思者从对外在世界的惊讶、怀疑中返回对自身的关注,从而沉思自身存在的意义,确证自己是谁。哲学从其诞生之时,就秉有反思性特质,通过反思建构了某种根本的确定性,又对其怀疑,然后再造确定性。哲学史就是一部不断反思和不断重构根本确定性的历史。更重要的是,反思已经成为由哲学家群体提供的具有特定批判和创新功能的文化革新传统。换言之,哲学的反思性特征型构了社会生活中具有批判怀疑特质的社会群体,比如知识分子群体在社会生活中经常被赋予批评功能,由知识分子主导的大学以及其他文化性机构也被认为是承担社会观念和知识创新职责的重要场域。因而,哲学思维的反思性特征生成了文化的超越和创新性机制。

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反思性特征对于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和学科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它是实现思想政治教育创新发展、建构思想政治教育主体性以及履行思想政治教育创新职责的思维基础和保障。

第一,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反思性对以精神交往为核心内涵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它吻合精神生活的特性和规律。思想政治教育者必须具有反思能力,需要哲学的反思性活动以保持一种自觉性,不断超越已有的精神境界,如此才能提升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效能。没有哲学反思性思维能力的思想政治教育从业者很难完成自觉有效的精神交往,很难通过教育活动唤醒、引领受教育者的精神自觉和发展。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反思性特征使思想政治教育主体性的生成具有了思维保障。在现实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和实践中,思想政治教育活动较为被动的一个重要表现是主动性、创造性不足,实质是主体性不彰。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和学科发展创新力不足的重要根由也是学科主体性意识和能力不足。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反思性思维能够建构生成思想政治教育创新性发展的思维条件。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反思性赋予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和理论创新的思维动力,是建构思想政治教育主体性的思维基础。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研究的重要职责就是提供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我反思、自我革新的思维动力和健康理性的学术批评文化。当然,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反思性特征的落实是需要条件的,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具备反思得以展开的理据,思维过程中如果没有高于或优于现实的理想状态,没有比现实的根据更合理或更具确定性的根据,哲学式反思是无法运行的。因为哲学式反思不同于日常生活中的抱怨或吐槽,它是带着理想的规范或更合理正当的理据展开的返身之思,而提供更理想的规范、更合理理据的恰恰是哲学思维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根本性。

二、哲学的根本性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信念性依据

西方古典哲学史上关于世界本原的争论已经走进了哲学史的博物馆,但是作为一种思维方式的本体论思维却依然活跃在哲学的问答中。尽管自20世纪初开始的“拒斥形而上学”或“解构基础主义”的思潮风起云涌,但是正如当代哲学家施太格缪勒评论的那样:“从前被人们认为是形而上学和本体论因而在这个营垒里本来已被宣布为死亡了的那些问题,在这里突然又穿着新的服装出现了。”(9)[联邦德国]施太格缪勒:《当代哲学主流》上卷,王柄文、燕宏远、张金言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34页。哲学的根本性特征指向知识与价值的终极性依据,即便是对传统本体论哲学持激进批判姿态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在讨论哲学思维方式的变化所带来的影响时也说:“必须连根把困难拔出来,也就是说,必须开始以新的方式去思考这些事情。例如,这种变化具有如此的决定性,就像从炼金术的思想方式转到化学的思想方式那样。——如此难于建立起来的东西正是这种新的思想方式。一旦新的思想方式被建立起来,许多旧的问题就会消失。”(10)[奥]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全集》第11卷,涂纪亮、吴晓红、李洁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67页。维特根斯坦呈现了哲学思维具有根本性特点的内涵:哲学总是追问深藏不露的问题,而不是“表面的困难”;哲学解决问题的方式是“连根拔除”,其实质是转换或创造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哲学建构的新思维方式的效果是使得那些在旧的思维方式下提出的大量旧问题消失和“难于理解”。因此,哲学带来的问题意识具有根本性,它触摸并反思支配着某个领域的思维方式。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理应带来具有根本性的问题意识,并且能够在学科理论的创新性研究中探究新的学科思维方式。它不同于表层的、局部性的、暂时的、偶然性的问题意识。

如果我们更进一步追问哲学根本性特质的具体内涵,我们可以把它表述为由哲学思维呈现的事物存在的“根本性根据”或理解事物的“根本性假设”。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思维动机就是追问思想政治教育存在的“根本性根据”或理解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性假设”。比如,有学者把思想政治教育定义为“一定阶级或政治集团,为了实现其政治目标和任务而进行的,以思想政治教育为核心与重点的,思想、道德和心理综合教育实践”(11)陈秉公:《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研究》,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5页。。若以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方式追问该论断,其“根本性根据”就是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政治的基本理解,即政治的本质体现了经济上占有生产资料的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进行统治的社会关系。依照这样的思想政治教育存在根据,思想政治教育是在精神观念领域进行阶级统治的一种手段或形式。因此,持有不同的“根本性根据”,对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解就会不同,如有学者将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概括为权利与义务论,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是“教育主体对所涉人员有意识地开展的关于权利和义务的说服感化活动”(12)曹祖明:《哲学视野下的思想政治教育》,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7页。。在这样的定义中,理解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性根据是以权利义务为基本内涵的现代公民政治观念。

哲学思维的根本性还意味着由哲学提供的事物根据或假设具有前提性、整体性和统领性效应,它是我们理解具体事物时的“前见”或“预设”,更是我们关于该事物的自觉信念。因此,在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解或研究活动中,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就是提供这些自觉信念的活动,由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确证的思想政治教育本体和本质的论断对我们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和实践工作具有前提性、整体性和统领性的意义。若这样的信念改变了,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中的一系列活动都将改变甚至消失。

维特根斯坦认为:“一个假说的本质在于,由于它容许将来去证实,因而它产生了一种期待。也就是说,假说的本质在于,对它的证实永远不会终结。”(13)[奥]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全集》第3卷,丁冬红、郑伊倩、何建华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278页。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研究的使命就是依据社会实践生活的变化发展和需要,不断校正并深入研究类似“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和“思想政治教育应当是什么”的思想政治教育哲学命题,以使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和实践工作拥有解释力强、认同度高的理论假说和信念,而这种假说和信念实质上关乎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终极关怀,这当然是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基本问题意识和应有功能。

三、哲学的价值性与思想政治教育时代性精神

陈嘉映先生在谈到“科学的世界观”产生的道德和文化效应时感叹:“科学似乎给我们提供了世界的真相。但是这幅从大爆炸到基因的严整画面中没有哪里适合容纳我们的欢愉和悲苦、我们的道德诉求与艺术理想。”(14)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北京:东方出版社,2007年,第3页。尽管我们知道科学也关乎价值,比如科学追求的真理就是具有普遍性的现代人类文明价值。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科学的世界观”成为主流价值观的时代,科学思维内涵着的向外的对象性思维以及现代科技领域主导的工具性思维对人类的精神、信仰等意义世界产生了极为严峻的张力性影响,这在很多方面都获得了较为充分的反映。更加令人忧虑的是,随着自然科学在人类知识领域的急剧扩张,以自然科学为典范的现代知识生产方式似乎已经形成了新的知识霸权主义。当科学精神异化为以科学万能为主旨的科学主义的时候,人类的精神和意义世界该如何安放?舍勒在他的《人在宇宙中的位置》一文中说:“研究人的各种特殊科学与日俱增,层出不穷,但是无论这些科学如何有价值,它们却掩去了人的本质,而不是去照亮它。”(15)[德]马克斯·舍勒:《哲学人类学》,刘小枫编,魏育青、罗悌伦等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30页。

我们不能说科学的兴起必然遮蔽人的意义和价值世界,因为按照马克思的“一门唯一的科学”思想,科学研究也是一项实践活动,它同样是人类本质的展示和确证。只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下,科学被资本裹挟,成为一种外在的异化力量。同时我们认为,科学活动特有的思维方式注定它没有能力把人的意义世界作为主要的思维对象,因为科学思维的主要结构形态是主-客型的对象性思维。而这种主-客型的对象性思维与工具理性及其背后的“手段-目的”推理是互相生成的,它们都强调理性思考和行动的手段应该追求效率和效果。这样,科学活动中的主体倾向于把世界视为实现主体目的的潜在手段的集合。很多哲学家对科学技术发展带来的工具理性的泛滥深表忧虑,毕夏普说:“这种手段-目的的思维在社会中如此占据优势地位,以至于其他同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的生活特征被排挤出去了。”(16)[美]罗伯特·毕夏普:《社会科学哲学:导论》,王亚男译,北京:科学出版社,2018年,第84页。

非常有趣的是,绝大多数关于科学主义泛滥造成的价值理性危机的言说都是以哲学的名义提出的,有人认为哲学家比一般人在价值观和意义领域更加敏感,关键问题是这种敏感是何种意义上的敏感?我们认为还是应该从哲学思维方式的价值性特征说起,正是哲学思维的价值性特征使哲学家群体对人类社会面临的诸多价值问题特别敏感。哲学思维的价值性特征主要有以下具体表现:

哲学的主题之一是世界观问题,而世界观的核心内容是具有形而上学意味的关于世界是什么的信念以及基于该信念而生成的终极性价值关怀。哲学是关于世界观的理智思考活动,而世界观的核心内涵不是被科学研究客体化的外在世界,而是在哲学沉思中与人的超越性终极关怀密切相关的意义世界。美国思想家诺格尔在其哲学反思中以文化符号学的形式给世界观下了一个描述性的定义:“一种世界观就是一个叙事符号系统,它能够创造一个明确的符号世界,总的来看,这是塑造生命的各种习俗的最终源泉。它是河道的开掘者,理性的源头活水在其中流淌。它是解释者的视野的创立者,由此出发,他能够解释一切文本。它是心灵的一种媒介,通过这种媒介,心灵能够认识世界。人类的心灵是它的家园,与此同时,它也是人类心灵的家园。”(17)[美]诺格尔:《世界观的历史》,胡自信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68页。

该定义呈现了世界观丰富的价值性含义:特定的世界观对拥有该世界观的人来说是明晰的,因为人是特定的符号动物,这些符号承载着各种以习俗为名的价值和意义;世界观是特定的人类文化传统的重要渊源,这种文化传统的开启、形成和发展源自于此;世界观是该世界观持有者观看世界的思维框架,并以此解释并决定他对世界的基本看法和偏好;世界观与人类心灵互为家园。依照这个世界观定义,一方面我们可以认为不同文明传统之间差异的核心是价值观差异,而象征价值观最重要的载体就是符号化的世界观;另一方面,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差异也是价值观的差异,其源头主要来自世界观的差异。

世界观带来的价值性具有普遍的影响力,当代美国学者霍菲克在谈到世界观对文化的全面性影响时说:“世界观的论题和影响力遍及人类存在的每一方面,包括个体的反思及各式社会文化活动——家庭与婚姻、劳工与经营、经济贸易、科学探索、技术进步、政治法律实践、艺术与娱乐,以及休闲活动。世界观决定着个体和群体浸染其中的文化活动。”(18)[美]W·安德鲁·霍菲克编:《世界观的革命——理解西方思想流变》,余亮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2页。每一种不同的价值观背后都隐藏着不同的世界观,因此,理解人类社会千姿百态的价值观和文化世界,若离开以世界观为主题的哲学思维的深度参与,则很难获得恰当深入的全面理解。就思想政治教育而言,我们在理解并认定某种价值观的本质属性时,必须站在哲学世界观的角度才能深度理解这种价值观的根基在哪里,才能深刻而完整地理解这种价值观的来龙去脉,才能创造条件与持有这种价值观的人群展开主动性的对话沟通。

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和反映,而时代精神的实质是反映时代需要的具有客观性、超越性和引领性的价值。马克思在《科隆日报》的社论中写道:“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那时,哲学不再是同其他各特定体系相对的特定体系,而变成面对世界的一般哲学,变成当代世界的哲学。”(1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20页。我们知道,把时代精神从黑格尔体系化的思辨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出来并把它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实践基础上的是马克思。这段话尽管是马克思青年时代思想的表达,带有比较浓郁的德国古典哲学遗蕴,但是马克思对哲学在改变世界中的伟大价值性作用的理解是非常深远的,他在这里阐释的关于哲学与时代及人类进步关系的看法应该是他实践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克思看来,“真正的哲学”反映并凝聚了一个时代具有普遍性的价值,它扎根于这个时代并与这个时代具有实践性的互动关系;在这个意义上,哲学不再是特殊性价值的反映,而是这个时代普遍性价值的反映和方向,哲学在当下时代具有现实性;哲学的时代现实性表明它正在成为文化“活的灵魂”,哲学所凝聚的时代价值正在获得世界性的实现,而世界正在愈益趋向这种“真正的哲学”。马克思关于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的论断是对一个时代具有主导性和普遍性价值观的认定,这是由哲学表述并参与生成的时代主旋律。

就思想政治教育哲学而言,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方式是如何认定一种特定的价值观现象是值得倡导的,还是应该被批判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判准是厘清与特定时代精神之间的关系。只有以时代精神为圭臬,才能确证某种价值观是滞后于时代还是呼应了时代,如此才能找到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方向和有针对性地展开思想政治教育活动。

在科学性思维占据支配性地位的现代社会,在现代科技发展貌似能够带给人类无穷的便利和物质生产效率的时代,哲学思维具有的价值性特征对现代社会葆有价值理性和人文精神,以此制衡泛滥了的工具理性,使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拥有健全的理性和价值理性自觉是极其重要的。思想政治教育哲学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具有价值性“学识”与“见识”的思维保障,是思想政治教育参与时代精神活动最重要的桥梁和平台。当然,如何确证一个时代的精神及其精华不应也不能通过理论哲学来完成,这只能交由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点。

四、哲学的实践性与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科学性工作机理

实践观点被认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实现哲学革命的根本性所在,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区别于其他哲学形态的最显性标识。高清海教授认为,“是否贯彻实践观点这种思维方式,就应当是判定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非马克思主义哲学原则界限的基本依据”,因而“所谓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其实质也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点——这一崭新的思维方式去分析、总结、回答现时代社会实践和科学技术所提出的那些新成果、新思想、新问题”。(20)高清海:《实践观点作为思维方式的意义》,袁贵仁、杨耕主编,《当代学者视野中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学者卷(下),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17-318页。可以这样说,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思维特征中的灵魂,哲学的反思性、根本性和价值性特征都要在实践性的基础上获得说明、理解和应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取得的主要理论成果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性的认识拓展和精深阐释,这在学界应该是可以获得较高认同度的。马克思在不同文本中深度建构了实践观点超越旧哲学的基本思想内涵以及在共产主义运动中哲学应有的实践姿态。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的观点在提供整体性视域和形成实践性辩证思维两个维度呈现了思想政治哲学思维方式的工作机理。

实践观点批判旧哲学中具有神秘性、欺骗性的形而上学,建构理论与实践统一的能够呼应全球化时代需要的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点的整体性视域。马克思在不同的理论文本中确证了他的新哲学对传统形而上学的彻底性批判,使哲学真正从天上回归人的实践性的生活世界,揭示了传统哲学是以特定社会生产方式和交往为条件并反映这些条件的“副本”,(2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页。并认为理论与实践分离、对立的传统哲学也是由特定时代的社会生产方式和交往水平决定的,它实质上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具有神秘性和欺骗性。要“消灭”这种形而上学哲学,根本性的前提条件是消灭产生这种哲学的经济社会条件。这是马克思实践观点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基础,也是消灭传统哲学的基本条件。

我国学者阎孟伟认为,马克思的实践观点以人的感性活动为本体论原则完成了对以往哲学的总体性超越,从人的生命活动(劳动)出发确证了人的自由本质,并将“改变世界”确立为实践哲学的主题,而改变世界的活动必然需要面对世界发展的普遍规律及其价值理念。这些普遍规律和价值理念不可能直接出自于对经验世界的归纳和概括,必然以人的自由本质为前提性依据,通过人们的理性思维推导出与人的自由本质根本一致的普遍法则和价值理念,而这种以人的自由本质为前提依据,通过理性推导出普遍法则和价值理念的活动正是形而上学在实践哲学中的运用。(22)阎孟伟:《对形而上学的实践哲学反思》,《哲学研究》2019年第4期,第25-31页。这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自由本质学说基础上的“疑似形而上学”在实践观点中的运用,这种运用其实在我们讨论哲学前述基本特征时已经存在了:反思性意味着哲学思维总会设定一种高于现状的理想规范状态,根本性意味着哲学思维总是在追寻那个使事物具有确定性的终极性根据,价值性意味着哲学总是关注世界观意义上的具有客观性、总体性、引领性的时代精神和价值,这是一种高于一般性价值现象的普遍价值。

因此,马克思主义实践的观点是关注人类社会历史和人的意义世界的理论,马克思主义哲学视野中的实践是人类文明的本源性解释模型和动力装置。另外,尽管实践哲学被认为是人文科学的哲学,但是在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点的视野中,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是统一的,是“一门科学”,它们是人类实践性存在的两个不可分割的方面。马克思主义实践的观点整全性地关注人类存在,聚焦人类整体性的价值行动,不再把物质生产劳动者排除在实践性活动范围之外,也没有把哲学沉思的生活方式高高供奉。

显然,马克思主义实践的观点在一定意义上复归了传统形而上学哲学的整体性视域,这种整体性视域在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中是以自由人的联合体、世界历史、总体性、共产主义运动等理论和概念表述的。当然,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观点的整体性视域的出场是具有世界性实践活动基础的,它不再以前工业时代的自然经济生产方式和地方性、封闭性的交往为实践基础,同时也不再以神话、宗教等“感应思维”(23)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北京:东方出版社,2007年,第21-27页。等为主导性思维方式,而是以人类大工业文明诞生以来愈益发达的物质生产方式以及全球化的交往实践为基础,以分工极为深化、细化的现代科学理性为知识基础和主导性思维背景。换言之,现代大工业社会生产方式以及由此推动的全球化交往方式使全球人类实质上构成了同一个世界,现代科学技术的加速度发展使人类对外在世界的科学化认知更加广泛深远,这些都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观点的整体性视域的出现奠立了物质生产、社会交往和智识基础,从而也使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整体性视域具有现实可能性。

但是,尽管在经济领域和交往媒介的发展方面,全球人类现实性地感受到了同一个世界的存在,但是全球人类依然还会因经济利益、阶级、民族、国家、政治制度、意识形态、宗教文化传统、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异甚至对立产生诸多隔阂和对抗,有些地区和领域甚至愈演愈烈。德国编辑盖瑟尔伯格就感叹全球化并没有让“一种坚实的普世主义的‘我们-情感’”真正建立起来,相反,当代世界正在经历种族、国家、宗派等各方面的“‘我们/他们’区隔的复兴”。(24)[德]海因里希·盖瑟尔伯格:《我们时代的精神状况》,孙柏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7-9页。

这是当下全球人类面临的具有普遍性的实践问题,每一门具体的社会科学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论和思维方式提出自己的解释和解决问题的方案,但是毋庸讳言的是,只要缺乏理解这些问题的哲学意义上的整体性视域,各门具体科学的解读一定是局部的、片面的。因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观点的整体性视域是由全球化时代人类所面临的一系列实践问题所激发的,是全球化时代人类实践发展的需要呼唤整体性视域。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当代中国共产党人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论,科学阐释了当代经济全球化条件下世界纷争和全球面临问题的症结和根源,并提出了面对这些问题的中国方案,受到世界各国的瞩目,显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观点在认识和解决当代世界性问题上的科学解释力和强大吸引力。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整体性视域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建设和实践发展具有世界观和方法论意义:就学科建设而言,实践哲学的整体性视域使我们能理解作为一门具有马克思主义本质属性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科学性的完整含义,它不应是资产阶级启蒙运动以来以自然科学为典范建构起来的、基于知识生产的分工为根基的具体科学,更不是以某个公理为前提的依照特定逻辑规则展开演绎推理的理论科学,也不应是以经验实证数据为基础,通过归纳推理获得结论的经验实证科学。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建设的世界观应是马克思多次提到的“一门科学”理论,只有在“一门科学”的思维基点上,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才会有坚实的知识基础和顺应人类文明发展的价值正当性;就思想政治教育实践而言,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点的整体性视域引领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工作以其实践性思维方式直面全球化时代人类面临的普遍性精神焦虑,以整体性视域阐释并传播包括“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内的当代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全球化时代解决人类面临共同问题上的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同时,要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的观点为理论基础,发起全球化条件下能够直面、阐释并解决人类存在的精神焦虑和文化冲突问题的思想政治教育行动。

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的实践性特征还表现在其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的活动中呈现出来的中介性、互动性和复杂系统性思维特质,摒弃并超越了传统哲学中存在的一与多、物质与精神、主体与客体、主观和客观、真理与价值等二元性思维,代之以互为中介或条件的实践性辩证思维。在以往的哲学发展史中,尽管实践的概念早就生成,但是实践哲学的理念受制于传统形而上学理念,它最多被设定为传统哲学理念中的一个维度或一个局部,比如亚里士多德哲学以一个高低有序的具有神性的有机自然世界观为其理念,按照追求的目的秩序把人的存在方式由低到高划分为劳作性、实践性和理论性生活方式。实践性的存在方式仅仅归属于从事政治和伦理生活的自由公民。而在康德哲学中,科学理性、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是各司其职的,实践理性同样也是哲学的一个局部,而且实践理性设定的绝对命令在历史和人性的现实面前似乎永远处于彼岸世界。黑格尔的体系化唯心主义哲学,尽管深刻揭示了劳动实践的历史性辩证运动过程,但是这种主客体之间的辩证运动实质上只是在精神世界内的一场木偶剧。总而言之,马克思以前的实践哲学因其狭隘性、彼岸性和唯灵论而丧失现实性和辩证性,它们无法正当有效地履行现代社会发展中哲学应该履行的职责。具言之,传统实践哲学已经丧失了在现代社会条件下的反思性、根本性、价值性和实践性的思维能力。

张以明教授认为,马克思的实践观点能够成为独立的哲学范式在于它生成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中介性关联,在这两种中介性关联之间也存在着互为中介性的关联。连接起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中介性关联就是人的有意识的实践活动,这样的活动使自然与人、人与人之间生成了中介性的关联存在方式。(25)张以明:《中介性的存在观和实践哲学范式》,《哲学研究》2010年第8期,第3-10、127页。正因为在这种中介性的关联整体中生成并运作着反思性的整体性视域的实践运动思维,历史与存在的真理之路是开放性地存在着的,这就是现实性地消灭异化的共产主义运动。人类文明的进步发展是一个涉及生产力水平、政治经济制度、交往技术和媒介、社会组织、精神观念等综合性条件的实践性辩证运动过程,它的原初性或初始性存在结构就是马克思在不同文本中提到的“劳动的对象化”“生命活动”“感性的人的活动”“革命的实践”“感性活动”等,其实质内涵是人的主观见之于客观的活动。正是以这样的主观见之于客观的活动为思维框架,马克思主义哲学超越了传统哲学中物质和意识、一与多、存在与思维、客观与主观、客体与主体等二元化思维范畴。一方面科学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基本规律和内涵着的辩证运动,如人的异化和解放的辩证关系等。另一方面,实践的观点把哲学融入共产主义运动的伟大实践中,使哲学本身成为人类解放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使无产阶级和人类的解放运动成为高度自觉的实践运动。就此而言,马克思的实践观点不再把物质与精神、一与多、客观与主观、真理与价值之间谁先谁后、谁决定谁作为自己的焦点意识,而是在整体性视域中理解并探究这些要素在人类实践活动中互为中介性、条件性的关系。简言之,实践的观点似乎重现了原初社会状态下的世界整体性,在世界中的人能够借助于实践性整体视域反观自己在这个复杂多变世界中的位置和发展趋向,只是现代社会的变动性和复杂性是原初社会难以企及的。

我们知道,自从人猿揖别以来,人就成为自然界最为独特的存在,人的实践活动一直在改变世界,在改变世界的过程中也在改变自己、创造自己。伴随着人类实践水平的提高,不断发展进步的物质生产方式使人类在面对自然的关系中历史性地创造了愈益复杂丰富的人类文明系统。在马克思看来,以物质劳动与精神劳动的分离为标志的分工,是生产力和社会交往发展不足的产物,它既是传统哲学中产生“幽灵”“枷锁”“最高存在物”“概念”等形而上学神秘实体的原因,更是世界出现矛盾对立以及出现人的全面异化的根本原因。

马克思认为,消灭作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哲学的神秘性、虚假性和人的异化不可能在思想观念的领域得到实现,而应该创造两个条件,一是使异化普遍性地成为“不堪忍受”的力量,社会生成无产阶级;二是该阶级已经拥有反抗“有钱有教养的世界”的自觉阶级意识。这两个条件的存在都必须“以生产力的极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同时这种生产力的发展之所以是前提,是因为只有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人与人之间的普遍性交往才能建立起来,“人们的世界历史性的而不是地域性的存在同时已经是经验性的存在了”,就此而言,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2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8-539页。可以这样说,人的主观见之于客观的实践活动的出现标志着人类文明的起点,因为它标志着人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生产和再生产自己和自己存在的条件。共产主义运动是人类在更高文明水平条件下的实践运动,它是在人类长期的文明发展成果基础上产生的。与早期人类文明相比,当代人类文明的发展水平已不可同日而语,其普遍联系性、自觉性、复杂性、整体性、中介性、发展变动性等需要人类做出更多的知识技术、文化观念和制度组织创新,以此适应并超越已有的文明状态。这需要全球化条件下作为时代精神精华的实践哲学与之匹配。

坦率地说,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尽管我们一再宣称并强调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具有实践性的特质,一直呼吁要有实践问题意识,但是我们尚未真正习得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思维,我们在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和实践中呈现最多的还是传统哲学的理论化思维和对象化的近代科学思维。这样的思维状态使我们在理论思考中,很难深度呼应时代性精神生活的发展节奏,很难科学认识、适应生成这种时代精神生活的物质生产方式、交往方式以及因现代媒介科技的加速度发展带来的处于巨变中的信息传播方式,从而与时代精神生活方式产生较大的隔阂。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要么着力于浅层性的、局部化的、碎片式工作经验总结,要么在概念的演绎性思考中完成所谓体系化、逻辑化的学科理论建设,基本不会在意这些理论知识的生产能否与处于高度复杂系统性、变动性社会条件下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需要实现有效互动。理论研究始终滞后于实践需要,因而也导致在这种理论研究指导下的实践有时处于被动的防御状态。

从以上论述中,我们可以确定哲学思维的反思性、根本性、价值性和实践性特征是相互生成的,它们统一于并服务于实践性特征,构成了哲学思维方式的工作机制。就思想政治教育哲学而言,这种工作机制是这样的:反思性显明思想政治教育的自觉意识和主体意识,它一方面通过哲学反思确定思想政治教育在人类文明发展的整体性图景中的历史方位,通过哲学反思明确思想政治教育在当下实践系统中的地位和功能以及应该履行的职责和发展方向;另一方面,反思性是思想政治教育自我认识的思维保障,是获致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创新的动力机制;根本性确保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具有全局性、终极根据性的信念和价值,它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信念和终极关怀之确证活动的属性表达,也是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具有普遍性、一般性问题意识产生的思维根据;价值性表明思想政治教育聚焦人的价值性存在本质和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价值性边界以及思想政治教育与时代精神之间的价值性关联;实践性是在综合有机地呈现反思性、根本性、价值性思维特征基础上,以整体性视域,通过中介性、条件性、实践性思维活动,构建生成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系统和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思维方式。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工作任务是说明思想政治教育“是其所是”的本质性内涵,即作为一种社会实践生活的独特内容,而作为特定时代精神精华的哲学则呈现整体性的人类生活实践图景。正是在整体性的人类生活实践图景的视域中,思想政治教育“是其所是”的涵义才会显现并被把握。这是专属于思想政治教育哲学的工作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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